“没事,也不指望他们和北燕硬拼,过一阵子,士气就会好些了。”秦绾不在意地说了一句,挥手道,“走吧,出发!新婚贺礼,本妃自取了。”
特别喜欢写战争,当年写绝色凤帝,最爱的依然是第二卷,现在还是写到战争就不卡文了,哈哈哈,看绾绾怎么折腾得北燕鸡飞狗跳吧!
☆、第二十九章 算计
今天是二月末,天上黑沉沉的,看不见月亮的影子。
两千骑兵悄无声息地从西门出了江阳,绕了个圈子往北燕的营地而去。
虽然这些骑兵大多是从前线败退下来的,士气不高,但基本的军纪还是有的,行军途中,不但是人,连马都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来。
“我们去北燕军营的话,这条路似乎不对吧?”顾宁轻声道。
“两千残军,去北燕军营里送菜吗?”秦绾无语道。
“那去哪里?再往前面走,就是山区了。”顾宁好奇道。
“认识路?”秦绾问道。
“只看过地图。”顾宁有些尴尬道。
“路我倒是认识,以前来过几次。”沈醉疏道。
顾宁一愣,才想起来,江阳,毕竟是沈醉疏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啊。
“前面是小沧山,算是沧澜山的支脉,以前盛产药材,很多人进山挖药来卖,不过因为过度采伐,慢慢荒芜了,就少有人去了。”沈醉疏继续说道。
“杀鸡取卵啊。”顾宁感叹道。
“行了,都闭上嘴,一会儿有你们喊的。”秦绾没好气道。
随即,队伍又恢复了沉默。
因为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足足大半个时辰,才进入那座看起来就在眼前的山脉。
“快到山腰了。”沈醉疏提醒道。
“嗯。”秦绾一挥手,制止了队伍前进,自己跨下马背,拨开半人高的草丛。
这个位置,因为地势较高,刚好可以看见北燕军的整个军营。
“这里看着近,实际上无路可走,不管是我们要攻打北燕军营,还是北燕军发现了我们,没一个时辰都绕不过来,这还得有熟悉的人带路才行。”沈醉疏走到她身后。
江州多山多林,地势复杂,本地人都不一定能认路,有时候看着近在眼前,但要走过去,说不得就要绕上一整天的。北燕人初来乍到,走走官道也罢了,想抄小道,绕也绕死他们。
“这个位置正好。”秦绾笑眯眯地点点头。
“你究竟想做什么?”沈醉疏道。
秦绾拍了拍手,轻飘飘地道:“来,敲锣打鼓,喊起来。”
所有人都不禁一愣。
“这是…扰敌?”沈醉疏一愣,下意识地道,“人数是不是太少了一点?”
如果秦绾的意思是想不让北燕军好好休息,使他们明天没力气攻城,可两千人,再怎么也弄不出两万人的声势来,白天还能扬起烟尘,可夜晚全凭火把和声音啊。就算士兵可以一人点几个火把,可声音怎么弄?
稍微有点阅历的将军都能从声音上估计大致的人数,两三千人并不至于惊扰得北燕军全部出动。
“啊,这里…是山谷啊。”顾宁忽然道。
“山谷怎么…”沈醉疏说到一半,忽的停了下来。
确实,这个地方刚好是一块空地,三面环山,形成一个谷地。
而这样的地方,是会产生回音的…
“别像是没吃饱饭的样子,动作快点!”秦绾喝道。
“是。”士兵们纷纷拿起携带的锣鼓,敲敲打打,又开始大声呼喊。
一开始,大部分人还有些放不开,不过,也不知道是哪个愣头青,大约是从嘉平关逃亡的时候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一边哭,一边破口大骂,骂词精彩无比,而且完全没有一句重复的,顿时就激起了大家的同仇敌忾之心,想想战败的耻辱、悲愤、逃亡的绝望,纷纷大骂起来。这些士兵本就没几个读过书的,什么脏话顺口就骂什么,听得秦绾都目瞪口呆。
一直觉得不带脏字才是骂人的最高境界,但是,最低俗粗鲁的脏话有这么多人一起骂,感觉也好震撼啊。
尤其,山谷的回音成倍地放大了声音,明明只有两千人,听起来倒像是有数万人一起呼喊。
这么大的动静,山下的北燕军营自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兀牙只穿着一身中衣掀帐而出,看到不远处的山里星星点点一溜的火光不由得脸色铁青。
“将军,这声势,只怕是有一两万人。”副将匆匆走过来。
“这么近的距离?”兀牙道。
“只是看起来近。”副将解释道,“白天的时候,末将派人拿着地图去打探过附近的地形,那座小沧山,直接上去是没有路的,要从后山绕上去,至少一个时辰,现在天黑,我们不熟悉路,恐怕会更久。”
“所以有恃无恐吗?”兀牙咬牙切齿。
“反正我们过不去,他们也过不来,不怕被偷袭。”副将小心翼翼地道。
“那你去睡觉睡得着?”兀牙怒吼道。
北燕常年和草原异族作战,全民皆兵,这支前锋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可越是精锐的士兵,对于战场的反应就越快,几万大军的喊杀声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就算明知道他们攻不过来,可有几个人还能呼呼大睡的?这是一个上过战场的老兵的本能,也许适应个几天他们能调整好,但现在,肯定是不行的。
副将也无言了。
这会儿,整个营寨早就被惊醒了,不少士兵已经穿戴整齐,拿着刀枪冲出来了,可哪里都没看见敌人的踪影,不禁面面相觑。
“将军,怎么回事。”一身白衣,没有披上战甲的风衍烈走过来,只有背上背着那柄可以分成两截的银枪。
“不是都看见了?”兀牙没好气地一指灯火通明的山腰。
“我去看看。”风衍烈眯了眯眼睛道。
“你一个人?”兀牙从愤怒中冷静下来,不禁有些迟疑。
那个地方,士兵过不去,但风衍烈肯定是能直接用轻功上去的,毕竟也不是什么悬崖峭壁,可是,就算他能过去,一个人面对几万大军,又有什么用处?
