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随即走上去进行模仿,然而无论如何不能成功,两个动作之间总有间隙,不能做到行云流水。陆雪征从地上捡起一根藤条,劈头盖脸的抽向小黑;小黑并不躲闪;等到陆雪征扔下藤条离开了,他走回木桩前面,继续练习。
丁朋五见干爹是往楼内走回来了,便知道快要到了午饭时候。窗前众人一哄而散,唯有陆云端走的略慢一些——他觉得小黑太可怜了。
在餐桌上,陆云端问父亲:“爸爸,小黑中午怎么不吃饭?”
陆雪征自从有了小黑这个学生,饭量长了不少。端着饭碗望向儿子,他很和气的笑道:“小黑今天很笨,所以没有午饭吃!”
“那他不饿吗?”
陆雪征顺手给金小丰夹了一筷子菜:“当然是饿。”
陆云端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这样关心小黑,所以说起话来有些迟疑:“那……他下午还有力气打拳吗?”
陆云端又给儿子也夹了一筷子菜:“挨饿时学得的本事,记的更扎实。”
金小丰是毫不动容的,自顾自的闷头大嚼。吃到了一个程度之后,他从大碗中抬起头来,忽然转向陆雪征说道:“干爹,我过两天要去一趟仰光,生意上的事情。”
陆雪征一听“生意”二字,立刻不敢多问,只说:“要走几天?”
金小丰,因为距离干爹很近,所以将一个饱嗝强行憋了回去:“一个礼拜左右。”
陆雪征抬头望向他,就见他双目炯炯的盯着自己,神情却是很乖,就忍不住一笑:“好,去吧。”
金小丰平静的“嗯”了一声,然后把目光移向手中的半碗剩饭。
午饭过后,陆雪征昏昏欲睡的回到卧室,金小丰见状,当即无声无息的尾随而入。
陆雪征脱鞋上床,自己卷起裤管查看小腿——腿上青紫了一块,是被小黑踢的,他当时偶然大意,竟没躲开。
这当然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伤,所以他并不在乎,脱了衣裤扔到地上,他向后一仰,舒舒服服的在床上摆了个大字。
金小丰也爬上去了,想要抱他;陆雪征却是不习惯依偎旁人,硬把金小丰搂到了身边。金小丰枕着他的手臂静卧片刻,不言不语的又起来了,还是想要揽他肩膀;陆雪征朦胧中觉出他的不老实,索性侧过身去,把金小丰紧紧箍到自己怀里去了。
抬头将下巴抵上金小丰的光头,他闭了眼睛,心安理得的睡着了。
在陆雪征午睡的空当里,陆云端拿着一瓶冰镇汽水,偷偷跑去了后院。
小黑顶着烈日,正在恶狠狠的猛踢木桩。陆雪征是能够一腿扫断木桩的,他现在还没有那种力量,但是腿骨狠狠磕上木桩,也并未让他感到如何疼痛。
他察觉到陆云端是从后方走来了,然而只做不知,继续对着木桩发狠。直到陆云端停在他的身边了,他才不得不停下动作,扭头望向了对方。
这是陆云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清了小黑的容貌。小黑还是娃娃脸,没有长出具体的模样,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最为引人注目——眼睛的形状很好看,瞳孔中却是空洞的黑。
小黑面无表情,单是一言不发的面对了他。于是陆云端就微笑着伸出手去,将那一瓶已经打开的汽水递向了他:“天热,喝吧。”
小黑低下头,看着对方手中的汽水瓶。玻璃瓶子细长透明,外表凝了一层细密水珠;攥在瓶子上的那只手也是白皙洁净,指甲剪得短短的。
陆云端见小黑只是盯着汽水瓶发呆,便上前一步拉过他的一只手,将汽水瓶一直送到了他的手中。
冰凉的触感让小黑感到一阵灼痛,他哆嗦了一下,随即下意识的抬手把瓶口送到了唇边。仰起头来灌了一小口,无数气泡在他的舌头上发生大爆炸,低头“呸”的吐出汽水,他神情痛苦的伸出舌头——随即,他意识到陆云端还站在自己前方。
立刻收回舌头闭上了嘴,他意外的咂摸出了好滋味——酸甜的,带着果子香!
