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的冷意跟着湿气一起向她的身体内部侵袭。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因为下意识相信他会来,所以她连时间都没看过,光是数着路上飞逝的车辆就等到了现在。
现在,车已经没了。
行人也没了。
她抬眼看向昏暗夜空中那片越来越近的乌云,明白他不会来了。
伴随着校园中钟楼发出的声响,马路两边的路灯在同一时间亮起了昏黄的灯光,让夜空中漫天的针雨无处遁形。
它们像毛茸茸的雪花,飞舞在风中,调皮地反复触碰她冰冷的脸颊。
八点了。
岑念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目光从夜幕转到大门内的旧钢琴。
就像岑溪遗忘了她一样,这架钢琴也被人遗忘了。
她在这里等了多久,这架钢琴也就等了多久,不过和她不同的是,等待它的命运已经注定。
岑念不由自主地朝旧钢琴走了过去。
她揭开琴键盖,轻轻抚摸着冰凉的琴键,许多过往的记忆从她的记忆海中浮出。
她学钢琴不是自愿,就像岑琰珠有个出身音乐世家的母亲一样,她也有个同样出身的母亲,从她记事起,母亲就在为她投身音乐而做着准备。
不知什么时候起,练琴就成了仿佛吃饭一样自然的事情。
直到现在,她也无法肯定自己对钢琴到底是厌烦多一些,还是喜欢多一些。
但是那些和钢琴有关的记忆和情绪,却牢牢地镌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其中最为深刻的,是她病情渐渐严重,她的意志拼命挣扎却无法在琴键上弹出一个音符的时候。
那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死亡的无力、绝望、痛苦,托绝对记忆的缘故,她永远也无法忘记。
今天她也永远不会忘记。
从这里离开后,此刻的失望会在今后的每一天里提醒她再也不要相信他,再也不要等他。
岑溪说得对,她不应该相信他。
那些普通人过一段时间就会忘记的不愉快的回忆,根深蒂固地长在她的脑海里,随着时间的积累,回忆越来越沉重,压得她无法呼吸。
所以她总是本能地回避着与人相处。
她不想失望,不想受伤。
其实,她并非刀枪不入。
岑念从琴键上收回手,转而打开了三角钢琴的琴盖,漫天乱飞的针雨立即向着年久失修,早已失去光泽的琴弦上飞去。
她脱下身上的校服外套,轻轻披在支起的琴盖上,让垂下来的那部分衣服正好挡住被风吹来的细雨。
岑念拉出琴凳坐下,双手慢慢抚上冰凉的琴键。
第44章 第 44 章
在从墓园到上京六中的路上, 一路飞驰的岑溪遇上了第三个红灯。
在等待红灯过去的时间里, 他侧头看向一旁始终没有亮起的手机, 看了很久。
初春的冷雨噼里啪啦地砸在挡风玻璃上,接二连三地晕开, 势头越来越大。
从墓园一直追到市区的黑云越来越近, 越来越低, 暴雨将至, 而悬在半空的红绿灯依然亮着红灯, 刺目的红色, 仿佛永远也不会褪去。
整洁的车中落针可闻,安静得仿佛坟墓。
岑溪忽然呼出一口长气。
他伸手扯松了脖子前的领带, 双手握住方向盘, 脚下油门一踩,猛地从排成长龙的车队里斜冲了出去。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纯黑色的布加迪威龙冲过红灯和十字路口, 疾驰在宽阔的大马路上。
红灯之后,前路畅通无阻。
他把刺耳的喇叭声和冷冰冰的春雨扔在身后,面无表情地将油门踩到最大。
十三分钟后,岑溪在路边下车,快步朝不远处的六中校门走去。
校门前空无一人, 铁门也已经拉了一半, 远处露出一个塔尖的塔楼显示着时间已经临近八点半。
没有在校门前见到她, 在岑溪的意料之中。
雨中有悠扬动人的钢琴声, 在岑溪的意料之外。
他本应该转身离开, 却在不知名的冲动下逐渐走近六中校门。
他离校门越近,也就离琴声越近。
岑溪踏进宽阔的六中校门,一个熟悉的身影毫无预兆地闯入他的眼帘。
在她身边,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失去了颜色。
漫天冷雨中,少女身穿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背脊笔直地坐在一架白色的旧钢琴弹奏。
她浑身湿透,内衣的影子隐隐约约从白衬衫中透出,原本该为她防风保暖的校服外套搭在琴盖上,保护着琴弦们不受冷酷的风雨所侵。
除了充斥整个世界的雨声和琴声,他仿佛还听见了她心中的声音。
