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流听了,心中一喜,暗想这回看来是可以带着弟弟回香港去了。赵将军真是死得好,死的妙,死的呱呱叫!
经过长途的颠簸,金世流终于抵达了赵公馆。下车之时,只见赵公馆的大院中整洁素净,并没有葬礼过后的清冷悲伤气氛。被门口听差引入楼内客厅后,他迎面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赵英童。
赵英童见他来了,便东倒西歪的站了起来:“二哥来了,路上辛苦了吧。”
金世流一愣。心想谁是你的二哥,嘴上答道:“不辛苦。刚在车上听说令尊几天前……还请赵先生节哀顺变啊。”
赵英童笑道:“死生有命,我倒是很看得开的。”
金世流听了这话,又是一愣,心想哪有儿子这样说话的。
赵英童此时又道:“二哥,请坐啊。”
金世流摇摇头:“赵先生不要客气。我现在还是先去看看世陵。他一向身体很好的,这次得了什么病?”
赵英童拄了手杖在前方带路:“二哥,跟我来吧。世陵弟弟的病,其实是不重的。”
金世流随着赵英童上了公馆二楼,又拐入走廊中,进了一间卧房。金世流见房内起卧用具一应俱全,只是大床上并无弟弟,就疑惑道:“世陵呢?”
赵英童关了房门,然后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又拍拍身边的位置道:“二哥,你坐,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说。说完了,我们再去看世陵弟弟。”
金世流见赵英童满面恳诚,只好耐着性子坐下来:“赵先生若是有事情,就尽管说吧。”  赵英童扭头望着金世流的脸:“二哥,我很喜欢你。我看你现在也没有什么拖累,不如就留在我这里,同我做个伴吧。”
金世流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转向赵英童,他皱着眉头问:“你说……对不起赵先生,我没有听明白你的话。”
赵英童伸手拍了拍金世流的大腿:“留下来同我做个伴吧。我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过朋友。你做我的朋友,好不好?”
金世流觉着赵英童是个怪人:“赵先生,我当然很愿意做你的朋友。只是这个做朋友,也未必一定要时刻形影不离啊。我弟弟已经在这里叨扰了几年,如今若是再加上我住下不走,那岂不成了笑话。赵先生,你的这片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留下来作伴这件事,这个……短期尚可,长期的话,那就有点……不大合适了。”
赵英童的手还停留在金世流的大腿上:“有什么不合适的。世陵弟弟可以在这里一住几年,你又有何不可呢?”
金世流觉着赵英童这人有些讨厌了:“世陵是令尊的干儿子,又一直在令尊手下做事,大概感情是比较亲厚的。我就不同了,我——”
“世陵弟弟并非在家父手下做事,而是……”赵英童笑了起来:“在家父的床上做事。”
金世流怔了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英童道:“世陵弟弟没有告诉过你?他不过是家父养的一个小玩意儿罢了。要说那感情,也都是在床上培养出来的。二哥,你若嫌我们之间感情浅淡,不如就效仿一下令弟与家父,也培养培养如何?”
金世流打了个哆嗦,起身向旁边跳了一步,脸色都青白了:“赵先生,请你自重!”
赵英童的脸上忽然现出怯生生的微笑,低头说道:“二哥,对不起,我胡言乱语了。”
金世流见他流露出了悔意,便稍稍松了口气:“赵先生,你既然道了歉,那方才你的那些话,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现在你带我去看看世陵吧。”
赵英童委委屈屈的抬起头:“二哥,你这要求,恕我不能从命。你既然不肯答应我的要求,我又何必要答应你的要求呢?不过啊,二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世陵弟弟其实也没有什么病,他只是被我关了起来,三天没有吃饭罢了。”
金世流登时就吓了一跳:“什么?你、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为什么不给他吃饭?”
赵英童向他招招手:“二哥,你若肯依从我,我就给他东西吃。我是很讲公平的,一次,换一顿饭。如何?”
