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三日便是薇宁与萧颂成亲之日,她自搬到这里便难以入睡,时刻克制着不去想宁柔之事。上一次若虚子不肯明说到底出了何事,只说宁柔的病有些麻烦,要她放心,可她如何能放得了心。
此时她尚不知自己的身份秘密已经外泄,如往常般沐浴后捧着书本看,同时让婢女为她打理湿发,而国师又派了人来请她过去。
这么晚了,国师找她何事?薇宁稍微收拾下,便依命前去见他。刚走出归燕阁,却看到天恒站在微蒙月色下等着她,看到薇宁他的脸上浮起温和的笑容,亲切地道:“我来接妹妹去见师尊。”
天恒领的路却不是往丛芜居,而是去了一处离丛芜居不远的院子,那里十分僻静,门口处虽然无人把守,薇宁却觉得有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不由得心中戒备起来。
天恒转身说了句:“这儿附近有许多禁军守着,不用害怕,很安全。”
“天恒大哥,不知父亲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天恒也不多说,推开院门示意她走进去,等她刚一进去,便从外面把门关好,自己却没有跟进来。
国师就站在院中央,仿佛泼了墨般的夜色下,他脸上的面具更显得无比诡异可怕。
看到是他,薇宁有些慌乱的心反倒镇定下来,她对国师极其憎恨,但惧怕之心却慢慢消退,也许是从前将国师看得太过神秘,如今住到国师府,离得他近了,才发现国师也是个人,而且他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好歹她还会武,若是正面对上她根本不必怕他。
未搬入国师府前,她曾入了次宫,领了道密旨,女帝竟要她暗中监视国师,查探国师府一干人等的动静。这一对君臣已然离心,薇宁心中思量着不必她去挑拨离间,他们早已貌合神离,说不定哪日便会反目。
国师向她招了招手,叫到近前问道:“我听天恒说你今日饭食用得不多,可有不适?”
面对他的殷殷垂询,薇宁总觉得心中怪异,好在她已慢慢习惯了国师这副关切与爱护的慈父模样,想着他赠的那块玉佩,打起精神回道:“并无不适,只是有些犯懒罢了。”
“若是哪里不惯尽管告诉天恒,他是大哥,照顾你是应当的。”
“是,父亲。”这两个字似乎叫得越来越顺了,薇宁在心中暗叹,仍是微微笑着,眼中全是慕孺神情,任谁也不会看出是假意。可惜国师却清楚得很,眼看着自己的女儿隐忍着所有情绪,他有些不忍,差点想告诉她真相:“其实……”
我是你的父亲。
我并没有死。
可这些话在心中放得太久,已变得无比沉重,话到嘴边变成另外一句:“其实这会儿叫你来,是想让你见一个人,既然已经是一家人,有些事也不用瞒你。”
亲生女儿却非要认为义女,国师内心充满着矛盾,无数次猜想若是薇宁知道了真相会如何?他忍不住想试探她,但每一次他又及时清醒过来。
薇宁直觉想到了宁柔,她的心跳得更快,口中应道:“是。”
原来这处院落里住着一个女人,薇宁被国师带进房,发现朦胧灯光下坐着的正是她渴盼已久的宁柔。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名容貌平凡的仆妇站在她身后,看到国师带着薇宁走进来,立马悄悄退了出去。
薇宁轻轻走到灯柔面前,认真打量着她未曾老去的容颜,她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看见了未知的将来,一点也没有因为薇宁站在面前有所改变。
宁柔眼中并没有她,一直看缥缈的空虚处,薇宁终于见到宁柔,却是在这副情形下,她紧紧抿着嘴,努力让快速跳动的心缓下来。
“父亲叫女儿来,就是看她吗?”
