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白面书生,甚至敢带着群官嚎哭反抗。
自己也没好对付到哪里去,要不是当时陆炳刻意手下留情,如今恐怕早就见不到他了。
只是,没想到从青年到中年,竟也这么快。
他记得杨家父子当初的模样,也记得自己当时心里怄着的那口气。
如今见他逐渐苍老,心里竟有几分的不舍。
朱厚熜在现代的时候,也把古代的历史和诗文都看了一遍。
读到那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时候,内心当真感慨许多。
也罢,都过去了。
皇帝感觉略有些疲倦,只把那些琐碎的公文推到一遍,趴在御案上休息了一会儿。
“陛下今日……是喝咖啡还是茶?”
“蓝山。”
“……蓝山?”黄公公愣了下。
“没什么。”朱厚熜趴在那,把脸埋在胳膊里:“算了,不用了,你退下吧。”
他只是连着加了几天班,晚上又睡不好,颇有些累。
话说,沈如婉是不是生病了来着?
朱厚熜抬起头来,心想自己是得出门转转了。
老憋在这死气沉沉的宫里,也不是个办法。
这慰问下属,也是领导应该做的嘛。
沈如婉吹了口红糖姜茶,只皱着眉把那甜腻的东西慢慢饮下。
还是疼。
她窝在床上两天了。
沈大人哪里都好,唯独痛经这事,闹腾的让人心神不宁。
其实原先没有这档子事的。
她二十来岁的时候,身体康健,基本上没出过什么毛病。
可是当时因为国家种种的事情,几乎成夜成夜的泡在发改委和实验室里,几乎没有正常的作息过。
最长的时候,甚至是连轴转了三天,要不是蓝道行和严世藩救场,怕是要猝死在太医院里。
其实虞璁也说过,叫她不要这么拼,可皇上都日日夜夜的事必躬亲,她们这样命运被眷顾过的人,又哪里敢掉以轻心。
但到底还是落下毛病来。
作息紊乱太久,又吃饭喝水没个准的,癸水便越来越不稳定,痛经的频率和强度,也越来越让人吃不消。
熟悉的阵痛再次袭来,她只把牙咬的脸色发白,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来。
太医院发展到如今,其实已经有许多的神医了。
可惜……她的病……
不是治不好,是不能治。
“大人。”上官梧脚步匆忙的赶了过来,神情不太对劲:“皇上过来了,正在往这边走!”
沈如婉疼的哪里还说得出话,只用求救般的眼神望着她。
“我也没有办法啊,”向来强硬又沉稳的管家也终于露出为难的神情来:“他根本拦不住!谁敢得罪皇上啊!”
沈如婉本来想强撑着说句话,可那疼痛仿佛吃准了她这分神的间隙,只直接让她无力的窝在被褥里,一声都发不出来了。
上官梧一回头,就听见了皇上的脚步声。
还有忠心的婢子试图阻拦,但是明显没有用。
朱厚熜心想不就是生个病,又不是传染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一走进来,那管家就从内室里走了出来,拦在门前,神情为难。
“陛下……”她小声道:“沈大人真的,不太方便。”
朱厚熜只挑了眉,看着她道:“沈如婉从前什么身份,你是清楚的吧。”
房间里的沈如婉听见这句话,愣了半天。
皇上怎么——隔了十几年,突然想起这桩事来了?
他从前在自己风华正茂的时候,也不曾多看过自己一眼。
如今怎么又提起这个来了?
还有,今儿到底是怎么了,又不是病的快死了,怎么皇上还亲自过来了?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朱厚熜直接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他看见蜷缩在床上,已经一声不发的那女人,也愣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
他保留着现代人的习惯,也保留着从前在后宫里对她的记忆。
那个知书达理,温润亲和的少女。
如今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哪怕是生病了,也好看的紧。
他小心的伸手,把她混杂着汗水的发丝捋到了耳后。
在凑近的这一刻,他闻到了隐约的血腥味。
毕竟古代没有苏菲弹力贴身。
……痛经?
朱厚熜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床边的半碗红糖水,坐实了这一想法。
他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额头,犹如安抚受伤的猫儿一样。
然后缓缓起身,略有些头痛的走了出去。
上官梧等在旁边,神情复杂。
“太医看过了吗?”
“开过许多方子了。”
“许多?”朱厚熜怔了下,皱眉道:“痛经都治不好?”
上官梧沉默了半天,只看了他一眼,不再出声。
皇帝被她这一眼看的有点不太舒服。
等等。
仿佛有什么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难道——她治不好的原因,是在于自己?!