“我不觉得那里有几万人。”风衍烈道。
“没有一两万人弄不出这么大的声势。”副将很肯定道,“风公子是为什么认为上面没有那么多人?”
“直觉。”风衍烈果断道。
“确实,如果东华的目的是让我军今夜休息不好,那么他们派出几万人来,也一样休息不好,算是什么优势。”兀牙沉吟道。
“我去看看。”风衍烈又道。
“风公子,好汉敌不过人多,就算不是一两万人,只有一两千人,也不是一个人可以抵挡的。”副将委婉地劝说道。
“任何事都是双面的。我只是去看看,那个地形,普通人也追不上来。”风衍烈淡然道。
“自己小心。”兀牙准许了。
虽然说,他觉得,就算他不准许,这人也不会听的。
山腰上的声音也渐渐轻下来。
虽然有山谷的回音,但要做出这多人的假象,大家还是得声嘶力竭地大喊才行,这样喊了快半个时辰,正常人的嗓子都受不住。
“行了,可以走了。”秦绾笑道。
锣鼓声停了下来,士兵们虽然没有和人打仗,但也大口喘着气,累得不轻。
“这么着急?”骂得舒畅了,这两千人的临时队长反而兴奋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对这附近的地形可熟悉?”秦绾问道。
“回王妃,末将王大一,家里原本是采药的,对这小沧山是熟得不能再熟了。”那队长拍着胸膛道。
“很好,那就是你。”秦绾也不挑剔,直接道,“现在,你带人去山里绕个圈子,然后回江阳,沿途的痕迹…”
“保证做出两万人经过的痕迹来!”王大一立即道。
“本妃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秦绾一声冷哼。
“王妃恕罪。”王大一赶紧低头。
“就是两千人的痕迹,留得清楚些,但记住,不要太刻意了,明白?”秦绾缓缓地吩咐道。
“是,王妃。”王大一的脸色有点迷茫,但还是点点头。
“记住本妃的话,不要自作聪明,去吧。”秦绾道。
“是!”王大一答应一声,翻身上马,召集属下迅速转移了。
虽然不明白王妃的用意,不过他还是打算照做,何况,这可比让两千人做出两万人经过的痕迹简单太多了,就是不加收敛掩饰,照常行军嘛。
“王妃,我们不回去吗?”顾宁问道。
“兀牙大概会自认倒霉,不过,有个人或许会来看看。”秦绾笑眯眯地说道。
“风衍烈?”顾宁想了想便吐出一个名字。
“他一个人的话,要上来可不需要绕路。”秦绾道。
“已经来了。”沈醉疏道。
三人看过去,也不禁无语。
为了夜晚的行动,他们虽然不至于穿夜行衣,但也都是深色的打扮,可那位倒好,直接穿了一身白衣,施展轻功飞掠而来,大半夜的,不要太明显好吗?若不是他们这次锣鼓火把之类的东西带多了,没带弓箭,真想来个万箭齐发,活脱脱的箭靶子啊!
王大一带着军队已经转入了山里,风衍烈上来时虽然有观察四方,但一时间也看不见黑夜里有意躲藏起来的几个人。
“怎么弄?打死还是活捉?”沈醉疏低声问道。
“捉得到吗?”秦绾有些犹豫。
要说决斗,一对一她也不至于输给风衍烈,别提还有沈醉疏和顾宁了,不过,能赢和能杀是两回事,这个地形,一心要逃跑的话并不难,何况风衍烈的轻功看起来很不错。只要一下山,他们也不敢追进北燕军营去。
而活捉的难度,更加几倍于杀死。
“有点困难,不过弄死他还是可以试试。”沈醉疏跃跃欲试。
“沈大侠越来越卑鄙无耻了。”秦绾低笑道。
“这不是近墨者黑吗?”沈醉疏不以为然。
要说一年前,他肯定不会想象自己居然拉得下脸三对一还埋伏偷袭,这不是被秦绾带坏的还会有谁?
