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霄斟酌下才道:“当今圣上没有子嗣,皇后未有所出,澶州王乃是圣上皇叔,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而熙云公主下嫁严弘文,拉拢的不仅是严家,还有辅国公府,只是一门婚姻而已,圣上便奠定了根基,澶州王怎能如意?”
“梁家与严家例来不合,这个时候让梁家人去恶心恶心严弘文,是常理。”
梁霄说完,徐若瑾把话接了过去,“而嫣儿姑娘的心里还惦记着你这位表哥,记恨我这个不够身份的嫂子,而烟玉这么久,都没能传回丁点儿消息,她心中指不定如何恨我,索性把‘灵阁’抛出来,让我丢丢人。”
“好酸。”梁霄逗弄她,徐若瑾冷哼撇嘴,“我才没有吃醋,有什么可醋的?你最终娶的是我。”
虽然心中这么说,可徐若瑾的心里的确有些不舒坦。
她当初已选了去做世子妃,却还不容梁霄另娶贤妻,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这个女人的心思也太毒了吧?
她曾想拥有却不选择,却还不容别人得到。
还真当天下都是她的了?
徐若瑾心中不停腹诽,很自然而然的把自己归为“贤妻”的行列,分毫没有脸红。
梁霄看着她,她想隐藏,却还隐藏不住,那一副又忍又气的小模样,格外惹人喜爱。
“我的心里只有你。”梁霄攥着她的小手亲了一口,徐若瑾连忙抽出来,“干嘛呢?好歹我在守孝…”
梁霄直勾勾的看着她笑,徐若瑾别过头去,心里却温甜如蜜,只是一想到自己曾问他会否放弃出征…心里又有几分苦。
她没有怨他。
因为他是梁家的人。
亦或许他没有那一份沉重的担当,自己也不会爱他。
可事实就是这般残酷,总不能如人心愿。
楚嫣儿?尽管放马过来,谁怕谁?
此时此刻,楚嫣儿刚刚见过澶州王,她的确是提议用“灵阁”之酒的始作俑者,梁霄猜的也八九不离十。
只是徐若瑾低估了她嫉妒的心,梁霄所说的目的都居其次,她更多是为了梁霄,是嫉妒,是不容!
听闻梁家没有分毫波澜便接下了宫令,楚嫣儿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笑的格外阴狠冰冷,更有几分歇斯底里!
“徐若瑾,我就等着品一品你的酒,我更纳闷,到底是什么酒能把表哥迷的神魂颠倒,除了我,他不会喜欢别人的,绝不会!”
“即便有,我也不能容你舒坦,表哥,只能是我的…”

第483章 毒打

事情已成定局,没有人能更改得了。
这一晚的饭后,夜微澜也没有了拉拢梁霄的心思,更没有了与徐若瑾谈酒的闲情逸致,专心忙起大婚一事来。
梁夫人一晚被吓脱了魂儿,有方妈妈在身边苦言相劝,她才算把心思缓回来些。
虽知道此时没法子再与梁霄计较长孙的下落,也无暇去顾忌大儿媳妇儿在边境的情况,只能一心开始忙碌梁芳茹出嫁。
这才是梁家的第一等要事,其余都要往后排…
梁霄为了三姐的婚事在府中撑起体面,迎来送往,收礼谢客,送柬寒暄,一切对外之事都由他负责起来,倒是井井有条,与夜微澜配合得极好。
梁家多出一些陌生的帮手,梁霄称是从其他府邸借来的,夜微澜并未戳破他。
那些人单从一双手就瞧得出来是习武之人,脚步轻盈,行走无声,哪家的奴才都是这等号人?
蒙骗鬼,鬼都不信!
不过夜微澜明白,梁霄之所以敢在自己面前让这些人露脸,显然,梁家已经默认了与他站在一条线上。
不管这是梁辉的决定也好,还是梁霄做主也罢,夜微澜的目的达到了,他只等日子一到,迎妻回西南,一切都等见过父王再议!
至于徐若瑾,夜微澜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心中莫名的多了几分亲近感。
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格外诧异,亦或许因为二人之间真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作祟?
只是王大总管越发的看不上徐若瑾,每每二人遇上,都以斗嘴收场,落败之人总是王老太监。
王老太监被挤兑一次,就要在夜微澜的耳边骂上一遍,久而久之,夜微澜已经快把这些骂词背下来了,只盼着成亲日子一到,赶紧走远!
袁县令并没有违背诺言,这一次给梁家的大礼格外丰厚。
上一次,为了一块牌匾之事,他赔了一万两银子,而这一次,加上一倍,又选了些许陪嫁的珠宝首饰,让县令夫人特意来为芳茹姑娘添妆。
县令夫人很是低调,私下也为梁夫人道了歉。
原本她还想见一下徐若瑾,徐若瑾则以要为熙云公主大婚一事的酒忙碌而婉拒,县令夫人也没说什么。
而后徐若瑾是从烟玉的口中得知,县令夫人与婆婆一通斥骂碧娘子。
袁县令那一日回了家中,就严厉审问碧娘子,抛掷了往日奶娘女儿情分这一层关系,即便奶娘跪地磕头磕晕了,袁县令都没心软。
而后碧娘子受不住,才说出听了严弘文的利诱,把徐若瑾骗了出去单见一面。
袁县令听了之后,惊的浑身上下寒毛乍起,亲手抄起棍子便将碧娘子一顿毒打。
毒打之后,则吩咐人连夜送出中林县。
至于碧娘子是死是活,县令夫人便没有说了…
对于碧娘子的下场,徐若瑾听后只是一笑了之。
她可不是那些舍己为人,以德报怨的大善人。
善这个字,只应给对自己好,亦或自己乐意对他们好的那些亲友,知己,而非给坑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恶人。
作恶,就要得到相应的惩罚,这是天道。
她徐若瑾是信奉这一点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咬一口,而且是往死里咬!
