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倒只剩了石曼生和梅子倾,少了旁人,他俩之间的气氛总有些奇怪。
“梅公子。”石曼生先开了口,“我想和你谈谈关于我师父之前让我帮你的事。”
梅子倾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几个月,他一直在考虑该如何和她谈及此事。
“石头,你的意思是…”
“我答应了。是要去鬼医谷吗?”她的表情很平静,“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这是师父吩咐她的最后一件事。也许应得太迟,但她终于能心无芥蒂地应下了。
梅子倾眉头稍稍拧了一下,但很快又松了开来,“不急,你的身子刚有起色,不如再…”
她抬眼看向他,似有疑惑,“真不急?”
梅子倾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其实…挺急的。不然,他也不会直接暴露出无伤楼的暗棋将她带出来。
见他神色,石曼生心下了然,“我明日就可去往鬼医谷。”
梅子倾想了想,从善如流地点了头,“那我去准备下,明日启程。”
“好。”
“你的身子…”
“都好了。”
建在特殊目的之上的关心,她并不是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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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林谷距离鬼医谷虽算不得远,但也算不得近,马车总要行上个一两天的。
一路上,石曼生都很安静,也不掀帘子看外头,什么也不地干坐在马车里,似乎在想心事,又似乎在发呆。
她的左手手心朝上放在腿上,自手腕以下都已废了,掌心的纹路全被狰狞的疤痕替代,凹陷的模样有些怪异。
回生和她一辆马车,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戳了戳了那伤疤,“小姐姐,当时是不是超级痛啊?”
石曼生眨了眨眼睛,仿佛在回忆,过了一会儿,她说,“还好。”
回生咂了下舌,真是能忍。
赶路中途路过一家凉茶铺,众人停车歇息。
虽是春日,但今儿个太阳特别烈,外头骑马的人都已经汗流浃背了。
凉茶铺开在一棵大山桐树下,那树枝繁叶茂,遮出了一大片阴凉。
茶铺里已经有了三个客人,正围着木桌边喝茶边聊天,看模样是赶路的旅人。
石曼生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走下了马车。
那次之后,她的身子就变得开始畏寒。
现下,周遭的人都恨不得穿上短打,她却还觉得手脚冰凉。裹紧了黑色绒制披风,她那素净的脸上没有一丝汗意,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回生小大夫说过,她这是骨头受了凉,得慢慢将养。
一行人刚坐下点了些茶水小点,石曼生的注意力就被旁桌吸引了过去。

“你们说,谁会拿到那十万两啊?”说话的人语气隐隐有些跃跃欲试,却装作只是随意关心的模样。毕竟十万两,哪个不心动?
“这不好说,桑曲的功夫当初在无伤楼是排得上前三的,他要是躲起来…怕是没人找得到。”接话的人明显对桑曲很忌惮。
这时,第三个人插了话,一听就是个大老粗,“怎么没人找得到?要你说,无伤楼厉害吧,还不是被官兵给端了。他桑曲就算再厉害,一个人,能厉害得过无伤楼?依俺看啊,不出十天半月,这悬赏就得叫人给领了!”
“怎么着,咱哥儿几个要不也去试试?”
“试就试,就怕运气不好,遇不上人!要是遇上了,这十万两还不是咱的囊中之物!”
“就是就是!”
