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等到你回来吗?”雨卉哽噎,戚哀地看着子骋。
子骋第一次主动伸手去触及雨卉的身体,他扶着雨卉的肩膀说:“如果你不用嫁给太子,有一天孔明灯再升起时,就是我来接你的日子,到那一天我会向将军和老夫人提亲,让你做我的妻子。”
雨卉心内大痛,泪如雨下。此时青兰赶来,对雨卉道:“太子殿下走了,只怕老夫人一会儿要去看二奶奶,您不能不在跟前啊。”
“我不走,我不要走。”雨卉哭泣着央求青兰,希望能再多一刻与子骋在一起的时间,她实在害怕子骋这一走,自己便再也没机会看见他了。
“四小姐快回去吧,我们不能给将军和夫人添麻烦。”子骋抑制自己的不舍,冷静地说完,便将一边的包袱背到身上,“哥哥他应该弄好了马匹,我即刻要走了,再不走天黑前赶不到下一个城镇,就要走夜路了。四小姐,你保重。”
说罢朝门外去,只听雨卉在身后大喊一声“钟子骋”,那声音里的痛苦和不舍,震得人心痛如绞,子骋咬了咬牙,继续跨步出去,继而从哥哥手里接过缰绳和马鞭,互相说了几句嘱托,便引马出了后门。
眼看着雨卉追出来,钟子骋奋力扬鞭,策马朝城门狂奔而去。
“钟子骋,你回来…”追至门外,除了扬起的尘土,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雨卉心痛至极抱着赶出来的青兰嚎啕大哭。
于是雨卉因过度伤心哭得眼睛红肿,加之水土不服,当夜便病倒了,如此急坏了冯梓君等人,周红绡更不安地说:“明日卉姐儿不跟着进宫,皇上贵妃会不会责怪啊!”
佟未好言劝慰众人,但不曾想周红绡竟然一语成谶,翌日容许带着母亲进宫谢恩时,瑜贵妃真的发了责难。
原来江玉娴本就恨半路杀出的容雨卉坏了自己欲让外甥女做儿媳的计划,偏巧昨日清明,皇室祭扫活动还未结束,儿子便匆忙离开,如今儿子已贵为太子,一举一动都会惹人话柄,得知儿子竟是去了容府,不仅有朝臣对此颇有微词,自己也憋了一肚子的气。这气不能冲着儿子去,自然就拿亲家开刀。
出得皇宫时,冯梓君长舒一口气,对儿子半认真半玩笑地说:“可是我命中注定的?招惹了你岳丈岳母这样体面的贵人,如今又与贵妃攀了亲家,可我不管是做婆婆还是做岳母,都越发地低声下气了。实在好笑。”
容许没有对此做回复,其实母亲的话只对了一半,因为对于佟未一家人,她完全没必要低声下气,这一切怨气纯粹是自己找的。而面对瑜贵妃,又的确是为难了娘亲。
回家的路上,冯梓君半路让容许下马陪自己坐车,原是想趁这个机会将心里的话对儿子说了,她一改往日的强硬态度,很好脾气地与次子说:“府尹大人来告诉我你在京城失势时,我的心都凉了,那个时候你弟弟妹妹都不在跟前,于是我就盼着你们能回来,什么荣华富贵都不要了。可我真准备一点一点打发家里人的时候,圣旨却到了,这里头几番滋味,真真叫人难以言喻。儿子啊,其实娘从来没奢望你如何权倾朝野、飞黄腾达,容家祖辈的功德已足够福荫我们,如果可以,娘希望你不要做得太辛苦。”
第一次听母亲说这样的话,容许心里略有动容,颔首答应,只道:“儿子明白,我会有分寸。”
于是冯梓君进一步将愿望说出来:“如今我做主休了你那不成器的弟妹,我瞧你弟弟好像也因此更顾家了,脸上的淘气稚气都没了,不晓得那几个月的软禁对他有了什么影响,不过我们自然都盼他好。既然他已经有心上进,你这个哥哥,是不是该帮一帮他?京城那么大,你为他谋一个差事想来也不难,若如此娘便决定从此陪着你们在京城住下,如此也免了你媳妇想念家里人。若京城不行,回杭城也行,总之让你弟弟正经做件事如何?这是娘的心愿。”
容许心里苦笑,倒不是为母亲如此堂而皇之地偏爱弟弟,而是为母亲到如今都不明白何为对子女的教导,于是不得不冷漠地拒绝,虽然他极尽可能地将话说得婉转,可母亲还是冷下一张脸生气了。
回去将此事告知妻子听,佟未笑着说:“你呀,就是个大木头,就不能哄一哄你娘亲,先含含糊糊地答应,回头能拖是拖?非要这样直直地堵回去,是我也不乐意。”
容许笑而无语,自己实在不谙此道。
傍晚时分佟淮山与妻子带着儿子媳妇来了容府,这是佟容两家第一次正式地见面,冯梓君吩咐如惜带着下人好好地准备了一番,盛情款待了亲家一行。
席间,何美琦问起今日瑜贵妃与亲家说了什么,冯梓君笑得讪讪地,顾左右而言他地把话题转开,心里却一阵不自在,她怎么好告诉亲家,瑜贵妃对自己和庶女诸多挑剔,让自己好不尴尬呢?