国师在她身后轻声道:“她叫宁柔,病了很久,我请人来为她诊治,可惜,她还是连话也不能说。”
“现在这样挺好,你看她,什么忧愁也没有,我倒觉得她活得比大多数人都平和喜乐。”
国师低头一想,颔首道:“你说的很对,就这样很好。”
他似乎想通了什么,薇宁不在意地站到一旁,问道:“父亲对她这么好,还要我来见她,似乎她对您来说很重要。”
国师一脸唏嘘地道:“她是我的一位故人,原以为她早已不在人世,没想到还活着。府中没有女眷,你若是觉得孤单可常来看看她。”
故人?薇宁不由自主猜想国师的来历,他似乎太神秘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姓什么名什么,也许只有女帝知道真相。
“我听说,靖安侯便是因为这女子被陛下斥责,原来她竟是父亲认识的人,难道您与靖安侯……”
说起靖安侯,国师满脸不高兴,虽然周丛嘉如今过得很狼狈,但远远不够。
“那种无耻小人提也不要提,不过老天有眼,恶人自有恶人磨,你安心等着嫁人,不要想这些事。”
这些事是哪些事?薇宁觉得国师句句皆有深意,却猜不透他是真的意有所指还是无心之语,只是说到成亲,她的头便隐隐作痛,心里更是不安。太顺利了,在这样的局势下还能成得了亲吗。
第三十五章父女隔心
待嫁之身住进国师府有一样好处,起码能避开长青会,他们见她当了女官,还封了女学士,更想拉拢她,甚至想让她出手去行刺女帝,因为她有机会面见女帝。薇宁皱皱眉,如果真能得手那老天爷就太不开眼了,这些亡命之徒只会想当然,哪里知道见皇帝与皇子们其实条条框框的规矩很多。长青会见她如此,更觉她是奇货可居,几次提出见面,都被她回绝,薇宁受命入住国师府,去查国师,借此正好避开他们的纠缠。
第二日薇宁便收到封长卿托焓亦飞送来的消息,才知道出了这等事,略一思索便猜到肃王的想法,他的心思在皇位,巴不得所有人与女帝为敌,应该不会将这件事捅出来,但是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摆在案上的肉,若是肃王找来,她该如何应对?
石致远是长青会的人,出了这种事长青会该给她一个说,看来势必要见一见川老了。
焓亦飞逗弄着她挂在房檐下的鹦哥,一边打量着她有些凝重的神情,猜测她为何这副模样。自她搬入国师府,最高兴的人便是他,一点也不避讳地日日来见她,还要带上各种稀罕玩意儿,那只白毛鹦哥就是他的杰作。
“薇儿妹妹,这只鹦哥好像瘦了点儿,你说呢?”
薇宁看了眼那只带毛畜生,心想这鸟儿还不如是只鸽子,好歹能帮她送封信出门,眼下她实在不好随意外出。封长卿很谨慎,虽然托的是焓亦飞传信,内容却写得十分隐蔽,寥寥数语也只有薇宁能看明白,她并不打算让焓亦飞知道她与长青会的关系,含糊应道:“它身上本来就没几两肉,能瘦到哪儿去?”
“你没用心照顾它,算了,若不是我这几日被师尊支使得团团转,也不会顾不上它。”
薇宁没有接话,有时候她在怀疑国师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要不然为何总将焓亦飞隔得远远的。
无论如何,她得找机会出门一趟。薇宁送走焓亦飞,回房去换衣裳,却发现妆台上多了个纸团,上面写着一行潦草的字:申时正请移步城西晓然亭,逾时不至后果自负。
没有署名,留言的语气中是极明显的威胁,薇宁冷冷一笑,能在国师府来去自如,此人身手不错,看来为见她一面不惜以身犯险。也罢,她并不是怕事的主,便是去见上一见,约她的人无非有两路,一路自以为握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想逼她就范;一路便是肃王所派,而肃王心中的计算她多少能够猜到,若是可以,她不介意与他合作一番,相信肃王对女帝的恨不比她少。
她悄悄地避开身边婢女,独自往府门口走去,路上即使有府中仆从看到,也不敢上前阻拦,只是在府门口遇上了意外阻挠。
“薇姐姐,你要去哪里?”
