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在失去了女儿之后,他有多渴望能再得到一个孩子,仿佛这样,才能弥补心头被生生扯掉的那块空缺。
可这孩子是仇人的女儿生的,他不该那么喜欢才对。
但他刚才,竟对着那孩子傻笑了!
这倒也罢了,现在他翻来覆去,那双眼睛也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纠结了一个时辰之后,诸葛冥终于下定决心,到上官若的房里看看。
他发誓,他不会再出现先前那种失态的情况!
他不会再心疼上官若,不会再——
他…他就是看看而已,那是他儿子。
诸葛冥顶着寒风,从最北头自己的房,走到最南头上官若的房,清了清嗓子,抬手,去推房门。
推了一下没推开,他皱眉,轻轻唤了一声“若儿”。
上官若没有应答。
但屋内传来身体翻动的声音,他知道上官若没有睡着。
“若儿,你开开门。”
仍然没得到回应。
诸葛冥从短袖里抽出短刀,打算把门闩给拨下来。谁料拨掉了门闩,里头还有一根铁链。
这是猜到他会撬门而提前采取了措施。
大半年不见,上官若长脑子了啊,都让他刮目相看了!
他放弃大门,改为走窗户。
出乎意料的是,窗户也上了锁!
诸葛冥真的被气到了。
认识那么久以来,他可以说对上官若是了如指掌,除了吃和追求他,上官若的世界再也不剩第三件事,可现在,那个恨不得像条尾巴一样长在他身上的人,居然狠得下心将他拒之门外了!
还拒绝得这么、干、脆、有、水、准!
“上官若!”他咬牙,“开门!”
上官若将头蒙进被子,双手捂住耳朵。
诸葛冥的火气腾地一下被烧得血旺,但他又不能发火,吓着上官若没事,吓坏他儿子可就大事不妙了。
他甩袖,回了自己院子。
这是认识上官若以来,过得最憋屈的一天!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还不知道的是,憋屈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推开房门,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他浓眉一蹙:“
而来,他浓眉一蹙:“谁?”
光影中,一张冰冷的国字脸缓缓转了过来,目光沉静,如一潭万年不动的死水,他张口,声音仿若从死水深处凿了个眼儿,一点点溢出来,诡异而狠厉。
“你还知道回来?”
诸葛冥单手负于身后,扬了扬下巴:“你在我房里干什么?”
大君勾了勾唇角,笑得很是冷漠:“这是王庭,是喀什庆,没有那一处不是我上官鸣的。”
“我不想与你逞口舌之快,没什么事的话我要歇息了。”语毕,似乎不希望大君反驳,又补了一句,“你我之间,应该更没值得叙旧的东西。”
大君的笑意又冷了三分,随手拿起一支毛笔,细细把玩了起来:“当初你在为我效命和娶我女儿之间选择了后者,如果你还承认自己是个男人,那么,你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光彩吗?”
诸葛冥冷冷一哼:“我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质问,你还是管好你自己,我娶你女儿,可没答应与你账一一笔勾销!”
“啧啧啧。”大君摇了摇头,“怎么说我们也是翁婿,中原的翁婿都是像这样相处的?”
诸葛冥不屑地睨他一眼:“别装傻了大君,你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不要我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难以自处!”
大君眯眯眼,眸子里泛出一丝危险的光束:“诸葛冥,我做什么是我的事,与若儿无关,有本事就别把账算在一个女人头上。”
诸葛冥冷笑:“我们中原有个词,叫父债子偿!”
大君笑得越发灿烂了:“照这么说的话,你最该怪你儿子才对。”他站起身,双手撑住桌面,阴测测地道,“怎么办?若儿好像还不了我的债,不如让她的儿子继续代为偿还吧。”
诸葛冥再懒得与他废话,扬手,一记凌冽的掌风劈了过来!
大君面色不变,在掌风即将袭上命门之际,一拳顶了回去!
一年前,诸葛冥不过是他一只手就能捏起来的小鸡仔儿,纵然成长了一年,但鸡崽儿就是鸡崽儿,还能长成雄鹰不成?
大君根本没将诸葛冥的攻击放在眼里!
然而,当他的拳头被诸葛冥的掌风劈开一块血肉时,他才惊觉,自己低估对方的实力了。
他敛起笑容,反手一转,蓄内力于掌,朝诸葛冥轰了过去!
诸葛冥扬袖折身,双手画了一个太极圈,将内力纳在了自己掌心,而后奋力一推,整个力量像鞭炮一样,射中大君并在他身上爆炸了。
尽管,只炸掉了一截袖子。
可这对于战无不胜的大君而言,简直是一记血的耻辱。
大君看着破碎的袖子,淡淡一笑:“好,很好,不愧是若儿看中的人,不过你也别太得意,想胜我,你完全不够资格。”
诸葛冥当然明白,单打独斗,自己不会是大君的对手。他刚刚用了七成功力,也才炸掉大君一块袖子,还是在大君没怎么还手的情况下。
大君应该是轻敌,认为他不可能将那团能量化为己用。
如果他故技重施,大君一定不会再让得逞。
原来还不够,远远地不够!
