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客栈的过道里响起纷杂的脚步声,半夜时分格外清晰,梁王妃想到刚才那个男人说过的话,安心不少,有人停在门外,十分有礼地敲了敲门:“梁王殿下,奴才花小六求见。”
谁也想不到宫里颇有权势的花公公会起这样一个名字,他向来羞于在人前自称是花小六,可是对着主子,他就得是花小六,哪怕是被流放在外的梁王。
门里没有一点动静,花公公又道:“奴才是奉了圣命来的,还带着宫里的御医,专程来给梁王陛下诊治伤处……”
门被从里面打开,梁王妃站在门内,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进来吧。”
“是,”花公公在宫里仅次与谢吉安的地位,他此番被派来出这趟差事满心不乐意,抬腿走进狭小的客房,嫌弃地看了看环境,示意御医快点给梁王看看,到底死没死,口中巧言道:“梁王妃不必忧心,陛下闻听梁王遇刺,极是震惊,赶紧就派了咱们来瞧瞧,还带了些服侍的人,我看你这里人手也不太足,就让小的们服侍着,您好歇歇。”
“不必了,我等着吧。”梁王妃怔怔地不敢收用。
御医看过梁王的伤处,换药开方,许是御用之物到底好些,梁王瞧着比之前好了些。他的伤看着极重,到底活了下来,可见是个命大之人。梁王妃这才放了心,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梁王这次回京本就是险中求富贵,只要人不死,一切都还有希望。
等御医终于折腾完,天边已亮了一道光,花公公想着女帝的嘱托,一点功夫也不敢耽误,忙着招呼人套车,打算不等梁王静养好便要赶回京。
“公公,王爷他这副情形,怕是受不得颠簸”
“陛下心忧梁王,咱们还是早些回京,好叫陛下放心。”
“可是……”
“有御医一路看护着,咱家还带有禁军,保准没有人敢动得了梁王。”
拗不过花公公,梁王妃只得带着儿女,看着梁王被抬上马车。因梁王身体虚弱,故而走得极慢,即使这样,一晚上也到了奉都,入城便被送入一座宅院。
梁王回京了,并不像最初消息传来的那象轰动,他无声无息地在自己的府邸住下来,处处有禁军把守,因为遇刺的关系,女帝将他的安危交给了京都守备,若再出事,掉脑袋的就是他了。一时之间也没有官员上门慰问,
宫城里,昭明女帝怒气冲冲地道:“杀他?若是朕下的手,倒是看得起他了,那个窝囊废,根本不值得朕出手!”
国师皱眉不语,不用他提醒,女帝自然知道这件事的影响极坏,除了她谁会向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下手,梁王对她构不成威胁,甚至难同其他三位王爷争些什么,反正敢对崇安皇族下手的人也只有她,这个黑锅背定了。
“陛下息怒,事情已经出了,还是想好应对之策为上。”国师开口道,自薇宁与萧颂婚事敲定之后,他与女帝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毕竟君臣曾经一心,他们之间的事谁也说不清楚。
“你想说什么,难不成朕还要给他们一个交待?荒谬!”
“陛下请静下心好好想想,若是有人说您对梁王下手失了帝德,再煽动百官,到那时,怕不是逼您立储这么简单了。”
言下之意会逼她退位,女帝重哼一声,心中却震荡不已,十年来她辛苦经营,才得出这样一个太平局面,难道要拱手让人?若是再来一场十年前的动荡,她的抱负,她的寄托,将会大大受损。
“你看,这件事是否郭宏所为?”虽然郭宏放出话来支持他,可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郭宏为表明立场,无奈之下选了他,因为他不能支持肃王,也不能支持福王裕王,否则就是别有用心,而不是抱着正统之心。
“不象,他们这些自鸣忠义的老臣子,是绝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那就只剩一个人了。”
“臣一直让人盯着肃王,没发现他有何异动。”
“难道……会是……?”
女帝为这个猜测心惊,从年前立储之事被提起来,自己的两个儿子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皇位实在太诱人,连一向不怎么上进的两个皇儿也积极起来。女帝并不担心他们,只是防着肃王,将来她的皇位势必要传给自己的血脉,可是肃王却不行!