试探着又喝了一小口,他这回忍着陌生口感咽了下去。一线甜美的凉意顺着喉咙向下走,他几乎是吃惊了,连忙举起汽水瓶,咕咚一声又灌了一大口。
一瓶汽水,他一共就只喝了这三口。因为在咽下第三口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可以喝到的饮料!
他今天喝到,明天就喝不到了。面前这个孩子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而自己只是个被人买去打拳的野小子!自己之所以能够喝到这瓶汽水,是因为少爷发了善心——换言之,是因为对方的一个念头!
小黑并不能有条有理的做出一番思考,他只是发自本能的,忽然将那瓶汽水用力扔向了院外的野坡下面。
要喝,就天长地久肆意的喝,要不然,就不喝,免得自己尝到了好滋味,还要日夜惦念着犯馋!
陆云端却是莫名其妙:“你不喜欢?”
小黑不理他,抬腿继续去踢木桩。
陆云端不和他一般见识,又从裤兜里掏出糖果给他:“你中午没有吃饭,现在爸爸正在睡觉,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小黑转身抓过那把糖果,狠狠向下掼去。五颜六色的糖果撒了一地,陆云端吓了一跳,不禁也有些生气:“你干什么?你怎么不识好歹?”
小黑这回再看向他,神情几乎堪称悲愤了——他是多么希望和“阿爸”的儿子成为朋友啊!可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宁愿对方远离自己,不要扰乱自己死水般的心境。像一头小野兽一样转向陆云端,他挥出一拳,要把陆云端立刻赶出自己的视野。
陆云端毫无预备,当场被他打的向后坐倒在地。一翻身爬起来,他也急了,合身扑上去想要报仇。哪知小黑骤然踢出一脚,正中他的心口——仿佛一块巨石当胸击来一般,陆云端四脚朝天的向后一纵,跌在地上就爬不起来了。

第189章 小黑(四)

陆雪征把小黑绑在木桩上,一鼓作气抽碎了一根藤条。
小黑不出声,更不道歉,单是咬紧牙关忍痛。忍到最后,他只觉剧痛在往脑子里钻。竭尽全力的开始挣扎,他想要挣开绳索逃跑。
然而绳索太结实了,他前后奋力摇晃,把木桩都摇晃的活动起来。
一顿好打过后,小黑并没有被松绑,他在周身火辣辣的疼痛中,孤零零的晒那大太阳。
陆雪征面若冰霜的扔下手中半根藤条,转身走回楼内。金小丰已经把陆云端从医院内带回来了——拍了一张爱克斯光片,发现胸骨并没有碎,大概因为陆云端也是个骨肉结实的大孩子,而且一踢即倒,并没有硬碰硬。
金小丰把陆云端抱到卧室床上,苏家栋紧随一旁,一只手偷偷拉着陆云端的衣角。陆雪征走进来,就见儿子半闭着眼睛,眉头依旧紧紧皱着。
他心疼极了,蹲在床边轻声问道:“儿子,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陆云端睁开眼睛,气若游丝的答道:“唉,爸爸,疼的我都不敢喘气了。”
陆雪征探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又低声说道:“爸爸刚把小黑抽了一顿。”
陆云端现在是整片胸膛都不能动,但是又不能闭气假死,只好在一阵一阵的疼痛中断续说道:“还是我没用……我还比他大一岁呢……我连弟弟都打不过……”
苏家栋站在一旁,见陆云端疼的满头出汗,便拿来毛巾,为他轻轻擦汗。陆雪征看他动作温柔,倒是满意,认为这孩子很可以给儿子做一名小跟班——幸好不是个丫头,否则两人在一起亲热久了,非弄出一个和这孩子一样愚蠢的崽子不可。
陆云端胸前一片青紫,肿的皮肤几乎泛亮。苏家栋为他涂了一层药膏,他打着赤膊仰卧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
苏家栋难过的要命,又不敢碰他,只好坐到床尾,静静的看他,从头看到脚,从脚再看到头。良久之后,陆云端不言不动,他百无聊赖,便也在床尾蜷缩着躺下了——躺了一会儿,忽然觉得陆云端有些脚臭,就小心翼翼的向上爬,爬到了陆云端身边重新趴下。
傍晚时分,陆雪征把小黑从木桩上解了下来。小黑这种小豹子似的野孩子,在挨过毒打暴晒之后,也有些体力不支,连滚带爬的往房里走——房里阴凉,阳光快要把他炙烤熟了。
一进房门,他便跌坐在了水泥地面上。陆雪征跟进来,弯腰给了他一大杯水。
小黑没有和他赌气,接过水杯仰头就喝。几大口便喝光一大杯水。低下头抬手一抹嘴,他呼哧呼哧的只是喘气。
陆雪征在他身边蹲下,并没有大吼大叫的骂人。抬手一拍小黑的脑袋,他心平气和的问道:“以为自己有了一点本领,就可以随便打人了,是不是?”