是和她的琴声一样,掩藏在冰冷下的温柔声音。
那扇被他紧紧闭起的心门,在温柔的琴声下微微震动。
岑溪不知不觉停下脚步,他怔怔地看着冷雨中弹奏的少女,落下的步伐踩碎了脚下水泊的平静,也打破了自己心中的平静。
岑念弹奏着她母亲最爱的奏鸣曲,从一开始的生疏忐忑变得越来越熟练流畅。
这些音符像是刻在了她的灵魂里一样,即使换了个身体,她也能毫无障碍地重新掌控它们。
在她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时,有什么东西忽然落到了她的肩上。
岑念下意识抬起头,发现搭在身上的是一件黑色的西服外套,一个身影紧随其后,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岑溪解下手腕的腕表,咔嗒一声,轻轻放于钢琴上。
雨滴很快浸湿了这块价值不菲的名表。
他瘦削的十指落到黑白琴键,下一秒,弹出了和她相同的音符。
岑溪弹得又快又专注,熟练的动作显然不是一个初学者。他会钢琴,而这一点,无论是日常接触还是原著小说中,他都没有暴露过。
岑念的十指在空中顿了顿,接着弹起了f小调幻想曲 。
这是舒伯特最负盛名的四手联弹作品。
岑念一方面是想测试他的水平,一方面,她不得不承认,她心中还带了些偏不让他如意的气恼。
岑溪的音符只是停了片刻,跟着就接上了岑念的节奏。
四手联弹,世界静得仿佛只剩下彼此和彼此的琴声,旧钢琴顶盖下的击弦机和夜空下的冷雨一同飞舞。
昏黄的灯光照亮他们沉静的世界。
冷雨激发了岑溪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热烈的柑橘和红胡椒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鸢尾的冷感,如同一道照进恬静花园里的月光,在树影婆娑,满地辉映中包裹了她。
岑念不由自主朝身边人看去。
岑溪弹着琴,面无波澜。
雨水从他纤长的睫毛上滴落,他眼中落寞的神采,也像一道孤独又寂寥的月光。
一曲奏毕,两人都没有立即说话。
雨还在下,可是谁都没有在意。
“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岑溪笑着开口。
“我从不勉强。”岑念说。
“对不起。”他轻声说话的时候,天上的星光好似都汇聚到了他的眼中,“……我去了墓园,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星光照耀着她。
他看着岑念,再一次道歉。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岑念原本“再也不相信他”的决心在这个理由下动摇。
她犹豫着,半晌后说:“来了就算了……”她顿了顿,说:“我没想到你还会来。”
岑溪答得很快:“我也没想到你还会等我。”
也许是错觉,岑念觉得他此刻的微笑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真实。
“……以前没有人等过我。”
他笑着说。
一个半小时后,岑念从试衣间里走出,站到了光鲜明亮的白炽灯下。
少女肤白如雪,乌发如墨,一双杏仁般的清澈眼眸定定望着几步远的年轻男人。
“小姐皮肤太好了,长得又这么美,穿哪件都这么好看!”画着精致妆容的柜员不遗余力地夸奖着岑念今晚试的第三套衣装。
岑念的头上飘着不熟悉的香氛气味,身上穿的也是没有清洗就直接上身的衣服,她不太习惯地抓着裙角,等着岑溪对身上的衣服发表意见。
如果这件依然不能让他满意,那她就不试了。
林家的生日宴也不参加了。
麻烦。
岑溪看着她的身影,露出微笑:“三套都包起来。”
柜员积极地动了起来。
“前两套不是不好看吗?”岑念问。
“我什么时候说不好看了?”他笑着说:“所有衣服在你身上都好看。”
在他身后的柜员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对着她露出了艳羡的目光。
岑念想解释,又觉得和她没有解释的必要,她移开目光,装作没有见到对方意味深长的神色。
岑念坐车离开上京春天百货时,布加迪威龙的后座上堆满了纸袋,参加周日生日宴的小礼服,日常外出的常服,全套护肤产品——尽管岑念提出她只需要一件小礼服,岑溪还是固执地为她买下了其他东西。
他每次都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服她接受他的馈赠。
“你是陪我参加生日宴,当然该由我提供服装和其他所需——难道你不愿陪我出席晚宴吗?”