“凭什么不是近朱者赤?”秦绾不满地反问。
“好吧,你高兴就好。”沈醉疏耸耸肩。
“上来了。”顾宁提醒道。
三人顿时闭上了嘴,马儿早就放远了,有白云在,反正是不怕会丢。
风衍烈几个起落,踩着突出的岩石或是树根,爬上并不算很陡峭的山坡,警觉地看着四周。
刚刚半路上就发现灯火熄灭,想必是那些人要撤退了,不过,就算走了,也是会留下点东西来的。
然而,就在他的双脚刚刚踏上平地的一瞬间,猛然间,背后传来一缕暗风,当真是无声无息。
不过,风衍烈的感觉,或者说是直觉极为敏锐,身体往前一扑,那股无声剑气擦着他的背掠过,削断了一丛灌木。
“顾宁?”风衍烈冰冷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怒意。
流水诀,他的武功明明在顾宁之上,可今天却在这内功的特性上连吃了两次暗亏了。
偷袭不成反被识破了身份,顾宁也不在意,干脆直接现出身形,一声不吭地攻了上去。
“你不是我的对手。”风衍烈冷声道。
“那不是还有我们在吗?”沈醉疏和秦绾笑眯眯地走出来,呈三角状,默契地将他困在中间。
风衍烈的眼神一缩,心头凛然。
原本以为就算被发现,要全身而退也不难,可是…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扰敌战罢了,江阳城内居然来了三个绝顶高手?
那个女子不用说,除了秦紫曦没有别人了。另一个,是沈醉疏?可曾经自己和沈醉疏有过一面之缘,记得他的内力似乎并没有炽烈到这个程度?
一边想着,他已经做出反应,带着顾宁的攻势就扑向陡坡。
“既然来了,别那么快就走嘛,江湖四公子其他三个本妃早就见过了,一直对你很好奇呢。”秦绾笑眯眯地挡在了他的退路上。
“你什么时候见过慕容流雪的?”沈醉疏好奇道。
“有几年了吧。”秦绾仿佛漫不经心地道,“听说只有女人的飞花谷居然出了个男谷主,好奇,就去看看是不是个人妖。”
“噗——”沈醉疏大笑。
不过,风衍烈却没有这么轻松,顾宁的武功和他相差并不是很大,秦紫曦虽说是高手榜第一,但从未听说过她的战绩,不过无名阁排榜总不会太离谱,至于沈醉疏,如果他是白天射箭的那个人,绝对是个劲敌!
这样的人,一个也头疼,何况是三对一?
大意了。
反手间,背上的两截银枪落入手中,一拧就合成一柄长枪。
顾宁不得不后退。
用一把三尺长剑对抗长枪这样的兵器,必须近身,可风衍烈拿着长兵器,挥舞起来却像是轻如无物,完全没有给人近身的破绽,反而越退越远了。
其他两人也挺无奈的,沈醉疏的箫和宝剑差不多长短,秦绾的阴阳扇如果不把扇骨当暗器用就更短了,虽然两件都是神兵,可也磕不断那么粗的实心枪杆啊。
不过,毕竟是三对一,无论人数还是质量都是压倒性的优势,慢慢消磨下去,长枪这样的武器显然会更加消耗功力。
“怎么,觉得不公平?”秦绾忽然笑道。
风衍烈没有说话。他的消耗更大,自然不会浪费力气在口舌之争上,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既然是两国相争,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江湖上那一套就不用带来了,你看,这两位都比你适应良好。”秦绾继续道。
风衍烈或许能理解他们三打一而不骂他们无耻,但骨子里还是带着江湖上的习性。至少,如果是沈醉疏和顾宁,绝对不会做出单身前往敌营查看的蠢事,除非是不得不为。
明明有那么多手下可以差遣的,犯得着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中吗?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帮兀牙?”秦绾好奇地问道。
她是真的好奇,风衍烈在传闻中就是一头孤狼,会把自己困在军队里也挺奇怪的,虽然说,他的气质的确像是军人。
“欠人情。”出人意料的,风衍烈却答了三个字。
秦绾一愣,随即笑了。欠人情——真是简单明了的答案呢。
“今夜,不奉陪了。”风衍烈手里的银枪突然气势大盛,仿佛拼命一般,甚至不顾自己的伤势,一副要跟顾宁同归于尽的模样。
“退!”秦绾皱眉。
不是不知道风衍烈的打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但她肯定不能让顾宁和他一起去死的,根本不值得。
顾宁迟疑了一下,并不是很想退开。
风衍烈是看准了他是最弱的一环,但是流水诀却遇强则强,后面有秦绾和沈醉疏,想要同归于尽也挺难的,顶多一死一伤,苏青崖在江阳,他并不怕受伤,而风衍烈必死无疑——若能将风衍烈留在这里也是一劳永逸。
“不行,退!”秦绾眼神一凝,厉声道。
“是。”顾宁叹了口气,将银枪卸到一边,让开了去路。
风衍烈不顾沈醉疏的玄铁箫几乎敲碎他左肩的骨头,又让秦绾的扇面在后腰上拉开一道长长的伤口,纵身跳下了陡坡。
“咦?”三人追到陡坡前,不禁面面相觑。
不见了?这么明显的白色靶子,转眼间居然不见了?