第154章 【番外·古代篇】
朱厚熜想了半天, 只吩咐其他无关的人退下, 任由沈如婉窝在里面昏睡,又低声开口道:“怎么一回事?”
“太医五年前……十年前, 就为我家大人诊治过数次。”上官梧缓缓道:“大人虽然从前身子骨不错, 可熬不过日夜颠倒数年, 以及体力透支之劳,终究是伤着了。”
“没办法治吗?”朱厚熜皱眉道:“就这么难?”
“不难。”上官梧低着头道:“要么行婚生育, 要么休养调理——不可再操劳过度。”
“崔太医还说了,如果大人依旧日夜思虑, 等同于无休无眠,同样糟蹋身子。”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
还真是虞璁干的。
这个事儿吧,说白了就是严重的内分泌失调。
要么进行性行为, 用这个年代的话叫周公之礼,通过和异性的亲密接触增加荷尔蒙和催产素的分泌。
要么就早睡早起科学养生, 别一天到晚操心过度, 不吃药也能好。
然而这两样,沈大人目前都做不到。
他在看过简历之后,对朝廷上下的要员都更加熟悉,对沈如婉的履历也是颇为吃惊。
几乎这十五年里的重要政绩, 她都有参与, 甚至是担任其中的核心力量。
智多而力竭,却终究无可避免。
哪怕时至今日, 哪怕沈如婉主动请辞, 也没有人敢放她离开这个朝廷。
发改委, 科研室,内阁,智囊团,在所有人都肯定了她的存在和能力的时候,无形的枷锁也在将她紧缚,甚至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朱厚熜缓缓闭上了眼睛。
谁都有几分不能言说的无可奈何。
“景王那边有杨慎照看着,你先让她休息十天,不要再去衙门那边了。”
他语气轻描淡写,心里却知道这十天里,各种麻烦都得找别的能臣来顶着。
“朕明天再过来,等会黄公公会领一个女医过来,在你们这附近常驻。”
上官梧露出欣喜又惊讶的神情,连声道谢。
朱厚熜只回身一步,又看了眼昏黄的屋子里那裹得跟毛团似的她,嗅了下一室的红糖气味,便转身离开了。
沈如婉原本心里忐忑不安,可没想到他说话的声音太轻,自己在室内虽然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竟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等朱厚熜回了乾清宫,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头。
黄公公见他这副神情,识趣的端茶递水果,然后就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朱厚熜其实在穿越回来之后,第一反应是,虞璁那个断袖,到底跟自己发小睡过没有。
陆炳从前对自己有没有意思这件事,他自己再清楚不过。
小时候没人陪自己玩,跟在他屁股后头到处窜,那货都本分老实的很。
多半都是虞璁那基佬没事瞎撩,撩着撩着就滚一起去了。
他虽然清楚自己是个笔直的直男,这辈子也不可能多看哪个男人一眼,但是想到自己这个身体貌似被上过,总会觉得有些怪怪的。
但是,单纯从现代的概念来说,性快感与性向无关。
前列腺被充分刺激,就会愉悦。
就如同清凉油抹上眼睛,就会辣的满地打滚一样。
这个是大自然给予的正常生理反应。
再者,他朱厚熜,才是这身体的原主人。
不管这身体从前经历过什么,起码这副壳子本来就是归自己的,只是借他用了十三年而已——自己借虞璁的身体吃芒果结果全身过敏浮肿的时候,也难看的很。
检查肯定是不敢让太医检查的,朱厚熜凭着自己的基础医学知识,悄悄的把上下检查了一下。
很好,没有任何老伤口,也没有任何感觉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只是把这身体的使用权取回来了而已,别的都不用再多想了。
哪怕陆炳曾经抱着这副皮囊如何,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与自己半分钱关系都没有。
——难道还要为那两个断袖,就因为心理上一点奇异的感觉,就守一辈子的活寡吗。
守活寡还没人给立个牌坊,真是神经病。
朱厚熜拍了拍脑袋,心想自己又开始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脑海里又现出沈如婉那苍白的模样。
唉。
他不知怎么的,就想多看她两眼。
朱厚熜第一次见到沈如婉,是张太后为他择下良家的时候。
九个侧室,后来又陆续添了几个,还有皇后。
皇后木讷鲁直,相处起来兴趣缺缺,故而最后也没给她半个子嗣。
但是沈如婉,其实朱厚熜一开始是把她当妹妹看的。
那时候他才十几岁,如婉恐怕更小一点,哪怕见了自己,也笑的亲近又单纯。
根本就没有往男女之欲那个方向想。
她喜欢看书这件事,还是自己惯的。
后宫里向来沉闷安静,没有什么太多的乐子,以至于人们习惯于勾心斗角,为了些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争的头破血流。
