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不疼,回生咯咯咯地笑着,“对对对,小姐姐最好看!”
下得山来,石曼生见到了站在那处等着的梅子倾。
他今日…有好好打扮,而且带了不少人。
粗粗一数,马车后头竟然跟着有十个,不用说,都是高手。
“石头。”梅子倾见到她,笑着走了过来。
石曼生眉头一挑,每次他用这个称呼,她就心里膈应。毕竟这相思阎罗是解了的,他们之间的那些事,她可都记着。而素西的事,她更记着。
看到石曼生气色不错,梅子倾展了笑颜,“在山上可住得惯?我最近忙了些,都没空来看看你。”
寒暄而已,石曼生也噙了笑,回道,“习惯,很习惯。梅公子安排得很好。”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满满都是客气,听得梅子倾有些不大舒服。
他转向一旁,又和回生打了招呼,“回大夫。”
“梅公子。”回生笑眯眯地夸了一步,不经意地站在了石曼生和梅子倾之间,挡住了些视线。
石曼生心中一暖——这个八卦的小丫头倒还有几分可取之处。
“镇上开了家新馆子,不如我们一起去尝尝,也好边吃边聊?”梅子倾提了建议。
回生眼睛一亮,但似乎想到什么,拉着石曼生的手又退了两步。
石曼生没注意她的反应,欣然应下——吃顿饭而已,又不用自己花钱。有些面子还是要给的。
两人一同坐上了梅子倾的马车。
期间,回生一直拉着石曼生说话,不停讨论制蛊事宜,统统全是“公事”,梅子倾既想听又不便差开话题。这么明显的举动,石曼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决定回去要好好表扬下这个小丫头。
…
镇子离得不算远,鬼医谷毕竟不是个偏僻地方。较之百里宫、风林谷,鬼医谷的名号如此之大,久而久之,自然就有人在边上聚集,建了镇子,开了商铺。其中,尤以卖草药的铺子居多,都是沾着鬼医谷的名气。
进得镇子,石曼生不觉动了动鼻头。
不得不说,药铺满街,镇子的味道还挺好闻。
晾干的草药幽幽带着香气,将那些市井味道统统掩了下去。
马车在一家装饰一新的酒楼前停了下来,石曼生抬头看到了“留云阁”三个大大的金子。
这个听着有点熟啊…对了,小回生之前说过一个流云门来着。
“小姐姐,小姐姐。”回生突然扯了扯石曼生胳膊了,“我们还是不去吃了吧。”
“怎么了?”
“这是留云阁。”她说话支支吾吾,“你…你和梅公子一起进去不大好。”
“不是还有你吗?”石曼生揉了揉她的头发,“不吃白不吃,进去吧。”
回生小脸满是纠结,见她往前,赶忙小步追上,挑着位置,就不让梅子倾靠近。
留云阁里头的装潢和鬼医谷的古朴做派全然相反,华丽异常。真是雕栏玉砌,金碧辉煌。
出乎意外的,这么个与周遭店铺格格不入的酒楼,生意却非常好。
梅子倾早已定了雅间,在一个小厮的引领下直上二楼。
雅间一分为二,石曼生、梅子倾、回生进了里间。老张带着一众侍卫在外间的桌子坐下了。
那小厮推荐了几种菜品,梅子倾笑着都点了一遍,末了吩咐了一句,“麻烦快些。”
“好咧!很快就来,各位请先用点茶水。”
桌上摆着一壶热茶,梅子倾亲自帮石曼生和回生斟满。
闻着清香,是好茶,可就在石曼生端起杯子刚要喝的时候。先前的小厮去而复返,还新端了个茶壶和一碟小点进来。
“这是留云阁新推的茶点,特端来请几位客官尝尝,也好提提建议。”小厮笑得很让人舒服。
梅子倾笑着点头,那小厮便从托盘上把两样东西一一端了下来。
“这道名叫草青木珠,甜儿不腻,清香怡人。”一道绿油油的水晶小丸子摆在了桌上。
“壶中茶水名为花扬,集当季鲜花,辅以蜂蜜、清泉、陈皮、一同泡制而成。各位慢用。”小厮退了出去。
石曼生好奇地看了看那小丸子,又闻了闻花茶,不得不说,看上去都挺合她胃口的。
可坐在一旁的回生,脸色无比纠结——绿色丸子叫草青木珠?茶水花扬?这分明就是在说“朝秦暮楚,水性杨花”啊!糟了糟了,她就说不能进来的啊!
察觉到回生的不安,梅子倾余光淡淡扫了过来,回生立马一变神色,装作雀跃模样,“我尝尝这丸子。唔…好吃!”