虽然说,被风衍烈破开包围,要杀他就难了,总不能追到北燕军营去,可人就这么在眼前消失了,也未免有些古怪。
“算了,他也伤得不轻,至少这几天的攻城战别想参加了。”好一会儿,秦绾才道。
“王妃,为什么…”顾宁不解道。
“他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秦绾一声哂笑道,“多一个少一个风衍烈,对之后的战争毫无区别,若是兀牙,用一人重伤的代价去换,还可以考虑一下。”
“你就嘴硬。”沈醉疏翻了个白眼嘲讽。
是兀牙就能换?别傻了,秦大小姐那么护短,怎么可能做两败俱伤这种亏本事。
“行了,我们回去吧,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秦绾淡定地吹了声口哨,招来白云和其他两匹马。
直到他们走了许久,陡坡下传来石子滚落的声响,然后,一道黑影翻身上来,赫然是风衍烈。
秦绾也没想到,把自己弄成一盏黑夜里的明灯般耀眼的风衍烈,甩掉白色的外袍,里面竟然是一身黑色的紧身劲装,贴地躲藏在密实的灌木丛中,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不走近了完全看不出里面躲藏着人,就好像是风衍烈凭空消失了一般。
风衍烈的脸色有些发白,将银枪重新背在背上,开始检查地上的痕迹。
后腰的伤口他扯了一块衣服的布料扎紧了,只要止了血,问题不大,麻烦的是肩胛骨,似乎是被敲碎了,要恢复绝不是十天半个月的功夫,而最糟糕的是,枪——是双手武器。
另一边——
“我觉得,还是灯下黑。”走进了江阳城,沈醉疏还在坚定自己的看法,“这么短的时间里,又不是飞天遁地,只能是找个地方藏起来。”
“那又怎么样?”秦绾道。
“为什么不再搜一搜?他受了重伤。”沈醉疏道。
“未必找得到,花那么大力气,找到了也没太大好处。”秦绾一耸肩。
风衍烈本来就是个自己送上门来的,能杀就杀了,不能杀,也不亏,何况,一个用枪的人,暂时废了一只手,和废掉一半武功有什么区别?
“可惜今晚的事只能干一次。”顾宁感叹道。
明天兀牙肯定会有应对的办法,就起不到作用了。
“谁说只能干一次?”秦绾诧异地反问道。
“明晚还去?”顾宁愕然。
至少,经过一个白天,北燕肯定能知道,他们只有两千人,再来一次,就算不管他们都行啊。
两万人会人心惶惶,可两千人,大部分人还是能劝服自己安心睡觉的。
“明晚再说。”秦绾狡黠地一笑。
回到沈家庄,天色已经微微亮了,不过几人还是抓紧时间小睡了一会儿,直到被金鼓声吵醒。
“北燕军攻城了?”秦绾接过蝶衣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把汗,让自己清醒些,随口问道。
“是的,刚刚开始,聂将军在城墙上,王妃放心。”荆蓝一边报告战况,一边摆上了早点。
就算是江阳城内,毕竟也是战场前线,早餐也就是普通的白粥,配上几样还算精致的小菜。
秦绾动作很快,一边让蝶衣给她梳头,一边风卷残云般扫荡了桌上的粥菜。
“王妃不用着急,北燕现在也就是试探性地攻击,连护城河都没开始填呢。”荆蓝笑道。
“行了,你们俩留在这里,听苏青崖的。”秦绾道。
“是。”荆蓝叹了口气,有些遗憾不能跟着一起去城墙上,不过也没多意外。
而蝶衣,一贯是只要秦绾吩咐的,不管什么样的命令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很快的,秦绾就带着沈醉疏和顾宁走上北城墙,找到了聂禹辰,却没看见蒋奇。
“王妃昨晚辛苦了。”聂禹辰脸上也浮起一丝笑意,“托王妃的福,北燕军似乎都不怎么有精神呢。”
“心理素质太差。”秦绾勾了勾唇角,从城墙上望下去,果然见到兀牙的脸色极为难看。
风衍烈不在——很明显,以他的伤势却不可能这么快就出现在战场上。
这一天的攻城战,因为北燕军的士气似乎怎么都提不起来,颇有些虎头蛇尾就结束了,倒让休息充分,精力满满的东华众将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郁闷。
等到了黄昏,秦绾又吩咐集结部队。
“王妃,这不妥。”聂禹辰反对道,“今天再去,想必兀牙也摸清了这支军队的人数,要是置之不理也罢了,顶多白忙,但要是派人伏击怎么办?北燕军有十万人,除掉白天参与攻城的,完全可以抽调出两三万人。”
“所以,本妃都告诉他了,只有两千人。”秦绾笑眯眯地答道,“聂将军觉得,要派多少人埋伏,才够吃下两千人又不浪费兵力?”
“这…若是有心算无心,八千人也足够了。”聂禹辰谨慎地考虑了一下才道。
“那好,聂将军借两万军队给本妃吧。”秦绾摸着下巴道,“两万两千军队,里应外合,两段伏击,够吃下北燕一万人吧?”
“…”聂禹辰沉默了一下道,“若是北燕不来埋伏呢?”