蒋明霜回到景延县后,便被关起来学规矩,过几日便要进京都参加选秀,估计走个一两轮,便会被指派给严弘文为侧妻,随同熙云公主一同嫁去严家。
徐若瑾并没有对此期望意外和奇迹出现。
她只期望蒋明霜能过的舒心快乐,过的安逸祥和…可嫁给严弘文那种人,这个期望能实现吗?
方妈妈得知宫中的传旨,又与曹嬷嬷私谈了一次。
这一次曹嬷嬷的态度很坚决,只告诉方妈妈放心便罢,她已经想清楚该怎么做,绝不会让四奶奶受丁点儿委屈。
这一点,方妈妈的心里没有底,可不管她怎么追问,曹嬷嬷都不肯再多说一句。
方妈妈只能哀声连叹,就此作罢,而看着四奶奶又********投入到酿酒之事当中,心里说不出的五味繁杂。
梁家的所有人都在紧张的各自忙碌。
每过一日,便紧迫一分,连下人们都没有心思勾心斗角,忙的脚不沾地。
而梁家之中,唯独有两个被遗忘的人,亦或是刻意被遗忘的人在小屋中面对面的看着,也不知能说什么,该说什么。
外面的丫鬟送来熬好的药,恬九才漫不经心的端来送到凝香的面前,“喝了吧,你这也没有多少日子就要生了,别寻思那些有的没的,府上的事都与你无关,你现在最该关注的,应该是肚子里的孩子。”
凝香面无表情,看着那一碗药心里不知有多么的恶心,哪怕是轻闻到药的味道,她都感觉胃腹翻滚。
“我不想喝。”凝香的一张脸微有苍肿,却面色灰暗。
原本妊娠反应就大,她期盼的四爷又从不露面,甚至一句都不过问。
之前每日盯着自己的夫人,如今忙碌着三小姐出嫁的事,根本没心思理睬自己。
她本是向夫人提议,回“若霄轩”去陪伴四奶奶,夫人立即便呵斥回来。
外面忙的热闹非凡,只有她这一间小屋子清冷无声。
这让她哪有什么好心情?
抚摸着鼓起的腹部,她却感觉不到半点儿孩子的温暖。
这个孩子给予她的只有痛苦,只有日夜不停的折腾。
可身体上的折磨再重,也比不过她心灵上的痛苦,若不是怀着四爷的孩子,凝香真恨不能一头撞死了去。
她的心中仍有一丝期望。
亦或许自己真的生下一个儿子,四爷看到孩子,也会爱屋及乌的喜欢自己吧?
到那时,她就熬出头了。
这般告慰自己,凝香才端起了碗,喝下苦涩无比的药。
连续呛咳几声,她擦干净嘴,歪倒在床上,度日如年。
“九儿,你与我说说话吧,不然我觉得自己是个死人一样。”
“说什么?”恬九拿了针线笸箩坐在屋门口。
“说说夫人,说说四奶奶,还有府上发生的事。”
“你居然没提四爷?”恬九很是惊诧。
凝香用手抚着肚子,似自言自语的道:“四奶奶守孝,四爷屋中没有再收丫鬟吧?等我生了孩子,就去踏踏实实的伺候四奶奶,我真会尽心尽力的,一定会…”
恬九惊悚的看着她,不知说什么才好。
可怜之人?可恨之处?
她真是自作孽,何必呢?
“…四奶奶这一阵子也过的不顺心,宫里又来了消息,要四奶奶的酒,夫人心里很不高兴,却也不得不听宫中的指令,梁家要起复了…”

第484章 心眼

徐若瑾这会儿在********琢磨酒。
虽说她和梁霄插科打诨的,让夜微澜成了为熙云公主预先品酒之人,夜微澜虽跳脚怒骂,却并没有义正言辞的拒绝,所以这个黑锅叩了他的身上,还算能说得过去。
只是徐若瑾仔细想了一想,四种花香酒恐怕不够。
既然这件事推不掉,更可能是有人故意想看自己的笑话,那又何必胆怯?索性把事情做到极致,不成功便成仁,豁出去了!
让禾苗把如今已有的所有酒方子全都整理好,送到梁家来,徐若瑾又把近期的心得一一列举,一共三十张酒方子,那就做三百七十坛酒。
其中七种要精贵细琢磨一番,那是要送入宫内,为皇族饮用,其余的三十种乃是应对参加大婚之礼的宾客。
徐若瑾把三十七个方子依照所需的药方材料以及需花费的功夫排成了五等酒。
一等,送入宫中。
二等,公侯伯府。
三等,一到五品大员。
四等,六至九品京都任职之官。
五等,除以上几类人的所有参礼之宾客,围观百姓道喜词等人的赏酒。
而每一等级的酒又分为六种不同的口味。
烈,浓,香,淡,甜,辣。
而送入宫中的七种酒,多加了一类花香酒。
把类别分好,清晰的写入册子内,徐若瑾才撂下笔,闭上眼睛揉着眉头。
这的确是太耗神了,其实,她的这些酒方子中,根本就没有什么贵贱好赖之分,都乃是不同功效的药酒罢了。
可她思前想后,都觉得必须要分出等级才更妥当。
一个是宫中之人,讲究贫贱尊卑,对等级看的很重。
二来,不分个一二三四五,怎么跟宫里要钱?