旁边那几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梅子倾就像是没听到一样,为石曼生特意要了壶热茶。
“慢点喝,有些烫。”
“谢谢。”石曼生伸出右手抚上杯沿,端起,轻轻抿了一口。
确实挺烫,烫得她舌尖微微发麻。

隔壁桌的人还在继续大声聊着。
“无伤楼也算是倒霉,惹谁不好,惹到了华国公那只老狐狸。”
“这可怪不得华国公,那柳大人本就是来川蜀求医的,还特意请了无伤楼的人护行,谁知道会被黑了。听说被发现的时候身上全是窟窿,早就没气了。儿子死那么惨,换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可不是吗。”
梅子倾余光悄悄打量了一下石曼生,她正神情淡漠的喝着茶,没有丝毫变化。视线转到她头上戴着的那支银簪,他的心底有些复杂。
旁桌的人聊得兴起,毕竟这是川蜀武林近来的大事。
“你们听说没?其实啊,那天被桑曲带走的,还有一个小姑娘。但最后只发现了柳大人的尸体,那姑娘却不见了…”
“你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
几人猥琐地笑着。
“想那桑曲威名一世,到头来为了抢个女人杀了买主,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那小姑娘也不知长什么模样,带劲不带劲,怎么个红颜祸水法…”
几人又开始兀自猜测,说的话也渐渐变得下流起来,越发不堪入耳。
忍无可忍,梅子倾放下手中茶盏,正要出手,却被石曼生那只废了的左手轻飘飘地搭在了肩上。
“说便说了,又能如何?”她面上表情很淡,颇有几分事不关己。
回生抱着茶碗,头半埋在碗里小口唆着,只露两个骨碌碌转着的眼睛,一会儿看看石曼生,一会儿又看看梅子倾,满是看戏的意味。
梅子倾按捺下怒意——不过是几个逞逞口舌之快的江湖蝼蚁。
见他收敛了情绪,石曼生收回左手,继续认认真真地吃起她面前的那叠点心来,完全没有被那些人的话干扰到胃口。
神秘的无伤楼被灭了。而她,成了他人口中的“红颜祸水”。
不过几个月光景,现在听来,却都像是别人的事情一般。

又过了一会儿,那桌的三个大汉吃饱喝足,结账离开了。
三人慢悠悠骑了一会儿马,觉得太阳底下还是有点热,便一起走到了路边的果林里头,准备找块地方眯一眯,等会儿再上路。
这是一处桃林,桃花已谢,枝头结了些青绿小果,根本还不到入口的时候。
“我去方便下。”
中午茶喝多了,憋得慌。个子最小的那个,三步并两步拐进了果林深处。
一泡尿撒了怪长时间,撒完他还打了个冷战,莫名觉得四周多了份寒气。
抬头看看天,太阳依旧好端端照着,小个子嗤了下鼻子——大白天的,莫名其妙。
拉上裤子,小个子哼着不成调的歌就往回走。
走了一半,他忽然脚下一顿,看到前头有人正背对着自己站着,手上还提着把剑。
小个子停了步子,眯眼细看了下,顿时吓得腿都软了——那剑分明还在往下滴着血!而与他同行的两人就躺在不远处的泥地上,脖子那块全是血,早已没了动静。
小个子惊慌失措,转身就跑。
“救——”
带血剑尖疾速追上,利落地从他后脑直直刺入。
小个子连个声都没发完,就被从嘴巴里穿透出来的利剑要了性命。
解决完三人,剑客在小个子的衣服上擦了擦剑上血迹,而后收回鞘中。
这位剑客不是别人,正是三人先前讨论的桑曲。
——主上本来没想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只可惜他们说了石姑娘。
丢下三人尸体,桑曲很快便赶回了茶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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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们来到了鬼医谷。
梅子倾领着石曼生径直绕去了后山,回生也乐呵呵地一路跟着。但其他人都被留在了原处。
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的样子,石曼生见到了一个茅庐。
“小心。”最后几级台阶有些陡,梅子倾想要伸手扶她,却被她从身边绕了过去。
“就是这里?”石曼生步伐稳稳地攀上石阶走到了茅屋前。
梅子倾有些遗憾地收回手,“正是。”
进到屋里,熟悉的布置让她有些惊讶,这分明就是百里宫蛊室的翻版。
四下看了一圈,石曼生还在架子上见到了几本师父的手札。
当初舒林也是带着这样一本手札,将盘根蛊转到了自己的身上。
石曼生走到桌边,拿起了一只蟾蜍形状的小巧镇纸。她认得,这是师父的东西。
放下镇纸,她开门见山地说道,“梅公子需要我做些什么?”