又见佟淮山夫妇儿孙绕膝,孙女满儿娇俏可爱,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楚楚,席散送客后,便对儿子道:“如今杭城那边有绿绫吴林看家就够了,也不要悦娘再回去了,她一个人我不放心,你快着人去接她们母女上京来。”
对于婆婆才来两天就对丈夫提出诸多要求,佟未已经很不满意,心想她此刻口口声声要接回大儿媳妇,但是接来了一定又会对媳妇多方为难搞得家里鸡犬不宁,这又有什么意思?索性对丈夫道:“这件事咱们就拖着,拖一天是一天,嫂子在娘家一定比这里过得舒坦。何况家里也不大,我又要生了,再来几个人就住不下了,难道特地去另买一处宅子?”
容许亦道:“我也不打算将大嫂接来,京城太复杂,这里不适合她。”
佟未方才满意,可还是忍不住嘀咕几句,可心里又怕相公两边为难,发了一阵脾气后又哄相公道:“你放心,我不会和婆婆闹不愉快,我不想你难做,不过我偶尔发发脾气,你要包容我才行。”
“你是偶尔发发脾气?”容许很正经地样子,又说,“我娘问我怎么瘦了,我没好意思告诉她是被你气的。”
佟未见丈夫有心思玩笑,心里释然不少,撒娇半刻,认真来说:“卉儿好生可怜,怎么办?我见那允澄,恨不得即刻就娶雨卉回去。我实在不明白,雨卉也非什么惊世美人,何以如此动他的心。”
容许见妻子认真,也认真地与她说:“其实除了不让允澄娶雨卉,还有另一个法子。”
佟未睁大了眼睛,她如何能信丈夫是个会耍心机的人。忙得问:“如何?”
“瑜贵妃。”容许轻声说出这三个字,又细说,“我看这位贵妃娘娘对我们家,真是千百个不情愿。只是我有这样一想,却不知如何去做,毕竟懒得与她打交道,也不晓得如何去打交道。今日看卉儿的模样,我这个哥哥如何能不心疼。”
佟未脑筋儿一转,脱口而出一句:“如果我们成全她,她是不是能成全我们?”说完倏地捂嘴,大叹:“善哉,善哉。”
容许正要接话,外头幽幽响起了敲门声。
第五十四章 受辱(一)
“侯爷,三少爷有事找您和夫人。”敲门的是容府如今在佟未身边伺候的丫头烟云。
“你弟弟这两天都心事重重的呢!”佟未嘀咕一句,一面推丈夫出去见弟弟,一面放下了床上的帷幔。
许久,容许回来,让佟未猜弟弟来做什么。
佟未皱着眉头问:“难道是为了采薇?”
“是啊,因为不熟,且怕人察觉,他不好意思问家里的人,不过看得出他很关心采薇。”容许躺下,轻轻抚摸了下妻子隆起的肚子,感叹道:“我们好像很幸福,可其实身边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哪一天才真正能轻松?”