这酒钱不可能让梁家出吧?梁家如今乃是罪臣之家,摆明俩字,没钱!
让送酒可以,按照价格给银子,否则就是给把刀砍了脖子也做不出来。
这种蛮横之事,只能交给梁霄。
他对这种事实在是信手拈来,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
徐若瑾其实也藏了很浓重的私心。
列出第五等酒,更写明了是赏赐道喜词的百姓和送礼的商户之人,那严家娶亲,自当不好意思不赏吧?
这一份物件,她可是准备让梁霄当折子送入宫内的!
酒都酿好送入京都了,严家自当不敢不对外敞开了送。
而商户一入口,自当能品出商机;
百姓喝顺口,自当会掏银子!
能为公主下嫁严家去道喜送礼的商户和平头百姓,也绝不会是一般人。
如此一来,“灵阁”的名声在京都岂不就是铺开了?
尽管心里极其厌恶严家,但徐若瑾并不介意利用他们家为自己的“灵阁”打广告,做宣传。
而且这个亏,纵使严弘文心里明明白白,他也不得不忍。
有本事你就别往外赠酒,那时,可就另有话说了!
徐若瑾把事情想了明白,才撂下手臂睁开眼。
只是眼睛刚刚睁开,就看到身边有一高大的身影矗立眼前。
“你走路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呢!”
徐若瑾吓了一跳,不由开始埋怨起梁霄。
梁霄一挑眉,嘴角一抽,“我在这里已经站了小半个时辰了!”
“呃…”
徐若瑾没什么话可说。
她刚刚全神贯注在药方上面,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想着自己刚刚思忖的事,徐若瑾立即蹦跶过去主动拽起梁霄的手,“有个事情想与你商量下…”
梁霄对她用到自己时的殷勤,很是不满。
本想哼一声,却立即想起了王老太监,一身鸡皮疙瘩乍起,他反过手来搂着她,“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徐若瑾瞪他一眼,“我至于那么坏吗?怎么能是鬼点子?”这话说的略微心虚。
梁霄捏着她的小鼻头,“一犯坏,你笑的就像一只小狐狸,眼睛冒光。”
徐若瑾张大了嘴,“真的?”
“骗你作甚?”梁霄拽她到一旁的床榻上,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什么事?说吧。”
徐若瑾眨么眨么眼,对他的评价倒不介意,反正是夫妻二人,他心眼儿比自己更多!
把对酒的等级划分说了一遍,又把自己想让“灵阁”的名声传去京都的目的说了清楚。
“…现在有个事我觉得只能你做,这酒的银子,到底谁掏?而且,我怕严家钻空子,这个事情必须要正式的呈入宫里,这样才不会有错漏。”
听了徐若瑾絮絮叨叨说完,梁霄直勾勾的盯着她。
徐若瑾坐的离他远点儿,“至于这么看着我么?”
“幸好是我娶了你。”梁霄道出这么一句,“不过也无妨,嫁了别人,我一样抢来,这份精明的算计,做不成媳妇儿就做军师,不过还是媳妇儿更好!”
徐若瑾轻“呸”了他一下,“你答不答应出面?”
“可以。”
梁霄向来回答痛快,“酒价你打算怎么定?”
“按照市价定?我心里是很想多加点儿银子的,谁也不嫌自己钱多。”
徐若瑾说出自己的小心思,梁霄掸着她写的单子,“放开了加,特别是送入宫中的七种酒,价格低了,反而显得咱们不够恭敬。”
“呃…宫里会出银子?”这是徐若瑾心中的担忧。
梁霄冷笑,“这个银子我会让镇国公府和严家来掏。”
“那我就放心了,不加上个三五倍,我就不叫徐若瑾!”
这件事徐若瑾分毫心里压力都没有,不仅是赚了银子也是解了恨!
对严家,她心里只有恨。
此事谈好,徐若瑾又凑到梁霄的身边,“我还有个想法,你看可行不可行?”
“说吧。”梁霄只感觉到坐在自己腿上的娇人儿,让他****焚身,却又不能不忍…
徐若瑾没看到梁霄眼中的****,又想起拜洪老大夫为师的事情来,“…我借着这个旗号跟洪老大夫学,拜他为师的话,他不会不答应吧?这可是为了宫里的酒,他应该会咬牙认了的吧?”
梁霄没想到她还有这等心思!
仔细想想,他对此事能够成功的态度一半儿一半儿,“不妨可以试试,那个老头子也是很倔强的,单纯以公主下嫁一事为由,恐怕难以让他咬牙认了。”
徐若瑾拜师学号脉的心是格外坚定,“不答应我就磨,我就不信磨不过!”

第485章 拜师

徐若瑾的动作很快。
事情既然已经定下,那就速战速决,徐若瑾最不喜欢拖沓,虽然能够寻思的更细致,更妥当,可往往会因突发事件耽搁下来,反而不美!