这个叫她姐姐的人是凤梧,不知为何,他见到她总是姐姐叫个不停,嘴甜得不行,似乎真与她亲近得不得了。可是薇宁却知道凤梧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么单纯没心眼,相对于他的热情,她看起来格外冷淡:“没什么,出门走走。”
凤梧听了没什么,但跟着他的阿莫却心中不平起来,他家公子平时见人连话都懒得多说,难得待人如此热乎,却贴上个冰块。她不就是新晋女官,才认了国师大人为义父吗,凭什么这样!
“叶大人,三日后便是你大喜的日子,这会儿出门不大合适吧?”忠心为主的阿莫口称叶大人,根本不想承认她是府中小姐。
薇宁冷冷地看了眼阿莫,主子话少,下人话唠,她要是有空非替凤梧管教一下不可,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冷笑一声走了。
阿莫急道:“公子,你看看人家,你好歹也动一动啊,好让小的也跟着出门沾沾光。”
凤梧沉吟了片刻,慢吞吞地道:“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那赶紧的,要不然赶不上了!”
主仆二人跟了上去,凤梧依旧慢慢地走着,阿莫抢在前头道:“我家公子也要出门,不如就让你搭个便车?”
薇宁古怪地笑了笑,看着凤梧,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脖子,羞羞地道:“我不常出门,麻烦薇姐姐了。”
他倒没说假话,连国师府的大门口他也不常来,守门的侍卫看到凤三公子也瞪大了眼,看得他小脸更红。薇宁看着阿莫抢着吩咐套车,也不拒绝,最后与凤梧都上了车。
上了车后凤梧明显话变得多起来,薇宁淡淡地道:“别叫我薇姐姐,当不起。”
“怎么会,大哥二哥叫你妹妹,你自然是我姐姐,难道,你还没有我年纪大?”
薇宁不再理他,凤梧却一直没话找话,“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薇姐姐很熟悉,象是在哪里见过。”
她定定地看着他,肯定地道:“你认错人了。”
“不会,我若见过的人一定记得,说不定上回薇姐姐不是穿这身衣裳,不是这副打扮,我好好想想……”
“原来你身边的小侍从话多是跟你这个主子学的,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府里怎么从来不说话?”
凤梧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笑着道:“原来薇姐姐喜欢话少的,想来小静王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
提起萧颂,薇宁忍不住心跳加快,他确实不怎么爱说话,两个人相处之时似乎不需要太多言语,他懂她,她懂他。
车子行了半晌,已来到热热闹闹的大街上,薇宁听得外头阵阵喧闹,皱眉道:“我不爱同人一起,你自己玩一会儿就回去,我先下车。”
说罢不顾马车未停,拉开门便跳下了车,头也不回便走了。
她动作极快,车夫和在外面随行的侍从都未曾发觉,凤梧眨眨眼,也不吭声,等到了地头,阿莫大呼小叫地叫起来,他才揉着眼道:“到了么?”
“公子,叶大人呢?”
“不在车上吗……我只睡了会儿,她人怎么不见了?”
金井胡同那间普通民居中,薇宁如愿见到川老,一向都是长青会的人与她联络,今日她私自来到这条狭小的巷子,敲开门闯入后堂,差点与长青会的人动上手,风首领不满地道:“叶姑娘,好好地为何闹成这样?”
“阿风,别用这种口气跟叶姑娘说话。”川老近来身子不是太好,虚弱地制止了风首领,转过身对薇宁道:“叶姑娘,不,如今要叫叶大人了,您贵人事忙,我们早想见您一面,只是一直见不到,没想到今日你却主动登上门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看着眼前明丽无双的女子,川老心里无限感慨,原本以为她可说动江南王出手相助已是不易,没想到还是小瞧了她,不仅从众多女学子中脱颖而出,得了女帝的看重,国师竟收她为义女。不过对长青会来说,她做得越好,他们的助力越大。
薇宁来这一趟也不容易,路上光是摆脱国师府的人便用了小半天,她可没有半分歉然,“川老,你也知道我现在不方便见你们。”
川老点点头,问道:“靖安侯如今已经一文不名,叶大人可知?”