仔细一想,这倒像是裕王能做出来的事,他的气量小,当年梁王被撵去陈州,便是得罪了裕王,女帝借势将他贬出奉都,一去十年,受尽了苦。而郭宏又摆明架式支持梁王回京,自然最让裕王气不过。
女帝怒气渐歇,脸上的神情渐渐转为冷漠,“子敬,你说的对,还是及早想个应对之策。还有,要快些查出是谁下的手,至少要将动手的人找出来,给他们一个交待。”
国师出宫,面具下的脸含着一抹诡异的神情,此时天恒想必已经处理好那些人,刺杀梁王的凶徒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上。

☆、风雨欲来
静王府上下正全力筹备喜事,小静王成亲后仍会住明园,虽然时间紧迫,王府仍是腾出人手将明园里外翻新重新拾掇,纳吉问彩以及置办成亲所需物件皆由礼部出面,宫里的赏赐亦紧跟而来,务求在最短时日内准备得妥妥当当。
唯有莫言郁郁难欢,她站在明园门外,望着簇新的园门,眉梢浮起淡淡的轻愁。那里面已经没有她的立足之处,新人即将进府,而萧颂又不曾将她放在心上半分,两年的相伴便落得个这般结果,她不甘心,想再见萧颂一面,可是他近日却总不见人影。
莫言并不敢自作多情,认为萧颂是在故意避开她,但想见他的心情却愈加迫切起来。
身后的小丫鬟妙儿怯怯叫了声:“姑娘,咱们回去吧。”
回去?又能回到哪儿去呢,她是从宫里出来的,原以为再也不用回去,没想到……
奎总管匆匆走来:“莫言姑娘,您怎么过来了?”
“总管,我想见见小王爷,他如今在何处?”
奎总管敬她是从陛下身边过来的人,轻易不肯得罪,想了想道:“老奴不知,这会儿怕是在书斋吧?姑娘有什么事不如吩咐老奴去办,保管给你办妥当。”
这件事谁也帮不了她,只要能见到小王爷。莫言嗓音微哑,颤声道:“奎总管,小王爷真的要娶国师义女,这件事再无挽回的余地吗?”
奎总管不乐意了,虽然莫言的身份特殊,可这些话真不该从她嘴里出来。当下劝道:“莫言姑娘,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有些话最好不要在小王爷面前说起。这么跟你说吧,这事儿若是小王爷不愿意,那就是天皇老子说了他也不会听的,明白了吗?”
莫言无奈笑笑,她当然明白,这桩婚事别说是陛下赐婚,就算没有赐婚,小王爷对那名女子也是情有独钟。
她屈了屈膝:“总管事忙,我自己去书斋就行。”
萧颂此时并不在书斋,门外的守卫并没有难为莫言,知道她一直近身服侍主子,平日里也相熟,故而放她进了书斋里侯着。
宽阔的房间里堆满书籍,不少是从明园搬过来临时放在这里,莫言站在屋中左右走了几步,不敢擅动书本,便呆立在镂空的木门前,静静地等待萧颂的归来。
直等到日落西山,门外人影闪动,她才听到萧颂如醇酒般好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都往外再退一些,没我的吩咐不准让人进来。”
“是!”
他终于回来了!不知为何,莫言突然有些无措,一个闪身躲在屋内厚厚的帘幕之后,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入的王府,两年来她一直都在等萧颂开口将她收用,但是事到如今,她该怎么说呢?