拼搏一年,歼敌无数,拿下军营最高统帅的位子,武学上也突飞猛进,以为足够与大君较量一番,没想到,还是差了那么多!
还要更努力才行!
总有一天,他要将那个男人踩在脚下,听他认错!
出了大门,大君松开握紧的拳头,月光下,他粗粝的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诸葛冥以为他没还手,实则不然。
在自己的力量被反弹回来的时候,他用手掌生生接下了将近一半的功力,只不过动作太快,诸葛冥没有看到罢了。
一开始,他觉得若儿喜欢诸葛冥,完全是被诸葛冥那张艳绝天下的脸给迷惑了,而今一看,这小子倒真有几分本事!
才一年,就已能将武功练到如此境界,比起当年的他,也算有过之而不及了。
翌日,诸葛冥按时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后,直接奔向上官若的房间。
他就不信,大白天的,她还会关着门!
事实证明,上官若的确没关门,然而诸葛冥却觉得还不如关着呢,如此,他就不会看见这么闹心的一幕了!
【番外50】除夕,一家四口
屋内,陈世子拿着一个拨浪鼓,在小宝贝跟前摇来摇去,时不时蹦跳两下,逗得上官若哈哈大笑。
小宝贝一脸懵懂地看着这个猴儿一样的青年,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世子跳得满头大汗。
上官若捂住笑得抽疼的肚子,说道:“好了好了,别蹦了,快受不住了。”
陈世子果然不蹦了,停下来,挨着上官若在床边坐下,看着她怀里的小宝贝,问:“累不累?我来抱吧?”
上官若想了想,还是把孩子缓缓地放到了他臂弯处:“小心点儿啊。”
“诶!”陈世子应得欢喜。
站在门口的诸葛冥,被这一幕生生刺痛了眼睛!
陈斌这臭小子,没经他允许就擅离职守来了王庭?这是不守军纪!可以被处斩的!
而且那是他儿子!
他都还没抱过呢!
这家伙,怎么就给抱上了?
儿子!
尿他!
抽他!
踹他!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小宝贝在陈世子的臂弯里,不知多乖巧了。
诸葛冥的肺都要气炸了!
“陈斌!”他暴呵一声。
陈世子吓了一大跳,险些从床上跌下来!
幸亏他反应够快,及时将孩子稳在了怀里。
但这么一折腾,孩子估摸着受了惊吓,“哇”的一声哭开了。
上官若本就不待见诸葛冥,眼下诸葛冥又吓坏了她儿子,她恨不得把诸葛冥从屋子里赶出去!
“你干嘛啊?动不动那么大声?想吓唬谁呢?”
在诸葛冥的印象中,上官若从未对他真正地红过脸,更别提这副夹杂了一丝厌恶的眼神。诸葛冥的喉咙像被什么给握紧了,有些呼吸不畅,他扯了扯领口,压下心头不适:“若儿,你怎么让他进来了?”
“这是我家,我想让谁进就让谁进,怎么?你不乐意?”上官若扬起了下巴,“抱歉,你不乐意也没辙,王庭姓上官,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若不高兴,大可回你的奥城!回你的京城!看我究竟拦不拦你!”
这回,有些伤人了。
一开始,她没打算这么咄咄逼人的,奈何看到诸葛冥,便会想到自己十月怀胎一直到生产所遭受的冷暴力,原来边关早没打仗了!原来每封信他都烧掉了!原来他突然回来探望自己,都是因为才知晓自己怀孕了!
这样一个男人!
这样一个把她交付出来的心,踩在脚底下践踏的男人!
有什么值得她深爱的?
陈世子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表示他也无能为力,不是他要告密,而是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若儿摔了一跤,差点连命都没了,都是被这家伙害的!
既然诸葛冥永远都只能带给若儿伤害,他为什么还要替他继续隐瞒?
“若儿。”诸葛冥强忍住心里越来越翻滚的不适,轻声说道,“我,我想抱抱我们儿子。”
上官若将孩子抱进怀里,警惕地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那一跤我要是摔错地方,你永远都不可能见到他了。”
诸葛冥不能说上官若摔跤不关他的事,因为上官若就是太过思念他、太过压抑,才导致精神恍惚,而这一切…原本可以避免,只要他足够关心她。
所以,他的确险些害死他们母子。
“若儿。”他放低了音量,语气中含了一丝恳求,“我…我以后不会那样了,你让我抱抱他吧。”
上官若的回答是直接将他轰了出去。
诸葛冥沮丧地回了房。
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虽然现在也的确不到晚睡的时辰,问题是,昨晚他就一宿没睡啊!