石曼生见她猴急,似怒非怒地训道,“小心点,别噎着。”
回生大口嚼着丸子,内心苦闷无比——我的小姐姐啊,你这是在老虎头上拔毛啊!
而回生心中的这只大老虎,此时也正在留云阁中。
一道红珊瑚珠的垂帘之后,竖着华丽丽的金丝云鹤屏风,一位身穿紫色云锦缎面长衫的男子,正侧躺在屏风后的羊毛躺椅上,身上还盖了层象牙色的薄毯。
一只灰色的毛绒狐狸蜷在他的手边,呼呼睡得正香。
男子头戴黑绒镶红玉的抹额,似血而艳的红玉将他的肤色衬得越发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了抚小狐狸,水墨般的眸子稍稍一转,看向了立在屏风边上的小厮。
“菜都送上去了?”
“送上去了。”
“她可有什么反应?”
“…没有。”
“哼。”一声微带着怒意的笑容,“派人给我看着点。”
“是…”
小厮退了下去,舒舒服服坐在躺椅上上的“大老虎”被胸口的闷意搅得忍不住咳了两声。
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摸着小狐狸,男子很努力地平了平气息,却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
——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这才几个月,就搭上老情人了!
想了想,“大老虎”还是没忍住,“来人。”
“尊上。”一个黑影从屋檐轻飘飘落下。
“想个法子,今儿个把她给我留下来。”
鬼医谷有毒障,他上不去,但如今,她既然下了山,自是要见一见的。不然,还指不定被那衣冠禽兽的梅子倾拐哪儿去了。
黑衣人有些犹豫,“可…尊主您之前不是说,不要理会吗?”
那梅子倾分明就是故意把她带来,想试探试探这留云阁和他有没有关系。而且,梅子倾还特地带了那么些人来,一看就是有所准备。所以,他先前确实是不想理会来着,毕竟太自找麻烦了。
但是——这口气,怎么临到头,就偏偏忍不下去呢?
男子抬头笑了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小狐狸,“本尊主突然觉得…还是理会下的好。”
起码得叫她早些知道还有自己这号人,别动不动就和别个乱七八糟的男人出门吃饭,惹他生气。
“是!”
109.一零九
梅子倾想和石曼生说话, 可那回生仗着年龄小, 一副“我完全看不懂你的眼神是在叫我回避”的小模样,动不动换个姿势, 拉着石曼生, 靠着石曼生, 要求被夹菜,反正就是——不仅捣乱, 还分外显眼, 让梅子倾想好好讲话的气氛一丁点儿都没有。
石曼生在回生的搅局下, 吃得很是开心。不得不说,留云阁的饭菜还不错。上菜的小厮也很尽责, 来得很勤, 添茶倒水收盘子,几乎每隔一会儿就进来。
…
“好饱哦。”回生笑眯眯摸着肚子,“小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我那盒小白米还没喂呢。”
其实小白米喂不喂无伤大雅, 但石曼生还是顺着说了下去,“确实得快些回去了。”
而后,她认真地转向了梅子倾,“还请梅公子放心,再过上几月,应该就有好消息了。”
听石曼生直接说了大致时间, 梅子倾的心里是又惊又喜——当初易前辈在的时候, 可从来没敢打过包票说能成。石曼生确实厉害。
“石头, 太谢谢了。”他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被回生探过来的大脑袋给生生挡住了。
“小姐姐,我们快些走吧,小白米都要饿到了。”
梅子倾深深觉得下次出来决不能带这丫头一道。
其实,此次约石曼生出来有两个原因。
一是梅子倾打知道留云阁和流云门的关系,此次前来,本是想探探某人是不是真的还活着。如果那人在,看到石曼生与自己一同出现,应该会出手。可一顿饭下来,清清爽爽,并没有什么古怪之处。倒是回生这个丫头,从头到尾都在刻意地隔开自己与石曼生。
——难不成是因为…素西?
素西,便是他今日约见石曼生的第二个原因。
梅子倾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就素西的事解释一番。以素西的性格,应该已经将自己和她的那段过往告诉石曼生了。他之所以半个月都不曾去见石曼生,也是为了防止她在气头上。
可现在看来,石头似乎…并不在意?
不会的。梅子倾暗道——她的相思阎罗已解,也许现在只是表面装作平静罢了。
要不,等会儿让回生先回去,他再拉着石曼生单独说会儿话?