萧颂推门进房,又轻轻将门合上,他似乎极为乏累,坐入椅中闭目歇息。书斋里静得不行,莫言甚至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此时出去似乎有些突兀,她鼓了数次勇气,还是踏不出一步,也许她该改日再来道出自己的心意。
天色慢慢暗下来,萧颂没有一丝传饭的打算,莫言在一旁等得心急。忽听得窗子一声轻响,似乎被人从外面打开,跟着屋里多了道陌生气息,莫言神情一凝,什么人敢闯到这里来,是要对小王爷不利吗?还好有她在此,正想冲出去制住来人,哪知萧颂突然开口道:“你来了,坐。”
听起来那人竟是与小王爷相熟的,两人约好此刻见面。莫言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悄悄探出身子看了一眼,是个穿着长衫的男子,年约二十多岁,面相英俊,微眯的眼角魅力十足。
她并不认得这是何人,但听得萧颂称他“封二公子”,那封二公子问道:“小王爷派人传信于下官,不知有何事要见面。”
虽然避开众人耳目私下会面,封长卿仍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他知道这些高门子弟一贯自视极高,尤其是面前的小静王,上一回在宫里对他便有些不善,今趟无缘无故将他找来不知为了何事。他二人只顾着打量对方,都未曾发觉藏身在帘幕后头的莫言。
萧颂沉声道:“你应该已知道,叶薇前日搬入了国师府。”
叶薇,这两个字听得封长卿心中刺痛,早在她与萧颂定下婚期之时,他便大醉了一场,到如今还是做不到无所谓,一直躲着她。他点点头道:“知道,她马上要嫁给小王爷你了。那又如何呢?”
“封二公子,不用我提醒,你应该知道她这么做有多危险,难道你不担心她?”
封长卿心中一紧,谨慎地道:“小王爷说笑了,她是国师义女,又即将嫁给你……我有什么资格去担心她,小王爷莫不是误会什么了,下官与她只是同乡而已。”
萧颂懒得与他多费唇舌,直接开口道:“若是不担心她,为何我一提事关叶薇,你便放下一切来找我?禁军军纪何时这么宽松了?我这里有几件事说与你听,若封二公子听了还说没有关系,那便当今日之约从未有过。”
封长卿不由得皱起眉,他不喜欢被人威胁,便道:“请小王爷示下。”
“第一,你是如何进得北衙,这点大家都知道,如今靖安侯在京中的日子过得艰难,而依你与周侯爷的交情,那些屡次找他麻烦的人却从来不动封家的生意,难道说你人缘特别好?”
封长卿不客气地反问道:“小王爷是否怀疑根本就是我在暗中捣鬼?”
“不是你,那些人是什么来历,你我都清楚,跟长青会脱不了干系。”萧颂叹了口气,这几日为了查明国师府里那个神秘的女人是谁,他颇费了些功夫,可是完全没有头绪,倒是查到些别的。“再来说第二,封二公子你风流倜傥,与盛安商会的石小姐之间情丝未了,她倒没什么,可是她有位兄长,却是长青会的人,此等叛逆却是封二公子的座上宾,敢问一声,你和长青会到底是什么关系?”
封长卿忖度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既然萧颂没有将此事告诉别人,而是将他请过来私下说话,那便有转机。他摊摊手道:“小王爷还是别绕弯子了,这些与叶薇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知道你对叶薇的事到底知道多少,可你是她在京城中唯一的朋友,难道不该担心她?”凭借一人之力复仇终是不可行,她必定会借助长青会的力量,单看薇宁与封长卿来往密切便可猜到,她与长青会之间定然早有暗中往来,而萧颂亦能看得出封长卿并不完全了解薇宁入京的真正目的,只是隐约知道些大概,不清楚她身藏什么样的仇恨与秘密,再说依薇宁的机敏的性子,也不象是到处说心事的人,她习惯把心事深深藏起来,即使要一个人默默承受。
封长卿站在那里有些黯然,“我一向以为自己应该是最懂她的人,如今看来,尚不如你。”
他是见惯风月情浓之人,早已看出萧颂与薇宁之间有不同寻常的情愫,此刻纵然心中泛酸,仍是强打精神道:“看来小王爷已知她所行之事极凶险,可为何不亲自劝她呢?”
萧颂沉吟许久,才道:“我不方便见她,只想让你给她提个醒,当心石致远。”
如今他与薇宁有情还似无情,明明该兵刃相见却要结成最亲密的夫妻,婚期越近,萧颂越觉得心里不安,真的要成亲?成亲后他们又该如何日日相对?