脑子沉沉的,颇为累乏,然而却怎么也进入不了梦乡。
咬咬牙,他坐了起来!
拉开门,果断走向了上官若的房间!
他姓诸葛,这个姓氏之所以宝贵,不是因为诸葛氏做了皇帝,而是诸葛氏从来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想三两句话,就阻止他与儿子父子相认?
做梦!
…
当上官若再一次看到诸葛冥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讲了那么伤人的话,诸葛冥还能拉下脸走回她房里来。
她摆明是在赶他出王庭,他聋了还是傻了?
比起上官若的震惊,陈世子淡定多了,与诸葛冥并肩奋战一整年,对方是个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别说骂他几句,就算给他几刀子,只要他认准,他便不会轻易放手。
不过这一次,他也没那么容易放手了!
三个人,六双眼,大眼瞪小眼,气氛诡异到结冰,凤仙、水仙和乳母一步都不敢靠近。
上官若淡淡睨了诸葛冥一眼,一句话都嫌多,自顾自地玩儿子去了。
诸葛冥清了清嗓子,看到桌上有个小木偶,忙拿在手中去逗儿子。
陈世子眸光一动,挤开他,将拨浪鼓晃到了孩子跟前。
孩子眨巴着无辜的眼眸,咿咿呀呀地叫。
上官若接过陈世子的拨浪鼓,莞尔一笑:“看这个哦,是不是很漂亮?”
被晾在一旁的诸葛冥嘴角抽了抽。
一直到孩子被拨浪鼓闹的有些不耐烦,诸葛冥才终于得了一个亲近儿子的机会!
他上前一步:“我抱他走走吧,你看他快哭
他走走吧,你看他快哭了!”
小家伙瘪着嘴儿,的确一副快要张口大哭的样子。
上官若不情不愿地把孩子递到了诸葛冥手里。
诸葛冥那一瞬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心花怒放”来形容了!
昨晚只单手搂了搂,还没真正感受到他软软小小的模样,就被上官若抱走了。
现在,他终于能舒舒服服地抱一回儿子了!
“哈哈——”
“噗~”
诸葛冥的笑声与儿子小屁屁里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然后,诸葛冥感觉手掌一热,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儿子拉粑粑了…
…
吃饭的时候,诸葛冥给上官若剥了一个虾。
上官若嫌弃的眸光在他手上扫了一个来回。
他一怔,讪讪道:“我洗手了…”
…
这一日带娃的经验,总结一下就是,诸葛冥大帅成了儿子的专属坐便器。
上官若与陈世子抱小家伙的时候,小家伙啥事儿没有,一到诸葛冥的身上便不是拉屎就是拉尿。
用牧民们的说法就是,他认得你的味道了。
诸葛冥:“~o(>_<)o~”
…
陈世子不能一天到晚守着上官若,他是人,是人就得上厕所。
守了一天的诸葛冥,终于等来了与上官若还有儿子一家三口独处的机会!
诸葛冥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若儿,咱们儿子还没取名吧。”
上官若不理他,打了一盆水给儿子洗澡。
她洗得糟糕透了,该洗的地方没洗到,已经洗过的又重复洗了好几遍。
小家伙困惑地看着那只在他左腋下擦了三遍,却永远没擦到右边去的手:“啊咿啊咿…”
听到儿子发出声音,上官若眼睛一亮:“娘亲是不是洗得很舒服、很干净啊?”
小家伙:“…”
洗完澡,小家伙睡了,这是一个在任何状态下都能迅速进入梦乡的人,乳母在看完上官若给孩子的穿衣过程后,得出了以上结论。
诸葛冥轻咳一声:“若儿,我给他想好名字了,就叫诸葛夜。”
“诸葛烨?”上官若柳眉一蹙,“不是你侄儿的名字吗?”
诸葛冥忙道:“同音不同字,夜色的夜。”
他承认,叫这个名字,多半是因为诸葛烨很讨他喜欢,诸葛烨的身体越发不好了,他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他想用儿子的名字纪念他,就像…他将一直活在自己身边一样。
“就叫这个名字好不好,若儿?”
上官若现在看他百般不顺眼,他取的名字,自然也入不了耳:“不好!”
诸葛冥的眸光暗了暗:“那你想叫什么?”
上官若张了张嘴,没说话。
这时,陈世子进来了:“要吃年夜饭了,准备一下吧。”
上官若看了诸葛冥一眼:“你不去换身衣裳?一身的味道!”
那是自己儿子的味道!
诸葛冥嘴角一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房换衫了。
谁料,等他返回这里时,却被告知,上官若抱着儿子,跟陈世子一块儿离开了。
上官若还在坐月子,离开王庭是不可能的,可如果只是吃顿年夜饭,又会是在哪儿呢?