小黑垂着脑袋,不肯看他。
陆雪征继续说道:“别说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就算你将来成了拳王,也不能胡作非为的欺负人。你是疯狗吗?见谁咬谁?你踢了我儿子一脚,我把你打成死狗;你要是踢了其他大人物的儿子,信不信人家会一枪毙了你?”
小黑这回翻着大眼睛,飞快的扫了他一眼。
陆雪征在他的后脑勺上怕了一巴掌:“只长力气,不长脑子!晚上不许吃饭了,饿着肚子想想人生道理,别像个小畜生似的只知道练拳脚。没有头脑,就算你练成天下第一,也只是别人手下的一条好狗,永远做不成人!”
陆雪征今晚没有搂抱着小黑抽烟,直接就起身离去了。所以小黑坐在空房里,又疼又饿又失望。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小黑再也没有见到陆云端。
他时常会向前方翘首张望,希望陆云端回来找自己报仇。然而陆云端从此销声匿迹,陆雪征也再未提过自己的儿子。
后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在一个黯淡的傍晚,他枕着陆雪征的肩膀,用清亮的童音轻轻问道:“阿爸,他好了吗?”
陆雪征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低头对着小黑笑道:“他好了,去仰光了。”
金小丰要去仰光,陆云端在家呆的腻烦,听闻此言,也要去仰光。他胸前瘀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让他可以在金小丰面前嬉皮笑脸的撒娇;而金小丰向来是对他没办法的,无奈之下,只好把他和苏家栋一起带上了。
金小丰这一趟,走了能有大半个月。
他本来带了两名助手同行,然而其中一人刚到仰光便水土不服,病的直接入院。另外一人独担重任,担了不过两三天,竟也染上了本地流行的疫症,追随同僚进了医院。金小丰没想到这两个货如此娇贵,单枪匹马的立刻没了着落,只好就地聘来一名通译,而陆云端头脑机灵,又是亲近的人,则是被他抓过去充当了小会计。
陆云端本是来玩的,没想到佛塔没有拜过几座,自己却是被哥哥抓了壮丁。而如此工作了几天之后,他感受到了新的乐趣,倒也把那游玩之事渐渐忘怀了。苏家栋帮不上忙,只好拎着一只军用水壶跟在后方,手里又总拿着一条毛巾,预备给别人擦汗。
金小丰做的是玉石生意,他那财大气粗的合伙人留在香港高坐,他跑来仰光了解行情。陆云端跟着金小丰到处奔走,竖着两只耳朵倾听双方讨价还价,手边还带着个小本子,不时的掏出笔来记录一番。等到启程回家之时,他把本子拿出来翻开,就见上面一笔一笔清清楚楚,正是一本完整好帐。
这一趟仰光之行,让陆云端忽然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大人。
回家之后,他偷偷询问父亲:“爸爸,我们现在还有钱吗?”
陆雪征没听明白:“钱?什么钱?”
陆云端作了解释:“我们现在是不是都靠着哥哥养活啊?”
陆雪征听到这里,不禁笑了:“不是,爸爸有积蓄。你若是肯读书,爸爸还能送你出国留学。”
陆云端沉默片刻,忽然说道:“爸爸,我不想做画家了,我想跟着哥哥去做生意。”
陆雪征听了这话,心中一动,连忙弯腰问道:“云端,你怎么会想到这里?是不是别人对你说了什么话?”