封长卿有些迷惑地问:“石致远……为何要当心他?”
不是封长卿要小看石致远,此人空有抱负,喜怒形于外,为人做事太不冷静,对自己的妹妹石富娘又太霸道,总之难成大事。
“我得到消息,石致远已与肃王暗中结盟,他瞒着长青会,瞒着你们,想必是要依托肃王来替他了结仇怨。只是若叫肃王知道叶薇的事,却有些不妙。”
此事令封长卿难以置信,石致远竟瞒着他和长青会做下这种事!想到可能会有的后果,他忍不住面色发白。
萧颂淡淡地说了个地址:“如今石富娘便被他安置在柳岸湖边,房屋奴仆皆是肃王所供,你不妨去看一看。”
封长卿知道在那一片住的非富即贵,最是清静,当下便信了七成,心中焦躁不已:“刚刚小王爷说叶薇搬入国师府会有危险,那又是何意?”
“那是我另一重担忧,国师岂是好相于的?无缘无故认她为义女,说不定便是看出她的底细,隐而不发,定是另有所谋,我真怕她鲁莽行事会出事,最好劝得她离国师远些才行。”
封长卿只得苦笑,他的话未必有用。临走之时萧颂又一脸郑重地交待道:“你……不必告诉她这些是我说的。”
封长卿有些明白他的心意,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怎么说。”
等他离去后,萧颂也没在书斋多作停留,刚出去片刻,突然又匆匆赶回来,在房内扫视一遍,目光落在窗前厚重的帘幕上,慢慢地走上前一把掀开,后面却已连人影也不见,只有一扇半掩的窗户,被风吹得微动。

☆、第 96 章
夜已经深了,柳岸湖边的树林里窜出一条人影,遥望着不远处那片连绵的屋脊。从这儿往东约三里的地界,全都是奉都城里王公贵族的府第,引得不少商贾出重金往柳岸湖附近置办宅子,石致远兄妹如今便住这里的香雪园。
夜晚的凉风吹在莫言身上,她却只觉浑身躁热难消,体内的血全都往心口处奔腾而去。从书斋出来后,她没有回自己的房,而是立即离开了静王府,只因知道自己听到的事情至关要紧,须臾间小王爷便会发现她就在书斋。出了王府她本应直奔宫城,可转念一想,这件事牵连者太多,她无凭无证去见陛下,到时候真能把小王爷也说出来?她是什么身份,不过是得了机缘被赐入王府服侍萧颂,说得不好听只是个婢女罢了,说不定会被人说是心生怨恨诋毁主子……
直至此时,莫言心里仍充满了疑问和惊惧,叶薇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同长青会有勾结,而肃王竟也牵涉其中,她以前也曾隶属内卫,轻易便察觉出整件事的不同寻常之处。长青会是做什么的,凡是与长青会有往来的,必是逆党无疑。可是叶薇……也是逆党吗?莫言实在无法相信一个有着大好的前程的人会是逆党,名动天下,朝堂新贵,马上还要嫁入王府,她根本没有理由去当逆党。最让莫言难过的便是小王爷萧颂的态度,他显然已经知道叶薇来历,还是那样维护她!