金世流又慌张又气愤又糊涂:“什么一次一顿?你快放了他!他在哪里?你这是非法禁锢!你这个神经病!他会被活活饿死的!”
赵英童还是笑:“赵公馆这样大,我不告诉你地点,你是找不到的。二哥,你还在犹豫什么?做一次,你不会损失什么,可令弟就能多活一刻。合算的很呢。”
金世流听到这里,反而冷静下来。他望着地面,忽然生出了一种作呕的感觉。
抬头对着赵英童,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赵先生,你真是令人感到恶心!”
赵英童知道自己要成功了。
金世流在这间卧室之内,当着赵英童的面,干脆利落的脱下西装上衣,然后狠狠的摔到床上,刚要去解衬衫扣子,却忽然停住了手,瞪着赵英童问道:“不行,我得先去看看世陵!”
赵英童摇摇头:“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啊,二哥。”
金世流盯着赵英童,眉尖渐渐的蹙紧了,嘴唇动了一下,终究是没说出什么来。
衬衫扣子解了一半,金世流忽然精神崩溃似的抬手捂了嘴,干呕了一声。
赵英童凝视着他,觉得他比他那位风骚弟弟要漂亮、高明一万多倍。
赵英童这人除了赵公子这个身份是确实无误的之外,其余各方面,基本就算是来历不明。他说他在昆明独居多年,他说他先前曾是学堂先生……他的态度那样诚实,他说什么,旁人就信什么。
后来他说自己对金世流是一见钟情。这个话,旁人虽然不以为然,可也都信了。
金世流笔耕一生,始终是个不得翻身的三流作家;而赵英童无须训练,就是一个天生的好演员。
金世流脱下衬衫之时,开始闹头痛。
他赤裸上身闭上眼睛,试图幻想眼前这人乃是自己那位濒临饿死的弟弟。可是……
就算这人真是金世陵,那他也还是无法接受这种带着色情意味的抚摸!
赵英童站在金世流面前,抬手搂住了对方那赤裸的腰身。
他想去亲亲金世流的嘴唇和面颊。可是还未等他探头凑过去,金世流忽然打了个极大的冷战。然后“哼”的一声,就颤巍巍的把头扭过去,带着哭腔说道:“太恶心了!赵英童,你真是太恶心了!”
赵英童没觉着自己哪里令人恶心,可是金世流在这么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已经把“恶心”二字强调了无数次。这令他有点恼火了:“我哪里恶心?”
金世流早上没有吃饭,只喝了一杯桔子水。此刻听了赵英童的问话,他一张嘴,话没说出来,未曾消化完毕的桔子水先喷出来了!赵英童腿脚不好,躲避不及,被金世流吐了一身。
赵英童下了决心,今天一定要同这脆弱敏感的金二哥斗争到底!
脱了衣服冲了凉,他把金世流按到了床上。
金世流没有反抗,他是决心要救弟弟的。可是他虽有一片好心,身体却是脱离心灵的指挥,跃跃欲试的要闹独立。赵英童跪在床上,行动起来倒是比站在地上时还要自如一些。他强行扒下了金世流的裤子,这一举动让金世流彻底的崩溃了。
金世流在崩溃之时,依旧是没有反抗。赵英童压在他身上,柔情万千的抚摸拥抱着他,而他则是趴在床上,一面抽泣,一面疯狂的咬枕头,抓床单。
赵英童把手轻轻的探到了金世流的双股之间。
金世流呜咽了一声,边哭边含糊的喊:“救命啊……”
赵英童发现金世流活了三十岁,可是看这身体的反应,竟然仿佛还是个雏儿!
赵英童试着将手指一点一点的顶入金世流的体内。
金世流当场发了疯!他一跃而起,回身一脚就把赵英童蹬下床去,然后他抱起那个先前垫在他腰下的大枕头,“啊!!!!”的长声尖叫起来!其声音之凄厉,把坐在地上的赵英童都给吓了一跳。
赵英童下了狠心,今天同金二哥拼了!