他玩笑的一句问句,把她的推拒堵在口中。
其实仔细想来,一句“不愿”就可以回堵回去,岑念却不知为何总是词穷。
岑溪的车在宝格丽酒店的地下车库停稳,两人走进电梯后,岑溪按下了48楼的按钮。
电梯在静谧的气氛中缓缓上升。
升至四楼的时候,玻璃电梯脱离了地面建筑的遮挡,明暗交际的瞬间,玻璃上映出一高一低两个身影,纤瘦的身影正面对着电梯门,高挑的身影侧身而立,高挺的鼻尖剪影向着一旁的纤瘦身影。
下一瞬间,对面大楼的彩灯湮没了玻璃上的人影。
十几秒后,电梯抵达目的地,岑溪伸手挡住电梯门,如同对待公主一般,绅士地等着她先走出电梯。
岑念走出电梯,最先注意到的是门口柜台上一束一束的鲜花,一对年轻男女站在柜台前刚刚完成账单结算,穿着红裙子的年轻女人笑着从柜台工作人员的手里接过一束还沾着水珠的红玫瑰。
候在门口的金发领班第一时间走了过来,他有着典型意大利男人的深邃长相,穿着庄重的黑色燕尾服。
“请问两位有预约吗?”他说着一口流利中文,一脸彬彬有礼的微笑。
岑溪报上姓名后,领班露出抱歉的微笑:“您已超过了预约时间,原先预定的位置已经有了客人,其他的观景区位置可以吗?”
岑溪点了点头。
“请随我来。”
在金发领班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一处小高台,从这里眺望出去能看见夜色下折射着粼粼波光的蜿蜒河流,也不失为一处上佳的观景位。
领班带两人入座后离开,转而由一名黑发黑眼的女招待为他们服务。
女招待递上来的菜单主意大利语,下方一排中文翻译的菜名。
“你先点。”岑溪把菜单递给她。
岑念按照自己的想法点了一个套餐后,又把菜单交还岑溪,他看也不看,合上菜单交给女招待:“和她一样。”
女招待离开后,餐桌上陷入缄默。
岑念其实有不少疑问,关于他服的药,关于他的母亲——但她都忍住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吗?”岑溪问。
她摇了摇头。
“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立即告诉我。”岑溪笑着说:“春雨只是看着温柔。”
岑念低低地应了一声。
她不喜欢闲聊,但奇怪的是,她对岑溪抛出的话题却总是愿意配合回答。
岑家人口不少,但是她真正能够与之沟通的只有岑溪一人。
严格意义上来说,加上学校,她真正能够沟通的只有岑溪一人。和他说话的时候,她不必字斟句酌。
她说的话,他都懂。
随着餐点陆续上桌,岑念的注意力放在了品味美味佳肴上,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自然放松。
吃到最后,主厨亲自端上了套餐中的最后一道餐后甜点——层次分明,精致美丽的歌剧院蛋糕。
岑念怀着期待的心情尝了一口,绵软的海绵蛋糕覆盖着醇厚的巧克力甘纳许,蛋糕和巧克力的柔软清甜外,她的舌尖还品尝到了奶油霜的咖啡风味,淡淡的潘趣酒酒香中和了巧克力的浓醇,让整个口感变得奇妙丰富。
她抬起头时,岑溪带笑看着她。
她压抑着重重点头的冲动,维持着她冷静的姿态,说:“好吃。”
