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士面无表情地拔出弯刀,一步一步走向她。
明岚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那人肤色黝黑,五官刚毅,身材魁梧,眼神暴戾…看上去,不像个勇士,倒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
“你…你们要干什么?”
明岚步步后退。
大君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舔了舔唇瓣,笑道:“阿达是我们草原第一勇士,除了打仗,他还很会替羊群接生,不过都是那些难产的羊。他的动作漂亮极了,切开肚子的时候,鲜血像温泉一样,缓缓流入大地…”
说着说着,大君的脸上露出了十分陶醉的表情,“阿达,你一定记得要慢一点,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太快的话我都看不清七殿下的孩子是怎么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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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米有人粉国字脸哇?
【番外47】明岚之死
鲜血、皮肉、紫河车、脐带…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大君抱着怀中不足月的小女婴,她皮肤皱皱的,毛发细软,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将大拇指放进嘴里吸允。
她睁大眼睛,圆溜溜的瞳仁如宝珠一般,在室内瞄来瞄去。
大君轻轻一笑:“看得见吗,小东西?”
她继续吸允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知听没听见大君的话。
大君扫了一眼已经不能动弹的女人,目光在她死不瞑目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丝毫怜悯地转过头,继续逗弄怀中的小婴孩。
他从来都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大概是因为他所有的仁慈都给了他的女儿,所以其余人在他眼里,都跟一棵树、一颗石头没什么区别,当他们挡了他或他女儿的路时,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连根拔除或一脚踢开。
“我给了你机会的孩子,可你那么不听话,我要是放过你,那我成什么了?”
大君冷冷地勾了勾唇角,对阿达吩咐道,“好了,处理干净吧。”
“啊!”阿达给明岚穿好衣裳,不知想到什么,看向大君道,“这个婴儿…”
小婴孩舔手指舔得分外香甜,不哭也不恼,可爱极了。
大君探出冰凉的指尖,在她娇嫩的脸蛋上细细抚过:“若儿也是早产,都说早产的孩子难养活,你看若儿长得多好,多漂亮,简直跟她娘亲一模一样。”
阿达一听这话,便知大君想起伤心事了,有些秘密别人不知道,但他不可能不清楚。他父亲生前是王庭的御医,大君的三个孩子都是他父亲接生的。前面的两个男孩出来得非常顺利,轮到上官若时却碰到早产加难产。大君曾经想过放弃这个孩子,但大妃把匕首递给了他父亲。
后面,上官若成功地被剖出来了,大妃却因失血过多仙逝了。
之后大君虽然又娶了一任十分贤惠的妻子,却再没让对方怀上他的孩子。
也不知大君是不想,还是害怕。
大君捏了捏小女婴的鼻尖:“你知道怎么做。”
阿达点头:“是。”
日暮时分,明岚与一个小女婴的尸体被运回了行宫。
“小郡主应该在腹中便没了生命迹象。”仵作说,“她的肺部与正常婴孩不同…她走得…没有痛苦。七王爷,节哀。”
这一看便知是谋杀,且是虐杀,因为不仅肚子被剖开了,连手脚的指甲也被拔掉了,从血迹上看,可以知道她所有的折磨都是在咽气之前进行的。仵作验尸多年,什么样的惨案没见过,但这种…看着惨不忍睹的尸体,却能想象出对方优雅而残忍的笑容的情况…他简直是生平头一遭!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杀人犯,是一个优雅的、残暴的、血腥的、面带微笑的恶魔。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婴孩没被虐待过,是个死胎。
诸葛冥将已经僵硬的小女婴抱入怀中,豆大的泪珠掉下来,一滴滴砸在手背上,似冰凌般冻骨,又如烙铁般滚烫,心口蔓延开一股撕裂的疼痛,他说不出话来。
素蓉哭得昏天暗地:“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跑出去…是谁…谁这么狠心…”
转眼,又是深秋。
今年好似比往年寒冷不少,草原传来消息,已有不少羊群冻死,牧民的日子不好过,同为游牧民族的漠北,日子也不大好过。
边境打了两场不大不小的战事,算是试探双方实力。
大家明白,一旦严冬降临,漠北与喀什庆的边境,将会迎来一场非常残酷的恶战。
这注定是个血色的冬天。
大街小巷贴满了招兵买马的告示,喀什庆固然有自己的军队,然而皇帝也想趁机建立属于自己的,没有比战争更合适的理由。
诸葛冥拿着告示回了行宫,一进门,看见上官若神色复杂地站在那里。
“你…”她看了看他手中的告示,喉头滑动,“你要参军?”