“就当是练兵呗。”秦绾不以为然道,“最开始几天攻城的力度不大,尤其今天北燕军根本没出力,白跑一趟也没什么。”
不过,按照她的估计,多半,兀牙还是会去的,那人可不像是吃了亏能忍的。何况,北燕军马多,就算吃不准他们会不会再故技重施,浪费一晚上也损失不大。
总体算起来,不会亏。
☆、第三十章 那些年王妃虐过的渣
摄政王带兵去了江州,最高兴的无疑是杜太师了。
虽然有江辙和凌从威一文一武监国,不过毕竟是外臣,要进宫还是不太方便的,而杜太师的死党是太傅,有帝师的名义,打着教导皇帝读书的名义日日伴君,至于教的是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原本,杜太师一系的人还担心江辙会出手干涉,不过最后却发现,江辙似乎对皇帝在干什么完全没有一点儿兴趣,只要不对朝政指手画脚的,哪怕那位薛太傅天天给李镶灌输摄政王有多可恶,他也当做不知道。
相比起来,李暄一系的官员还更着急些。
“丞相!”下了朝,柳长丰几步追上了孤身一人的江辙,与他并肩同行。
“柳大人,有事?”江辙淡淡地问道。
“丞相,杜太师一系,这几天可是特别活跃。”柳长丰低声道,“摄政王才刚刚离京,京城可不能…”
“出不了事的。”江辙一声哂笑道,“把要紧事都掌握在手里,别让杜老头一系的人插手,其他不用管。”
“不管?”柳长丰有些犹疑。
“等他们教导出一个合格的皇帝来,少说也要十年八年的,着什么急。”江辙冷笑道,“何况,就凭这几个酸儒,能教导什么帝王心术。”
“但是,不让他们教导岂不是更省事?”柳长丰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连他自己都不太听得清楚了。
他是个有决断的人,要不然也不能年纪轻轻就在太上皇手中做到礼部尚书候补,还在李暄上位后,依旧坐稳尚书之位。上位者最忌讳的就是三心两意,而柳家和其他几位不一样,长女的婚事已经让他们绑在了摄政王一系上,既然如此,就要做得彻底。
“省事?”江辙低低地一笑,脸色有些古怪,“不让他们觉得有点事做,让他们上蹿下跳给我们使绊子吗?”
柳长丰一愣,仔细琢磨着,也慢慢回过味儿来。
让杜太师把心思放到小皇帝身上去,觉得此事大有可为,自然没心思来跟他们唱反调了,至于教出来的皇帝是个什么样子…这都是多少年后才要考虑的事了?
“记住,对陛下要恭敬,他说什么就听什么。”江辙又道。
“当真?”柳长丰不信地看了他一眼。
“听听罢了。”倒是江辙一副很无语地模样。
“…”柳长丰汗颜。
于是你的意思是听听就算,回头就忘吗?这说一套做一套的手段要不要这么天经地义。
“如今,最重要的是前线的战事,要兵要粮,决不能耽搁,其他都可以放在一边。”江辙的声音很冷。
李暄从前虽然位高权重,但因为太上皇的忌讳,行踪不出京城,对于整个东华来说,其实他的威望是不够的。不过,要是能将来犯的三十万北燕大军杀个落花流水,那就太足够了!所以,这场战事的一切都要优先。
“六部这边,还是能控制的,等恩科后再充实一批底层官员,还会更加顺手些。”柳长丰道。
“希望他能赶得及恩科。”江辙微微皱了皱眉。
春闱的日期在三月末,加上阅卷的时间,一般来说殿试会在四月末,还有整整两个月时间,希望来得及。
“倒是王妃,当真让人大开眼界。”柳长丰又感慨道。
“本非普通女子,何须拘于后院。”江辙淡淡地道。
“丞相很看好王妃。”柳长丰沉默了一下才道。
“她有这个能力。”江辙答道。
“这么看好?”柳长丰一挑眉,心知他的意思是说,他支持秦绾进入朝堂是因为她本身的能力,而不是因为她是他的义女。
“见过陆臻了吧?”江辙想了想道。
“你那个学生?不错的孩子。”柳长丰欣然点头。
梅花节那三天,足够让陆臻这个名字传遍整个京城了,尤其,他那惊人的胜绩,不是那种写诗填词的风花雪月,还能让人酸几句科举无用,他用的完全就是科举的方式,没有人能怀疑,他在贴经这一科能不能答满分。至于策论,那之后众人才发现,这个从前籍籍无名的少年还真不是个普通学子,他居然住在丞相府,是江相的半个学生。
有江辙的指导,只要不是个蠢材,策论再怎么样也不会看不过去吧!
“他是紫曦的师弟,放在这里托本相指点的。”江辙道。
“…”柳长丰无语,你的意思绝对是,王妃要是去参加科举,也能考个状元回来?
“江相。”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官员匆匆跑过来。
“你是,刑部的叶侍郎?”江辙道。
“是,下官见过丞相、柳尚书。”叶云飞行了一礼。
“有什么事?”江辙问道。虽说叶云飞没有上朝的资格,可若是刑部出了什么事,他等的也该是刑部尚书闵行远,不需要越级来找他。
“江相,废太子想见您。”叶云飞低声道。
“废太子?”江辙怔了怔,脸色有点古怪,许久才道,“今天,他几岁?”