路上,奴仆无数,却没一人告诉他答案。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
走在充满了陌生感的小道上,听着鞭炮在庭院炸响,看着眼花在头顶燃放,突然想起小时候,六皇子偷偷带他出宫放烟花,那时候的烟花真美,比现在的美,他喜欢得不得了,就说“六哥六哥,明天还能放吗?”
六皇子说,“不可以,只有除夕能放,你快点长大,明年这个时候我给你带双份儿的!”
是每逢佳节倍思亲的缘故吗?他居然有些想念六哥了,还有娘亲。
每年除夕,娘亲都会做一大碗饺子,看着他一个个吃完,吃到有铜钱的那个,便奖励他一个小礼物。
今年,没吃到饺子,没人会给他做饺子。
这不是他的家乡,不是他的家,说的好听,他是个姑爷,说的难听,他是个外人。
在这里,上官若无需尊敬他,无需迁就他,无需包容他,只要她乐意,她能赶他一百次,像赶一条丧家之犬一样。
而那些奴仆,平日里笑嘻嘻地叫他姑爷,一看到上官若的态度冷下来,便会自动将他隔绝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这也是他,不爱回王庭的原因之一,呆在军营,都比呆在这更有归属感。
不远处的金殿,宫灯摇曳,明珠生辉。
上官若抱着儿子在藤椅上赏雪,在她身旁,大君与陈世子摆开棋局,杀得红光满面。
这才像一家人。
而他,俨然是个多余的人。
诸葛冥怔怔地站在雪里,雪花飘进眼里,慢慢湿润了眼睛。
洗尽铅华,与君白头(终)
上官若抱着孩子,嘴里说着欢喜的话,眼睛却时不时飘向不远处雪地中,形单影只的男子。
“小姐。”凤仙顺着她的眸光望了望,低声问,“要叫姑爷进来吗?”
上官若的睫羽微微一颤:“不用。”
凤仙暗暗叹了口气,其实她觉得姑爷也挺可怜的,妻儿枉死,被迫娶了小姐,还不敢让小姐知道真相,虽说他对小姐的做法的确过分了些,可大过年的,在喀什庆举目无亲,怎一个惨字了得?
这一晚,上官若与诸葛冥都睡得不踏实。
所谓相爱的折磨,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诸葛冥把对大君的怨气,迁怒到上官若的头上,结果就是伤了上官若的同时也苦了自己一颗心。
而上官若那边,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如果可以,她如何忍心叫诸葛冥一个人站在雪地里?如何不想与他躺在床上,逗弄儿子闲话家常?
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在那么对了我之后还叫我如此轻易地接纳你?
翌日,大雪纷飞。
在上官若窗外守了一夜的男人,披上铠甲,返回了奥城。
他开始四处征伐,从漠北到胡国,从胡国到海域,疯狂地打着,打得皇帝都怕了。
正所谓攻城容易守城难,区区一个大周,他治理起来已经够麻烦了,再多出这么些诸侯国,语言文字货币一样都不通,要实现民族统一,那得费多大的心思啊?更可怕的是,海域太远,元宵节发生点什么,传到皇宫时,恨不得都七夕牛郎会织女了。普通节庆倒也罢了,若遇上地震、瘟疫…这之类的天灾,或者造反等**,不等朝廷的救兵到达,那儿早已变成一番新天地了。
皇帝命人快马加鞭,连下十八道昭命。
诸葛冥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皇帝气得半死!
诸葛冥不要命地打,今天中了箭,明天就能上战场,明天吐了血,后天就能御兵操练,死里逃生无数次,打到别人一提到他的名字便闻风丧胆。
皇帝的身子每况愈下,眼看大限将至,皇帝不能再任由诸葛冥继续拓展疆土了。也许,做皇帝的,十有**都希望能将全天下的疆土变成自己的,这一任,却恰好是那没有野心的一个。
皇帝卧在龙床上,进气多,出气少。
老太监跪在地上,为他擦了额角的薄汗。
他抓住老太监的手,虚弱地说道:“传朕旨意,将诸葛冥过继到孝惠仁皇后膝下,赐以嫡子之名。另…朕过世后,由皇长孙诸葛烨继承皇位,诸葛冥为天子少师,兼摄政王,留任朝中,辅佐新帝,不得…不得再离开京城!”