面对丈夫的忧虑,佟未给予温柔的吻以示安慰,她喜欢相公越来越像自己,有了烦心事就在二人独处时说出来,舒一舒心怀,总比一人闷着的好。
于是,随着容雨卉抵达京城,本定于四月二十二的太子婚礼亦正式开始筹备,虽然此次太子只是纳一位良娣,但毕竟是太子府第一位女主人,且出身于而今手握定圻大军的容家,故而皇室于此十分重视,一早让礼部拟下婚礼各项细节,太子府的再次修缮也在三月底收工。
这一日,瑜贵妃在宫内摆下百花宴邀请宫内妃嫔及宫外名媛命妇前去赏玩,恒家、容家、佟家都在受邀之列,然何美琦懒于这些琐碎的应酬,报了染病,便顺带将两个儿媳都留在了家里;江玉娇作为瑜贵妃的亲姊自然不能爽约,三个媳妇也都要出席;最为难便是容家老太太,本来跟着儿媳佟未一起进宫尚且好些,奈何媳妇一早报了产育,生产之前不会参加皇室任何活动,如是不得不自己一人带着庶女进宫,上一回儿子与自己相伴尚且遭瑜贵妃冷颜相待,这一次心里着实没有底气。
来找次子商量,容许却说:“雨卉将是太子良娣,瑜贵妃不会做让自己丢脸的事情,母亲是不是太多虑了?”
见儿子冷冰冰地不肯帮忙,自己又不敢推脱身子不好不赴宴,怕招惹贵妃不悦,故而只能硬着头皮带雨卉进宫,只是叫人奇怪,雨卉这一次不哭不闹也不扭捏害臊,仿佛对进宫一事充满了期待,早早就起来梳妆打扮,异于往日之态。
故而送走婆婆和小姑子,佟未心里却很不踏实,雨卉今天从眼睛里透出的神态叫人很不安,心神不定之下总觉得要有事情发生。
“二奶奶,我先回房去了。”送了老夫人,如惜带着侍女辞别佟未,如今没了林飞凤的压制,如惜不仅不显骄傲之态,更比往常温柔可人,形容妆扮也越发有了大家风范,叫人看着喜欢。
烟云扶着佟未回去,路上悄声说:“我听几个丫头说,这个如惜姨奶奶从前在杭城常叫那个被休了的三奶奶欺负,打骂是常有的事情,老夫人从前心里稍有不顺也拿她和另一个姨奶奶出气。如今那个三奶奶和姨奶奶都不在了,她反而得到宠爱,大家都说她若能怀个孩子,将来就要扶正呢!”
“你们莫要没事嚼舌头,老夫人可凶了,知道你们背后议论这些,一定打你们的。”佟未吓唬烟云说,“你们都没见过杭城的情形,哪一日见了你采薇姐姐,你去问问,他们家大奶奶和孙小姐怎么挨打,这些个姨奶奶又怎么遭殃的。”
“真的呀!”烟云不敢再多说,转而自己一个人嘀咕,“难怪呢,我见老夫人身边几个大丫头都很厉害的样子,那一日还对陆大伯嚷嚷呢,真讨厌…”
佟未那里却没听到这几句话,反看见容谋穿戴整齐正往家门外跑,如果佟未没记错,这是容谋来京后头一回出门,且行色匆匆。
“夫人,您看什么呢?”烟云喊了一声,佟未抽回神思,淡淡一笑不做回答,忽感腹中胎动得厉害,便忙回去休息。
晌午时分,大内御花园里正是百花盛放、姹紫嫣红一片,如云美人、衣香鬓影,盈盈笑语间无不充斥着贵族皇亲的富贵与繁华。
眼下,众人谈论最多,无不是即将露面的太子良娣。太子于南巡时中意容家小姐一事已然全城皆知,或有人将此传为天造地设的佳话,或有人嗤之以鼻甚为不屑,认为一个庶出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实在有违常理。自然,这是天家的事,谁又能奈其何。只因外头越传越疯,直将容雨卉描绘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美人,故而大家都欲借此机会好好将这位未来的良娣打量一番。
“娘娘怎么还没有来?似乎容家老夫人和小姐也不曾来。”一位姿色妍丽的妃嫔端着骄傲的姿态问负责内侍,身旁另一个粉髻黛鬟的妃嫔也笑着说,“茶也换了两回了,怎么不去问问,娘娘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不来了?”