诸葛冥没说话,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径自从她身旁走过去了。
上官若转身,望向他淡漠的背影,道:“你想打仗的话,可以加入我父亲的军队!奥城常年冰封,中原人在那里几乎寸步难行,更别说打仗了!你会回不来的!”
诸葛冥连停都没为她停一下。
上官若迈开步子追上去:“诸葛冥!你究竟要冷落我到什么时候?上一次你和我说话还是在年头,现在都十月了!我就那么令你讨厌吗?”
“是。”诸葛冥终于停下了脚步,眸光冰冷地看着她,充满厌恶。
上官若心口一震:“你说什么?”
诸葛冥拂开她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一字一顿道:“我讨厌你,讨厌到,多看一眼,都吃不下饭!”
上官若的笑容,一下子被敲碎了。
…
京城的第一场雪来的很快,乌云密布的天,冷风刮得人寒毛直竖,街上随处可见新兵的入伍登记点。
“多大?”坐在椅子上的侍卫敲了敲笔。
排在第一位的胖青年说:“十…十九。”
侍卫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瞥他一眼,道:“眼神不好使?”
胖青年讪讪一笑:“左…左…左眼是好…好的…”
侍卫吸了吸鼻子:“去那边领套棉衣。”
这便是收入预备
这便是收入预备营了。
胖青年喜不自胜:“多…多…谢…谢大人!”
侍卫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下一个!”
凤仙放下帘幕,隔绝了上官若一直盯着那些男子的视线,温声道:“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回喀什庆了。”
上官若呆呆地出神:“瘸子也要,瞎子也要,连六十岁的老人也要,这样的军队,能打赢漠北人吗?”
凤仙笑了笑:“打不赢也没关系,还有你父亲,你父亲的军队,一定能踏平漠北营地的。”
“是吗?”上官若撇过了脸。
营地,新入伍的士兵站在操练台上,一个一个接受考核,并根据考核成绩分入甲乙丙丁四个分队,其中,以甲队成绩最佳,丁队成绩最次。基本上,老弱病残全都集中在丁队。
意外的,诸葛冥在考核士兵中看见了陈世子。
陈世子满头大汗,显然刚考核完毕,他甩了甩头,也分外惊讶地瞪大了眸子:“哇!七王爷,你怎么也来了?”
诸葛冥道:“这里没有王爷,以后就叫我诸葛冥。”
“哦,好。”陈世子爽快一笑,“那你以后也叫我陈斌!我考完了,在甲队!你还没考吧?不过以你的功夫,肯定甲队没问题!”
诸葛冥没说什么,转身上了操练台。
陈斌张张嘴:“哎!你…”妻儿过世那么久了,怎么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诸葛冥发挥得非常好,只用一招便制住了副校尉。
一个时辰后,结果出来了:他被分到了丁队。
这是一支随时准备送死的队伍,其作用只有两个:不打仗时的免费劳动力和打仗时的人肉盾牌。
几名老兵将臭气熏天的脏衣服扔到丁队的帐篷前:“干净洗!洗干净了去厨房做饭!还有柴火顺便给劈了!寅时一刻起床,三刻做好早饭,四刻打扫营地!”