准备好酒方子,徐若瑾特意让顺哥儿去洪老大夫府上递求见的帖子,而且也特意说明,是宫中熙云公主下嫁要用酒,自己觉得不妥帖,特意来向洪老大夫请教。
如此大帽子扣下来,洪老大夫也没法子推托,否则岂不是藐视公主?容易被人拿捏个罪名出来。
更何况,他最得意的门生还是太医院的医正,若自己这里出了岔子,他在京都也会受到波及。
年纪越大,人脉越广,思忖的便多,便不得不退让一步,答应了徐若瑾的要求。
徐若瑾美滋滋的奔去洪家,还特意让梁霄陪同…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磨起来更有了底,想必洪老大夫也受不了二人的纠缠,应该会答应的吧?
徐若瑾********朝好结果去想,梁霄看到她如此兴致充足,心里却有微微发酸。
每当她在钻研药时,自己都会被排到其后。
不是看不见自己,就是听不见呼唤…
虽然她的本事,也为自己做了很多的事,可心里琢磨起来,很不是滋味儿。
可谁让她喜欢呢?
梁霄宠溺的看着她,眼中的温暖,让徐若瑾转头看见,脸色通红,躲他很远。
这会儿正琢磨着该如何与洪老大夫谈事,可不容他再过来腻。
梁霄只一个眼神就被定义为色狼,心里也着实无奈。
只是他惯于面色冰冷,心中的腹诽,外人自当瞧不见…
过了片刻,马车行至洪老大夫的家门口停下。
门外早已有一位老大夫的徒弟前来相迎。
洪老大夫的小院简陋,院中空当的地方都铺好了布,上面是各类晾晒的药草。
家中没有什么奴仆之类的下人,寻常生活都由徒弟们前来照料。
徐若瑾虽早知这一点,但真的亲眼见到,不由对洪老大夫的德行有了更高的看待。
他能教出这么多的名医徒弟,自当是不缺银子的。
可老大夫一辈子就这么平淡的过,视奢华地位如过眼云烟,这是极为难得的。
扪心自问,徐若瑾知道自己绝对做不到。
她期待赚更多的银子来满足内心的不安全感,吃好喝好过的好的前提,总是离不开钱的。
就是这么庸俗!
“突然叨扰洪老大夫,实在抱歉,他老人家没有午睡吧?”
客套的很是虚伪,徐若瑾心里鄙视自己,脸上仍旧露出灿烂的笑。
洪老大夫的关门弟子,也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徒弟拱手道:“师父得知梁四爷和四奶奶前来,用过饭后便没有午睡,正在等候二位。”
“真是有劳了。”
徐若瑾感觉到他脸色略带复杂,“不知如何称呼?”
“沐阮。”
“很好的名字。”梁霄一句话结束寒暄,带着徐若瑾便进了门,沐阮在其后跟随,心中略微没底。
因为师父可已经打算好了,只帮着看一看药方子,圆了脸面,至于其他事一概都不应承。
可如今见到梁四爷跟随四奶奶一同前来,恐怕事情不像师父想的那般简单了…
洪老大夫正在屋中的正位上饮茶。
看到梁霄与徐若瑾一同进门,只淡淡一笑,点了点头,“没想到梁四爷与四奶奶一同到来,老朽慢待了,不要见怪。”
他岁数老,资历老,卖弄一番也无妨。
徐若瑾心中明白,这是洪老大夫已经明白自己二人目的不单纯,索性先给个闭门羹吃,以防太过亲热,稍后不好说出拒绝的说辞。
“还不是上一次听您的提点,特意的做了酒浴,效果不错,前来为您道谢。”
徐若瑾朝春草一摆手,春草立即递上赠送的礼单,门外的随从已经接二连三往里搬。
沐阮看了看洪老大夫,也是一脑门汗。
他原本还想等师父点头了,再允梁家人搬物件,可看到那些人膀大腰圆,随意一碰,他便歪个趔趄,怎么拦?
洪老大夫自当也看入眼中,嘴角抽搐一下,长叹口气,“老朽何时给您提点,是梁四奶奶多虑了,老朽糊涂了,不记得这等事,就当没发生过,没发生过…”
“你忘了,不施恩,这是你的功德;我记得,我报恩,这是我的德行,所以是你多虑了。”
梁霄语言简练,不容置疑,洪老大夫胡子翘了翘,着实说不出拒绝的话。
徐若瑾怕冷场,连忙笑着上前,很是诚恳的请求着,“您是此地的医学泰斗,又是京都医正大人之师,特意来麻烦您,想请您帮忙看一看要送入宫的酒方子是否合适。”
“若需更改,该怎么改,这一点我是实在没了主意,所以才来向您请教一二,还望您可怜下我这个半路出家的,这也着实是难住我了,否则也不敢****来叨扰您。”
洪老大夫早知此事,但也没有马上就答应,“此事我已知晓个大概,不过老朽年岁已高,也只能帮衬着看一看方子,其余之事力不从心,还望梁四奶奶海涵。”
“只求您对方子和功效予以指点,其余都由我来做,绝不敢多麻烦您!”
徐若瑾这般痛快,让洪老大夫略有惊诧。
难道是他想错了?这两个人大张旗鼓的来,并没有其他目的,而是单纯的为了方子?