内侍哈腰躬身,笑得谄媚,眼前两位是近日在皇上面前风头最劲的王氏姊妹,又是皇后举荐的人,自然谁也不敢轻易得罪,内侍笑呵呵道:“容老妇人已带着小姐进宫了,因贵妃娘娘有令,让老夫人与小姐先往怀瑾宫去,所以这会子娘娘正和夫人小姐说话,怕要迟一些再来,小主们若有事,尽管吩咐奴才。”
“罢了,我们也不过这样问一问。”大王氏闲闲一说,摆手推开他,又自顾与妹妹窃窃私语起来。
如此过了半晌,众妃嫔命妇都开始不耐烦,江玉娴方才悠然自得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虽然大家在内侍高呼“贵妃驾到”时已跪拜下去,但还是有眼尖地瞧见,贵妃是一手牵着一位年轻姑娘朝花园来的。
“今日赏花,只图愉悦,大家都不要拘礼。”江玉娴心情甚好,脸上始终洋溢着柔和的笑。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身边的女孩子坐下。
“来人,摆一张大梨花椅子放在本宫身边,请容老妇人坐。”江玉娴之于冯梓君的态度,与上一回有了天差地别,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外人不能知了。
“娘娘,这位可是容小姐,娘娘做什么不与臣妾等介绍?”有妃嫔凑热闹。
雨卉微微抬头,发现坐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有过那一瞬的害怕,可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她还是鼓起了勇气,朝众人微微一笑,款款起身来福身行礼:“民女见过各位娘娘、小主、夫人。”
起身时,学着她那二嫂,将脊梁挺得笔直,从容地看向每一个人。
雨卉虽不是倾国倾城的惊艳姿色,但到底养在山美水美的杭城,浑身天然的灵气与秀美,在这一簇簇浓妆艳抹里,自然焕发光芒。
冯梓君坐在一边,诧异地盯着庶女,她从来不晓得,雨卉竟有如此高雅端庄的涵养,那个扭扭捏捏小家子气气的女儿,去哪儿了?
江玉娴在一旁眉开眼笑,一边满意地打量这个未来的媳妇,一边毫不遮掩地向众人显露自己的得意。
第五十四章 受辱(二)
此时,佟家门外门子正与一衣着鲜亮的男人说话,那男人因问:“府上可有一个采薇姑娘?”
门子道:“是有,这位爷是哪一个,瞧着好面生,您是来找我们采薇姑娘,还是寻我们主子的?”
男人犹豫了片刻,支支吾吾地问:“听说姑娘回家乡去了,不知回来没有。”
“哈,这位小爷好有意思,我们采薇姑娘一直在府里,回家乡的是她老娘老爹啊。”门子上下打量男人,用质疑的口气问,“小爷,您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和谁说话呢?”一把轻灵灵的笑声从门里响起,但见四五个丫头挎着篮子说说笑笑地走出来,其中有一个,让男子双眸徒然放光。
“各位姐姐出门呐!呶,有一个人跟我打听采薇姐姐呢!”门子笑着迎上去,对其中一个姑娘道,“姐姐,这个男人好像认识你。”
乍见生人,姑娘们都扭扭捏捏地笑起来,几个拉着采薇嬉笑:“姐姐,你认识这位小爷?”
采薇的脸都红了,低声答应大家:“这位是咱们姑爷家的三少爷。”说着越过众人,立到容谋的面前,福身道:“三爷吉祥,您怎么来了?”
“容三爷好。”众姑娘上来问安,那门子更笑着打千,“真是,三爷怎么也不亮明身份,叫主子知道我怠慢了亲家少爷,我可担当不起。”
“没事没事,我一会儿就走了,只是路过。”容谋尴尬地笑笑,旋即又转来看采薇。
几个丫头都是鬼精灵一样的人,嘻嘻哈哈笑着对采薇道:“咱们先走了,麻烦姐姐招呼三爷了。”说罢结伴离去,时不时还回头来看,叫采薇好不羞赧。
容谋见四周没了旁人,便道:“你怎么不在家伺候二嫂,她要生了,你反走了。”
采薇淡淡地一笑,低头答:“我们做奴婢的,自然听主子的安排,去哪儿留哪儿,我们做不得主。”
容谋明知其中的道理,见采薇避而不谈,自己也不想她尴尬,只道:“我是顺路来看看你,我刚才去看铺子了,我身上一个候补的闲职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有正经事情能做,我也不爱和官场里的人打交道,所以想做一些买卖,你说,在京城做什么最好?”