打定主意,梅子倾便叫来了老张,吩咐了几句,一行人就要离开留云阁往鬼医谷去了。
可就在将将走出留云阁的时候,石曼生忽然瞥见了远处的街角的一个熟悉身影,刹那间她就唤出了声,“小泽!丁泽!”
梅子倾顺着她的视线也望了过去,却恰巧见到了那个人影转身进了巷子,侧面一看确实很像丁泽。
“小泽!”
见人要走了,石曼生赶忙就要追上去,却被梅子倾拦了一下。
“你在这等着,我去追。”话毕,梅子倾随意点了三个侍卫就快速跃了出去。
石曼生深知自己功夫不咋地,追人肯定拖后腿,便乖乖留在了原处。
…
“让让,让让。”
“都让让!”
梅子倾他们追出去没一会儿,街的另一头来了一只队伍,看模样是镖局压货的。
镖局的人,个个人高马大,走在最前头两个,跨着大刀正气势汹汹地开着道。
路过石曼生他们边上时,瞧见他们的马车占了点道,镖头一脚就踹上了马车。
“让道,听不懂啊!”
踢得地方巧,马车的轱辘直接就歪了。
“你他妈踢哪呢!”老张一下就冲到了前头。
那镖头被老张吓了一跳,但很快就竖了眉头,“听不懂人话啊!爷几个可是老大远就说让道了啊!”
“凭什么你说让就让!你小子他妈算老几!”老张是个暴脾气,立马顶了回去。
两人声音都很大,镖局的人纷纷都围了过来,那镖头也是个愣头青,被老张这么一说,气得鼻子都抖了,“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爷爷我算老几!”话没说完,一拳迎着老张的脸就打了上去。
老张一个侧身躲过,整个人也是气得不轻,双眼一瞪,“你他娘的找死!”
眨眼间,两人就交起手来,你来我往,打起很是激烈。
镖局的人纷纷加入,眼看着就要变成几人打老张一个,梅子倾的侍卫们也毫不犹豫上了手。
一时间,直接在大马路中央打起了群架。
回生拉着石曼生赶忙躲到了留云阁里头。
看着外头打得热闹非常的两队人马,石曼生正默默瞧得兴起,却突然后颈一痛,两眼一黑,这么着就倒了下去。
回生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的高个男子,话都不会说了。
“嘘。”男子悄悄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回生见状老激动地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放心。这儿交给我了!”
于是,被小丫头卖了的石曼生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被掳走了。
…
却说梅子倾带着人追出去了好些距离都没见到丁泽,正疑心是不是看错了,准备往回走。可刚到主街上就发现前头围满了人,吵吵嚷嚷的,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心下疑虑,忙加快了步子,待看清竟然是老张他们和人当街打了起来,梅子倾立时黑了脸。
“都住手!”
随着他这一声呵斥,老张意犹未尽地又踹了下被自己打翻在地的镖头,这才罢手。他们的战斗力还挺可以,那镖局的基本都被打趴下拉了。
“胡闹!”梅子倾脸色很不好。聚众打架,成何体统!
见到主上满面怒意,老张这才从打架的舒爽中回过神,立时单腿跪地,不敢说话了。
“梅公子!”回生从一旁跑了过来,鼓着小脸,“小姐姐说自己去散散步,晚些回来。”
梅子倾心里一惊,而后怀疑地看向她,“你怎么没跟着?”
“姐姐嫌我吵…”回生低了头,一脸委屈。
“她可曾说要去多久?”
“没说。”回生脑袋更低了。
梅子倾深吸一口气——好得很,人这是在眼皮子底下给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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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石曼生昏了许久后,终于摸着脖子醒了过来。
嘶——痛。
使劲揉了揉脖子,感觉就和落枕了似的,又酸又疼。揉了好一会儿,她才有心思打量起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屋子,她正坐在一张桌旁,五步开外的地方有一道红珠帘,红珠帘的后头摆着一张屏风。视线转向另一边,屋子的大门紧闭,屋外头隐隐能看到两个站着的守卫。
——会是什么人?
石曼生瞅了瞅门,又瞅了瞅那屏风,她能觉出屏风后头有人。
不过,自己现下身上没有伤,也没有铁链,性命应该暂时不成问题。
踌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子走向了屏风,在珠帘外头两步距离停了下来。
“不知,是哪路英雄?”她试探着问道。
一声轻笑,带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熟悉,“许久不见,石姑娘倒是变得客气了。”
男子的声音带着欣喜雀跃,隔着屏风,石曼生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你…”
木轮滚动,一个人驶着木质轮椅缓缓地,从屏风后面转了过来,“石头,好久不见。”
熟悉的姿势,熟悉的称呼,熟悉的语调,言笑晏晏。
石曼生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渐渐上移,对上了来人面上的金丝面具。
露出的双眼,如画似墨,一如往昔。
“石头,要不要猜一猜,我是谁?”