金二哥是很有诚意同他做这笔交易的,所以除了发疯之外,并不做任何反抗。赵英童千辛万苦的爬上床去,用腰带将他的双手绑在了身后;然后咬了牙,势必要一举拿下金二哥!
赵英童双手搂起金世流的腰,先迫使他跪趴在床上,然后不敢乱动,直接对准了位置,猛然就是一挺身。
金世流一声惨叫,当场晕了过去。
金世陵坐在防空洞内,狼吞虎咽的吃着一盘米饭。
赵英童坐在他对面,连说带笑,满口讲的都是金世流,从他把金世流骗过来,到金世流如何在床上叼着枕头痛哭。林林总总,详详细细的说了一个遍。
金世陵面无表情的大嚼着。他晓得二哥是吃了点小亏,可是并不十分痛心。这买卖他干的多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然后在夜深人静之时,想法子登高捅开通风道,然后……
把空盘子递到赵英童的面前,他笑嘻嘻的:“再给一点好不好啊?”

第53章

金世陵虽然三餐不继,可是还有精力谋划着逃出防空洞。其实这对于他来讲,也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毕竟他曾经是这里的一家之主,旁的不敢说,起码地形是很熟悉的。
只要是能够登高捅开通风道口的小铁窗,就一定能够爬到地面上去。到了地面,就好办了。他早在这山中逛了无数趟,不用坐滑竿,自己便能跑到山脚去。他又不是通缉犯,只要出了赵家公馆,自然也就万事平安。再有一点,就是支票本子还揣在裤兜里,身上有钱,到了天边也不怕。
至于他那傻二哥……
他挠了头。
算了,先不管他!赵英童既然是遗传性的爱男人,那么总不会怎样虐待他。当然,他是很不自在了,不过这种事情……又不会掉一块肉!想自己这几年……
金世陵站在地上,仰头摸着下巴,专心致志的研究头顶上的那个通风口。
在金三弟准备土遁之时,金二哥正在闹自杀。
金世流洗了三个小时的澡,然后穿戴整齐的站在楼顶平台之上,也不晓得他是怎么跑上去的。
赵英童站在楼下,迎着晨光,焦急的大喊:“金二哥,有话好说,你何必如此?快下来吧!”
金世流从胸前小口袋里抽出紫花绸手帕堵了嘴,隐隐的呕了一声;随即把头扭开——他现在可看不得赵英童!
赵英童见他还在作呕,真是鼻子都要气歪了。可是脸上并不显露出恼意,只说:“金二哥,为了世陵弟弟,你也要慎重啊!”
金世流听了这话,心想我若是死了,他活不活的也无所谓。
赵英童见他无动于衷,忽然表演欲大发,双腿一软跪在了水泥地上,仰头望着平台之上的金世流,先不说话,半晌,他颤颤巍巍的带着哭腔开了口:“二哥……我对你一片好意,你、你不能这样啊!”
金世流依旧扭着头:“你若放了世陵,我便下楼!”
赵英童依旧仰着头:“二哥……你怎么能这样绝情……我的二哥啊……呜呜呜……”说到这里,他居然毫无预兆的痛哭了起来。
金世流见了,在要死之余,又觉得分外稀奇,心想这人不是脑子有病吧?