薇宁没有漏掉这样的消息,靖安侯当然不至于那么惨,只是被长青会盯上,府里一直不太平,刺客连番上门,并不针对他,而是针对他府中所有人,那些姨娘夫人,还有仆人婢女们可没武功,也没有人保护着,不多时便人心惶惶,有不少人请辞,那些卖身的奴婢走不掉,只得偷跑,一时间靖安侯府差点成了无人之地。
她不置可否地道:“贵会为我做得已经足够,多谢。”
“想必你已知梁王遇刺一事,那妖妇行事不计后果,随心所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长青会励精图治这么多年,无法再忍下了,否则就要看着她杀尽先皇的血脉,还请姑娘大力相助。”
梁王胆子太小,经此一事,再也没胆和长青会有来往,说道若是女帝在世一日,他就再也不敢有别的心思,川老怒其不争却也无法,恨不能立时杀了那个妖妇。他身为长青会主事者,为了家国梦帝王业殚精竭虑,耗尽半生心血,如今刚看到一点希望,无奈年事已高,许多事有心无力,无法再长久地等下去了。
薇宁皱眉道:“川老的意思是?”
“立储之争不知何时才有结果,梁王殿下又……不若我们提早举事,顺应天意反进宫去杀了那个妖妇!”
难道川老有把握举事成功?长青会的实力如何她并不清楚,可是对川老如此坚决心存佩服,这才问道:“长青会是否打算弃梁王捧肃王?”
“叶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就要问问石公子,到底我哪里对不起长青会,竟然与肃王暗中搭通关系,将我卖与肃王,岂不是想害我?”
她一脸郑重,且根本没必要说这种假话,川老闻言惊怒交夹,被激得咳得喘不过气,这件事他并不知情,细细想来,石致远已有三天没有露面了。
风首领替川老答道:“此事绝非长青会的意思,石致远若真做下这等事,那便等于是我长青会的叛徒!”
川老也道:“叶大人,老夫委实不知这件事,待我详查之后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最好如此,我费了多少功夫才有了今日的局面,没想到被他一番话便卖了个干净,还说什么举事成就大业,还是先好好想想该如何保命要紧。”
凤堂主握紧腰畔的刀柄,恨声道:“这个无耻小人,我早该将他一刀斩了!”
他一直觉得石致远留在会中是个祸害,无用胆怯,只是川老觉得对不住石家,才留下了他,没想到他竟做下这种事。
薇宁今日出门还另有要事,此时她话已说到,便匆匆去了下一个目的地。
城西晓然亭向来是风雅名士聚集之所,此处植着松竹,还有溪水环绕曲径,午后游人不多,确实是个无比僻静的去处。
只是薇宁如约而至,却没看到约她的人在哪儿。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一道人影踉跄着奔了过来,连连回头向后看,身上有点点血迹,看来正被什么人追杀。
待薇宁看清来人的样貌,忍不住吃了一惊,这不是一直跟在萧颂身边的莫言吗,她怎么来了?不能让她看到自己,想到这里,薇宁连忙躲起来,哪知莫言奔到晓然亭后突然叫道:“叶薇,我知道你已经来了,出来吧!”
薇宁一听便肯定约自己来此处的人正是莫言,她叹了口气,从树后转出来,谨慎地问道:“原来是你约我来的,不知莫言姑娘为何要见我一面。”
莫言形容狼狈,咬牙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叶姑娘,终于见到你了。”
她身上有好几处伤,全都是躲避萧颂的追捕时伤的,曾经有两次她差点被抓到,即使如此,她仍然没有贸然传讯给女帝,而是执意先见一见薇宁。
此时见到薇宁,她又不知自己为何非要见这一面,脸色苍白地靠在凉亭柱子上,慢慢运气为自己疗伤,薇宁并没有不耐烦,而是等着她恢复力气。
过了一会儿,莫言开口道:“我找你来,只想问一个问题,你是真心想嫁给小王爷吗?”
薇宁不愿同萧颂身边的女人说这件事,冷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什么真心假意,难道我们的事还要同你交待吗?”