陆云端摇了摇头,随即认真答道:“爸爸,我长大啦,想做点事。”
在这年的五月,陆云端和金小丰又去了仰光。
陆雪征没有阻拦,可是心里有些失落。他知道孩子是不应该娇惯的,可是在不知不觉间,他还是为儿子打造出了一间温室。
命运轮回重现,他十四岁那年,第一次为钱杀人;云端十四岁这年,也跟着金小丰跑仰光了。
又过了两个月,小黑被人接走了。
陆雪征给小黑订做了一身短衣短裤,料子都是最结实的,而且尺寸偏大,够小黑穿上整整一年;又给小黑买了一双球鞋,也往大里买,希望可以让他多穿一阵子——小黑长得太快了。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嘱咐小黑:“回去之后别急着上擂台,先找几个对手在下面练一练。”他俯身盯住小黑的眼睛:“记住,只要动了手,就往死里打!台下打不过,可以逃;台上打不过,就和他同归于尽!”
小黑现在已经能够正视他的目光:“知道了。”
陆雪征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微笑了一下:“好,走吧。”
可是在他直起腰的那一瞬间,小黑忽然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陆雪征顺势把他拦腰抱起来抛向空中,随即稳稳当当的接住。低头看着小黑的脸,他低声笑道:“将来发达了,带着礼物来看阿爸!”
小黑不会笑,凝视着陆雪征答道:“好。”
顾先生开车带走了小黑。陆云端也站在大门前目送他离去,可是小黑并没有看他。
苏家栋很不忿:“少爷,他打了你,你还送他!”
陆云端这一阵子被晒黑了,举止神情中也渐渐褪去稚气。转身向院内走去,他不甚在意的笑道:“他也是个可怜人,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月,顾先生来访,将一张支票送到陆雪征面前——小黑的学费。
“嗨呀,了不得啊!”顾先生向他谈笑风生:“杨先生托我一定要向你表示感谢,只是一年的工夫,你就培养出了一棵摇钱树啊!”
陆雪征听闻此言,开口问道:“小——孩子上擂台了?”
顾先生继续说笑:“想必是的,不然怎么能够看出成绩呢?杨先生非常诚挚的想要请你去泰国做教头,薪金方面,那一定是——”
陆雪征没等他说完,便一摆手:“我也累了,需要休息几个月。这件事情,以后再谈吧!”
顾先生显然是从这种交易中得到了好处,所以满面笑容,宛如一株春风中的蒲公英。

第190章 初经人事

陆雪征叼着一根烟卷,在何公馆的小客厅内打麻将。
何将军自从来到香港之后,闲出屁来,十分忧郁——陆雪征已是颇有积蓄,可是偶尔还得盘算家计,生怕自己手中散漫,坐吃山空;而何将军坐拥金山,别说这辈子花销不完,就算他老而不死成了精,也还够他安安稳稳的吃上一百年干饭。
何将军无忧无虑到了极点,反而特别忧虑,脾气也日益火爆。李世尧惹不起他,又没有天天出去躲着的道理,故而釜底抽薪,主动找出乐子让他消遣。何将军前两天刚刚学会了打小牌,小客厅内就总支起一张方桌,随时预备着将军下楼娱乐。陆雪征这天无所事事,过来招唤李世尧出门散步,结果一步迈进何家,他没能带出李世尧,反倒把自己陷进去了。
陆雪征把烟卷叼在左侧嘴角处,不耽误右侧嘴角向外冒烟。何将军坐在他对面,神情肃杀,如临大敌的审视面前好牌。李世尧坐在一旁,将一条腿蜷起来踩在沙发椅上。另外一位是个整齐富态的中年男子,偏于白胖,说话结巴的厉害,仿佛是何将军的亲密好友,大概也是被李世尧抓壮丁抓过来的,无精打采的直打哈欠。
牌桌上十分寂静,毫无欢声笑语。白胖子睡眼惺忪的连和两圈,大概自己也是很觉意外。颇为兴奋的睁大眼睛,他回头向外喊道:“茶、茶!”
一名仆人跑进来,从白胖子手边的桌沿上端起一只小圆茶壶,小心翼翼的斟出大半杯茶。陆雪征扫了他一眼,心想怪不得这人一身的肉,原来都是懒出来的。
如此死气沉沉的又打了四圈,陆雪征抽烟抽的口苦。端起一瓶冰镇汽水灌了两口,他忍不住出言笑道:“这牌打的,太严肃了。”
李世尧扑哧一笑,是想附和又不敢附和的模样。何将军抬眼望向陆雪征,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你就搞点热闹出来吧!”