“你放了我弟弟!”他又重申了一遍:“我就下楼——哎呦——”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不知何时,已有两名听差一声不响的从后面包抄过来,一把将他紧紧的搂住向后拖去。而楼下的赵英童见危机解除,便满不在乎的在佣人们的注视下站了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擦擦面颊上的泪;然后拄着手杖,一步三摇的坦然进楼了。
说良心话,赵英童对待金世流,那是真不错。可是金世流一见了赵英童,就总想咬住点什么不松口,以堵住喉咙里喷薄欲出的尖叫。赵英童和金世流在一起,凭空就觉出了自己的污秽来——否则就不能解释金世流那满脸的厌恶之情。
而在金世流闹自杀的五天后,金世陵跑了。
他跑的是无影无踪。赵英童有了金世流,所以也懒得找他,反正现在赵将军的一切都到了自己的手中了,赵英童有必要给自己寻找一些幸福。
金世流的消息比较闭塞,又过了三天,才影影绰绰的听说自家三弟已经脚底抹油溜了。顿时底气大增,意图强行离去,结果不但离去未遂,还被赵英童抱着大腿痛哭一场,蹭了一身的涕泪。
金世流没有罢休,歇息一场后,又开始出走。
而赵英童连演了几天的苦情戏,这天忽然觉得厌倦了,便将苦情戏改成了武侠电影,用皮带打破了金世流的头。
金世流从未受过如此重创,登时就老实了。
再说金世陵,他在夜里下了歌乐山之后,便从汽车行内租用了一辆车,直接去了那文化新村中。打发了车钱,他先是在村口一家北方人开的馒头铺里买了六个烧饼,也不要菜,一起全吃光了,然后回了金世流所租的那套房间内,大睡了一觉。等到再次醒来之时,已是翌日的清晨。
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他忽然觉得非常疲倦无聊。仿佛生活中的一切都没有任何趣味了。这些年来他一直被摆在台上,浓妆淡抹的遮住了本来面目,违心的去向别人讨好奉承,为了钱财和势力。然而纵使钱财势力到了手,那也并不牢固,一个不小心,就又被人夺了去。
“累死我了。”他想。神情和目光都有些呆滞。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现在孤身一人,自然可以轻轻便便的想走就走。不过金世流那边,又该如何呢?
金世陵烦恼起来。
一脚将棉被踢到地上,他翻身下床,急急忙忙的洗漱穿戴了,又在楼下的厨房中买了一点饭菜填饱了肚子,接着就锁门出楼,雇了一顶滑竿直奔长途汽车站,乘车进城去了。
金世陵在赵家这几年,养尊处优惯了。如今坐了几个小时的长途汽车,车内拥挤颠簸之极,真是让他苦不堪言,半途中恨不能跳窗下车步行前进。好容易熬到了站,他晕头转向的被人流拥出车外,再不敢在车站中多停留,马上叫了一辆人力车,直接去了一家顶好的国英旅馆,先开了房间,进去好生的休息了一番,才把路上的辛苦消除了去。
他在路上,已经花费了三四个小时,如今在房间内又躺了两个多小时,等到他恢复精力之时,也就是下午两点来钟了。这回再起了床,他可是从从容容,再不慌乱了。
他在这旅馆之内,又点了一份客饭吃了。然后打电话到汽车行去叫了一辆汽车。乘着汽车,他安安稳稳的到了温公馆,正赶上温孝存从外面回来。
温孝存见了他,似乎是深感惊异:“世陵来了?快请进来坐吧!”
金世陵没同他客气,跟着他径直进了楼内客厅。
温孝存也在他对面坐了,先是招呼佣人沏茶,然后笑微微的上下打量了金世陵,问道:“你那里近来可是出什么事情了么?听说赵将军的葬礼上,你并没有露面。”
金世陵笑了一下:“我不过是个干儿子,有必要露面吗?”
温孝存又道:“你瞧着好像是瘦了一点。”
金世陵点点头:“我的确是有点心事。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也该晓得,我没有同你聊闲天的爱好。”
温孝存又看了他一眼:“你这个坦白的态度很好。说吧,是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你帮我弄两张去香港的飞机票好不好?”
“你要去香港?”
“是。”
“那有一张也就够了。”
金世陵瞪了他一眼:“要两张就是两张。我知道搞飞机票这种事情对你来讲,绝没有什么可为难的。只说你肯不肯帮我这个忙吧?当然,我不会让你白白出力的。票子到了手,我有重谢,你放心就是了!”