听了这话,柳长丰也差点没笑出声,不过,李钰现在的模样也不是个秘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看上去,像是正常的那个。”叶云飞答道。
他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若是小孩子的李钰要见江辙,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拿这么无聊的事来打扰日理万机的丞相。不过,今天的李钰,那种阴翳的眼神,让人心里发寒,让他有种预感,李钰,大概是真的还藏着什么秘密,趁着难得的清醒,想要拿出来做个交易了。
“江相,要去吗?”柳长丰问道。
“也罢,本相就去看看他。”江辙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丞相还需带上护卫。”柳长丰担忧道。
猎宫的事,他隐约也是知道个大概的,要说李钰最恨的人是谁,只怕连摄政王夫妻都得往后靠,绝对是江辙没差了。尤其江辙是个真正的文人,李钰毕竟还是练过武的,谁知道会不会拼着不要命也找个垫背的?
“知道了。”江辙点点头,和他作别,想了想,干脆回府叫上了陆臻。
他还要看着女儿的幸福,当然是很惜命的,不过,二流高手的陆臻对上二流还不如的李钰也足够了,最重要的是,陆臻知道一切,不需要事后灭口。
正在写策论完成功课的陆臻闻言,如获大赦,把笔一扔就屁颠屁颠地来了。何况,去见李钰啊,他怎么会不愿意!他还想看看李钰看见他没死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呢。听说慧姐姐曾经把李钰给吓疯过,希望自己不会再吓疯他一次——就算要疯,也要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才行!
“江相,这边。”等候在大牢门口的叶云飞赶紧亲自带路。
一路走进大牢最深处,两边已经看不见别的犯人。
叶云飞把牢门的钥匙交了出来,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呜呜呜…”看到他们,反应最大的是躺在一堆干草上的江涟漪。
原本,以江涟漪的伤势,若不好好修养着,随时都有可能伤重而亡,可偏偏有个苏青崖不想让她死,就算人走了也留了药,加上刑部也怕江涟漪死了自己会有麻烦,派人好生照顾着,简直比伺候祖宗都精心——当然,江涟漪完全不希望被这样照顾,这样活着,真不如让她痛快死了算了!可是,要她自己了断,她又没这个胆子,只能让自己这般不死不活地过着。
“还活着呢。”江辙看了她一会儿,忽的一声嗤笑。
“呜呜呜…”江涟漪被割了半截舌头,说不出话来,但仅剩的一只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除了刻骨的恨意,更多的却是极度的恐惧。
要说她原来有多喜欢这个宠她纵容她的父亲,现在就有多恨多怕。
看到她这个模样,就连陆臻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瞥了一眼江辙冰冷的侧脸,脸色有些发白。
明明就是个文弱书生,但心狠手辣的程度,只怕什么魔教教主都比不上啊。当年西秦第一魔门被正派人士围攻,起因也就是那个魔头把一个女侠砍断了四肢扔出去罢了。
砍断四肢…能有江涟漪现在的情况惨?比起江辙,魔头算什么东西啊,简直就是纯良小白兔!
“你找我?”江辙的目光从江涟漪身上一扫而过,就当做没有这个人了。
李钰抿了抿唇,看着他的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今天他醒来的时候是清醒的,而且难得的没有丢失任何一段记忆,所以身上还是清清爽爽的,看起来一副落难公子的模样。
陆臻动了动脚步,站到了前面。
李钰就算被折磨得不轻,也被散了内力,但就是随便抓个东西砸过来,也有可能砸死一个书生的,就算看在慧姐姐份上,他也不能让慧姐姐的爹出事。
“你…”李钰看着他,脸上渐渐浮现出一股不可置信,颤声道,“陆、陆臻?你是人…还是鬼?”
“托福,本少爷还活得好好的。”陆臻抱着双臂,没好气道,“看清楚,我有影子。”
李钰立即去看他脚边,果然有一道影子斜斜地拖在地上,眼中已经聚集起的狂乱才被压下去了些。
陆臻无语,还好,要是他直接又把李钰吓疯了,岂不是白来一趟?小心眼的丞相大人回去肯定要罚他多写十篇策论的!
“本相公务繁忙,只怕未必有空再来一趟,有话就一次说完。”江辙淡淡地道。
李钰闻言,神色几经变换,终于还是让自己平静下来:“说来话长,岳父大人是想站着听?”
“…”江辙看了他一会儿,忽的一声嗤笑,竟然转身就走。
“喂?”连陆臻都傻眼了,什么状况这是!
李钰怎么也没想到他只说了一句话,江辙居然是这个反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眼看着人已经要走到拐角处马上就看不见了,不由得一声怒吼:“江辙!你站住!”
然而,原本他以为不会听他的江辙却真的停下了脚步,回头不屑道,“早这样不就行了。”
李钰迷茫了一下,然后终于恍然,江辙不满的,竟是他半讽刺意味的那一声“岳父大人”,不由得脸上忽青忽白,煞是好看。
“嗯?”江辙微一挑眉。
“春山图。”李钰咬牙切齿道,他也怕江辙的性子太过古怪,真是不听他说话直接走人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他都能感觉到,最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也许哪一天,他就会真的变成一个疯子。
“你要说的是前朝宝藏?”江辙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不,我要说的是,你知道是谁告诉我这件事的吗?”李钰道。
“什么?”江辙微微皱眉,想了想,终于走了回来。
春山图藏着前朝宝藏的秘密,这个消息要打探到并不难,最关键的问题是,李钰曾经囚禁了包括陆臻在内的很多人逼问春山图的下落,那么,究竟是谁告诉他春山图在欧阳慧手里,而他抓的那些看似毫无关系的人,到底有什么共同点?