她承认,在书斋里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进宫向女帝禀明这一切,而是难以言喻的兴奋。不管叶薇是为了什么,她背后藏有多少秘密,此番她与萧颂的亲事断然成不了。
就这么一犹豫,等莫言到了宫城外便发现有人正等在那里,看来小王爷已经在防范她,明着递牌子进宫是不可能的,一时之间竟无处可去。
香雪园门外,一乘大轿无声落地,里面走出来的正是身着便服的肃王柴祯,园子里的仆妇象是早知有贵客到,打开中门恭敬地迎他进去,边走边向他说着府中的情形。
肃王的日子近来过得极安逸,单看着福王裕王两个嫡亲的兄弟为皇位争得不可开交,直盼着他们两败俱伤,好让他能拣个大便宜。只不过梁王遇刺让他心中警惕,轻易不肯出门,出门必定跟着数名好手。今夜他本没打算来香雪园,可是临睡前侍从问他要在哪位夫人院子里歇下时,柴祯脑海中不知怎么地就浮现出了石富娘的小脸。
并非他没见过绝色,而是上回来见石致远时,石富娘对他防备的态度惹起了他的兴趣,再加上石致远也委婉地拒绝了他,更让肃王不快。当初给石致远挑宅子时便想到这一处,香雪园离肃王府并不远,他乘夜而来,就算得不了手,看一看也无妨。
石致远殷勤地迎出来,寒暄过后又命人将妹子也请了出来,看着石富娘一脸委屈端坐在一旁,肃王有些扫兴。在他心里,没有一个皇子能及得上他越过他,将来待他登上龙椅,这些女子谁敢不顺着他。转念一想,何必同小女娃子置这等闲气,想那宫里女帝身边最得宠的女官亦是他囊中之物,区区一个民间女子,真不值当他失了皇子风范,当下便与石致远聊了起来,他向来喜作礼贤下士的模样,与石致远称兄道弟好不投机。
说到过些日子小静王萧颂迎娶国师义女一事,肃王心头泛酸,石致远当然明白他的心思,问道:“殿下,您可是担忧小静王一旦娶了叶薇,等于得了国师助益,皇位恐怕被萧家人给占了?”
“他姓萧,名不正言不顺,本王岂会怕了他们。只是在想若静王府能站到我这边……”肃王话未说完,亦觉无此可能,便停住不说。他太知道萧家父子的份量,倒没真正指望萧家父子会来帮自己,可是在女帝积威之下,时常有种无力抵抗的感觉,故而生出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即便不能为他所用,起码不该成为阻碍。
虽然他没有象两个弟弟一般曾求娶本朝新任女官,但每每想到即将嫁入静王府的薇宁,他仍是忍不住想若是赐给他该有多好,也不知道国师究竟是怎么想的,偏偏认了她做义女。
“其实想得静王府的支持不难,我倒有个主意。”
肃王大喜:“真的?快快道来。”
石致远看眼自己的妹子,示意她先退下,石富娘本就是满心不情愿,当即站起来离开了厅堂。石致远这才道:“只要将叶薇争取过来,不愁萧颂不妥协。”
还未走远的石富娘突然听到叶薇的名字,不由得停下脚步,悄悄地在门外倾听。
肃王失望地坐回去,这一点他早已想过,可是薇宁不光是新晋女官,她还是女帝一手掌控着的内卫!届时弄巧成拙,再惹来静王府的恼怒就得不偿失了。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叶薇时,是舍妹找人将她掳走,无意中救了她一命,那时候她遭人嫉恨,被人在吃食中下了毒,我以为她不过是个娇弱女子,没想到,她却是个女中丈夫,不仅身有武艺,更是借机与长青会搭上了关系。”
“此话怎讲?”肃王吃了一惊,随即便在心里盘算如何利用此事。
石致远满意地看着肃王震惊的神色,继续道:“起初我们以为她是女帝派出的探子,想借机打探长青会的秘密,谁料她竟与江南王有莫大的关系,封家的二公子便在京城,他们与长青会相互勾结,想来亦是选了梁王。殿下,你可要早做打算。”
肃王突然哈哈笑出声来,他的好母皇怎么也想不到,千挑万选,居然选了个异心臣子在身边,还当成宝贝,怎能叫他不惬意。
“好,好,看来我要找机会和这位女学士见上一面了。”想到叶薇在金殿之上的艳光,肃王心中禁不住火热。
石致远硬将封家拉进来实在是不怀好意,笑道:“如今京中形势多变,可是殿下的机会来了。”
肃王忽然不悦地道:“如此重要的事,致远只为何今日才说。”
石致远微微一笑,早说出来他便没什么价值了,明知道肃王对他只是利用,他当然要留上几手。
肃王满意而归,已然忘记自己今晚来此的初衷,他走后,石富娘快步走到兄长面前质问道:“哥哥,你为何在肃王面前提起长卿公子?”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封长卿难道不是同叶薇一伙的吗?我是叛逆,他也是!没道理他风光一世而我却要躲躲藏藏。富娘,我知道你喜欢他,可是他从头到尾只喜欢别的女人!”