诸葛冥终于结束了为期四年的沙场岁月。
同年三月,他离开奥城,回往京城,路径王庭时,他并未下马,从容冷漠地望着前方,等宫人将上官若与儿子“请”出来。
他是摄政王,上官若就是摄政王妃,也得一并回京受封的。
当然,上官若可以选择不去,可诸葛冥再不是任人欺凌的少年,也不是那个软弱无能的皇帝,他想攻打王庭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给他一个藐视皇权的把柄,他立刻就能率军杀进大君的老巢,与大君拼个你死我活。
上官若也不再是当初的上官若——
三年不见,上官若比以前更美了,少女的青涩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妩媚。
而诸葛冥——
上官若觉得,自己几乎认不出对方了。
个子高了一个头,身材越发魁梧,白皙肌肤,被晒得粗糙而古铜,偏眉眼越发深邃,棱角越发冷厉,比之前更添了好几分王者霸气。
她想像从前那样,瞪着眼吼他一声“诸葛冥”,已经不可能了。
上官若牵着儿子的手,来到他面前,喉头滑动一下,行了礼:“臣妾,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金安。”
诸葛冥淡淡地眨了眨眼,朝一旁的小家伙伸出手:“到父王身边来。”
小家伙瑟缩了一下身子,藏到上官若身后。
诸葛冥收回手,淡淡地看着他。
小家伙被看得怕极了,两只小爪子,死死揪住娘亲的裙子。
上官若拍拍他的手,将他从背后拉出来,并轻声道:“乖,听你父王的话。”
小家伙还是不干。
诸葛冥躬身一捞,将他抱到了马鞍上。
小家伙给吓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娘亲!娘亲!”
“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再哭,我就把你从马上丢下去!”
诸葛冥的威胁奏效了。
小家伙果然止住了哭泣,僵直着身子,尽量不贴上后面的大坏蛋。
诸葛冥一手环住他腰身,一手握紧缰绳:“出发。”
“王爷!”上官若快走几步,拦住了他,“天太冷了,夜儿还这么小,会吹出毛病的。”
诸葛冥低头,问向怀中的小家伙:“怕冷吗?”
小家伙:“不…不…不怕…”
诸葛冥轻哼一声,将他拧起来,丢到了他娘的怀里,随后马鞭一挥,驰骋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小家伙回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问:“娘亲,父王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上官若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温声道:“不是,你
,温声道:“不是,你父王很喜欢你,所以一回来就想带你骑马,你刚出生那会儿,你父王还抱过你的。”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歪过脑袋:“那父王是不喜欢娘亲吗?”
上官若失语。
从认识诸葛冥到现在,他从未明确表态过喜欢她,他曾为她做过一些令她欢喜的事,但他也说过他厌恶她。
新婚之夜,粗暴得近乎虐待的房事,疼得她整整七天下不了床。
凤仙她们总说,他心里是有她的。
可她感觉不到。
也许,一直一直,都只是她自相情愿。
他与那些慑于她父亲淫威的人没什么区别,不想娶她,却不得已娶了她罢了。
可笑的是,她居然会因他不看她的信、不陪她生孩子就发那么大一通火。
有意义吗?
在他看来,自己的行为只怕是好笑极了。
三月底,队伍入京。
除了刚见那会儿打了个照面,之后,二人一路无话。
庆功宴设在皇宫的麒麟殿。
两鬓斑白的皇帝看着身姿魁梧的儿子,笑着点了点头:“越长越像你娘了。”
作为下一任君主的诸葛烨,也出席了本次宴会。
在他身边,坐着端丽柔美的纳兰嫣。
然而他的视线,却一直盯着臣子席上的欧阳倾。
约莫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欧阳倾抬起精致的笑脸,微微一笑。
纳兰嫣将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蹙眉,低下了头。
叔侄俩数年不见,自是一番好叙。
上官若抱着儿子坐在摄政王府的席位上,头一次体会到了被孤立的感觉。不是大家不够敬重她,而是这些敬重的背后,满满的全是对诸葛冥的巴结。然而好景不长,当他们发现诸葛冥与诸葛烨聊了一个多时辰的天儿,却看也没看上官若一眼之后,那些敬重的意味就有些变了。
“大君与摄政王殿下不合…”
“好像是真的…”
“据说当初是大君逼着王爷娶上官小姐的…”
“传言王爷的妻子明岚就是被大君逼死的…”
“难怪王爷这么不待见上官若了,连她生了儿子也只能坐冷板凳。”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乐此不疲地说着。
谈话间,不知道是谁,献上了一名舞姬,舞完之后,那舞姬盈盈地坐进了诸葛冥怀里。
上官若看不下去了,抱着儿子离开了正殿。
小家伙其实也不喜欢那样的宴会,不烤全羊不摔跤不堆篝火,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女人跳来跳去,无聊死了。
他打了个呵欠,趴在娘亲肩头睡了过去。
突然,一名喝得酩酊大醉的纨绔公子跌跌撞撞地来到了上官若跟前。
上官若浓眉一蹙,靠左让了让。
那人也往左(上官若的左)挪了挪。
上官若又往右走了走。
那人也往右挤了挤。
上官若不悦了,举眸,冷冷地看向他道:“让开!”