温孝存很不赞成似的摇摇头:“世陵,你误会了,我虽然爱财,可是还没有到财迷心窍的地步。你同我的交情如此之深,我帮助你也是应该的,怎么会就此还要敲你的竹杠呢。”
金世陵心知温孝存的话,全是放屁一类,一句也不可信的。所以根本不为所动,只用手指敲了敲面前的茶几:“你既然对我如此之好,那就立刻帮我把票子弄来吧!”
温孝存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世陵,你为什么要走呢?这个原因你应该告诉我。”
金世陵任他握了手:“赵将军死了,我又何必守在这个炮火连天的人间地狱里。刚来的路上,我经过的那条街上满是残肢断臂,情形之惨,实在不堪入目。我留在这里,孰知哪天不会也挨了炸弹呢?我怕死,我要走。就是这个原因。”
温孝存想了想,忽然一笑:“可是等你到了香港,经济上全无来源,那该如何是好呢?”
金世陵就怕同温孝存谈钱,温孝存见了钱就像是苍蝇见了血,心中一动,就没有他下不去的手。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他如是反问了过去。
“没了钱,活着也就没有多大意思了。”
“钱这个东西,多有多花,少有少花。我总不能为了钱,就把自己的生活牺牲掉。”
温孝存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嘴边吻了一下:“你说的容易。可当年在北平时,你不也是很受钱的压迫吗?”
金世陵知道温孝存这是要套自己的话:“老实同你讲吧,我从赵将军那里并没有分到一分钱的遗产。不过我先前还有点积蓄,可以让我这两年安安生生的吃几顿白米饭。我这几年,先是跑战场,后是伺候人,一刻也不曾闲适过。我累了,想要休息休息了。”
温孝存还是不赞成他的想法:“世陵,你还年轻,怎么就存了这个养老的心思了呢?”
金世陵把手抽回来:“人各有志。你到底帮不帮忙?”
温孝存笑道:“帮,你开了口,我怎能不帮?”
金世陵盯着温孝存:“附带条件,也请说明一下吧。”
温孝存笑了一声:“世陵,自从经过了桂二的事情后,你大概已经对我存有了一个很坏的印象。不过你现今并没有挡到我的路,所以我对你是没有危险性的。搞飞机票对于我来讲,并非难事。只是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时间的?”
金世陵仰头想了想:“一周之后,两周之内!”
温孝存一口答应下来:“三天之内,你就等我的消息吧!”
金世陵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模样:“三天后,我来找你。你可千万要帮忙!”然后他站起来:“我走啦。”
温孝存也站起来:“你急什么?坐下来,我们再聊聊。”
金世陵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才没有兴趣和你这坏蛋聊天呢。现在我总算是自由了,趁着没有轰炸,我得出去走走。”
温孝存半笑半恼的皱了眉头:“不要这样说。世陵,我是很有诚意与你做朋友的。”
金世陵没有回答,只在温孝存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然后就笑嘻嘻的走掉了。
金世陵步伐轻快的出了温公馆,然后坐上租来的汽车,想去瞧瞧曼丽。
他是下决心一定要走的了。所以在走之前,觉得有必要再去瞧一眼这个曾经最相好的情人兼姐姐。不过曼丽的那个男人实在凶悍,所以他在那条巷子口下了车后,一路往里走的小心翼翼。
不想他把整条巷子走了个遍,既没见到那个烟摊子,也没见到那个水果摊子。他怀疑自己记错了路,正巧前方楼门一开,一个老太太拎着个破桶出来倒脏水,他便走上前去询问。那老太太唠唠叨叨讲了许久,末了金世陵才弄明白了其中的缘故:曼丽带着孩子跑了,剩下的那男人,前几天出门时让炸弹给炸死了。
这就没有地方再去找了。金世陵无法,只好回了旅馆;路上经过警察局时,又进去报了案,说歌乐山赵公馆非法禁锢了自己的二哥,正说着呢,忽然那警察局长走了进来,见了金世陵,就笑道:“咦?这不是世陵么?”
原来这警察局长先前乃是赵公馆内的赌徒之一,但凡有时间上山了,总要在赵家耽搁一阵,早同金世陵相熟了。金世陵见了熟人,也是高兴:“陈局长,好久不见,你气色不错嘛!”