“说来话长,我们坐下慢慢说吧。”
“好。”
梅子倾讲述了大致情况,期间回生一直笑眯眯地坐在边上听着。
鬼医谷最早由鬼医莫怜所创,而莫怜之所以能成为鬼医,是因为她习得了南诏大巫的手稿。而手稿由南诏皇室后裔所赠。自此,鬼医谷便算是欠下了这份天大的人情。
这也是梅子倾与鬼医谷交好的缘由。
至于这处茅屋,正是石曼生的师父易紫林所建。之所以选在此处,是因为医毒不分家——这个世上,鬼医谷恰恰便是百里宫之外制蛊原料最齐全的地方。
至于梅子倾希望石曼生做的事,也之前她师父易紫林未及完成的事。
——改进当初大巫用以控制八家八姓的毒蛊。
既要保人性命,又能震慑忠心,解药方面,最好是三月一服。

听罢,石曼生定定看了梅子倾一会儿,“你要扩充人马。”这不是问句。
只有在急需扩充人马的时候,才会需要制蛊控人,让他确保新纳手下的忠心。
他眼中神色一闪,终是答了一个字,“是。”
这是梅子倾第一次当着石曼生的面,将自己的野心承认得这般干脆。
作为南诏皇室后裔,他们已经在风林谷等了太久,徒有南诏中兴画卷在手,却连去开采都不敢。所以…他们必须快速强大,直至霸下整个西南。
师父之所以吩咐她帮助梅子倾,应该是为了“故国情怀”。但石曼生从前不过是个孤儿,出生不明。家国大事,她没什么能感同身受的。
“我会尽力。”石曼生点头,“但我有一个要求。”
听她答应,梅子倾明显松了一口气,“什么要求,你说。”
当初易先生就说过,石曼生是百里宫这几代中最有天赋的弟子,只要她答应了,一切都好办。
“我需要人试蛊。”
“这个不成问题。”梅子倾毫不犹豫,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石曼生看着他,接着吐出了一句,“我要素西试蛊。”
没错,素西。
当初,若不是素西故意放走了舒林五人,并告诉他们来寻自己解蛊,石曼生也不会中了两个盘根蛊,毁了身子。
“这…”梅子倾听到素西二字,脸色微微一变,明显犹豫了。
石曼生微微扬了嘴角,“我只要素西。给我素西,我便帮你制蛊。”
她的要求,不容商榷。
对上石曼生和颜悦色的面庞,梅子倾的背后隐隐有了冷汗。
——这样的她,实在是太陌生了。
107.一零七
仅仅过了三天, 石曼生便在茅屋见到了自己点名要的人。
不得不说, 有些快, 而且是由暴脾气的老张送来的。把人送到,老张就走了。
“素西姑娘, 别来无恙?快请坐。”
素西的面色不大好, 因为赶路, 有几分风尘仆仆。
她坐在离石曼生稍远的位置, 不过这四方木桌原本就不大,再远也远不到哪去。
“石姑娘, 主上让我以后来帮你。”
石曼生颇有兴致地抬了抬眉,“是有这么回事。”
“你要我做些什么?”素西面对石曼生,向来都是脸色冷冷的。
石曼生突然觉得有点意思。
——说这姑娘厉害也算厉害,放了舒林来害自己, 现在还能这么镇静地和自己对话;但说这姑娘傻, 确实是傻到没边了,她石曼生有什么事情是非要你素西来不可的吗?自然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可素西因为梅子倾的一句话还真就这么乖来了。

“小姐姐, 你教的法子太好用了!我捉了十几只呢!”此时, 回生突然提着小竹篓蹦蹦跳跳走了进来, 一进门看到素西,回生好奇地上下看了一番——这个小姐姐长得很不错哦。
心里得出这个结论, 回生立马揶揄地瞧向石曼生, “小姐姐, 这是谁啊?”
明知故问,先前石曼生问梅子倾要素西的时候,这小鬼可是一字不落地听着的。
石曼生脸上带着缓和的笑容,“回生,事都做完了?”
“切。”小鬼一嘟嘴,提着小竹篓往边上屋子去了。
素西没见过回生,但也觉出先前那小童看自己的那一眼很古怪,尤其是后来和石曼生的对话,总让她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石姑娘,需要我做些什么?”这是刚才因回生进来被打断的话题。
“不急。”石曼生翻过原本扣着的茶杯,“我们边喝茶边谈。”
看着石曼生单手倒茶的模样,素西心里有些慌,“我不渴。”
见她这么个反应,石曼生和颜悦色地笑开了,“素西姑娘是怕我下毒?”
“石姑娘说笑了。”素西的表情渐渐不自然起来。
“还是喝些吧,你赶了这么长的路也累了。”石曼生用右手把那茶杯往素西的面前推了推。
泡的是绿茶,还能看到飘在水面的一片茶叶。
素西接过茶杯,杯壁不烫,但也不凉,温度刚刚好。她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喝,扶着茶杯再次看向石曼生,“石姑娘,还是快些与我说明白的好,我这人走不来什么弯弯绕绕。”
闻言,石曼生很是欣慰的笑了笑,“恰好,我也不喜那些。素西姑娘,也没事什么大事,就是麻烦你帮我试试蛊罢了。”
试蛊!蛊岂是能轻易试的!素西表情骤变,猛地站了起来,“你…”
然而,在石曼生不变的微笑中,素西只说了这一个字就倒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石曼生不紧不慢地走到昏倒的素西身边,拍了拍她的脸颊,扬声道。
“回生,出来帮忙。”
她一个人废了手的人可拖不走这姑娘。

“小姐姐,你是不是嫉妒这个姑娘漂亮才专门说要她试蛊啊?”