“的确有人告诉我,春山图在慧儿…啊!”
李钰一句话没说完,陆臻就丢了一枚铜板过去,从他嘴边划过,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直到耳根。
“你嘴里不配提我慧姐姐的名字。”少年压抑着情绪,眼中的光芒宛如凌厉的刀锋一般骇人。
李钰捂着伤口,居然也没反驳,沉默了一会儿,却径直接下去说道:“那个人告诉我,想要得到前朝宝藏,需要两件东西,春山图是地图,皇族血脉是钥匙,缺一样,永远打不开宝藏的秘密。”
“你不是想说慧姐姐是那啥前朝皇族血脉吧?”陆臻嘲讽道。
“当然不是。”李钰摇头。
若是欧阳慧是钥匙,在她留下孩子之前,他怎么敢动手杀了她,就不怕万一宝库里还需要所谓“钥匙”吗?
“继续。”江辙打断道。
“我抓你们,确实是为了春山图的下落。”李钰倒是真没什么隐瞒的,直接说了出来,“那人说,这世上最后一个见过春山图的人是欧阳燕,而慧…她可能是欧阳燕的女儿,是最有希望知道春山图下落的人。”
“那你不打慧姐姐的主意,找我们有什么用?”陆臻说着,皱了皱眉,又冷笑道,“对了,你不敢。你怕慧姐姐,根本不敢在撕破脸后还留着她,所以,你干脆直接杀了她,从她身边的人身上想办法。不过,我们有什么共同点?以前我没想通过,不过听你提起欧阳燕,倒是明白了。被你抓的人,不是灵州人士,就是曾经被慧姐姐派往灵州办事,你觉得,我们最有可能参与了春山图的事,对吗?”
当初欧阳慧没说错,这个少年确实够聪明,只要稍稍给他一点提示,他就能猜得*不离十。
“钥匙呢?是谁?”江辙道。
“他没有告诉我,不过很显然他知道谁是钥匙。”李钰摇了摇头道,“他掌握着钥匙,只有拿到春山图,我才有跟他谈条件的资格。”
“南楚,还是西秦,或者是北燕?”江辙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问了一句。
李钰一怔,满脸的呆滞。
“笨!”陆臻忍不住嘲讽道,“你是东华的皇子,那时候,已经快是太子了吧?如果没有能和你不相上下的身份,就算拿着钥匙,也没有资格和你谈条件?”
“的确如此。”李钰苦涩地一笑。
“好了,说吧,是哪一个?”陆臻不耐烦道。
“西秦太子,夏泽苍。”李钰答道。
“你见到的,应该不是夏泽苍本人吧?”江辙道。
这两人是不可能离开本国的,所以,一定也是从未见过面。
“不过,朱仲元是他安排在我身边的探子,当然,我也是一年前才知道这件事。”李钰道。
陆臻顿时想起了秦绾好像说过,他画的那个负责拷问他们的小老头,就叫这个名字。
“蠢!”江辙隐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骂道。
身边的心腹幕僚,居然是西秦太子派过来的奸细,要是这人的目的是行刺呢?多少条命都不够死的!
“因为朱仲元这些年确实没干过什么不应该干的事,而且,他是最早跟着我的,那时候我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根本没有让人花心思在我身边埋钉子的资格。”李钰不禁苦笑道,“现在想来,大约是我和…她刚刚认识的时候,夏泽苍就已经着手安排了这件事,所以朱仲元比她更早进英王府布置,以至于这么多年我从未觉得此人有什么不对。”
江辙也暗自叹了口气,平心而论,这事倒还真不怪李钰,毕竟,欧阳慧也没看出朱仲元和西秦太子有关系,说明他隐藏得极深,还是为了谈这桩合作,才自己主动暴露的身份。
“那么,今天你说这些,又想得到些什么?”陆臻冷笑着问道。
“我只是不想,白白被人利用了而已。”李钰道。
“你想赎罪?”江辙忽然道。
“要这么说也行。”李钰一声长叹,眼中流露出痛苦和悲哀,许久才道,“道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始终还是爱她。我以为只是喜欢,不是不可替代,时间终究会冲淡一切,但是当我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才想通,如果这世上我只能抓住一件东西,那一定只有她…”
“哎呀,放开我!”陆臻没听完就已经要跳起来了,却被江辙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江辙的力气自然不足以按住他,这不是,怕误伤吗?