微微上挑的语调,温润儒雅的语音,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他回来了。
石曼生呆愣在原地,直直看着他的面具,半响再没吐出一个字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不是已经…她明明是亲眼所见。
“猜到了?”
见她只会呆呆地看着自己,男子趋着轮椅又上前了几步,一直来到了石曼生身边。
他一点儿都不担心她会猜错。他了解她,就像她了解他一般,“说说看,我是谁?”
男子定定看着她,眉眼带笑。
然而,又过了好一会儿,石曼生还是没有回答,仿佛成了个不会说话的人偶,只会木木地立着。
——吓傻了?
“算了。”男子轻轻一笑,伸手就要摘取脸上的面具,“不逗你了。”
…
然而,一直僵立的石曼生,却突然有了动静,她猛地伸出右手,紧紧压住了他的面具。
“不要。”有些嘶哑的声音。
不要摘下面具。
他能感觉到她在微微发颤,似乎正努力压抑着什么。
“石头?”男子抬了另一只手想要去牵她,却被石曼生用不大灵活左手小臂狠狠打了开去。
透过面具,他不解地看着她,面前的女子似乎并没有自己意想中的欣喜若狂,或是喜极而泣。她有的,仿佛是一层厚厚的罩子,隔了一切。
“石头,你…”
石曼生抬起头,陌生的眼神将男子未说完的话语通通打断。
直直看向他的眼睛,仿佛只是在一瞬间,她就褪去了全部情绪。
手依旧死死压着他的面具,近在咫尺的距离,她闻到了熟悉的青竹香气。
可是…都不重要了。
“抱歉,我并不认识阁下。”平淡如水。
那一刻,男子忽然就懂了她的意思——她不认他。她不愿认他。
气氛凝滞了下来,这般场景与他设想中完全背道而驰。
…
一声叹息。
良久,他握上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一点一点从面具上移了开来。
隔着自欺欺人的金丝面具,男子无奈轻笑,“容在下自我介绍。敝姓沐,名流云。”
——沐流云。
世间再无柳木白。
110.一一零
“沐流云。”石曼生低低重复了一边, 忽地退了一步,将右手背到身后。
在他视线看不到的地方,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 “不知沐门主寻我来此, 有何贵干?”
金丝面具下, 男子的眉头轻轻拧起, 心底有些不确定——她的语气分明拒人千里。
“我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男子认真道, “很想见你。”这是实话,从他醒来的那天起, 他就在期盼与她的见面。
石曼生对这四个字并无明显反应, 只略微低了头,“沐门主说笑了。不过…既然见过了, 在下就告辞了。”
告辞?
眼看她竟然真的转身往门口走,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再也按捺不住, 站起身,踉跄两步,拉住了她, “石曼生!你什么意思?”
视线下移, 石曼生看向了他扣着自己手腕的手, 而后又看向了他的腿。
察觉她的目光,他紧了紧指尖, 却很自觉地开口解释道, “当日受伤…现下还不能久站。”那天夜里, 余夏在他刚解穴道不久的腿上也是刺了几箭的。
确实是不能久站,只是说话的这会儿功夫,石曼生就看到他的腿开始微微发颤了。她的眉心忍不住微微拧了一下,一直注意她神色的男子当然不会错过。
“腿有些痛。”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温温,却莫名带了几分可怜意味。
可他万万没想到,闻言,石曼生只是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那沐门主好生歇息,就不用送我了。”说着,她挣开他的手,竟是一副想要立时离开的的模样。
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她再待一刻就会如何。
“石曼生!”右脚刚一踏出,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可他还是死死拉住了她,“你这是作甚?”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见到面。
听到他说话时因为疼痛而压抑下的闷哼,石曼生的嗓音依旧没有起伏。
“沐门主,过去的事情,不如…都放下的好。”
“放下?”男子明显有了几分怒意,强忍着腿上的疼痛,“你是要与我划清界限?”