因为提到萧颂,她深邃如湖水般的眸子起了阵阵涟漪,莫言失神地看着她,末了叹道:“其实我很羡慕你,可以说是嫉妒得要死。”
“这话从何说起。”
“两年前我被陛下赐给小王爷,入了静王府后,全心全意地服侍他,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小王爷能看我一眼,哪怕是冲我笑一笑也行,可是他只当我是个从内卫出来的探子,防着我远着我,即便他知道我对他一片真心。”莫言惨笑一声,忽然站直身子,指着自己身上的斑斑血迹道:“你看见我的伤没有?”
“看见了,莫言姑娘在哪里受了伤,不先包扎一下吗?”
“这些伤都是小王爷所赐。”她心中既痛且伤,颤抖着说出这句,泪也跟着落下来。
薇宁有些不解,萧颂是有些喜怒无常,但还不至于对莫言下手,毕竟她是女帝派去的人,看到莫言如绝境困兽般的神情,她悄悄握住袖口滑出来的短剑,叹了口气道:“世间男儿皆薄幸,原来萧颂也不例外。”
“不准这么说小王爷!你也不必惺惺作态可怜我。实话告诉你,我是偷听到他与一个叫封长卿的人说话,才知道你叶姑娘来历不凡,竟与长青会有瓜葛,然后我又顺着这条线查到了石致远,还有肃王,叶姑娘,你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可笑我一直没有看出来。”
萧颂与封长卿之间有联络!这点令薇宁很意外,她提紧心神问道:“莫言姑娘不是在开玩笑吧,小王爷无缘无故说这事干什么?”
她初见到莫言时,因发觉并不是想像中的肃王相约,便放松下来,只当莫言放不开萧颂才故弄玄虚,这会儿才知道麻烦来了,没想到不光肃王知道了她的事,就连莫言这边也泄了密。莫言留不得!薇宁在心中暗讽自己竟会觉得她有些可怜,但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今日她怜莫言放过她,明日说不定便会死在莫言手中。更何况,莫言约她来这里本就没存着善意。
莫言还在捂着胸口调息,似乎根本没看出来她眼中的杀机,继续说道:“还不是为了你?小王爷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怕你有事,一查到石致远与肃王勾结便赶快通知封长卿,要你小心石致远。”
薇宁张口无言,她只顾着留意是否有人跟在身后,怕惹来麻烦,却不知萧颂暗中替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就算如此,莫言姑娘又为何弄得这般狼狈,你不是应该尽快入宫去找你的主子,告诉他们我的身份秘密,萧颂身份尊贵,陛下定然不会处置他,只会杀了我,这才是正理啊。”薇宁看了看她的模样,慢慢笑起来:“看来你见不着你的主子。”
莫言苦笑一声,她若是离开静王府便直奔宫门也就罢了,如今错失良机,被萧颂派的人四处追捕,有一次险些被抓到,虽然性命无碍,但几次交手落下不少伤。如今她没有机会见到女帝,便执意见一见薇宁。
莫言咬牙从怀里掏出拿出一块牌子,在薇宁面前一场:“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只是一扬手,薇宁已看清楚她拿的是内卫令牌,不动声色地问,“是什么?”
“这是内卫专有的令牌,只要我凭着牌子去任何一个衙门,表明身份就能入宫见陛下,将一切全盘托出,你以为我就没有机会?”
“那么莫言姑娘为何不去呢?”知道她还没机会将自己的身份泄露,薇宁便也不急,顺着她的话问下去,其实莫言的心思她多少能猜到些。
莫言抹去唇边的血迹,垂首道:“我……并不愿违背小王爷,也许在他心里,需防我忌我,可是天知道,我永不会去害他。即使我有机会见到陛下,也不会说出小王爷维护你的实情。”
薇宁相信她是真心实意地爱慕着萧颂,哪怕被伤成这样依旧说得这般情致绵绵。
她忽然抬起头,用充满希翼的眼神看着薇宁:“若是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不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份。”
薇宁叹了口气,明知道她想说什么,仍是问道:“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你不能嫁给小王爷!”她坚定地道:“你会害了他,想想自己的身份,叶薇,我不清楚你为何要同朝廷叛逆在一起,总之你太危险,会害了小王爷,我不能让你害了他!”
