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胡静颜的慌忙否认不同,晋维宇面无表情的开口,然而声音之中却充满着威胁之意:“胡小姐最好能明白,我最讨厌别人跟我装糊涂,你觉着去查这么一个人对我而言会有多难?”
能有多难?胡静颜自然清楚,以晋家的势力,只要他想查,很快就能查清。
胡静颜终于装不下去,心一横,索性挑明了问:“那晋总想要怎么办?举报我?”她先是语气强硬,而后又软了声调,“你看,总归咱们胡、晋两家就要合作了,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事伤了和气?”
她说着,迈步向晋维宇而去,原本他们之间近一米的距离被她缩短到了近乎为零,她抬手轻抚上晋维宇衬衫前的领带,又轻笑了一声道:“晋总你说是不是?”
得到的是晋维宇的一声嗤笑,“好一个不相干的事,胡小姐果然会说话。”就在胡静颜以为她要说动晋维宇的时候,他却忽然将她的手自己身上甩了开,“可这不相关的事我还偏偏就想管了!”
仿佛被人迎面给了一耳光,胡静颜气极,“为什么?”
“苏顾然也算是救过我母亲一命,如果让你把这样一名医生毁了,我觉得可惜了。”
“那你想怎么样?”
“把拿出来的东西再放回去,我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胡小姐,你自己好自为之!”晋维宇说完,也不再同她浪费时间,转身欲走。
他的身后,胡静颜不甘地咬牙道:“你平常一向不爱管与自己无关的事,今天这么帮苏顾然,不会是也喜欢上她了吧?”
苏顾然、苏顾然,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有什么好,居然有这么多人肯帮她!
胡静颜看到晋维宇的脚步一顿,而后听到了一声轻笑,很轻很轻的笑声,“那种固执又清高的女生真是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就是让人忍不住想帮她。”
说实话,谁会喜欢打过自己的人?反正晋维宇不喜欢。
苏顾然那么清高,是一个自尊到甚至有些自卑的女生,有的时候他也会忍不住想,如果没了这份清高,她会是什么样?他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样的苏顾然不会敢去拦下自己主任的手术!
作为一个女生,苏顾然不够温柔不够精明,她原本可以在他这里得到更多的物质利益,还可以要他欠她这个人情,可她偏偏固执地选择还他这一巴掌,两清,他见过那么多的女人,没有第二个会像她这么样笨!
可平心而论,作为一个医生,苏顾然自有她值得佩服的地方,比起让胡静颜这样毁掉她的职业生涯,他倒更希望苏顾然是在下一次自以为是地拦下主任手术时被开除,看她以后还会不会再那么固执、那么清高、那么自以为是,又或者,就让她一直这么清高下去也好,总归这世上像她这样笨的女人也已经稀少。
沉默了片刻,晋维宇又再次开口道:“胡小姐还是赶快去联系刚才的那个人吧,他不知道自己手里东西有多重要,要是毁了…”
晋维宇没有再说下去,胡静颜却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寒意,若是那病历毁了,只怕晋维宇就会让她付出不管多大的代价,为了帮苏顾然!
可恶!
拿出手机飞快地编辑好短信,胡静颜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按下发送键。
苏顾然,算你运气好!
与晋维宇前后脚从外科大楼后面走出,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胡静颜不得不又回了外科大楼里,走进大厅,胡静颜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一个电话,通知她自己要晚一点才能回去。
原本在半个小时后安排了一个重要的会议,此时也不得不推迟,而且没有限期。
助理十分为难,“那,请问胡总,我应该以什么理由和其他董事说呢?”
胡静颜本就因为晋维宇的突然出现搅局,心情很差,此时不耐烦道:“我不管,什么都要我告诉你,养你们是干吗用的!”
她的语气很凶,声音也不小,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她看来,见她外表体面,说话却这么难听,大家皆是面露异色。
胡静颜又哪里在乎这些,将手机随手扔进包里,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一声厉喝:“胡静颜!”
那声音在大厅里格外的响亮,胡静颜一怔,只见不远处一人气势汹汹的向她而来,胡静颜只觉得这人眼熟,离近了,她忽然认出来,是钱倩倩!
她们从前在商业聚会上见过,气场原本就不合,后来钱家落败,谁见谁也没什么好脸色,却也没有像钱倩倩此时反应这么激烈过,胡静颜正觉得奇怪,就听钱倩倩厉声质问道:“胡静颜,是你干的对不对?病历就是你找人偷的对不对?”