采薇心里有些高兴,脸上却不表现出来,依旧低着头说:“我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采薇,林飞凤被我娘休了,她…她以后不再是我的妻子了。”容谋说这话时显得很不自信,又急切地解释,“你不要怪我无情,其实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也没有人逼她,是她自己走的。”
采薇还是低着头,半晌才道:“我早就知道了,心里还觉得挺惋惜的。”
“没有再想别的?”容谋问,停了一停,又道,“好久不见,你似乎瘦了。”
采薇勉强一笑,终于抬起头来看容谋,这个本面堂饱满的男人,如今也因变瘦而有了分明的棱角,虽有几分沧桑感,却比从前更俊,瞧着也更成熟。
“三爷也消减了许多,听说您曾被软禁,吃了很多苦吧!”采薇温柔地笑着,说着,“听说如惜姨奶奶还在您身边,她如此真心待您,三爷可不要再辜负了。”
“可是如惜她…”容谋似乎要说什么,却不敢开口。
“三爷,我这里还有我家大奶奶交代的事情要做,不好和您多消耗工夫,来日有机会再聊。”采薇客气而礼貌地笑,“何况这里人来人往,咱们两个立在一起,人家不定怎么想,对三爷也不好。您或进去见见我家主子,或回家去,奴婢先走了。”说罢挎着篮子去追已走的姐妹,竟没有再回头。
容谋呆立半刻,为免佟家的人再上来询问,也匆匆走了。
须臾,门内出来一个老妈妈,问方才那门子,“我瞧见门口有人站着说话,是谁?”
“是采薇姐姐和姑爷家的三爷。”
“姑爷?哪一个姑爷?”
“妈妈您糊涂了?咱们家就大小姐一位千金,还能有几个姑爷?那人是容姑爷家的三少爷。”门子憨憨笑着。
“那你怎么不请亲家少爷进来坐坐,没得失礼了。”老妈妈埋怨。
门子道:“可不是请了,但这亲家少爷好似特特来找采薇姐姐的,方才说了会子话,这刻都走了。”
“哦…”老妈妈若有所思,脸上随即泛了笑意,嘱咐那小子不要到处乱说,便自己先回去了。
傍晚时分,冯梓君带着庶女回来,更有内侍一路相送,捧了好多贵妃娘娘赏赐的东西,如惜等过来侍奉,均看得欢喜不已。
“娘,女儿先回房了。”雨卉似乎有些疲惫,匆匆就要告辞。
那里周红绡正巧过来,见堆了满屋子的东西,乐得合不拢嘴,拉着女儿问:“姐儿,贵妃娘娘这般疼你?”
冯梓君那里却冷冷地问:“卉姐儿你慢些走,我问你,你和贵妃单独说了什么话?为何她转身就变了态度?”
周红绡见冯梓君的脸色不好看,不由得奇怪,问:“娘娘对咱们好,难道老夫人觉得不妥当?”
冯梓君没好气地说:“你不知其中的道理,不要多问。再者,往后家里来来往往会有很多官家夫人小姐,这里比不得杭城,都是极体面的人,你千万不要在人前失礼。”
此时佟未因知婆婆和小姑子回来,也腆着肚子扶着烟云过来应个卯,却听婆婆如此对周姨娘说话,态度之冷不亚于从前。
不料雨卉突然开口了,对冯梓君道:“还请老夫人往后不要对我母亲这样凶戾,她不过是好奇问一问,您不想回答便不回答,何苦挖苦她?我母亲本来就是一个丫头,她懂什么大家族的道理?您若嫌她不懂规矩,往后家里来人,您别喊她出来见客便是了。”
周红绡这辈子第一次听女儿说这样的话维护自己,本来她并不为冯梓君生气,这会子竟激动地热泪盈眶。
冯梓君自然是勃然大怒,几时这个小毛丫头也敢对自己这般强硬,见佟未在一旁,不禁指桑骂槐,“谁教你这样的规矩和长辈说话,大人说话容得了你插嘴?也是要嫁人的了,别学坏毛病在身上。”
雨卉冷笑:“老夫人说得正是,也请您记得,从今往后我就是太子良娣,莫说您,就是二哥见了我,也要行君臣之礼,女儿不敢要求您什么,这里只是提醒您一句,往后善待我的母亲。”
“卉儿,不许这么说。”佟未出言喝止了雨卉,将她拉到身边,继而好言对气得脸绿的婆婆道,“卉儿大概累了,您别和孩子一般计较,媳妇这就送她回去休息。”说罢也不等婆婆应允,便叫紫兰等与自己一同送小姑子回房。
一入房,佟未便问:“丫头,能告诉嫂子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第五十四章 受辱(三)
雨卉眼圈一红,努力想要笑,可眼泪不争气地湿了眼眶。
“二奶奶,您陪着小姐,我们先出去了,您也小心身子啊。”紫兰等机灵地退下,留下姑嫂单独说话。
“二嫂。”雨卉伏到佟未的怀里,嘤嘤而泣,“宫里的女人好可怕,那个瑜贵妃的样子…她一开始好凶,真的好凶。”
“大概…是为了姮儿的事迁怒你吧,其实你有什么错呢?”佟未叹,但转念想方才那一大堆赏赐和婆婆的反常,又问,“你与瑜贵妃单独见面了?”