陈局长一笑:“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金世陵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那陈局长听了,就觉得很荒谬,简直都不知应该如何作答:“那个……这个赵少爷也真是奇怪,他关着你的二哥做什么呢?”
金世陵道:“不瞒你说,赵英童这人,您也是偶然见过一面的。他真的是有些怪异,好像是精神不大好的样子。”
陈局长这次再一回想,也觉着赵英童似乎的确是不声不响的有些怪,就担忧道:“那他若真是个疯子,那令兄岂不是处境堪忧?”
金世陵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我真是担心的了不得啊!”
陈局长同赵英童是没有交情的,况且赵将军现在已经死了。所以他忖度一番,决定还是帮助比较熟悉的金世陵——金世陵往常见了他,总是未语先笑,实在是个讨人喜欢的青年。
金世陵请陈局长去吃了顿八千块钱的饭。这个年头,要什么没什么,老百姓穷的要吃草,一顿好饭也算是了不得的人情。陈局长吃的很高兴,一双筷子让他使的上下飞舞,连续三次掉在了地上。
金世陵知道陈局长虽然顶着个官名,其实家累很重,手头并不宽裕。素日在赵公馆,一旦输过了十万,就决不留恋的起身离场。对于这样的人,稍稍施以恩惠,也就差不多了。
陈局长吃了金世陵一顿大餐,把腹内这条存活了近一年的馋虫都给喂饱了。等到第二日,金世陵见他还没有动身上山营救自家二哥,便又请他吃了一顿,并且许诺,一旦见了他二哥,就另有重谢!
陈局长听的垂涎三尺,离开饭店就给防空司令部打电话,询问明日是否有轰炸。若是没有轰炸,他就要带人上山去了!
可惜的很,明天有轰炸。

第54章

陈局长惦念着金世陵许给他的那一笔好处,每天清晨都要给防空司令部打电话询问是否有轰炸。打了三天,他知道日军飞机又要像今年夏天一般,搞疲劳轰炸那一套了。
他虽然爱财,可同时更爱命。无奈之下,只好将营救金家二哥的事情暂且延后。金世陵很体谅陈局长的难处——他自己也被炸的缩在温家防空洞中,成日的不敢露头。
温孝存家的防空洞,同他那地面上的小楼一样,非常的马马虎虎,不过毕竟宽敞一些,总好过那些公共洞子。金世陵天天对着满面春风的温孝存,先还满心戒备,后来见他对自己似乎是真没什么企图,也就渐渐松懈下来。过了五天,外面依旧是炮火纷飞的人间地狱,而金世陵已经躺进了温孝存的怀里。
温孝存承认金世陵是个尤物,在床上。不过尤物又能怎样呢?大凡被人称为尤物的,都是娼优一类的小玩意儿。哪见过一个伟人,被人尊称一声尤物的?
因为这个,他喜欢金世陵,可是不大看得起金世陵。虽然晓得这尤物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没心没肺——看他对付桂如雪的手段,多么狠毒而不留痕迹呢?说来说去,自己是获了利,可同时也让姓金的当枪使唤了一次。
金世陵趴在温孝存身上,防空洞里有些阴凉,温孝存穿着一件海勃绒的短外衣,衣服扣子从里到外全部解开了,就觉着金世陵的嘴唇从他胸前一直滑到腹部,最后一痛——被咬了一口。
“我说——”金世陵抬起头重新蹭上去,把下巴抵在温孝存的胸口:“你说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温孝存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纸烟,抽出一根来嗅了嗅,并无意点燃:“不知道。我也不是很关心这个事情。”
“你一定喜欢战争。否则哪有这种发横财的机会?”
温孝存很自得的笑了笑:“不必。我温某人在何时何地都能一样的发财。日本输了,我有生意做;中国亡了,我依旧有生意做。若是能说两句英文,外国人的钱我也照赚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