男人踉跄着步子,用拧着酒壶的手指向上官若:“嘿嘿…嘿嘿,大美人儿…哟!怎么…还抱了个孩子…谁…家的…呃…”
他打了个酒嗝。
上官若撇过脸,避开那股刺鼻的酒味儿。
男人笑了笑:“哦,美人儿害羞了不是?来来来,哥哥让你舒坦!”
上官若恶心得给了他一巴掌!
从小到大,还从没谁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就算诸葛冥不待见她又如何?
她依旧是大君的女儿!
是皇上亲封的摄政王妃!
岂是一个醉汉能污言秽语的?
男子被打了巴掌,火气瞬间噌噌噌噌的冒了上来!
“臭娘们儿!你竟然打我?”
他一把砸烂酒瓶子!上前,反手一耳光朝上官若扇了过去!
上官若怕他伤到孩子,在他抬手的一瞬,果断抬脚,踹了他下腹!
男子被踹得火冒三丈,两眼一瞪,疯子一般地朝上官若扑了过来!
上官若被扑倒在地。
剧烈的震荡,把小家伙从睡梦中惊醒。
他一睁眼,见自己娘亲双目发红,当下感觉不妙,刚想问“怎么了”,就被一股大力揪住后领,生生从娘亲怀里扯了出来。
“啊——啊——娘亲——”
他吓得尖叫了起来!
上官若花容失色:“夜儿!”
就在男子举起小家伙,打算把他重重摔在地上时,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自后方迫近,男子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觉着一阵阴风吹来,随即手臂一麻…孩子掉了。
然而孩子并未掉在地上,而是稳稳地落进了诸葛冥怀里。
上官若快要蹦出嗓子的心,悄然落了地。豆大的泪水夺眶而出,也不知是委屈的,还是被吓的。
男子的酒这会儿是完全清醒了,看了看诸葛冥肩上象征着身份的图案后,怔得连说话都不会了:“王…摄…摄…大帅…”
诸葛冥看都没看他一眼,走到上官若身边,朝她伸出手。
上官若撇过脸去。
诸葛冥索性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而后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她,回了大厅。
至于那个冒犯了他妻儿的醉汉,也被他手下带到了大厅。
当着所有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砍掉了醉汉的双手。
众人再看向上官若,已经不敢心存不敬了。
这一晚,诸葛冥对上官若极尽温柔。
从眉眼到嘴唇,从粉肩到脊背,他的亲吻,如春风化雨般,点滴落在她每一处娇嫩的肌肤上。
她轻轻地颤抖着,指甲掐进他皮肉,承受不住他的征挞,低低地抽泣。
**将歇,她趴在他身下,无力地微喘。
诸葛冥撩起她秀发,低头,细细亲吻她雪颈。
“痒。”
她笑。
诸葛冥也心情大好地勾起唇角:“多亲亲就不痒了。”
上官若将头埋进被子。
诸葛冥亲不着了,手却仍在她身上忘情地流连着。
“王爷。”
被子里传来她细弱蚊蝇的声音。
“嗯?”
大掌从小腹滑下,落在她腿间。
“你喜欢我吗?”
喜欢吗?
“殿下,你喜欢我吗?”
明岚的音容笑貌一下子闪过脑海,诸葛冥僵住了。
清冷的凤熙宫,宫灯摇曳,孝惠仁皇后披头散发地坐在窗台上,遥望着麒麟殿的方向,面目狰狞可怕。
“皇上你真是做得出来!让我认杀子仇人做嫡子!哈哈…哈哈哈…这不是在剜我的心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刘婉君那个贱人葬在你的山庄了!青楼官妓,嗯?不受宠,嗯?你可真是在我和元后的眼皮子玩得一出好心机啊!不过,你以为世上真有那不透风的墙吗?哈哈,哈哈哈哈哈!还不是被我给发现了?”
“我就说你当初为什么不杀了诸葛冥,给我儿子报仇呢?敢情,在你心里,十个小六,也比不上一个诸葛冥!扶持一个病秧子做君主,再封诸葛冥做摄政王!哈哈,这不是摆明希望诸葛冥取而代之吗?你连他的庶子身份都解决了!你把路全给他铺好了!皇上!你对得起我——”
“娘娘,娘娘,风大,您进来吧。”宫女担忧地朝孝惠仁皇后伸出了手,窗台外的地势极低,一不小心跌下去,只怕会摔出个好歹来。
孝惠仁皇后冷笑着拂开宫女的手,身子晃了晃,越发让人觉得她快掉下去一样。
宫女的一颗心,瞬间揪了起来:“娘娘!”