看出洪老大夫的诧异,徐若瑾咬唇低头,很是愧疚的道:“知道您多心了,其实我原本是不该出门的,还在守孝之期…如今违了规矩,心中惭愧,四爷体谅,所以才特意抽出时间陪我同来。”
洪老大夫一声感叹,“梁四奶奶节哀,皇家之事当先,朝中大臣遇此事也多被夺情,倒是难为你一介妇人了。”
“您能这般体谅,我着实感激不尽,若不是怕污了您妙手神医的名声,真恨不能拜您为师,专心医道。”
徐若瑾见杆子就爬,一双眼睛巴巴的看着洪老大夫!
洪老大夫没寻思她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拜自己为师?这…这不是胡闹吗?不提自己从不收女徒弟,单论她是梁霄的媳妇儿,这个徒弟自己也不敢收啊!
洪老大夫惊愕之时,徐若瑾立即兴高采烈,当即便道:“您同意收我为徒?师父在上,受徒弟大礼!”
二话不说,徐若瑾“噗通”一声就跪了地上。
三个头磕下,洪老大夫一口气噎住,再看梁霄那副冰冷的面色瞧着自己。
“咯喽”一声,洪老大夫话没说出来,憋的俩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486章 圆情

“这,这又是何必呢!”
洪老大夫醒来,便是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他真巴不得一直昏迷不醒,倒是埋怨的看了一眼沐阮。
沐阮被瞪这一眼也着实委屈。
能在这里伺候师父的都是大夫,就算自己不在,门口翻晒草药的小孩儿都知道如何救醒他,瞪自己干嘛?
难不成一屋子大夫,告诉梁家四爷和四奶奶,您醒不过来?即便需要出门外请几位师兄前来,人家就在此地等着不走又能如何?
除非是…真的再也醒不过来!
呸呸呸!沐阮朝着一旁轻呸三下,自己脑子里是想什么呢?罪孽!
徐若瑾也后悔自己刚刚是不是有些太急了,愣是把洪老大夫给吓昏过去。
只是头也磕了,师父也认了,她是绝不会再退回去的,否则岂不是白忙乎了?
坐在洪老大夫的身边,徐若瑾端茶递水,笑眯眯的道:“师父…”
洪老大夫又一个激灵,“若是你不怕老朽再晕过去,你就这么叫!”他余光是在看梁霄。
“晕过去也无妨,反正你的徒弟在这里。”梁霄很明确的表态,而且在他心里,自己女人想认这个老头子当师父,那是瞧得起他,还在这里拿什么乔?
洪老大夫嘴唇颤抖,徐若瑾连忙道:“您不肯收我这个徒弟也没用,头我也磕了,师也拜了,我是肯定不会退回去的,其实我只是想多学学,更不期望每一次调配药酒,都要另请其他大夫来审看药方子是否妥当,那对我来说,是一种耻辱!”
“我要学号脉!”徐若瑾说出自己的目的,“您不答应,我就天天来,直到您答应了为止!”
沐阮在一旁挑眉不解,他还是初次遇上这样一个女人,要一心学医?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能学成?
哪一个行医的大夫不是自幼便在药方做学徒,跟着师傅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出师的,她居然把“学号脉”这三个字说的那般轻巧。
怎么可能?!
徐若瑾无暇理睬外人如何看待自己,她是一心一意要学号脉,目的明确,她一定要实现,无论有多么大的困难!
洪老大夫没有回答,而是看了她好半晌。
徐若瑾也没有再开口,就这么默默的对视着。
“我问一个问题,或许这个问题很不中听,更没了梁四奶奶的身份,可老朽还是要问。”
洪老大夫突然开口,徐若瑾当即点头,“您说。”
“为何要拜老朽为师?”洪老大夫的目光尖锐,好似能看透人心,“您明白我问的是什么意思。”
“我有两个目的。”
徐若瑾回答的很直白,“第一,我要学号脉,第二,我要拜名师,但我最大的心愿是学会号脉,我不怕您说什么刺痛我的话,因为再痛,也没有被人讽刺我不懂号脉,只会鼓动些酒来弄虚作假让我更无法容忍。”
说完这些话,徐若瑾的脸上不由泛起了一层红。
这不是虚假的红,而是气恼和不忿的红!
她的这番表现,让洪老大夫都很震惊!
他知道,徐若瑾所说没有虚假,而是真实的心里话,可这些话却让他心中空白,张了半晌的嘴,脑子里没了想法。
“我不能收你。”
洪老大夫仍旧拒绝了,“我从未收女徒弟,这倒不是瞧不起女人,而是女人要成家生子,不能把医道这一门学科学至终生,不能发扬光大,这也是很多人从不收女徒弟的道理。”
“梁四奶奶您是女人中的特例,单看几天医书,便能对药学有很深的了解,开出的方子也引人惊叹,这是老朽都格外佩服之事。”
“但药方与号脉行医是两码事,号脉行医,需要遍走各地,需要靠经验的积累才能真正的通透,但靠理论是绝对不成的,所以,恕老朽无能,无法答应梁四奶奶的要求。”
他的回答也很直截了当,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虚伪。
徐若瑾的心微微一沉,却没有回驳的借口。
因为洪老大夫的话都是实话,更是自己需要克服的难点…
梁霄听在耳中,只看向徐若瑾。
他不会给予任何的意见和建议,一切都以她自己的本心为准。
他只需帮她完成心愿,他不想为她塑造心愿…
徐若瑾沉默了,她在仔细的想。
沐阮倒很是惊愕于师父给梁四奶奶这么高的评价。
能让师父都格外佩服?这真的不是寒暄的夸耀吗?可沐阮心中知道,师父极其不喜逢场作戏的虚伪之词,在他这里,向来是本心行事,毫无虚词。
可梁四奶奶对药学果真厉害?