没想到钱倩倩叫住她竟也是为了苏顾然病历的事,胡静颜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苏顾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帮着她?胡静颜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人先后出现,把她的计划搅的一团糟!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钱倩倩的责骂却对着胡静颜劈头盖脸而来:“别装了!当时的情景顾然电话里都告诉我了,一定是你干的好事,这种下作的手段不就是你们胡家一贯的作风吗!”
可嘴毒不只是钱倩倩的特长,胡静颜看着她,脸上带着不屑,“我们胡家?我们胡家怎么了?总比有些人没家了强!”
“你!”
新仇加旧恨,钱倩倩扬手向胡静颜脸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胡静颜,卑鄙的事做多了总会遭报应的!你最好赶快把不该拿的东西还回去,否则…”
胡静颜又岂是好欺负的?也不顾自己此刻脚上还穿着高跟鞋,她向前狠狠地推了钱倩倩一把,“否则怎么样?”
你来我往,抓一下头发、扯一下衣服,钱倩倩仗着自己力气大些,刚占了上风,胡静颜脚下就用高跟鞋狠狠地踩了她一脚,她吃痛地叫出了声来。
这个时候医院里人流量本来就大,一时引来了周围许多人的围观,眼见着两个人就要扭打起来,大厅门口的保安赶忙跑来拉架,“分开分开,这里是医院,有什么事出去说!”
被人拉到一边,胡静颜站直了身子,不忘把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整理好,瞪了一眼那边的钱倩倩,撂下一句:“我没什么好和她说的。”转身就走。
钱倩倩怎么甘心就这么放过她?在她的身后大喊:“胡静颜,你必须把东西还回去!”
大庭广众之下,听到钱倩倩这样指责她,胡静颜低声恨恨地咬牙道:“神经病!”
事件的主角之一走了,大家见没有热闹可看,也渐渐散了,剩下钱倩倩站在原地,头发已经凌乱,她伸手一把将头上的皮筋扯了下来,动作利落的重新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她冷哼了一声,“贱人!”
一转身,险些撞在一个人的身上,她刚要说声“不好意思”,抬头一看,整个人一僵。
“钱倩倩,好久不见!”
一身银灰色的西装笔挺似刀裁,来人双手放在裤兜里,嘴角噙着笑,带着一种说不出闲在看着她。
是晋维宇。
钱倩倩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坦白的说,她没想过这样再遇到晋维宇,在她刚刚像一个疯婆子一样和别人打完架、嘴里还骂着“贱人”两个字的时候,一回首,看到这位晋少爷悠然地望向自己,而她,狼狈的可以。
在她的预想里,她希望自己高昂着头,以一个职场女强人的形象出现,就算没了钱家,她依然不想在晋维宇的面前输去半分气势,可现实,刚刚相反。
她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刚刚转身前将头发整理好了,不然落在他的眼里,她只会更加难堪。
“好久不见。”
“你怎么会来这里?病了吗?”
他的目光让钱倩倩觉得有些局促,她别开了目光,“领导让我来给宋乔生送个文件”,想了想,又怕晋维宇不知道宋乔生是谁,补充道:“就是苏顾然的男朋友。”说完才想起来,苏顾然和她说过宋乔生是晋维宇母亲的主治医生。
晋维宇了然地一笑,“你刚刚…是为了苏顾然的事?”
方才钱倩倩一直逼着胡静颜去还病历,说是听顾然说了当时的情景,这个顾然莫非就是苏顾然?
钱倩倩从前在高中时最讨厌的就是苏顾然,偶尔提到这个人,晋维宇从没听钱倩倩说过她什么好话,可今天,钱倩倩是为了苏顾然打了人?
点了一下头,钱倩倩知道他在疑惑什么,解释道:“我和苏顾然做了很多年的室友,我们现在…关系很好。”
晋维宇轻笑出声,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你变了。”三个字,他说的那样确定。
“啊?”钱倩倩微愣,随后自嘲道:“可不是变了,我都有室友了!”
她从前自己的卧室都比她们现在住的房子都大不知多少,如今与别人挤在一起,巨大的家变,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千金小姐了,可不是变了?
可晋维宇却不以为然地摇头,“你从前怎么会像这样为了别人打架?”更不要提那个人是她认为是故作清高的苏顾然!
被晋维宇这样一说,钱倩倩凝眸思索了片刻,忽而也笑了,开口却依旧是俏皮话:“是啊,怎么可能?那个时候愿意帮我打架的人还多着呢!”她并非不知自己变了,只是这样的改变是她不愿意同晋维宇说起的,在晋维宇的心里,她宁愿自己永远都只是那个挑剔任性的钱家小姐,她对他露出礼节性的笑容,“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晋维宇看着她,先是点头,而后又将她叫住,“苏顾然的事你别担心了,胡静颜会把东西还回去的。”
他竟然清楚病例的事,他明白她刚刚为什么责问胡静颜!