“是。”雨卉惨惨地笑,问佟未,“二嫂你猜我和她讲什么?”
佟未心里有一些答案,可不敢说。
“我告诉她,我会努力促成太子殿下与恒家小姐,达成她的心愿。”
“卉儿你?”佟未心里一阵乱,她几乎不敢说出后面的话,“难道…难道你和贵妃坦白了?”
雨卉颔首,继而低着头,“没有,我知道这是不能说的。我只是告诉贵妃娘娘,我从来没想过要做帝王家的媳妇,也不配,更怕会做不好,如果娘娘能够怜惜我让我脱离这一场困局,我也会尽我的可能帮助她达成心愿。自然,倘若我无法让恒小姐成为太子妃,且无法摆脱成为良娣的命运,我也会好好扶持太子伺候太子,做足我的本分。”
“你真的这么说了?”佟未大为惊讶。
雨卉点头,嘴角含笑,“其实今日进宫,我已经做好了惹怒贵妃的打算了。我明白她就算生气,也只会气我一个,绝不会连累家里或哥哥从而将此事闹大让太子脸上挂不住,所以我才这么做的。二嫂你不要怪我,我考虑了很久很久,我知道你和二哥都很无奈,你们根本没有能力去反驳皇帝的旨意,我只能靠自己。”
佟未并不是担心这个,而是蹙眉问:“瑜贵妃没有生气,还赏你这么多东西?”在佟未眼里,瑜贵妃就是一个脾气古怪的人,自己和相公的婚姻,也不是在她的一时生气下促成的?
雨卉道:“是啊,她没有生气,只是要求我现在一定要表现得好,让所有人夸赞我,给太子树好名声。她说只要我能让恒小姐成为太子妃,她就会想办法不让太子娶我。”
佟未苦笑:“丫头,这怎么可能?你明知道太子中意的是你,你如何能做到让他娶恒姮而放弃你?瑜贵妃会那么好?她是那样好的人吗?”
雨卉愣了半晌,点头:“我觉得贵妃娘娘很好,虽然一开始她很凶,对我和娘诸多冷嘲热讽,可她的眼睛比娘还干净,她笑起来也很温和。何况我也与她保证,如果一切又回到最初,我会好好做一个良娣,一步步陪着太子登基,往后更做一个好的妃嫔。我并不是一定要争什么,只是一份期盼。二嫂,我已经想清楚了,如果我和子骋真的没有缘分,我也不想害他。他本来可以拥有更广阔的世界,不能因为我而被束缚。”
“卉儿…”佟未一阵感慨,“你能这么想,很好。起先我也劝过姮儿,太子未必不好,可姮儿那里并没有心上人,我这样说还在情理。可你心里有子骋,所以同样的话我不能对你讲,但嫂子和你哥哥都只有一个愿望,不管你成为太子良娣还是子骋的妻子,只要你觉得幸福,我们都会尊重你的选择。只要你有勇气去追求你的幸福,哥哥和嫂子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卉儿,记着,凡事问问你的心。”佟未没敢说自己和雨卉曾有着同样的经历,因为自己幸福不代表雨卉也会幸福。所以自己的妥协现在看来是对的,但谁也不能预测雨卉妥协与否,将来会是怎样一种境地。既然这个孩子也决定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么,就放手让她去闯一闯,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依旧嫁入皇室,回到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