沐阮虽知“灵阁”药酒的名号,也品过“灵阁”的酒,但他始终觉得那是依靠梁家之势,而不是单纯因为酒。
可听了师父这番话,他的心中犹豫了。
屋中静谧无声,落针可闻。
梁霄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让屋中的气氛也颇有些尴尬。
就算梁四奶奶思忖,也不至于让其他人动弹一下都不行吗?沐阮从门外的小师弟手中拿来一壶热水,为梁霄斟茶,都觉得自己被盯的发抖!
那一瞬间,好似自己是野地里被猎豹盯上的野兔,后脖颈瞬间僵硬发凉。
他身上的煞气实在太重了。
而这种气息正是生死沙场上磨砺熏出的,不是纸上谈兵就能有的。
这个道理与学医一样,是一朝一夕积累出来的,不是单靠背书就能大成的。
洪老大夫感觉出沐阮的呆滞,轻咳两声,与梁霄叙话起来,“这些时日府上忙碌,梁夫人的身体可好?”
“甚好,略有疲惫。”梁霄的回答很轻,很短。
洪老大夫微微点头,“芳茹姑娘即将出府,老朽也没什么能表达心意的,稍后便赠一支二十年老参,望四爷代为转赠,不要笑话礼薄。”
“若您怕被笑话,就收若瑾为徒,我送您十支二百年老参。”
梁霄这话一出,噎的洪老大夫又不停的咳嗽起来!
沐阮连忙过去,生怕师父再被这话气晕过去。
他心里不由担心起来。
这还没收梁四奶奶为徒呢,师父已经晕倒一起,险晕一回,若真是收了…那岂不是…岂不是更危险了?
洪老大夫灌了两杯水,才把那口气顺了下去。
而不等他再开口没话找话,徐若瑾轻轻的站了起来。
“我要学号脉,无论多么难,我都要学,只要您肯收我为徒,我绝不丢您的名声,砸您的招牌,更不会给您丢脸,两年时间,我只学号脉,对外绝不说是您的徒弟,直至有一天您发自内心的乐意认我为徒,若学不出个出类拔萃,我徐若瑾这三个字就倒着写!”

第487章 求学

徐若瑾的这一番话,说的洪老大夫惊呆半晌,久久没能平静下来。
沐阮一直盯着自己师父,生怕师父一口气没上来,再晕过去!
这倒不是被气的,而是被惊的。
梁四奶奶这一番话,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热血沸腾,更何况是师父了?
这个女人的确很不简单,而她刚刚许下的誓言,绝不是信口开河,真实,硬朗,韧劲十足!
连自己都觉比不上她的这颗求学的心…
“唉…”
洪老大夫又是一声长叹。
他惋惜,惋惜徐若瑾是个妇人,可她的这份心意实在让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惜才爱才,更期望培养出更多的医者造福百姓,可徐若瑾的身份着实棘手,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答应,可沉了许久的那颗心,却又被她的坚持打动,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可怎么办才好?
琢磨了很久,洪老大夫轻咳两声,“还是先看一看你调配的酒方子吧,既然是送入京都的,那便要去掉烈酒,多做温和之酒,不过好在只是喜宴上用,不是长久服用,倒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但还是更为谨慎些好。”
径自的嘀咕着,洪老大夫不再开口,而是专心的一张一张翻起方子来。
徐若瑾完全抛开刚刚拜师一事是否得逞,让春草备好随身带来的笔墨,她则认真的听洪老大夫讲方子的利弊,用心的做笔记。
即便洪老大夫年岁大,但讲述的速度自当要比徐若瑾记录的速度快。
于是…
纸张上乱七八糟看不懂的字和圈圈点点,只有徐若瑾自己能懂的符号产生,让梁霄看了都甚是奇怪。
洪老大夫行医之心十分郑重。
每一个方子,他都讲了利与弊,适合什么人,不适合什么人,喝多了会有什么反应,需要以哪一种解酒的方子化解,而解酒的方子又不适用于什么体质的人…
林林总总,一环绕一环,医学的博大精深,让徐若瑾恨不能再多长出两只耳朵四只手,哪怕变个八爪鱼她都乐意。
只可惜,幻想不是现实,她只能一心一意的用心去听,把能记的全部记下来。
而洪老大夫在讲述时,偶尔也会提及两句号脉的基础方法,徐若瑾听不懂的便立即请教再问,洪老大夫也用心的解答。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
两个时辰也过去。
徐若瑾还想再听第三个时辰,洪老大夫一脸疲惫,连忙摆手,“一共三十七张方子,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一日也无法讲得通透。”
“着实是我不好,忘记了时间,您先好生休息,要不…我改日再来?”
徐若瑾这后半句是试探,也是想看洪老大夫最终的决定。
洪老大夫并没有马上应答,思忖下才道:“老朽年迈以高,着实熬不起,想不动,只今日这两个时辰,我便已有力不从心之感。”
“原本我刚想让小岑来替代老朽,为你把剩下的方子瞧完,可小岑又忙着行医寻药,忙着赚钱养家,也无法帮得上你的忙。”
洪老大夫铺垫半晌,看了一眼沐阮,“不如,就让这沐阮跟着你,他自幼就跟随在老朽身旁,比不得小岑,但也能拿得出一二,不知是否可行啊?”