丁队的队员面面相觑,张小胖咽了咽唾沫道:“这…我这…我…我…我们…是…来…打…打仗的…不…是…来…来做…帮工的!”
几名老兵哈哈笑了起来。
“他说打仗,那么听见没?”
“瞎子还打仗!”一人绘声绘色的表演道,“哦,天啦,别杀我,我在这里!我看不见!你们可怜可怜我吧!”
“哈哈哈…”
四人哄堂大笑。
张小胖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
诸葛冥面无表情地把衣服踢过去:“自己洗,自己做饭,我们的长官不是你们,你们无权发号施令。”
“小子,给脸不要脸,啊?”四人冲过来,围住诸葛冥,与他大干了一架。
上街采买的时候,大君叫住了诸葛冥:“第一天就与人结仇,军营的日子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吧。”
诸葛冥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托你的福,还算过得去。”
大君笑了笑:“你说你这么好的根基,呆在那种地方,有些暴殄天物,怎么样?来我麾下吧,你是我女婿,我说什么也会好生照顾你的。”
“女婿?”诸葛冥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我不记得我与令爱拜过堂成过亲。”
大君眉梢一挑:“你很快就会了。”
诸葛冥面色一变:“你要做什么?”
大君摆摆手,两名侍卫上前,按住他肩膀。
诸葛冥反手一劈,抬脚一踹,将二人逼退数步。
几招之后,二人落了下风。
大君给阿达使了个眼色,阿达面色沉沉地放下弯刀,赤手空拳地扑向了诸葛冥。
阿达毕竟是草原第一勇士,交手过程中,诸葛冥的胳膊与大腿都中了好几招,然而令人侧目的是,他依旧是将阿达制住了。
大君勾了勾唇:“真是一头勇猛的小狮子,阿达不善拳法,如果他带了刀,你现在已经没命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便以一种难以捕捉的速度晃到了诸葛冥面前,并一掌掐住诸葛冥的脖子,将他举离了地面:“你不错,非常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跟我斗,你还差得太远!”
诸葛冥一手掐住他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另一手配合下肢拳打脚踢,却始终伤不了大君分毫。
额角青筋暴起,他目次欲裂。
大君玩味儿地看着他:“为我效命和跟我女儿成亲,你任选一项,我数三声,不回答,我就帮你做决定了。一、二…”
诸葛冥的喉咙被掐得死紧,根本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三!”大君满意地笑了,“很好,那就跟我女儿成亲吧。”
诸葛冥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大君啧啧笑了一声,道:“哦,还有件事我好像一直没跟你说,你前妻有个弟弟,叫明月,刚被卖到一家青楼了,真是个漂亮的孩子,长大后一定会成为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倌。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同时把你和你前妻的事,还有明月的死讯告诉若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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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若若:“父皇父皇!儿臣考上皇学院最好的班啦!”
诸葛冥:“什么班?”
小若若:“丁班啊!”
诸葛冥:“竟敢把公主分到丁班!来人!把考官拖出去砍了!”
小若若吸了吸手指,嗫嚅道:“可是…可是父皇,母后说丁班是最厉害的班呢,父皇你当年就是被分到丁班,然后带着丁班一群威猛无比的将士,夺得了漠北大战的胜利呀!”