岑溪看着故作冷静的少女,忍不住咧开嘴角,为了掩饰自己不期而至的笑容,他低头拿起面前的甜品叉。
眼角余光里,对面的歌剧院蛋糕在不断消失,岑溪微微抬眼,将她满足的表情尽收眼中。
在岑筠连他们面前的时候,她像一只冰冷的刺猬,警惕着所有想要靠近的人。
在对峙年级主任的时候,她像一阵猛烈的冬风,一往无前地打击着敌人。
此刻,他又在尖锐、冷酷以外,看见了她的另外一面。
看到她此刻轻易满足的样子,他才想起,不管多么好强,她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没有一个初生婴儿是排斥拥抱的。她今天的冷漠,是过去趋利避害所造成的结果。
如果拥抱会带来电击,那么就连婴儿也会学会推开怀抱。
岑念忽然抬眼,发现了他的窥视。
她敛起放松的神色,不悦地看着他:“看什么?”
“看也不可以吗?”岑溪笑了。
“不可以。”
岑溪笑着说:
“哥哥看,可以。”
半小时后,最后一口歌剧院蛋糕也吃完了,岑念跟着岑溪前往前台结账。
在昏暗而富有情调的灯光下,穿着海蓝色长裙的少女走在英俊高挑的黑发青年身旁,画面美丽得如同一幅壁画,见到这一幕的人无不因此侧目。
岑念等待岑溪结账的时候,柜台里的工作人员向她递出一束已经包好的红玫瑰。
红玫瑰娇艳欲滴,却不适合她和岑溪之间的关系。
“祝两位今晚愉快。”工作人员满脸笑容地说。
岑念没接,一旁的岑溪开口说道:“给我那束风铃草吧。”
岑念还不知道他说的是柜台里的哪一束花,工作人员已经恍然大悟地放下玫瑰花束,转而拿起了一束蔚蓝色的风铃草。
看到它的一瞬间,岑念明白了它叫做风铃草的原因,蔚蓝色花束中每支花的花蕾都是一个小小的铃铛,随着工作人员交接的动作,铃铛微微晃动,就像风中的铃铛。
岑溪接过花束后,在走向电梯的过程中把花递给了她。
岑念犹豫片刻后,从他手中接过那束还站着清澈水珠的清新花束。
不是玫瑰的话,似乎也没有问题。
“你知道吗,每种花都有它的花语。”等待电梯从下升起的时候,岑溪说。
岑念看了眼手中的风铃草,问:“风铃草的花语是什么?”
岑溪笑着说:“感谢。”
“所有的花都有花语吗?”
“是的。”岑溪说:“就连不同颜色的同种花,花语也有区别,在不同的国家和地区,花语也像语言一样,有着微妙的不同。”
“谁规定的?”
“人民规定的。”岑溪笑道:“你就看成是风俗的一环吧。”
岑溪这么解释她就能接受了,花语和星座一样,是群众性文化妄想的一环。
“仙人掌的花语是什么?”
“坚强。”
“小雏菊的花语是什么?”
“明媚。”
“……通泉草的花语是什么?”
“隐忍的关注。”
岑念怀疑地看着他,说:“你在骗我。”
别的都算了,像通泉草那样随处可见的杂花野草,即使有花语,他也不该脱口而出。
岑溪咧嘴笑了起来,一副恶作剧被拆穿的样子。
“谁让你这么可爱?”
“……”
“傻念念,天气和男人,是你永远都不能相信的两样东西。”岑溪笑着说。
电梯门在眼前打开,岑溪挡住一边的门,再次示意她先行进入。
金发的领班在他们身后恭敬地迎送。
岑念走进电梯,看着他随后走入,在按板上按下车库的楼层后,问:
“蓝色鸢尾的花语是什么?”