“行,当然行,太行了!”
徐若瑾立即满口答应,欢喜的不得了。
反倒是沐阮一脸呆滞,瞪大眼睛看着洪老大夫,不明所以!
怎么…怎么自己突然被师父给派出去了?而且还是要跟着这位梁四奶奶?
沐阮的年纪不大,今年还不足二十,之前一直装沉稳老成,可听了这个消息,不免露出几分年轻的稚气来。
看到沐阮如此慌乱的模样,洪老大夫冷哼一声,“怎么着?难不成还想一直跟在我身边?该出去锻炼一下了!”
“师父,徒弟觉得…”
“号脉你不会吗?”洪老大夫打断他,质问起来。
沐阮连连点头,“会。”
“能不能担起独自行医的责任?”洪老大夫再问。
“能!”沐阮说到此,颇有几分自傲,“跟随师父习学十年,单独行医五年,只有两次遇上疑难之症,力不从心不敢笃定方子是否妥当,才请师兄出手。”
洪老大夫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今晚就收拾收拾,明儿去梁家吧,什么时候撵你,你再回来。”
“呃…”沐阮被一个“撵”字,击败的哭都没了眼泪。
还得被人撵才能回来?不撵还不能回来看看了不成?
合着自己就等同于被当面送人了,还不许说个“不”字,这是哪儿的道理!
余光睹见梁四奶奶笑眯眯的模样,沐阮只觉得寒毛倒竖,怎么觉得她看自己的目光,已经不再是看待一位行医的大夫?更像是美味佳肴?
就算想学号脉,也不至于这副表情吧!
沐阮不是傻子,他自当明白师父把自己派去梁家,是期望通过自己之手,把号脉把脉的功夫转教给梁四奶奶。
师父不亲自教授,自当有难言之隐,他作为徒弟,也不得不听从师令,更何况,他没有家人,只有师父。
“即使如此,我便谢过师父了。”徐若瑾仍旧称洪老大夫为师父,“师父放心,在外人面前,我是不会如此称谓您的,什么都没学明白,自当不给您丢脸,但私下里,我还是要尊称一声的。”
洪老大夫心里一软,摆手道:“去吧去吧,老朽太累了,就不送了,就这么一个徒弟,也等同于交给你们了,他是我带的最后一个徒弟,他有了着落,老朽这辈子也能踏踏实实的闭上眼了。”
“师父!”沐阮颇有几分激动的想要掉泪。
徐若瑾听到心中却格外惊诧,惊后便是崇敬,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沐阮跟随洪老大夫这么多年,师徒之情更胜于父子,亦或许洪老大夫默认自己拜师,也是为了给沐阮寻一着落吧!
徐若瑾没有再说什么,看向了梁霄。
梁霄起身,寒暄两句告辞的话语,便带着徐若瑾回了梁家。
他二人一走,沐阮双腿“噗通”一声跪地。
洪老大夫拍拍他的肩膀,“为师这辈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别学你大师兄,医正名声虽响,却****担忧自己的命,也别学你四师兄小岑,一辈子行医,见多了府邸的腌臜,胆小甚微,只能窝在此地,度过余生。”
“徐若瑾虽是个女人,有没有其他的本事我不知,但她却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虽然这四个字评价女人并不贴切,她确真是这样的人,梁霄更是!”
洪老大夫语气笃定,“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的造化了!”

第488章 坚定

徐若瑾离开坐上马车后,还觉得今儿的事是否办的太顺利了!
就这样的认了师父,而且还拐走一个到身边随时压榨的帮手?
“怎么觉得有些不真实呢?”徐若瑾掐掐自己的手心儿,很疼,可她仍觉得事情有些过于顺利了,有点儿做梦的感觉。
在她的认知当中,洪老大夫应该是很难搞定的,怎么昏过去被救醒,反而妥协了?
梁霄拿过她自掐的那一只手揉着,“你觉得顺利?我不觉得。”
徐若瑾看着他,“难道不是?”
“是你坚定的态度,感动了那个老头子,”梁霄对她那股不服输的韧劲儿也格外欣赏。
最初见到她,便是她那副不卑不亢,不屈不挠,不破不立的胆量,让梁霄心里微微一动。
而今日,也正是她坚定的态度,让洪老大夫为之一震。
尽管徐若瑾是个女人,可她骨子里的胆量却比某些男人更胜一筹,这不得不引人钦佩。
徐若瑾听梁霄这般说,撇撇小嘴,略带满足的道:“我可不是空口虚言,而是实心实意。”
“所以才会这么顺利。”梁霄想到沐阮,“更何况,那老头子不还把身边的徒弟交托给了你?这份责任可不轻。”
徐若瑾自当明白洪老大夫的意思,“我不愿把这件事单纯的想成交易,太惹人伤心。”
“往后看吧。”梁霄顺着她的目光,从车窗缝隙看了出去,“或许,日子也要忙起来了…”
徐若瑾没有多说,只与他依偎在一起。
回到梁府,徐若瑾立即把今日与洪老大夫敲定好的方子又重新的整理一遍,留下还未探讨明确的,等沐阮到来之后,她会揪着他快速的敲定,然后让梁霄上折子要钱!