诸葛冥:“来人!把皇后…送到朕的龙床上。”
【番外48】产子
奥城,又一年风雪飘摇。
诸葛冥站在眺望台上,定定地注视着漠北的方向。
冷风吹起他墨发,也吹起他盔甲后的披风,一线飒爽英姿的弧度。
“大帅…在看什么?”张小胖,不,如今该称呼他张军师了。入伍第一天,张小胖也被分到丁队,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因为从古到今,丁队的伤亡都是所有新兵中最为惨重的,何况这一次的丁队,比以往任何一个丁队都来得“惨烈”——残的残、老的老、病的病、弱的弱,让他们做苦力都勉强了,做人肉盾牌恐怕是他们唯一的贡献。然而谁也没料到,诸葛冥的介入,会让丁队的命运发生如此惊掉世人下巴的变化。迄今为止,丁队一直冲在战线最前方,但他们也一直没有多少伤亡,他从一个瞎了右眼受尽冷眼的新兵,一步步成为奥城第九军的军师,而这位引领他们的落魄皇子,在成功完成七次刺杀任务、三次夜袭敌营任务以及八场战略指挥后,已经稳稳当当地坐上了奥城统帅的位子。
诸葛冥眸光深邃,雪地的光混合着烛光,映入他眼底,如星子坠落了明镜:“在看江山。”
张军师笑了笑:“是看陛下的江山,还是大周的江山?”
诸葛冥道:“诸葛烨的江山。”
张军师愣了愣,有些被他不敬陛下的言论吓到,但很快,张军师又释然了,他或许不清楚诸葛冥是为何参战,但他明白在诸葛冥的心里,诸葛烨占据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位子。
张军师摇了摇手中的羽扇,道:“快一年了,夫人应该很挂念大帅吧?”
诸葛冥没说话,只目光深邃地望着边境线上巡逻的士兵。
张军师讪讪地咳了一嗓子:“上一战,我们重创了漠北,至少三个月内,他们是不敢也没实力卷土重来,大帅不若趁这个机会…回王庭过个好年?反正也不远。”
王庭在喀什庆中心,距奥城快马加鞭仅有七日路程,赶得及过除夕。
诸葛冥还是没说话,亦或是,他仿佛压根没听见。
张军师暗暗叹了口气,大帅自然是听见了,只是不愿意回应罢了。有时候他真看不透大帅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娶了全天下男人都梦寐以求的女人为妻,本该好生珍惜才对,怎么…反倒像刻意疏远对方似的?
张军师走后,陈世子来了,他伸了个懒腰,从怀中拿出一个盖了印鉴的信封:“诸葛大帅,家书!”
诸葛冥淡淡看了他一眼:“我记得我好像说过,与军情无关的信不要拿给我看!”
陈世子的嘴角抽了抽:“这是若儿寄的第二十七封信了,你再不看…等若儿怪罪下来,你没事,你身边的人也会脑袋搬家的!”
诸葛冥冷冷地拿过信,顺手丢进了火盆里。
陈世子忙扑过去,将烧了一块儿边角的信抢出来,用手拍熄上面的火苗,而后皱着眉头道:“诸葛冥!你什么意思?若儿辛辛苦苦给你写信,你不看就算了,还烧掉?你到底是不是人?这么糟践她的心意,当初为什么非得娶她啊?你他妈的不懂珍惜,当初就让给我啊!”
诸葛冥没理他,转身走出了眺望台。
陈世子一急,嚷道:“若儿怀孕了!”
王庭最精致奢华的一座宫殿内,上官若披着斗篷站在雪里,一手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一手把一颗黑曜石镶在雪人的眼睛里,笑道:“好了。”
凤仙抿唇一笑:“做的真像,跟咱们姑爷啊,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水仙打量着高高大大的雪人,点头道:“找个画师画下来吧!给姑爷寄过去!说不定他自己都觉得像呢!”
上官若的唇角扬起大大的弧度,满眼幸福,怎么藏都藏不住,然而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又迅速暗淡了下来。
凤仙最先发现了她的异样,不由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上官若探出手,摸了摸雪人的眉眼:“你们说,我寄给他的信,他都看了吗?为什么总不回我?”
凤仙、水仙相互看了一眼,水仙眼神闪烁,凤仙道:“不是让陈世子回了吗?他在前线很忙的,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坐下来写信就更不可能了,陈世子回也是一样的,都是姑爷要对你说的话!”
怎么会一样呢?