岑溪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滞。
电梯中明亮的光线让他脸上的阴影无从遁形。
“念念是把我当做百科全书了吗?”一秒后,他笑着看向她,神情自然。
“你不知道吗?”岑念盯着他。
“……知道。”岑溪笑着说:“蓝色鸢尾的花语是拒绝,代表绝望的爱。”
岑念回到家,在又度过一个24小时后,脑中依然回荡着这句话。
她躺在宽阔的大床上,睁眼望着空无一物的头顶久久不能入眠,房间很静,她的心思却很乱。
建造鸢尾小径的元夫人知道鸢尾的花语吗?
所有东西都变了,唯独这条小径被保留了下来的岑筠连知道这个花语吗?
而知道这个花语的岑溪,又有没有像她一样进行过类似的思考?
岑念原本对于无伤避过三条鬼畜路线信心满满,现在她却第一次产生了疑惑。
这个故事,真的是她以为的傻白甜小白兔和三个大灰狼的鬼畜故事吗?
她究竟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个连名字都想不起来的故事呢?
寂静的夜,没有人能解答她的疑问。
她翻过身,看着窗纱外隐隐约约的夜空想——疑问是无穷的,与其关注别人的过去,不如管好自己的现在。
睡吧。
少女慢慢闭上眼,白色的窗纱在微微的夜风下轻轻摇晃。
一轮皎洁的弯月,孤独地深陷在望不见的夜色中。
第45章 第 45 章
第二天一早, 岑念在睁眼时就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
她疲惫地躺在床上, 第一次产生了赖床的念头。
身体像灌了铅一样,又沉又钝, 还伴随着全身各处传来的酸痛感, 让她怀疑昨晚梦游去了哪座山上负重长跑。
她睁着眼睛望了一会头上的顶灯,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十点四十了。
醒了再赖床不是她的风格,岑念叹了口气,从床上慢慢坐了起来。
她用比平常迟缓几倍的动作完成了洗漱, 然后下楼吃早餐。饭点早就过去,张嫂已经迫不及待地把自己锁进了佣人房,岑念懒得叫她, 用冰箱里的食材给自己做了一碗煎蛋面。
在陆续的几次练手过后, 她对厨房已经初步熟悉,能够独立完成一些简单的菜式了。
岑念觉得独立自主的感觉非常好,严格来说,她觉得逐渐掌握某种技能的感觉非常好。
张嫂想方设法不给她做饭, 其实没对她造成丝毫困扰。
这种程度的人和事,还不配令她觉得困扰。
此刻身体上的不适倒是让她感觉不便,但也还在可以忍受的程度。
在她吃到一半的时候, 网上书店的配送电话打进了她的手机,她买的那些化竞参考资料都到了。
“物业不让我进小区, 你看是出来亲自签收还是让物业给你送到家门?”配送员问。
岑念估量了下那24本大块头的重量, 说:“让物业送过来。”
“好, 物业说三分钟后送到你门口去。”配送员爽快地说。
岑念挂断电话后, 把鸡蛋面里的鸡蛋给挑来吃了,看着三分钟时间到了,她放下筷子,走出了别墅的胡桃色大门。
沿着鸢尾小径,岑念走向花园外紧闭的电子铁门。
在靠近铁门时,她忽然听到了岑筠连怒气冲冲的声音。
“现在这节骨眼上你还出什么差?你想想青山集团每多卡我们一天,我们就要多遭多少损失?!傅显那混蛋抢我供应商就算了,他居然搭上了朴海那条船,那帮孙子见风使舵,把地皮抓得比命根子还紧!”