石曼生漫不经心地挑了个炸蝎子边嚼边说,“是呀。”
回生皱了小脸,“不好,我也长得很漂亮…”
石曼生咯嘣一声咬断蝎子的钳子,“回生,你想多了。好了,快出去吧,她就要醒了。”
回生老大不情愿地又磨蹭了一会儿,最后在石曼生缓缓抬起的眼皮中出了屋子——真可惜,看不到爱恨情仇了。

素西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脚上绑着一个铁镣铐,而石曼生就坐在她正对面的桌椅旁笑眯眯看着自己。
素西明显沉不住气了,猛地跳下床,拉得铁链哗哗地响,可才走了三步那链子就不够长了。
“你个妖女!”
石曼生并不在意,“素西,你应该知道我为何点名要你吧?”
素西死死抿了唇,眼中闪过一丝慌张。
“其实这些日子,在风林谷我一直都没见到你,应该也是同一个原因吧。”
石曼生中过盘根蛊的事情,梅子倾不可能不知道,他自然也会怀疑到曾经在鬼医谷的舒林等人。而舒林,他分明示派素西杀了的。
“放心,我没告诉你家主公你是故意让舒林他们来找我的。”石曼生笑着喝了口茶——回生炸的蝎子有点咸。
素西手指紧了紧,没有说话。她在紧张。
“我呢,当初被移了两个盘根蛊。”石曼生掀起自己左手的袖子,露出那狰狞的疤痕,“还好我命大,挺了过来。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等用你试出了你家主上要用的东西,我只给你种一个盘根蛊意思意思就够了。”
“主上不会让你这么对我的!”素西瞪向了石曼生了。她不信!
“不是他让你来我这儿的吗?”石曼生莫名其妙,“难不成你还以为会有好事?”
素西浑身一僵,有些失神,“不会…他不会这么对我!他不可能这么对我!”
石曼生清了清嗓子,“既然已经上得山来,你以为他还会管你?”
“哪还有什么不可能…”石曼生悠悠又加了一句。
素西猛然抬头,怒气汹汹看向石曼生,“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这个妖女!是你!”
确实与自己有点关系。
“是我,又怎样?”石曼生眨眨眼,“你还不是来了?”
素西整个人面目都变得狰狞起来,指着石曼生吼道,“妖女!你不得好死!你怎么就没死在外头!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石曼生在素西的咒骂中,施施然离开了这间屋子。
一出门,她就见到正偷偷摸摸蹲在墙角的回生。
“在听什么呀?”
“呀!小姐姐!”正听素西骂人骂得开心的回生立马站直了,表情无辜,“没听什么呀。”
石曼生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这娃娃鬼精鬼精的,也不知哪儿学的,和蓝末一点儿都不像。
一开始她还以为回生是个男孩,结果后来才知道是个丫头。
“回生,你说,一个男人的心究竟要硬到什么程度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去送死呢?”
“不知道呀。”回生眨巴眨巴眼睛,满是天真懵懂的小模样。
“就你滑头。”石曼生点了下她的脑袋,“活干完了没!”
“还没…”回生抱着脑门灰溜溜地走了。乖乖,她今天可是看了场好戏呀。
屋子里的素西还在骂,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关了门都挡不住声音。石曼生叹了口气,走到了外头的山坡上,想要清静清静。
情之一字果然害人不浅。
刚才,趁素西昏着的时候,石曼生试过素西的血,本来只是想知道下她的体质,却没想到知晓了些旁的事情。

——素西不是处子。
至于她的处子之身给了谁,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也许就是石曼生服下相思阎罗之后两年中发生的事情。
正因为有这一层关系在,所以素西很笃信梅子倾不会舍弃自己,也一直自以为她在梅子倾心中很重要。
想到这,石曼生不觉又叹了口气——梅子倾…确实是个狠心人啊。
~~~~~~~~~~~
就在石曼生安心地在茅屋中制蛊,每天听素西骂骂自己,然后往她身上种点无伤大雅的小东西试试的时候,江湖上又出了一件大事。
——流云门。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流云门,做的事和无伤楼完全一样。也不知是何方势力培植,竟然很快就在江湖中站稳了脚跟。而更为神奇的是,有人发现,这个流云门里的高手,很多都是之前无伤楼的。
大家纷纷猜测,华国公是不是借着灭无伤楼的名头,暗地里把无伤楼变成了朝廷的势力。
“主上。”
“可曾查到什么?”梅子倾对于这个新出来的流云门很是关注,毕竟,那里头还没有他的人。
梅七将这些天收集的消息细细道来,“那流云门的各处分部与之前无伤楼别无二致,感觉就是换了个名字。不过,头领换人了。”
“换了个什么人?”