陆雪征摆弄着手里的麻将牌:“你想要什么热闹?”
何将军爱答不理的说道:“你能弄出什么好热闹来?唱首歌吧!”
陆雪征清了清喉咙,当即开唱。
陆雪征的声音很不错,起码不是呕哑嘈杂难为听,只是调子跑的厉害;任谁也听不出他唱的是什么。一曲完毕,他扭头询问李世尧:“怎么样?”
李世尧牙疼似的吸气:“哎呀,我说句实话啊,你这……不怎么好听啊!”
何将军将一张麻将牌拍到桌上,神情越发不善:“简直就是不能入耳!”
陆雪征点了点头,很平和的答道:“人无完人,天妒英才也是有的。”
此言一出,李世尧没留意;何将军心思细密,把这话在脑子里转了个圈,然后忽然笑了。
他这人两鬓斑白,言谈举止都是老气横秋,如今这么毫无预兆的露出笑容,居然给他那张面孔平添了几丝鲜嫩气息。李世尧看他发笑,自己也跟着微笑;白胖子正在研究自己的好牌,低着头谁也不瞧。
陆雪征随口自赞了一句,引得何将军“龙颜大悦”。何将军这人好起来倒也挺好,牌局散后,还不让陆雪征走,一定要他留下吃顿晚饭。陆雪征现在正是清闲,不走就不走,留在何家和李世尧谈天说地。
陆雪征不回家,家里也没人想他。金小丰无所事事,吃过晚饭后早早上了床,四仰八叉的睡大觉。其余人等各有消遣,陆云端也带着苏家栋回到了卧室。
天气炎热,苏家栋自去浴室放水,陆云端独自坐在床上,从褥子下面掏出一本小说翻开——现在陆雪征倒是不大管他读书了,因为感觉他已经长大,可以知晓人事,而且越来越高,自己总不能将那些书籍藏到天花板上去。
陆云端看了两页,浮想联翩。这时苏家栋从浴室门口探出头来:“少爷,洗澡吧!”
陆云端起身下床,满不在乎的脱了衣裤,精赤条条的走进浴室。苏家栋站在浴缸旁弯腰撩水,也是光着屁股。耳边听到了脚步声音,他回头刚要说话,忽然发现陆云端下身异常,那一根东西竟是通红的直竖起来。
见怪不怪的转向浴缸,他试好水温,然后率先迈步踩入水中,又蜷成一团蹲了下去:“少爷,来啊!”
陆云端也进了浴缸,就坐在苏家栋对面。随手拿起一块香皂在下身擦了擦,他藉着泡沫的润滑,攥住自己那条命根子上下撸动;苏家栋从水中捞出香皂,又抬起陆云端的一只赤脚,想要给他好好洗一洗。
双方各自忙碌,如此过了片刻,陆云端心中骚动,不禁起了异想。抬头看着苏家栋,他忽然收回双脚跪起身来,又指挥苏家栋道:“你转过去,把屁股撅起来!”
苏家栋时常跟着陆云端偷读书房内私藏的那些妙书,虽然愚笨,但对此道却也略知一二。乖乖的转身伸手扶住浴缸边沿,他颇为紧张的撅了屁股,又咕哝说道:“少爷,你真的要玩呀?多脏啊!”
陆云端没理他,自己挪过去对准关窍,挺身便顶。两人的身体都被温水浸润透了,十分滑溜;苏家栋猝不及防的被他捅入半截,登时痛的嚎了一声。陆云端毫无经验,正是冒汗,结果被他这一嗓子震的一哆嗦,当场便是一泄如注。而苏家栋像条活鱼一样纵身一跃蹿出浴缸,捂着屁股就想要跑,哪知脚下湿滑,只听“啪唧”一声大响,他当场跌了个四脚朝天。
苏家栋蹲在床上,哭的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屁股带血了,他好疼。
陆云端坐在一旁,低着头不吭声。他知道自己伤了苏家栋,应该道歉,但是苏家栋反应如此激烈,而且哭个没完没了,也真是够让人烦恼的了!