就算是书,也是《女训》、《女德》这样的,只叫人硬生生的背下来,最好多抄几遍才是。
而自己那个时候,送了她一本乐天的诗集。
她接过的时候,眉眸弯弯,眼睛里仿佛有星星。
十三岁的沈如婉……还年轻的稚嫩又青涩。
却也很可爱。
朱厚熜依稀的找回了那一段记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今,却已经三十多了。
她的骨骼和模样都已经变化,只是浅浅的酒窝还如从前一样。
听黄公公那边漏的几句,虞璁这十几年里也惯着她看书,还想着法子让她出去做女官,只可惜她这样的身份……不可能再嫁给第二个人。
而在知道这一点的时候,朱厚熜就蓦然的有种,想补偿她的感觉。
她也很苦。
虽然所有人都活的不容易,可是朱厚熜就是不想让她这么受着。
毕竟,也是自己曾经娶过门的姑娘啊。
十五岁的朱厚熜只想把她当成一起聊聊天看看书的陪伴,现在的他压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也诸事踌躇。
“黄公公,”他低声唤道:“再给沈家拨些打赏,多取点好些的药材,不要让旁人看见。”
另一头,朱载壡坐在会议室右侧靠前的位置,只听着旁边两个带头人的汇报,心里一截截的凉了下去。
他们在汇报的,是整合过后的技术难点,也就是迄今为止无法攻克的东西。
这些难点里,有的是独立存在的,有的是环环相扣,只要解决一个就能搞定另一个的。
但不管性质如何,终究是麻烦又令人手足无措的物事。
可是等一切真正的被梳理和挖掘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要研究的东西,还有这么多。
朱寿媖在旁边喝着咖啡,悠闲自得的转着椅子,仿佛完全没把这些问题放在心上。
她无视了朱载壡投过来的眼神,只吹着泡沫慢悠悠道:“都说完了?”
“说完了。”
“是的,殿下。”
“那,”她停了下来,放下瓷杯缓缓起身道:“确认无误,就把这三张清单给我”
“景王。”
“在?”朱载壡愣了下,抬起头来。
她低头看着那三张清单,并没有回头看他:“你都听懂这三串问题了吗?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合着你根本没听懂是吗。
这就跟朱载壡猜的一模一样。
她对工学理学一窍不通,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帮得上忙——
“带个书记员跟我走,跟父皇约了酉时,时间快到了。”
跟父皇?!
朱载壡看了眼会议室里寂静的众人,想开口问句什么,又见她头都不回的就往外走了,只把心绪按了下来,匆匆的追了过去。
直到几人上了马车,朱载壡才追问道:“为什么要把这些给父皇看?”
难道是为了资金——现在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哪怕再找许多人来帮忙研究,也没有办法的,这整个理工大学的精英他都已经搜罗完了。
“为什么不找父皇?”朱寿媖看着窗外枝头上蹦蹦跳跳的麻雀,只漫不经心道:“你觉得这么难的东西,连你都想不出来——除了父皇,还有谁能帮到忙?”
什么?
什么?!
朱载壡身体一僵,半晌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问题在于,那可是父皇啊。
整个理工大学的创始者,其实是杨慎老先生和赵璜老先生。
但是,比他们更加博闻强记,智力超群的,所有人都知道,是当今的圣上。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光能跟着去蒙古远征,还亲自参与了多个火炮和枪械的设计,简直没有比他更有能耐的人。
正因如此,朱载壡满腔的心思,不是为了什么皇权继承,就是想要让父亲承认自己,其实自己也是足够优秀和睿智的孩子,没有让他丢脸。
说不清是男儿的自尊心,还是顾及父亲身上复杂的政治属性和工作繁忙程度,哪怕在自己小的时候,遇到再大的问题,他也不会和父亲多问半句。
而妹妹竟然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带着东西过去了?
“怎么?”朱寿媖眨眨眼道:“我又没走捷径——我也是提前十天预约了会面的好吧。”
·2·
朱厚熜坐在御案前,在等待的间隙翻着晋江日报。
他还真没想到,如今这文艺界也已经小有规模,除了晋江日报这种专门连载各种小说的刊物之外,还有知声日报这样的官媒,负责通报重要的政治动向和时事新闻。
晋江日报上除了《西游记》连载的炙手可热之外,还有多部跨题材的作品,从男欢女爱到书剑恩仇,基本上什么都敢写。
听说礼部那边有把控题材和敏感词汇,他随手翻了一下,还真不错。
之前他回寝宫的时候,看见书架上那几本码列整齐的西游记,就不由得眉头一跳。
结果往下一看,还有据说是后宫诸位娘娘们合力撰写出版的各种育儿经,是当成新年礼物送过来的,就一直放在这儿了。
这西游记已经写到了车迟国,剧情也是魔改到了自己根本意想不到的程度。
“父皇?”