“沐流云,听说是个年轻男子,但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相貌,总是带着面具。”
“木,哪个木?”梅子倾一下敛了眉头。
“三点水那个沐。”
“他可会武功?”
“不知。”
“他的左手手腕可有红线?”
“不知…他一向带着黑色手套。很少出现在人前。”
“再去细细查来,我要知道关于沐流云的一切。”
“是!”
沐流云…
梅子倾心底有些烦躁。
为何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他第一个想到的会是柳木白?难不成…他没死?

而与此同时,回生在鬼医谷见到了出诊归来的蓝末。蓝末此次出诊,整整离开了四个月。回生乐呵呵地跑去给蓝末接风,石曼生懒得动,没去。
等晚上回生回到茅屋的时候,小姑娘神秘兮兮地拉着石曼生,“你猜我师兄给谁看病去了?”
“谁?”这她哪猜得到。
“流云门门主,沐流云。”回生眼睛晶晶亮地看着她。
石曼生心里一顿,“哦。”她不认识。
回生坐到了她边上,“小姐姐,鬼医谷虽然和风林谷关系好。但我们之间是互不干涉的,所以我们要救什么人,他们也是管不到的。”
听着回生的这些话,石曼生满头雾水,“所以?”
“所以,小姐姐,我师兄救了流云门门主哦!”
牛头不对马嘴。
“嗯,你师兄最厉害。”石曼生捏了捏她的小脸,“我把要配的东西都写在纸上了,你明天弄好给我。”今儿个对着素西一天,她的耳朵累得不轻,得去好好歇歇。还好有小回生,不然她这一只手还真不好办。不过这丫头的性子很对自己胃口,百里宫这里东西能传就传点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没问题!”回生学本事还是挺积极的,但在离开前,她还是忍不住回头又冲石曼生说了句,“小姐姐,师兄救的人是沐、流、云。”
“嗯…知道了。”
石曼生躺在榻上,闭了眼睛,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108.一零八
在回生这丫头的强调下, 石曼生还真就记住了沐流云这个名字。
——难不成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人?
她怎么从来凑没听说过?不过…她向来算是孤陋寡闻, 也不奇怪。
这一天, 石曼生正在教回生怎么剥咕咕虫的小毒牙,茅屋前,忽然来了一个人。
“张先生?”来者正是梅子倾手下的老张。
“石姑娘。”老张压低了声音, “主上正在山下等你。”
“等我?怎么不…”直接上来?
问到一半, 石曼生自己想明白了——她这里还有素西,梅子倾可能是怕惹麻烦。
不过,素西到自己这儿,也已经半个月了, 梅子倾真是狠得下心,一次都没问过。
“你们主上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吗?”石曼生换了个问题。若是为公, 她这手头还没弄出蛊来。若是为私…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兴致去听梅子倾讲私事。
老张一副我也不清楚的模样,“石姑娘去见了主上, 自然就知道了。”
可能是老张的声音大了些,被关在屋中的素西听到了动静,立时叫了出来,“张先生?是张先生吗?主上是让你来救我的吗?快些救我出去, 这妖女就是个疯子!”
老张听到素西的声音, 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从一开始听到石曼生点名要素西的时候,他就劝过梅子倾千万不能答应。现在素西在这妖女手上肯定吃了不少苦。
石曼生自然是看到了老张不满的神色, 可是——她很满意呀。
而且, 听素西这声音, 分明底气十足,精神很好嘛。
“既然如此。”石曼生拉过了一旁的回生,“陪我一起下山,也好汇报汇报进展。”
回生乐得喜上眉梢,“好!”她也好些日子没出去玩了。
素西在还屋中叫个不休,老张哪儿几次欲言又止,可看到石曼生“真挚”的笑容,又硬生生都逼了回去,“石姑娘,请。”他与石曼生也打了好几次交道,深知她的厉害,哪怕老张是个粗人,也能隐隐猜到,素西一定是什么地方狠狠得罪了石曼生了。

三人一同下山,老张走在前头,回生绕着石曼生转个不休,“小姐姐,若是梅公子来要回那漂亮姑娘,你给是不给?”
石曼生翻了个白眼,“他才不会来要。”
回生好奇得不行,“我说的是如果。”
“如果?那当然不给。”这人,她可是凭本事要来的。
“果然,女人就是容易嫉妒比自己好看的人。”回生老气横秋地下了结论。
石曼生啪地拍了下她的脑袋,“你眼神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