果然如此,薇宁失笑道:“这却有些难办,莫言姑娘告诉我,我该怎么拒绝这桩亲事,三日后便是成亲之日,我用什么样的借口拒绝了这门亲事?”
她不管不顾地道:“这就是你的事了,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扬扬手中的木牌,想要示威,却看到薇宁亦拿出一块牌子,和她手中的一模一样。
“莫言姑娘太天真了,这牌子我也有,只要我对陛下说,我与石致远刻意相交,为的就是刺探长青会之事,陛下会信谁呢?我甚至可以给陛下提供些长青会的据点,反正那些不是我的人,我不心疼。”她收好牌子,面带恳切地道:“虽然你是前辈,但我仍要说,你离开内卫太久了。”
“没想到,陛下竟对你宠信到这种地步!看来今日我们注定有一个要死在这里。”
话已至此,确实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两人一番交手,因莫言一天一夜不曾好好歇息过,身上还有伤,薇宁占了上风,短剑翻飞,击落莫言的兵器,数招后将她制住:“对不住了莫言姑娘,我不能放过你!”
莫言闭上双眼,虚弱地道:“你下手吧。”
等了片刻不见薇宁下手,她冷笑道:“叶姑娘心软了?你要知道,放过我就等于给自己留下个隐患,你不怕被人知道你的秘密?”
被杀的倒劝起杀人的了,薇宁露齿一笑:“我改主意了,打算将你交给萧颂,由他来处置你。”
“你……”莫言闻言大怒,这女人是想看着她死在小王爷手里,实在是心狠!
突然薇宁拖着她站起来,神情戒备地看着晓然亭东边那个出口,一人笑着从林中走出来,他看上去年纪适中,温文尔雅,气度非同寻常,见到薇宁二人后抚掌道:“本王久仰叶薇姑娘之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总算是见着了。”
莫言惊呼道:“肃王殿下!”
薇宁始知来人便是肃王,他怎么会来,难道竟是跟着她来的吗?说话间,大批黑衣护卫从林子里冒出来,一步步逼近二人,眼下的形势对她十分不利,没必要再制着莫言,于是她收回短剑,推开了莫言,冲肃王说道:“肃王殿下带着这么多人,有何贵干?”
“如今到处都不太平,我那弟弟走到京郊也能被人下手,你说我敢不带这么多人吗,再说姑娘你的身手也不差,若本王一个人来,只怕今日亦要死在此处。”
肃王笑的志得意满,上天似乎开始厚待他,想来他图谋大事也会犹如神助。
萧颂带人找到晓然亭时已近傍晚,天开始刮起了大风,一片山雨欲来之势。萧颂策马奔在最前,他心里全是不好的预感,莫言突然脱离了追踪,而此时暗中跟着薇宁的人亦来报说跟丢了人,这中间会不会有联系?
晓然亭附近的草木有被剑势削碎的痕迹,地上偶见点点血迹,王府护卫分散来搜索,不多时便道远处竹林中发现了莫言,不过人已经死了。
莫言的尸身上面放着一封书信,护卫将信呈到萧颂手中,上面写着:“欲寻叶薇,请来雁池园一晤。”
雁池园乃是先帝赐给肃王柴祯的私产,离这里并不远,萧颂目光变冷,想着肃王野心勃勃想登上皇位也就罢了,如今竟将主意打到自己的头上!他将手中的信揉碎,往雁池园的方向看去,似乎想透过昏暗的天色将薇宁找出来。
“回小王爷,莫言姑娘身上伤十一处,其中有两处是旧伤,应该是被咱们拦截时所受的伤,另外九处却是新伤,下手极狠。属于探查过这里时发现,曾还有大批人马停留过的痕迹,想来莫言姑娘以寡敌众,体力不支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