朱寿媖见他在看着报纸发呆,压根没听见自己跟哥哥已经进来了,只小心地试探道:“父皇是不是累了?要不儿臣们先行告辞,父皇早些休息?”
朱厚熜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道:“没事,说吧。”
他听说皇女来预约会面的时候,还颇有些惊讶。
朱寿媖也不多寒暄,只上前递交了整理清晰的文件,然后简单解释了一通。
这些东西,是他们在客观或者主观上,都无法攻克的问题。
比如汽缸和活塞的型号,比如锅炉的设计和安装,至于各种零件的细碎问题,更是许多。
他们在精简和组合之后,把一连串的问题细化到了四十多个,然后一块交了过来。
朱厚熜接过这张清单的时候,心里反而升起了一片欣喜。
他太需要有人来把问题通通提出来,让自己来帮忙想办法了。
之前朱厚熜在军械库带了合计两个月,大小问题都收拾的利落干净,别说兵部上下跟过年似的喜气洋洋,就连他自己也相当满足。
但是,毕竟理工和医科大学里的研究项目实在太多,他又不方便追着人家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这种时候朱寿媖能够想到主动把问题整理好了再送过来,简直是福至心灵。
“你们先退下吧。”他摸了摸下巴道:“这件事,朕接下了。”
他不知道做完这一长串如卷子般的东西需要多久,但总归是有办法的。
朱载壡心里松了口气,只和朱寿媖一起再度行礼,便直接告退了。
另一头,沈如婉抱着暖炉醒来的时候,头发都被汗浸着了。
“大人醒了?”上官梧小心道:“陛下叮嘱了,这十日你都不得入朝,安心休息——另外后来黄公公又送来了许多东西,已经都清点以后送入库中锁着了。”
沈如婉略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看了眼外头昏沉的夜色,半晌没有吭声。
她其实一觉睡了这么久,还有点懵。
上官梧瞅了眼她的表情,小声道:“黄公公还带了医女和一个厨子过来,已经给您煲了白扒通天鱼翅羹,还有好几样点心,可用一下?”
话虽然是这么说,沈如婉都闻见那浓郁悠长的香味了,肚子咕的一声就叫了起来。
上官梧只扑哧一笑,帮她垫好枕头靠着腰,起身去端吃食点心来。
沈如婉披散着长发,抱着暖炉坐在那里,如十年前并无差别。
倒也不是她有多细心的保养。
这十年里,她不用如别的妇人般生儿育女,操持家中诸项繁琐的事务。
日日夜夜都在房中,也不用出门被太阳灼晒,皮肤和模样其实都没怎么变过。
但眼角也总归有些许细纹,黑眼圈也恐怕难以消掉了。
等用过膳了,暖意再次缓缓回流,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询问道:“陛下还说了什么?”
“陛下说,明日再来。”
“明日?”
她微微皱眉,又问道:“朝中这段日子,可有什么消息?”
虽然只是休息了三天,可谁知道会不会错过了什么。
上官梧想了想,认真道:“要说有什么稀罕的,那就是皇上独自来咱们府上了。”
以前过年的时候,也来过一次,还是因为自己这儿湖景颇好,她才邀请了些许近友过来坐坐。
那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沈如婉叹了口气,只点了点头,又摸索着躺了下来,再度昏沉睡去。
也不知道是鱼翅羹好喝,还是终于能下班休息了。
等朱厚熜再去她府上的时候,沈大人已经终于恢复了少许气色,坐在院子里看银杏了。
她披着厚实的锦袍,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只看着那天上飞雁往北,深秋里随着长风吹过,浅金的银杏叶打着旋往下落去。
已经快要冬天了。
朱厚熜缓缓走近了几步,也搬了把凳子坐下,与她看着远处的风景,都没有说话。
谁也不想打破这一层的寂寥。
有诗说偷得浮生半日闲,没有那个偷字,也就无从感觉到那层清闲了。
两人都是连着忙碌许久,又都没空去看看外头的繁华热闹,此刻能坐在一起喝杯热茶发会儿呆,都像是难得的休息和奢侈。
再往后,竟也来的频繁了。
仆人小厮们也渐渐习惯了他不多言语的状态,不会刻意的跟万岁爷问安,只各自默不作声的打扫着院子。
若是沈首辅在批阅公文,他就一个人去湖畔走走,或者找根竿穿了蚯蚓钓鱼。
若是沈首辅有空,两人就一起喝杯茶,再去竹林里散散步。
不怎么亲近,也不怎么疏远。
到了嘉靖二十二年的春天,那张卷子终于被递了回去。
皇上自然还是那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却也忍不住在递交的时候打了个哈欠。
他为了这些东西可是费尽了脑子,每天都不知道写了多少个废稿。
这清单交上去的时候,是薄薄的一张纸,可拿回去的时候,确实接近半部书那样厚厚的一沓,里面从图纸到零件构造设计的说明,几乎如同工具书般详实清晰。
朱寿媖当时面不改色的道了谢,跟朱载壡回了大学。
等两人路上打开这簿子开始翻阅内容的时候,异口同声的欢呼差点轰翻了车顶。
父皇——父皇他真的都知道!