钱倩倩的吃惊不加掩饰,或许不仅仅是因为他知道,这就是晋维宇,这就是她认识的晋维宇,他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可与他不相干的事他永远只会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这十年,她变了,可他还是这样!
他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也知道胡静颜会把东西还回去,可是刚才她和胡静颜打起来的时候,他不知道站在哪个地方冷眼旁观,并没有来阻止她。
她低了头,终于只是说:“谢谢。”
“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他稍停了一下,又道:“有机会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吧!我的手机号没有变,有什么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钱倩倩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以晋维宇的性格,能对她说出这句话,她应该感到荣幸的吧?也许可以算是他对她这个前女友的特别优待?
她谢绝的干脆:“谢谢,但不用了。”
如果真的有什么事需要求助,晋维宇或许会是她最后才会去找的那个人,虽然钱家破产以来的这几年她经历了很多,面子里子早就丢得干净,但在晋维宇的面前,她还是想为自己保留一点颜面,她不希望有一天自己真的会因为生存问题来找他这位前男友。
面前的钱倩倩与十年前已经大不一样,晋维宇看着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清浅笑意,嘴角的弧度也变得柔和,“那是不是如果我说想再请你跳一支舞你也不会答应了?”
跳一支舞…
恍然间,钱倩倩似乎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一次商业晚会上向她伸出手的那个少年。
那时两家的父母“导演”了他们的见面,她记得那次晚会上所有见到他们的人都会说“真是金童玉女”,可那其实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他的母亲在一旁听着,面上带着欣慰的笑,开口道:“维宇,怎么不去请倩倩跳支舞?”
晚会里,音乐声连绵,跳舞的人成双成对,少年闻言,竟真的向她转过身,做出一个格外绅士的手势,他的身形高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钱小姐,请问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请你跳一支舞?”
那晚过后,又或者说那支舞过后,他们“顺应天意”地成了男女朋友。
晋维宇在现在说出这句话已经超出了钱倩倩的意料,她只是觉得有些可笑,竟真的笑了出来,可偏偏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笑些什么。
再请她跳一支舞,难道是要她在做他的女朋友?
怎么可能?他们之间怎么可能还有未来?她了解他,也了解他的母亲,更了解这个圈里的规则,她和晋维宇在钱家倒台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无论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都已经结束了。
她忽然觉得胸口有点疼,她还以为自己不会疼的,她做事虽然任性随意,可人生活到现在二十好几年,晋维宇却是她唯一交往过的一个…男生,她一直以为、确定甚至是笃定,他们之间只是利益的连接,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的心里,这一切竟然跑偏了。
兜兜转转到了此刻,面对着晋维宇,她能说的终于也只是两个字:“不会。”
就算她答应了这一时又能如何?她明知道他们之间没有未来!
避开目光,她深吸了一口气,依旧还是笑着的,“我不想让顾然那个丫头瞧不起。”
有的时候,她也想像苏顾然一样,清高一把。
所以,晋维宇,再见了。


第二十四章 谁说的谎言,怎么会相信

不翼而飞的病历忽然就被找了回来,科里的一个住院医师将病历拿了回来,高兴道:“我在走廊里捡到的。”
东西找回来就好,全科上下都松了一口气,由于院领导施加的压力,林卫国也顾不上什么别的,找回了病例就去向院领导汇报了。
苏顾然不明白如果真的是胡静颜让人把病历拿走了,为什么现在会再送回来,以胡静颜的心思,该是恨不得毁了她的吧!她猜得出这里面一定又发生了什么,可至于究竟是什么,她发了烧,脑子不够用,猜不出,也不想猜了。
可有一件事,她是明白的,那就是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一次病历能找回来实属侥幸,她险些犯下一个大错,职业生涯也很有可能会因此而被改变,这样的事如果再发生一遍…
她不敢再想下去。