他们夫妻之间的私事,还要通过一个外人转达,想想都有些别扭。
上官若难掩失望地垂下眸子:“你们说…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不会啊!小姐是天下第一美人,姑爷当然喜欢小姐啊!”凤仙拍着胸脯说。
“是吗?以前那个莲蓉,长得还没水仙漂亮,跟在他身边老久呢。”上官若低低地说。
水仙清了清嗓子:“那…那不一样嘛!她…充其量是个人事宫女,怎么能跟小姐您比呢?”
“那你们说,我一个月前就叫他回来陪我待产,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二人哑然。
上官若落寞地走回房间,一个不稳,在门槛处绊了一跤。
一股热浪顺着腿部流下来,湿湿的,染满裙裾,也染了一地的雪,鲜红如梅。
…
上官若从不知道生孩子会这么痛,脊椎像被人一斧头一斧头地砍着,肚子像被人一刀一刀地割着,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疼痛。
“诸葛冥你在哪里?”
冥你在哪里?”
“疼死了…”
“我不生了…”
“诸葛冥…”
产房内,站着喀什庆最有经验的大夫与产婆,足有八人之多。
产房外,跪着王庭最忠诚的奴仆,足有百人之众。
祭坛上,千名神殿弟子与民众盘腿坐在中央,一起为喀什庆最尊贵的王女祈福。
明明全世界都在围着她转,然而她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除了孤独,便是数不尽的委屈。
“恭喜夫人,是个小公子!”
产婆把孩子用襁褓包好,放在上官若的身侧。
上官若虚弱地抬起手臂,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不都说新生的宝宝长得丑吗?为什么她儿子又白又嫩又这么漂亮呢?
真想…亲一口啊。
诸葛冥是在六天之后赶到的。
上官若刚给儿子喂了奶,母子俩双双睡着了。
十月怀胎,一夜生产,几乎掏空了上官若的身子,加上她一直坚持把孩子留在自己房中,时常被哭声吵醒,还未睡过一个整觉,整个人憔悴得如同变了模样。
诸葛冥的心里刹那间闪过一阵抽疼。
他以为她永远是记忆中那个咋咋呼呼、精力充沛的千金,可瞧她现在,简直比下了战场的士兵还狼狈。
诸葛冥轻手轻脚地来到床前,摸了摸她额头,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婴孩脸上。
孩子太小,他还看不出像谁,却异常漂亮,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孩子都漂亮。
看看孩子,再看看她,心里有什么东西,好像开始融化了。
很快,孩子睁开了眼睛,黑色瞳仁中,似乎泛着一丝幽蓝的光。
诸葛冥情不自禁地咧开了唇角:“儿子。”
他用手指戳了戳孩子脸蛋。
孩子一把含住,吧唧吧唧地吸了起来。
诸葛冥被逗乐了,索性伸手一抱,将他抱进了自己怀里。
上官若以为乳母抱孩子去换尿片了,迷迷糊糊地问:“他饿没饿?”
诸葛冥轻声道:“好像饿了。”
上官若长睫一颤,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这一下,轮到诸葛冥受惊吓了。
“你…你…”他目光扫过上官若的腹下,“你伤势未愈,不要太剧烈地运动。”
上官若瞪他一眼,将孩子抢过来,背过身不再理他。
孩子闻到奶香,自然而然地偏过头,张开了小嘴儿。
上官若一边掉泪,一边给孩子喂口粮。
诸葛冥呆在那里,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知道自己过分了。
女人怀孕有多辛苦,明岚还在世时他就感受到了。
至于生产究竟多痛,听军营的大夫说,跟截肢差不多,但截肢能喝麻沸汤,生孩子不能,截肢是一瞬间,生孩子是一整天,甚至更久。
他没经历过,不清楚大夫的话是否准确,可他知道,上官若是个非常怕疼的人,一点小伤都要哭上半天,生孩子对别的女人而言或许是受刑,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下地狱。
他不想承认,这一刻,他是真的心疼了。
“若儿。”他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上官若抱着孩子往里挪了挪:“别碰我!”