梁夫人也在埋怨和无奈中缓回神来。
不管宫中是为了什么原因来要徐若瑾酿的酒,梁家当务之急是把芳茹安安稳稳的嫁去涪陵王府,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这件事办妥,便要盯着老大的儿子,她的长孙子瑜的下落,至于什么酒不酒的,自己又无法操纵,只能任由徐若瑾来掌控此事!
那虽也与梁家息息相关,但“灵阁”是徐若瑾的私产,她纵使不认这与梁家有半分关系,也是能耍得了赖!
索性把事情完完全全的交托出去,她只把控好芳茹的亲事就好!
如此捋清思路,梁夫人便开始忙碌起来。
府中的丫鬟婆子,下人小厮脚不沾地,而此时此刻的夜微澜也没有了最初的沉稳,开始迎见递帖子求见的官员。
第二日沐阮拎着大包小裹来到梁家,不等说几句寒暄的客套话,就被徐若瑾揪到了小书房中,把剩余的方子往他面前一摆,干脆利索的一个字:“讲!”
沐阮嘴角抽搐,“好歹让我先喝口水啊!论身份,你是梁四奶奶,可论师门辈分,你也得唤我一声小师哥的!哪有你这么使唤人的!”
“呃…”徐若瑾还真忘了想这个问题,再看门外小厮为他收拾的包裹,不由皱眉道:“一个大男人,怎么东西这么多?”
“都是书,医书,药书,医经,还有各类心得抄本,当然要随身带了,难不成就靠脑子想吗?”
沐阮离开洪老大夫本就心生哀伤,可来到梁家,见到这位师父为他寻找的依托之人,沐阮怎么感觉都不靠谱!
恐怕师父要失望了…
“原来是医书!”徐若瑾当即两眼放光,大呼着红杏和杨桃,“好生的拿放,别碰坏了,让人布置两个书架在白大夫的屋中,最下面一层要垫好了毡子,免得把书弄潮了…”
红杏在外立即答应下来,沐阮才算叹口气。
好歹对书是有几分爱护的,想必是真的喜爱这一门学问。
徐若瑾不再废话,而是倒上一碗茶后,便死盯盯的看着沐阮。
沐阮感觉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废话,她的眼神都能吞了自己,索性把牢骚和师父的嘱托抛却脑后,专心致志的拿起方子来…
一个讲,一个提问,一个回答,一个思忖,最后敲定下来,然后进行下一个步骤。
如此从早忙到晚,沐阮只觉得眼前冒金花!
他是真知道师父为何把自己派来帮这位梁四奶奶了,连自己的身板都要吃不消,何况是他老人家?
合着自己是舍身为师进狼窝了!
徐若瑾这一日的收获很大!
不但敲定了方子,而且她还特意的询问方子能治的病症,每一味药的相生相克,相辅相成…
一个问题,可以衍生出无数种病症病例,而徐若瑾是杀下心来,打破沙锅问到底,而且还要沐阮描述那一类病症的脉象,面相。
“若霄轩”的丫鬟婆子被她挨个的叫进来诊脉试验,再由沐阮来纠正,讲解…
可徐若瑾是越听越明白了,丫鬟婆子们却不能忍受了!
被叫进来当试验品不说,还被四奶奶和那位大夫接二连三的说出病症,这身体可是她们的啊,每说出一样毛病,这心里就“咯噔”一下,等四奶奶彻底放人时,她们都想立即去寻个坑把自己埋了!
实在是忒煎熬了…
这等日子,接连过了四天!
明日便是大婚送亲之时,就在这第四天的夜晚时分,梁夫人便把徐若瑾和梁霄全部叫去了“若霄轩”。
再过四个时辰,便有前来添妆的各府夫人小姐,拜客的老爷公子,而此时此刻,或许是家人团聚的最后时刻!
梁芳茹忍不住开始抹眼泪儿,尽管嘴上告诉自己“不哭,不能哭”,可越是这般想,眼泪儿掉的越夸张!
正屋的大门关起来,梁夫人只留了梁芳茹,徐若瑾,梁霄以及曹嬷嬷和方妈妈。
丫鬟们倒好了茶,便齐齐退了出去。
梁夫人这几日的劳累也满是疲惫,可她越是疲累,越觉得压力很重,担子很沉,这一颗心也越发的忐忑起来。
“芳茹明儿一早便要出门子,跟随涪陵王世子前去西南,在你临走之前,我要郑重的说上一句话,希望你能铭记在心。”
梁夫人如此认真,梁芳茹立即起身,跪在她的面前,“母亲您说。”
梁夫人抚摸着她的手,“我只期望你无论何时,都要记得你姓这个梁字,不要辜负了你兄弟的期望,也不要辜负了梁家!”
梁芳茹格外认真的点头答应,“母亲放心,若我忘记了梁家,忘记兄弟,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梁芳茹的毒誓,让梁夫人的心沉稳半分。
徐若瑾在一旁惊愕的腹诽:梁夫人出嫁之前,是不是也得忠勇侯府这般告诫?
在她的心中,到底是梁家重,还是忠勇侯府更重一分呢?
这是一个无解的谜题,没有人能说出正确答案。
因为这不是道义,而在人心…

第489章 嫁前

梁芳茹哭成了泪人儿,梁夫人也没有吝啬口中的警告。
“不是我心狠,而是我必须要给你讲清楚这其中的利益关系,以免你几句话就被糊弄的不知了天南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