如果是以前的她,她会时刻保有着那份警惕心,最起码离开前她会把抽屉锁上,可是连日的噩梦使得胡静颜来找她的时候,她只觉得脑子里一团糟,她想到了很多,比如她要将带离这里,不能让别人听到她们说起宋乔生、说起她的过去。
那个时候,她的确走神了,她脑子里所想的莫不和一个人有关:宋乔生。
她记起大前天他们吵架的细节、记起他当时无可奈何的表情、记起他一路跟着她到她家楼下,也记起了纠缠了她整整两天的噩梦,她唯独没有记起如果她离开,办公室里没人,任何人都可能进来,而她的抽屉里放着一份极其重要的病历。
他们之间的事已经影响到了她的工作,他的家人还有胡静颜会随时在她上班的时候来找她,而她的同学会去教务处“举报”她和宋乔生,她先前想,没关系,这些她还可以承受,可她显然高估了自己。
为了进入A医大、A院,她复读了三年,说实话,有的时候想一想,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参加了四届高考,可是当她穿着白大衣站在这里,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和宋乔生分别十年,即使念念不忘、恋恋不舍,可如果要付出的代价是像不久前发生的那件可怕的事情那样,她承受不起了。
总归她的人生也没有剩下什么了,真正属于她的只有自己的这份学业,至于宋乔生…
至于宋乔生…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突然之间、又好像一切早已注定,所有的事情都向不好的方向发展了,而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累了。
不想再见到他母亲、不想再见到胡静颜、不想再被叫去找教务处老师,现在的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接下来的几日,她故意避开宋乔生,横竖她的本科轮转阶段马上就要结束了,最后的这段时间大家都有其他的事情要准备,工作的压力不算很大。
宋乔生感觉的到她的刻意回避,他试图找机会与她沟通,然而固执起来的苏顾然他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如果开口与工作无关,她甚至不会给他说第二句话的机会。
下班后打电话给她她不会接,去她家找她,开门的钱倩倩只能一脸无奈地告诉他:“她有多固执你也知道,也别逼她了,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他从来不想逼她,他只是希望她好好的。
可当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将近半个月的时候,宋乔生终于没有办法再一直由她躲避下去。
周末,眼见着到了下班的时间,苏顾然同之前一样脱下白大衣留下一声“再见”就打算离开,然而走出办公室,却被身后赶来的宋乔生拉了住,“顾然,等一下!”
“我有…”
她的“事”字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被人打断,宋乔生蹙了一下眉,“顾然,今天晚上到我家来尝尝我的手艺好吗?今天晚上是我…生日。”
最后两个字说出口,宋乔生看着她,心里的滋味难辨,就见她一怔,随即恍然醒悟般看向他,眼神之中带着歉意。
这段时间她一直担心袁源的事还有在忙着和研究生阶段的导师联系,一天一天过着,日期的概念也模糊了许多,半个月以前她的确想过宋乔生的生日要为他准备些什么,可是紧接着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只是…
“我…”
从她的表情中,宋乔生能看得出她的态度发生了松动,他弯唇向她一笑,牵着她就走,“来吧!”
心中是歉意,苏顾然还是跟着他来到了他的公寓,原本想弥补错误,自己给他做一顿生日晚宴,宋乔生却坚持让她乖乖坐在沙发上就好,自己进了厨房忙活。
乖乖坐在沙发上显然并不是苏顾然的风格,她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厨房里,宋乔生刀功甚好地切着豆腐,一边锅里还煮着什么东西,很香,她靠在墙边看着,眼睛和鼻子都得到了满足。
宋乔生啊,她不能见到他、不能在他身边,他总是能够那么轻易的撩起她心中未断的那点念想。
转身,不再去看,她走到落地窗边,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城市,默然。
脑子里有点空,她累了,和宋乔生之间的那些事想了很多天、噩梦也做了很多天,她放不下宋乔生,更放不下十年前的事,到现在,她用额头抵着面前冰冷的玻璃,只想让自己停下来,歇一歇。
钱倩倩曾经对她说,感情不是账,正正负负、加加减减,记得越清楚,这份感情也就越沉重,而今她总算是懂得。
站在窗前走神,不知过了多久,她一回神,看到窗户上映出她身后的人影,她紧接着被人揽着腰抱了住。
宋乔生的怀里很温暖,身上还带着饭菜的香气,这一刻,苏顾然也觉得安然。
她软了语气,开口:“生日快乐。”
宋乔生轻笑了一声,“因为又老了一岁吗?”
听他说到“老”这个字,苏顾然也微扬起了唇角,他宋大医生年方二十七,风华正茂,却和她抱怨“老了”,她索性干脆地点头,“是啊!”