孝惠仁皇后仰望星空,冷淡一哼:“杀人偿命,诸葛冥,你杀了我儿子,我不会让你这么痛快地活在世上的!我所承受的痛苦,也一定要你一一承受一遍!”
宫女大骇:“娘娘…”
孝惠仁皇后转过身,跳回室内的地面,宫女神色一松,却又看见她邪笑着、两眼放光地走了出去。
“你们几个,拧上油桶,跟我来!”
孝惠仁皇后带上一群太监、宫女与油桶,浩浩荡荡地包围了麒麟殿。
“给我泼!”
她一声令下,宫人忙将手中的油桶朝着墙壁泼了过去。
泼完外边不够,她还带人一路泼到里边。
这是皇宫,她是皇后。
想在里头做点手脚简直太容易不过了!
泼完火油,她举起火把,明艳艳的火光,照在她不再年轻的面容上,却反射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来。
她扫了众人一眼:“你们走吧。”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道:“娘娘…”
她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噤声:“都退下。”
众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是。”
她一步步来到廊下,迤逦的白色裙摆,如月光一般追着她的步伐。
她张开手臂,微微一笑,松掉了手中的火把。
吧嗒一声,惊得诸葛冥从床上坐了起来!
**过后的睡眠总是安稳一些,乃至于他没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麒麟殿的异常。
等他被火把落地的声音惊醒时,火势已经烧起来了。
他赶紧冲到耳房,拧起一桶水浇湿了自己,又浇湿了一床薄毯。
上官若睡得迷迷糊糊,冷不丁被泼醒,惊得身躯一震,再看到那早已蔓延到了门廊的大火,瞠目结舌:“怎么…怎么走水了?”
诸葛冥来不及说话,用薄毯往她身上一裹,抱着她奔出了疯狂燃烧的房间。
上官若却突然想起乳母房间的儿子:“夜儿——夜儿还在里面——”
火势太大,温度太高,这块薄毯才被烤了一会儿,边角便有了燃烧起来的趋势。
诸葛冥牙齿一咬,按住她乱动的身子,避开一根根朝他们压过来的柱子,朝殿外奔了出去!
“诸葛冥!夜儿还在里面!你快去救他啊!你干什么?你这个混蛋——你快救我们儿子!快去救他啊——”
诸葛冥的头发被烧掉大半,头皮在高温的烘烤下,一寸寸焦灼了起来。
上官若的声音,一声声,敲在他心坎上,如重锤一样。
他双目如炬地将上官若抱到了空地上,再回头,麒麟殿已经成了一片烈火汪洋。
他拿过被烘得半干的薄毯,没有丝毫犹豫地奔进了火场!
被烈火围绕着露天石台上,孝惠仁皇后抱着小家伙,满面含笑地看着诸葛冥。
小家伙的嗓子都哭哑了,一边哭,一边吸入浓烟,一边呛得连连咳嗽。
诸葛冥心疼地看了儿子一眼,用拳头敲了敲自己左肩。
这是“放心,有我”的意思,睡觉前教给儿子的,不知道
的,不知道儿子记下来没有。
小家伙应该记下来了,吸了吸鼻子,不哭了。
诸葛冥看向孝惠仁皇后:“孩子是无辜的,有什么恩怨,我们单独解决。”
孝惠仁皇后夸张地笑了:“你也知道稚子无辜?那你当初杀我儿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本不该死?”
“我…我不太记得猎场的事了,但我应该没有杀死六哥,我不恨六哥,从来没有恨过。”埋怨是有的,但远不到憎恨的地步,所以他相信,自己无论如何都没理由对六皇子痛下杀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咬定我是杀死六哥的凶手,但你真的误会了。”
“误会?好大一个误会?我儿子在出事前就跟你在一块儿!别骗我了,诸葛冥,没用的!你跟你那恶心的父亲一样虚伪!一样都想让你坐皇位,却偏得先让我儿子当垫脚石!替你们扫平前太子那个障碍!事到如今,你们赢了!前太子死了,皇长孙又被我弄成了病秧子!我儿子也死了!所有挡住你帝王路的人统统死光了!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被你们耍呢?为什么?”
她疯狂地咆哮着。
诸葛冥却是根本没听明白,什么叫他跟他父皇一样虚伪?他觊觎皇位了吗?何时?他父皇属意他登基吗?怎么可能?
不过,有一件事他倒是听懂了,诸葛烨之所以病重,全都是孝惠仁皇后捣的鬼!
这个女人,真是疯了!
诸葛烨才多大?
他儿子又才多大?
难道,就因为自己的儿子枉死,就能找那么多无辜的孩子发泄仇恨吗?
诸葛冥一句废话都不想与她说了,脚尖一点,腾跃而上,飞过火苗,扑向了石台。
孝惠仁皇后面色一变,毫不留情地将手中的孩子扔了出去!