良久之后,苏家栋止了悲声,忽然转向陆云端,哀哀切切的问道:“少爷,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陆云端猛然抬头,因为太过惊讶,所以无言以对,只开口发出一声反问:“啊?”
苏家栋摸着屁股,往他身边靠拢,一双眼睛泪光闪烁:“不是两个人相好,才能做这种事情吗?”
陆云端皱起眉头:“你是什么意思?”
苏家栋垂下脑袋,委委屈屈的说道:“你要是爱我,我就不怕疼,让你随便玩。”
话音落下,他劈头挨了一大巴掌。陆云端跳下地去,毫不客气的俯身质问他:“怎么着?你还要讹上我不成?”
苏家栋被他打的一晃,感觉自己满怀真情付诸流水,并且还流到了臭水沟里,少年的心灵不堪忍受,便咩咩的又哭起来了。
陆云端居高临下的盯着苏家栋,不由自主的一咧嘴,心想这是个小娘们儿嘛!
苏家栋羊叫似的哭泣许久,并没有得到安慰,便没滋没味的收了声音,自己下床洗了把脸。
回到床上侧身躺下,他背对着陆雪征闭了眼睛。羊叫也是要耗费体力的,他现在可真是累极了。
陆云端躺在另一边,还是不理睬对方——他对斯蒂芬妮还没有爱够呢!
再说就算爱够了,他也不要苏家栋。苏家栋哭的真是太难听了!

第191章 喜事

李绍文要结婚了。
他早就盘算着结婚生子,也像普通旁人一样,建立起一个和和美美的小家庭,等到自己将来老了,能够品尝天伦之乐的好滋味。不过他身在异乡,想要找到一位合心合意的姑娘作为终身伴侣,那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幸而他三十多岁,正当壮年,而且相貌气质全都不差,手里又有些积蓄,倒也算得上是一名颇有价值的单身汉。
他这未婚妻娘家姓蔡,蔡家本是河北保定人士,家境十分殷实,四零年举家逃去重庆,后来几经辗转,又来到了香港,家财虽未耗尽,但也捉襟见肘,生活艰难。蔡小姐今年才十七岁,虽然不是什么大美人,不过容貌端丽,加之“十八无丑女”,所以也就很看得过去了。李绍文若是早婚,如今简直勉强可以做她的父亲,不过郎有情妾有意,大个十五六岁,似乎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李绍文这个年龄,正是颇具男子魅力,而且见多识广,出手阔绰,立刻就把蔡小姐迷了个神魂颠倒。房子是现成的,汽车是现成的,蔡家拮据,嫁出一个是一个,也并不反对,所以万事俱备,只差婚礼了。
李绍文挺兴奋,颠颠的上山跑到干爹面前通报喜讯。陆雪征到了这个时候,倒是不好一味的袒护李纯,便也做出喜悦态度,不愿扫了李绍文的兴致。而李绍文身有要务,忙着去订新家具,所以坐不住,三言两语的又跑了。
丁朋五和俞振鹏听说李绍文找了个平头正脸的小媳妇,嘴上不说,心里都是羡慕。到了背地里,两人谈起此事,丁朋五长叹一声:“唉,十七岁的大闺女,正是水灵的时候,给谁不是给啊,偏找李绍文那个二货!”
俞振鹏本来像只老饕似的,正在垂涎三尺的臆想“十七岁大闺女”,不过听了这话,却也忍不住笑了:“眼红上点药去,你骂李绍文有什么用呀!”
丁朋五欠身坐上了桌子,两条腿垂下去晃晃荡荡:“我怎么的?我不比李绍文年轻体面?外面那些人都以为我才二十多岁!”
俞振鹏倚着门框发笑:“哪位眼神这么差啊?”
“你妈的——你看我这张脸!”
俞振鹏当真走过去,仔细看了看丁朋五的面孔:“你这脸怎么了?涂雪花膏了?”
丁朋五看他不是自己的知音,气的踢了他一脚:“涂什么雪花膏,我天生就这么白!我是让你看清差距,不要因为你自己是一脸褶子,就看不得我年轻!老子就是这么天生丽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