放在她腰间的手用力收紧了两分,苏顾然就听宋乔生又开口道:“我多希望自己已经老了,我们还像这样在一起。”
岁月那么远,有你在就好,心甘情愿用青春换来与你终老。
苏顾然觉得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又软了下去,真是没出息,怎么他一说,她也就忍不住在脑海中幻想着有一天,他们满头白发,依然还可以相拥来看这座繁华都市的夜景,那样该多好,他们在彼此的生命里该算是始有、终有。
见她陷入了沉默,宋乔生复又问道:“饿了吗?饭菜都做好了!”
她的肚子十分配合地叫了叫,苏顾然尴尬地有些脸热,宋乔生对此倒是十分开心,在她的脸颊处轻啄了一下,“来吧!”
宋乔生的手艺不错,最起码从卖相上,苏顾然不得不承认他做的菜要比自己做的好很多倍。
但以苏顾然的性格,她怎么会当着宋乔生的面承认?所以当宋乔生让她简要发表一下评论的时候,她故意保持着一副“面瘫脸”,轻描淡写道:“不错。”
其实岂止不错,他做的都是她一贯喜欢吃的,色香味俱全,再加上她本来就饿了,面上故作矜持地小口吃着,嘴里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就在这时,宋乔生的手机响了,苏顾然起初并没有在意,自顾自地吃着东西,然而宋乔生接起电话,却刻意走远了,他将声音压的很低,但苏顾然还是听了到:“妈。”
是宋乔生母亲的电话。
细想也并不奇怪,宋乔生回国以后第一个生日,也是一个比较特别的日子,宋母大概也希望儿子能在自己的身边。
苏顾然低头,努力让自己专注于这顿晚饭,然而耳朵里还是时不时飘进宋乔生的声音。
“我说过今天不回去了,您和爸别等我了。”
电话那边的宋母大概是问了他和谁在一起,而后苏顾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顾然。”
她抬眼望向那边的宋乔生,只见宋乔生也正好回望向她,视线相撞,他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苏顾然赶忙又低了头,专心于食物,只是已经没有了之前那么好的食欲。
“妈,您别再说了,您知道我不会答应的!”
电话那边的宋母大概还在坚持,宋乔生态度坚决,“妈,我不会同意的,这是我自己的事,请您让我自己决定。”
“您真的别再说了…”却突然,宋乔生的音调变高了起来,“妈,妈!”
宋乔生的面色一沉,苏顾然再抬头,只见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我妈心脏病犯了,我得回去一趟!”
“快回去吧!”四个字,苏顾然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口。
宋乔生面上带着歉意,“抱歉,等我回来好吗?”
苏顾然没有看他,只是重复着那四个字:“快回去吧!”
所幸现在是晚上,马路上并没有太多的车,宋乔生一路加速回到家里,进屋的时候,母亲吃了药,情况已经稳定,再加上有作为心外科主任的父亲在一旁,并没有什么大碍。
见到他回来,躺在床上休息的母亲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并没有再继续刚才电话里不愉快的话题,她看着宋乔生声音虚弱道:“乔生,今天留下来陪你妈一会儿,好吗?”她握住宋乔生的手,语气近乎恳求。
他怎么可能拒绝自己生病的母亲?
轻叹了一口气,宋乔生终只是道:“我去给您再倒杯热水。”
他拿起母亲床头柜上半空的水杯,转身出了房间。
公寓里。
吃完了饭,苏顾然将自己的碗碟收拾好,其余的菜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动。
宋乔生临走前让她等他回来,她记得他之前并没有吃很多东西,回来如果饿了,她可以替他把菜热热,让他吃完这顿生日餐。
她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看着,眼见着分针走了一圈又一圈,苏顾然还是咬牙等了下去,直到突然间,公寓里的座机响了,她走过去接起,意料之外,电话那边传来了宋乔生母亲的声音:“苏顾然?”
心里一沉再沉,她还是礼貌地应道:“阿姨好。”
“不用再等下去了,乔生他不会过去了!”
“嘀嘀嘀嘀嘀…”
听筒里传来对方挂掉电话后的忙音,这时候没过多久,宋乔生也打来了电话,声音中满是歉意:“对不起,顾然,我今晚回不去了,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不方便,留在我那里吧!”
苏顾然放下电话,该说是意外也不意外,她的心里有点凉、很凉,然后,凉的彻底。
宋乔生说,希望他老了,他们还能在一起,可事实是她一直都在,而他又一次离开了。
她忽然就想起那天宋母来找她的时候说:“我能让他离开你第一次,就能让他离开你第二次!”
宋母做到了,而她也真的如自己所言,很难过。
她将桌上的饭菜用保鲜膜包好,全都放进冰箱,关上电视,她找出一张纸,拿笔在上面一笔一划、格外艰难地写下了七个字:“乔生,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