岑念停下脚步,看着铁门外露出一小部分车尾的黑奔驰,思考着是该继续前进还是等一等。
黑色奔驰也有很多种,岑筠连每次开去公司的这一辆是特别定制的防弹车型,外观看上去低调,泯然于众多豪车之中,造价却比那些看上去高级得多的车型要昂贵。
虽然岑家的车库里停着众多豪车,但岑筠连开这辆奔驰的时候,百分百都是前往公司。
给外行人看低调,看内行人看奢雅。
岑筠连没有大聪明,类似的小聪明却总是不少。
“我曾经提醒过你。”岑溪轻描淡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住宅开发已经走入衰落,与其为了这个和青山集团对抗,不如把精力放到开辟新的市场上去。”
“新的市场说开辟就开辟?你以为生意这么好做?”
“时代在变化,总有的新的机遇出现。”岑溪说。
“这些都不是现在最要紧的……青山集团,你说到底要怎么办?”
“您说了才算。”
尽管看不到岑溪的面容,岑念也能猜到此刻他一定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岑筠连说:“你去问问岳尊……不,不要找岳家,我们不能让秋洋难做——可是不求岳家,还有谁能帮我们?”
“不能让岳家为我们出头,单打独斗我们打不过傅家和朴家,既然如此,就让朴海自己退出战争好了。” 岑溪说。
岑筠连立即追问:“怎么做?!”
岑溪说:“现在不是反击的时机,我们只能暂时服软,让傅显以为我们已经认输。”
对话进行到这里时,岑念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开门声,齐佑拿着一个卡包快步走了出来,他看见站在铁门后的岑念,愣了愣。
岑念以为他要开口喊出她的名字了,结果他在下一秒加快脚步和她擦肩而过。
“岑董,您的卡包我找到了。”
铁门打开,岑念下意识后退一步。
齐佑出去后,铁门又自动关闭上了,三个男人的声音夹杂着一阵接连响起的关门声响起。
“磨磨蹭蹭的,怎么找个包也找了这么久?!”
“您的卡包落进衣柜缝里,大许……”
“行了行了,赶紧开车,要是赶不上这个会我就让你去替我赔礼道歉!”
“放心吧,现在还来得及。”
引擎声响起后,黑奔驰很快离开了岑念的视野。
岑念在原地又站了一会才走出铁门,身穿物业制服的男工作人员这时才坐着景区里常见的电动敞篷车姗姗来迟。
他看见等在门口的岑念后,目不转睛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不等司机把车停稳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
“抱歉,电动车路上出了一点小故障,临时换了一辆车才……”
工作人员抱下后座两个一看就重量不轻的大纸箱,热情地说:“我给你搬进去你再检查一下东西齐不齐吧。”
岑念从善如流,带着他进入别墅。
在玄关处,她检查了二十四本书,没有遗漏,没有破损后,签收了这单快递。
“不好意思,这次让你久等了,下次我们一定会注意不让类似的意外发生。”工作人员取下帽子再次致歉。
对方离开后,岑念请大小许合力,帮她把这两包重量惊人的书送到了她的卧室。
“二小姐,你的脸色有点白,是有点贫血吗?”小许放下纸盒后,没有像她姐姐那样立即离开,而是犹豫地向岑念问出这个问题。
岑念也觉得有些疑惑,今天明明才刚开始,她就已经感觉到疲惫了。
“不知道。”她摇了摇头。
“二小姐吃过早饭了吗?”小许问。
“算是吃了。”岑念想起被她吃掉的煎蛋。
“不行哦,早餐一定要吃,我去拜托张嫂给二小姐做早餐吧——”
岑念叫住她,告诉小许自己还有一碗吃了几口的面在等她。
“哎呀,那二小姐赶快下去吃吧,面凉了就不好吃了!”小许连忙催促。
岑念下楼把那碗吃了几口就放下的煎蛋面吃完,又回到卧室看起了她新收到的那些书。
书籍的存在抚慰了她身体上的不适,等到中午稍微休息了一会,再起床时她就觉得自己好多了。
也许真的是因为没有吃早餐而引起的低血糖问题吧,岑念想。
虽然今天是清明节,但岑家没有祭奠活动,原身的母家也没有相关的活动,岑念得以在家中和化竞书籍们度过了一个悠然的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