诸葛冥在床边坐下,表情微讪:“你辛苦了。”
上官若负气地撇过脸:“生都生完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别的时候,你也没必要在了!”
声音有些大,孩子被吓哭了。
上官若忙抱着孩子下床,连鞋都没穿。
这可是冬天!
这可是在坐月子!
屏风后的乳母终于看不下去了,硬着头皮走过来道:“姑爷您先回房吃个饭吧。”
回房?
诸葛冥茫然。
这不就是他的房间?
成亲的时候是这间没错吧!
之前他巴不得与上官若分房睡,可她们不答应,现在倒好!
诸葛冥碰了一鼻子灰,郁闷地回到自己的新房间了——距离他儿子老婆十万八千里的厢房!
【番外49】若若长心眼儿了
将诸葛冥轰走后,屋子里静得可怕。
小宝贝很乖,除了饿肚子和尿裤子会嚎上两嗓子,别的时候,安静得仿佛并未出生一般。
上官若把儿子含在嘴里的手指解放出来,低头亲了亲。
小宝贝似乎感受到了娘亲的爱抚,奶声奶气地嗯了几声。
上官若失笑,心底有暖暖的幸福在流动。
然而当她转头望向窗外,想起那个连她生孩子都没能陪在身边的男人,她的心又微微刺痛了起来。
凤仙端着一碗鲫鱼汤和一份小笼包、一盘清炒小白菜入内。
“小姐,吃点宵夜吧。”她轻声说。
上官若怀孕之前便是出了名的吃货,生完孩子,反倒胃口欠佳了。上官若摆摆手:“我不饿,撤了吧。”
凤仙道:“饿不饿也得吃点儿东西,孩子吃着奶呢。”
上官若不语,可瞧那眼神,分明没有松动的迹象。
凤仙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道:“小姐,可是还在生姑爷的气?”
上官若撇过脸,仍旧不说话。
凤仙就道:“小姐,生气又什么好?你搁在屋子里生闷气,姑爷又不会少块肉,这不是白白苦了你自个儿吗?”
“少跟我讲大道理!”上官若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凤仙并不生气,她知道上官若这个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偏还赶上生孩子,心里的火气,不是一日两日平复得下去的。
她笑了笑,轻声说:“姑爷没能及时赶来,其实也不完全是他自个儿的错。你想想啊,你是早产,按照大夫的诊断,你明后两天才会生孩子呢,姑爷赶的是时候儿,是小少爷他自己着急了点儿!”
上官若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心中稍稍舒坦了些,可很快,再次不悦了起来:“哦,我一个月前就给他写信让他回来,他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没打仗了,还非得赖在军营干嘛啊?非得踩着最后一天回来吗?他分明…还是心里没我!”
凤仙失语。
她家小姐,说笨,有时候挺笨的,她见过的王子王女无数,数她家小姐最好哄,然而这种好哄的现象在她怀孕后期越来越不受控制,都说女人一孕傻三年,她家小姐分明多长了个心眼儿。
上官若揪了揪枕头:“看吧!说不出话来了吧!你明白的,他就是做错了!”
“是是是,姑爷是做错了。”凤仙顺着她的话道,“可你们是夫妻,夫妻之间计较太多道理,就难免失了情谊,已经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瞅着姑爷也应该知道错了,趁这个机会,让姑爷长点记性是好的,就是别太膈应到你自己。”
上官若哼了哼,躺下来,抱着儿子睡了。
另一边,诸葛冥也洗漱完毕,躺在了床上。军营里出来的汉子,大多比较耐脏,仗打起来,十天半个月不洗澡是家常便饭,回到家,他总还是希望把自己弄干净一点。
然而明明舒舒服服地跑了热水澡,此时应该舒舒服服地进入梦乡才是,偏偏,他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