而且这些东西,是真的可以解决燃眉之急的!
于此同时,在朱福媛那边,越来越多的人被发动了起来。
她要做的,是全国的福利工程。
这件事肯定不可能全部由自己一人完成,自然还是要联动工部和经部,在多个地区用大工程的方式招募那些民众进来干活吃饭。
而衣服收募,也在越来越清晰的实现。
她在北京城的二十条重要街道上设立了邮筒般的东西,只能往里塞不能往外取,而能开底部锁的钥匙,是被好好保管起来的。
让百姓们有衣食有活干,还不够。
因为朝廷的大活儿都是修建码头、疏通河道、挖通运河之类的东西。
不可能东南西北都挖运河吧。
张居正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只凑过去又给了个点子。
那就是建立慈幼院。
慈幼院这个东西,在唐宋就已经有了相关规制,明代这边大多是私人在管,官方的名存实亡,并没有名确的管理方法和资金来源。
为了相关的事情,她还特地去求了一次父皇。
“朕听说,你这个月刚从东南回来,是去了哪里?”朱厚熜抿了口茶,皱眉道:“那些事交给下属去做就行了,你也不怕路上出什么事。”
“回禀父皇,”朱福媛犹豫了几秒钟,低着头道:“儿臣是去调查……东南的杀女风俗了。”
“什么?”朱厚熜虽然在现代听闻过许多骇人听闻的事情,可是他确实无论是出生地还是执政地都与东南颇远,根本不了解这方面的事情:“什么杀女?”
“浙东一带,已经溺女成俗了。”朱福媛闷闷道:“之前只是听几个下属婉转的提起过,可是真的等儿臣去了那里,才发现问题非常之大。”
原因就在于等同于天价的高昂的婚嫁之礼上。
女儿嫁出去以后,不仅要分割母家的财产,也就是陪出高昂的彩礼过门。
长此以往,根本没有几个寻常人家可以负担。
溺女之风屡禁不止,最后连官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想再管了。
朱厚熜在听她说完之后,皱眉道:“你想怎么做?”
是严刑峻法,还是努力引导矫正?
“儿臣想……规范风俗。”
朱福媛似乎不太敢说这个想法,声音越说越小。
“儿臣见过婚闹之俗,还有所谓的几大件几大碟,根本不是为了恭贺新禧……”
“如果能够规范界限,会不会让百姓们过得更幸福一些?”
第155章 【番外·现代篇】
虞璁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陆炳停下手中的书写, 关切的看了他一眼:“我去关窗户?”
“不,可能是有点鼻炎。”他揉了揉鼻子, 凑近陆炳道:“学到哪里了?”
小陆同学虽然基础一般, 但是写起来干净工整, 好看的和印刷体一样。
归根到底, 还要说起来从前情报工作的各种经验。
当时虞璁还是皇帝的时候, 抽空把拼音和基础英语教给了他, 让他再去培训下属, 建立一个初级的语言体系。
所以陆炳对于26个字母还是非常熟悉的。
在确认了弟弟魂穿了一趟(虽然并不相信他成了嘉靖帝), 以及陆炳的DNA有种种神奇之处以后, 虞绛把他们两人拉到客厅里, 神情严肃的开启了第一轮家庭会议。
——显然两个男孩子对开会这事已经是非常熟稔了。
“虽然不清楚你到底是怎么来的2018年, 但是,”她语气一顿, 盯着陆炳的眼睛道:“既然来了,肯定要对我弟弟负责。”
虞璁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姐……负责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