“走了。”江辙拽着他直接往外走。
“你不会被他感动了吧?”陆臻一边走,一边瞪圆了眼睛低吼道,“就算现在忏悔了又怎么样?慧姐姐受过的苦难道就能抹煞了?要不是慧姐姐福大命大,哪里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说完了?”一直到走出大牢,江辙才松开他。
“说完了。”陆臻对上他那双冰冷的双眸,不由得一阵泄气。
“说完了就去一趟摄政王府。”江辙边走边道,“紫曦手下那个擅长刑讯的侍卫没有跟她去江州,叫他来问李钰。”
“告诉他,不能让李钰睡着,也不能让他昏过去,只要他失去意识,再醒过来时就未必记得这些了。”江辙又提醒了一句。
“哦…”陆臻还愣在当场。
“发什么傻?”江辙皱了皱眉,不满地看着他。
“呃,丞相的意思是,让执剑来对废太子…逼供?”陆臻小心翼翼地道。
“当然!”江辙理所当然道,“他今天说的未必有假,不过为防万一,还是让专家来问,没有用刑就得到的口供,本相从来不信!”
“…”陆臻凌乱了。
搞了半天,什么忏悔、赎罪、宽恕,丞相大人是连想都没想过?第一时间就想着刑讯逼供了!好吧,江相不会饶了李钰他应该开心,可他怎么总觉得…好无力呢?
这反应,完全就不对嘛!
“他不是想赎罪吗?”江辙道。
“是呀。”陆臻点头。李钰是真心还是假意,到了这个时候他能感觉出来,可是,真心又有什么用呢?做过的事不会当做没发生过,造成的伤害永远都弥补不了,不是任何错误都有改过的机会的。世上的事,也不是你说了对不起,我就必须原谅你的。
“他想赎罪,总不是嘴巴说说吧?”江辙冷笑道,“想赎罪?很好,本相让他用身体赎罪。告诉执剑,只要不打死,都算是本相的。”
“啊…”陆臻傻乎乎地看着江辙扬长而去,只想找个角落蹲着去种蘑菇。
慧姐姐的爹爹,好难懂啊…
不过,想想江辙的吩咐,他又很快打起了精神。
李钰想赎罪,那就让他赎呗,至于要赎到什么程度才原谅他,嗯…改天问问慧姐姐好了,不过慧姐姐要回京最早也是一两个月后的事了,那就…先赎着再说。
与此同时,安国侯府也来了一位稀客。
秦建云和大长公主看着进门就在哭哭啼啼的秦珍也很头疼。
端王虽然一直站在废太子那边,可他毕竟死了,再怎么样,还是受害者,而身为遗孀的端王妃秦珍就成了端王府唯一的主人。虽说没了撑门面的男人,但毕竟是王府,李钧的私产都归了秦珍,加上她自己的嫁妆并不少,就算是为了皇家的颜面,也不会真让她过不下去。何况,还有一件秦建云都不知道的事,李钧和秦珍根本就没圆过房,对秦珍来说,李钧死了,她是一种解脱,日子反而会更好过。
就是她曾经有多么爱过李钧,被婚后的这些日子折磨下来,那点爱意也不剩几分了。
“爹爹,您就让女儿搬回来吧。”秦绾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女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忤逆爹爹,女儿只求在侯府能够安身,其他别无所求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秦建云揉着太阳穴,看着这个曾经他觉得乖巧端庄的女儿,真心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有毛病了。
王妃是那么容易搬回娘家的吗?而且秦珍这还不是和离,而是寡妇!回娘家,她是想改嫁吗?那皇家的面子往哪里摆!
东华虽然不禁止寡妇改嫁,但这绝对不包括皇室的媳妇!
“爹爹,我…女儿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啊。”秦珍哭道。
李钧没死的时候,她觉得日子难熬,可谁知道,李钧死后,她的地狱生活才真正开始!可前阵子秦绾还在的时候,她知道无论如何都没有用的,现在终于等到秦绾出嫁了,她就赶紧回来央求父亲了。
只要能逃离那座吃人的端王府,什么财产,什么嫁妆,她都不要了行不行!
“怎么会过不下去呢?”大长公主叹了口气,倒是握着她的手温言道,“有什么困难你说说,娘家总是站在你这边的,是不是端王的几个小妾闹腾?那个纪庶妃,本宫看着就不是安分的,不过你好歹是安国侯府的千金,总要自己端出架子来才好。”
大长公主孀居多年,倒是挺同情年纪轻轻就守寡的秦珍,不过,同情也没有用,从来就没有王爷死了,王妃能改嫁的先例。
她肯定,如果是秦绾在乎的人遇见这种事,摄政王会毫不犹豫地为她破例——可秦珍算什么呢?
大长公主都不会去提让秦绾帮帮秦珍。
人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谁也不是圣母,不求以德报怨,能以德报德、以怨报怨就算是光明磊落了。
“对,要是你府里的人不安分,就让侯府的侍卫去帮帮你。”秦建云也道。
“这…不用。”秦珍脸色一变,动了动嘴唇,却还是拒绝了。
“真不用?”秦建云就算对这个女儿再失望,可秦珍和张氏总是不同的,毕竟是亲生女儿,能帮的他还是肯帮一把的。
“不用了。”秦珍失落地摇头道。
“既然如此,天色也不早了,早点回府吧。”秦建云叹了口气。
寡妇难为,在外面过夜,哪怕是娘家,也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的。到时候,秦珍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秦珍失魂落魄地回到端王府,一进门,就被人揽了个正着,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艳的花香味:“哟,王妃终于回来了?妾身可是等候许久了呢,昨天的花样子怎么弄都不对,不如…回房里,王妃再教教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