四周都是滚烫的火焰,随便落在哪里,都会烧成焦炭。
小家伙本能地“啊——”了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诸葛冥手中薄毯一挥一扯,将儿子被火苗吞噬前将他带到了自己怀里!
小家伙一把抱住他脖子:“父王!”
诸葛冥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了地,他扣住儿子脑袋,足尖在滚烫的石台上借力一跃!
咝——
是皮肉被烤焦的声音。
诸葛冥疼得浑身抖了一下!
这才仅仅是开始,地面已经被烧得无法行走,只能依靠借力,施展轻功飞出去。
然而眼下的麒麟殿,还有哪一出是没被烧着的?
等诸葛冥终于把儿子带回上官若身边时,脚上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肉了。
火势,越来越凶猛,火光漫天,照得他头晕目眩。
是什么灼伤了眼睛吗?
好像有些看不清了。
火光、星光、喧嚣、哭泣,在脑海中渐渐远去、远去,直至完全没了踪影。
…
“王爷,王爷。”
是…在叫他吗?
“王爷,能听到我说话吗?”
好像是若儿的声音。
诸葛冥缓缓地睁开眼,果然看见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脸。
不过——
好像是做梦做得太久了,竟觉得这张脸与记忆中的不大一样了。
是不大一样了,日日哭、夜夜哭,眼睛都肿了。
“若儿…”
他艰难地开口。
一出声,险些把自己吓得再次晕过去。
他是多久没讲话了,沙哑得跟什么似的?
氤氲在眸子里的泪水一下子掉了出来,上官若握住的手,将脸蛋贴在他肩膀上:“王爷…”
诸葛冥抬起几乎不听使唤的手臂,弄了半天,才摸到她的脸:“哭什么?傻瓜。”
上官若抬起头,泣不成声:“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被石柱刺穿,我以为…以为你…”
听她这么一说,诸葛冥想起来了,自己是在与大君交手时,与上官若双双跌落悬崖了,他当时拼尽全力将上官若举离了地面,就不知道…她受没受伤。
“你怎么样?”他一字一顿地问。
上官若抹了泪,笑着道:“我很好,一点事都没有。”
他微微一笑:“那就好。”眼神一扫,又问,“这是哪儿啊?床,好窄。”
上官若道:“这不是床,是棺材。”
诸葛冥:“…”
上官若解释道:“你失去意识后,欧阳倾来了,她封住了你的穴位,告诉我带你来这里,说,只要在聚魂棺内躺上几年,一定能苏醒。”
欧阳倾死而复生,想来也是这聚魂棺的缘故。
诸葛冥揉了揉依旧有些发晕的脑袋:“我睡了几年?”
上官若比了个手势:“五年。”
诸葛冥捉住她纤细而苍白的手指:“这五年,你是怎么过的?”
上官若笑了笑:“就这么过的呀,每天看看你,陪你说说话,时间也就打发了。”
诸葛冥伤痕交错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精致的面庞,喉头胀痛,声线哽咽:“若儿,我做了一个梦。”
上官若在他掌心欢喜地蹭了蹭:“什么梦?”
他深深地看着她,眼圈发红,隐约有水光闪耀起来:“我没有…女儿,我跟明岚…没有同过房…是你,一直都是你…只有你…可我迁怒你那么多年,让你受尽委屈…”
言及此处,
言及此处,悔恨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从脸颊滚落了下来。
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到过去,把那个是非不分的混蛋,狠狠地扇上两巴掌!
人的一生,一共有几个二十年?
他用了足足二十三年,来迁怒这个无辜的女人!
但其实,她究竟有什么错呢?
别说那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就算是,大君是大君,她是她,她不过是一心想嫁给他而已,明岚母女的死…也不该算在她头上!
…
诸葛冥恨不得一头碰死在棺材上。
上官若仰头,将泪水逼回眼底,而后笑着哽咽说:“好了,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老实说,你对我还是挺好的,那么恨我,还没整几个小妾和庶子羞辱我。”
诸葛冥摇头。
如果换做以前,上官若一定会气得发疯,但现在——
“人这一生,又有多长呢?守着你这五年我每天都在想,你活着的时候,我要是多对你笑一笑该有多好?我现在就想着…能跟你多待一天都是好的…”
“若儿…”
上官若握住他的手:“我们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悔恨上,你要觉着欠了我,就好好对我,不要再跟我红脸,不要再惹我生气…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活得比我久!被人撇下的滋味…太难受了!下一次…一定要是你先给我盖上棺木!”
诸葛冥心口一痛,大力将她拥入了怀中…
…
阳春三月,诸葛冥携上官若返回京城,结束了为期五年的“游历”。
次年,小若若出生。
小宝抱着不知在他皇袍上撒了几泡尿的小若若,小嘴儿一瘪:“姑姑,朕的红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