石富娘面色惨白,捂着胸口退了几步:“哥哥,你为何要这般伤人?”
“也许,这世间有几个不疯的,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这样做,那么最先疯的人是我!”
“你是疯了!”
封长卿从外面跃了进来,惊怒道:“没想到堂堂石致远石公子竟与肃王暗中勾结!亏你自诩忠义之后,也不怕辱没了自己的祖宗。”
他告别萧颂后,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真想立刻将石致远之事告诉薇宁,可是她已搬到国师府,就算想找着焓亦飞知会她一声也不可能,只得先来见一见石致远。等他到了香雪园的时候,正好看到肃王来到,肃王身边带着些好手,围得死紧,他远远地不敢近前。待肃王走后,他才得以近前,听得兄妹二人说了几句,才知道石致远已将自己同薇宁卖给了肃王,当下含怒现了身。
“长卿公子!”石富娘惊喜地叫着,往前挨了几步,才发现他手中提着柄明晃晃的剑,顿时吓得不敢近前。
石致远不屑地冷笑道:“肃王是正经的皇家子弟,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难道非得听着长青会拥立那个废物一般的梁王,才算是忠义?再说,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来教训我?”
也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封长卿看在石富娘的面子上一向不计较他的敌意,仍想劝他两句:“我怎么听说肃王行事亦好不到哪儿去,就拿先头的盛安商会来说,便是受他利用连累,令尊至今还流落在外,石公子,你真的以为是我封家对不起你?”
石致远脸上浮现出一抹讥笑:“不是吗?你敢说没占我家的生意?”
他却没有想过,那并不是他家的生意,而是石家的。
“哥哥,别说了!”石富娘急急制止了他,又同封长卿道:“长卿公子,我兄长是不该将叶姑娘的事告诉肃王,可如今都已经说了,该想个法子尽早通知叶姑娘才是。”
“可惜,他来晚了,肃王殿下一定会去找叶薇,你说她会不会乖乖就范呢?”
他刻意出言惹怒封长卿,封长卿不再多言,挺剑便刺过去,石致远武功低微,根本无力抵挡,石富娘冲上挡在他身前叫道:“不要!长卿公子,求你放过他!”
“富娘,你让开,我不需要他来可怜我,方才我告诉肃王的那些话,足以让封家灭亡,哈哈,只要能杀了他,我死也愿意!”
“石致远,盛安商会倒台全都是因为你,你到如今还不明白?若不是你一意孤行,怎么会连累石家,你口口声声把这错全安在我身上,不如好好想想,到底是谁的错?我封家接手盛安商会的生意,是在你败光了石家之后的事,之前可没有做过出格的事!”
这些话刺中石致远的痛处,他一脸阴沉,恨恨地道:“你们没一个是好人,都只想着利用我,我的一切都是被你们毁掉的!”
封长卿见他死不悔改,眉端一凝手上用力,剑身抖得笔直,眼看下手绝不容情,石富娘哀声求道:“长卿公子,不要杀我兄长!”
“石姑娘,你可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她回头看了眼石致远,泪水滴落哀声道:“富娘知道,可是父亲孤身远行在外,富娘身边只有兄长一人了,万乞长卿公子放过他吧。”
封长卿终是收回了剑,就算把石致远千刀万剐也晚了,肃王已经知晓薇宁的事,他长叹一声道:“我不杀他,且看长青会如何处置他。”
自从薇宁搬进国师府,往日冷清的府第中便多了几分热闹,不光是归燕阁,丛芜居里偶尔能听得见女子的柔声笑语。
薇宁名义上的父母皆已亡故,唯有一门远亲在江南,一时之间无法联系,只得安心留在国师府等着出嫁。归燕阁里装饰一新,另多了许多御用之物,据说是她认亲之后从宫里赏赐出来的,陛下念在国师劳苦功高的份上,特赐了许多珍奇。这些东西将来都给她留着,即便嫁了人,归燕阁也要给她留着,国师府就是她的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