“你是沐门主,我们之间,何谈交集。”不该再有交集了。她的眼中透着疏离。
…
满心的欢喜被石曼生的态度冷冰冰浇了个透彻。
“你再说一遍。”
“沐门主…”
“啪嗒——”
摔落的金丝面具滚到了桌角,颤颤晃动。
石曼生只觉得手腕处被狠狠一拽,一个不稳,她整个人被拉着转过了身,而后被一双长臂紧紧揽入了怀中。
青竹的气息缠绕鼻尖,让她有一瞬的晃神。
“石曼生,你胆子肥了!”他压了声音,有些嘶哑,“不过几个月不见,你和那梅子倾就能谈笑风生,和我就要划清界限!”提到梅子倾,他心底越发堵了起来。
被他扣在怀中,石曼生抬头看到那张近在咫尺,已经脱了面具的脸庞,呼吸不觉微微一滞。
薄唇挺鼻,眉眼如画,他还是这般好看,还是这般地…公子如玉。
——柳木白…
她的心底,紧紧拧了起来。
“石曼生。”
双腿已有些站立不住,柳木白将自己的部分重量攀在了她的身上。
“我千辛万苦万苦地活过来,不是来听你说些胡话的。”他吸了一口气,似正在忍耐疼痛,额上也微微泛了汗珠,“你…见到我,难道一点儿都不高兴吗?”
目光交汇,看着他略带怒意的神情,石曼生右手悄悄扣住了自己的掌心,一言不发。
“你不能和柳木白一起,所以柳木白死了。”他看入她的双眼,“但我活着,石曼生,我活着来找你了。”改名易姓,只为能光明正大站在她的身边,可她却…
每一个字她分明都听了进去,却只是眨了下眼睛。
见她还不吭声,柳木白的心一点点慌了起来,他看不透她的想法,她为什么不高兴?自己活着来找她,她为什么一点儿都不高兴?所有的话,在她丝毫不便的神色就如泥牛入海。
…
“石曼生,这辈你,你休想撇开我。”
“我说过的,我认定的,会耗一辈子!”
想要确认什么一般,柳木白猛地低下头去寻她的唇,却被石曼生一下避了开来。
“沐门主,说完了吗?说完了能请你放开吗?”侧着脸,她的冷漠从嘴角缓缓溢出。
“你…”
一个侧身,石曼生借着巧劲地将他推开,站到了半丈开外,“以前的事,我都看开了。”她说得很认真,边说边理了理衣裳,“沐门主这条命捡得不易,就不要再招惹我这种麻烦了。我们…还是不认识最好。”
失了支撑,柳木白再也站立不住,侧靠在了一旁的桌上,想要伸手再拉住她,却有些力不从心。
呵,他算是听明白了,她竟然真的狠心到要与自己一刀两断!
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不招你,我捡条命作甚。”柳木白几乎咬了牙说出了这句话。
“流云门应该挺多事能做。”石曼生微微抬了嘴角,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刚才一番拉扯,乱了不少。
“你!…咳咳”
柳木白忽然咳了起来,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捂住左胸口,模样很是痛苦。
石曼生面色微微一变,见他咳得越来越厉害,终是忍不住走上前了几步,想要把把他的脉,却叫柳木白一下又捉了她的左手。
“你分明就是关心我!为何偏偏装出那番模样惹我生气!”他死死看着她,似控诉。
“我…”
柳木白用力摊开她的左手掌心,看着狰狞的疤痕,他眼眸越深,“石曼生,若不是你那日用左手帮我挡了那一下,我就真的活不过来了。”
石曼生慌忙想要抽出手,却被柳木白再次拉紧,他勉力撑着身子,脸色已开始发白,“是你的血…救了我。”喉头泛起点点血腥味道,“是你的血,石曼生。”
若不是她的血有麻痹功能,他根本撑不到无伤楼的人发现他就已经血流过多而死了。正是那把沾满了石曼生血肉的箭头插/进了他的胸膛。
“我这条命,算是你的…你不能说不要就不要,说扔到一边就扔到一边!”柳木白的双腿已到极限,整个人忽地矮了下去,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石曼生终是伸出手拉住了他,扶着他坐在了凳子上。
见她还关心自己,柳木白心底有了几分欢喜,双手立刻攀住了她,“石头。”
扶他坐稳后,石曼生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另一张凳子上,静静搭了他的脉。
柳木白气血两亏,身子还很弱,蓝末想必是使了浑身解数才将他的命拉了回来,现在还需要多多修养,但总体来说,已无大碍。
这般结果,是石曼生始料未及的,毕竟…她是亲眼那箭扎入了他的胸口。
收回搭着他脉的手,石曼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沐门主。”她坚持这个称呼,“我今日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要走?”柳木白脸又沉了下来,刚刚有些起色的心情立时乌云满天,“走去哪?和梅子倾一起?你知道不知道那个人心怀不轨?当初的桑曲就是他的人!”他和梅子倾的仇早就结下了,若不是时候未到,他还能让梅子倾继续蹦跶?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