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他躺在一套裹尸袋里,浑身赤裸,什么东西都没有,双手与我纠缠,活动的空间根本就没有,这才让徐涛得了逞。
徐涛是个狠角色,锐器入体之后,还恶意地搅和了一下,连带着裹尸袋和皮肉一起搅出大堆鲜血来。
啊……
毕永大声惨叫着,整个人的双脚一用劲儿,直接从那冷藏柜体里面冲了出来。
我正待痛打落水狗,却不曾想眼前突然间冒出一道黄光。
那黄光之中,一大股的凌厉凶气扑面而来,我抓着左手之上的鱼龙戟,朝前猛然砸去,却感觉那鱼龙戟被什么玩意儿撞上,一股庞大的力量陡然袭来,就好像有一辆重型卡车撞到了跟前。
轰……
我感觉那鱼龙戟自己也生出一股强大的意识来,上面长出无数细密的小刺,扎入了我手掌的皮肤之中去。
疼痛让我放开了鱼龙戟,而那黄光则凝聚成形,化作了一头四米多长的斑斓大虎来。
这,就是小册子里面提过的那头虎妖。
没想到这玩意已经被毕永给炼化进了身体里去,随时都能够呼唤出来。
只不过……
瞧见那头斑斓猛虎作势欲扑,一股腥气迎面而来,我冷笑一声,止戈剑瞬间出手,带着大雷泽强身术存下来的雷意,以及极品雷击木蕴养的电场,朝着对方猛然斩去。
一剑斩。
长剑呼啸,快得宛若一道闪电,带着斩破一切的气势,将那头迎面而来的黄色虎妖给一剑斩成了两半。
止戈剑破开对方的防备,斩成了两半之后,那虎妖再也难以凝聚,残躯化作屎黄色的气息,朝着两边扩散,一股恶臭充斥在整个停尸房中去。
这地方说小不小,说大倒也不大,这一番拼斗下来,大家都被逼到了边缘处,彼此相望。
经过那虎妖的拼死阻拦,毕永在地上滚了两三圈,终于从那裹尸袋中挣脱了出来,他一把抹去脸上的装扮,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他的小腹处,被徐涛搅和成了一大窟窿,疯狂大叫道:“我是毕永,那个才是陆言!”
他又气又恼,恨得牙齿痒痒,而这样的变故,则让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为之一愣,有点儿接受不了这身份上的反复转折。
的确,明明是毕永的得意弟子蒙谊,此刻突然变成了陆言。
明明是陆言,突然又变成了毕永。
这什么情况?
我瞧见毕永小腹处那吓人的大窟窿,心中稍安,知道有这么一伤,毕永就算是有十成力,此刻恐怕也只有了三四分。
最让我感觉棘手的毕永歇菜了,那么其余人对于我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威胁。
即便是那两个让我感觉很不自然的老外,我也有信心对付。
正因为心情轻松,我没有立刻动手,任那妖气弥漫整个空间,然后才笑着说道:“毕长老,当初你派破风假扮雒洋长老去打开山门、将圣光日炎会放进来,让雒洋长老蒙冤,被自己人弄伤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
毕永瞧着完全陌生的我,冷冷说道:“别人都说陆言不过是靠着陆左威名厮混的二代子弟,不过尔尔,却没有想到你居然如此阴毒,竟然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
我笑了,说那要看对付的,是什么人,倘若是谦谦君子,我肯定彬彬有礼,但若是对付你这种吃里扒外的豺狼,我有一百种方法来对付你。
毕永眯眼打量着我,眉头紧紧皱起。
他皱眉,一是因为腹中的疼痛,二来则是因为当前的局面,对他实在是太过于不利。
那家伙还在思索逃生的办法。
而就在两人对话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智商被愚弄的徐涛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捅错了人,顿时就是勃然大怒,本着亡羊补牢的想法,抓着那根还带着毕永血肉的三棱锐刺,朝着我又冲了过来。
我的眼睛盯着毕永,大部分的精力都落在了这个目标的身上,但并不是说我对别人就没有半分防备。
处于包围圈之中的我,整个人就像一根绷得紧紧的弹簧。
我随时准备反击。
就在徐涛冲到我跟前的一瞬间,止戈剑断然出手,以一种无可抵御的姿态,劈向了对方。
我的下盘一动不动,但凭着止戈剑灵活的剑招,三两下,便将徐涛压得死死,而在占据上风的一瞬间,我马步错出,猛然往前劈了一剑。
一剑斩。
铛!
徐涛这人只是有点儿鲁莽,并不是缺心眼,对于敌我强弱也有着充分的估计,在我动手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心惊胆战,下意识地往后急退,拼着手中三棱锐刺断了的那一下,终于撤入了安全位置。
而即便如此,止戈剑的剑气还是将他的浑身斩出大片剑痕来,鲜血一下子就染满了他的全身。
我只需再跟进一剑,徐涛便会化作两半。
然而我并没有乘胜追击。
因为在旁边,那白宇飞和另外两个血族老外已经虎视眈眈,只待我冲杀过去,招式用老的一瞬间,对我发动攻击。
白宇飞倒还好,但另外两个家伙的气息古怪,所以我没有给对方机会。
我稳住了。
众人都维持着僵持的局面,都没有动,就好像木头人一般,只有徐涛踉跄而倒,落在了刚才那具被他踢到在地的尸体上面,双手一按,不知道有多少积血溅在身上来。
啊、啊……
徐涛的惨叫声在停尸房里面回荡不休,而我则眯眼看向了毕永。
止戈剑被我横在了身前,深吸了一口气,我平静地说道:“毕永,你做了这么多年的茅山长老,自然知道茅山刑堂办事儿的规矩,虽然学道长老因为身体原因,并没有能够参与此次任务,而将这神圣的职责交给了我,但我并不会因为第一次办这事儿,就偷工减料。你若想活,便随我回去吧。”
毕永的脸色铁青,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就死了那条心吧,我是不会让你带回去的。”
回去茅山,只有死路一条,这事儿毕永明明白白。
他瞧见身边的这些人,还想着一拼。
我笑了,没有说话,而毕永则开口鼓动起了身边的这些人来,让他们朝着我进攻。
这家伙也是好口才,三言两语,便将人鼓动得斗志昂扬,双目赤红。
那位领头的白宇飞在几秒钟之后,拔出了一根锐利的折叠长矛来,掰直之后,带着那两个血族老外朝着我冲来。
我假意上前,在与敌交接的一瞬间,遁入了虚空之中去。
下一秒,我出现在了毕永的身后。
那家伙显然是预计到了我的手段,双手结印,朝着我的胸口拍来,却不曾想我的止戈剑宛如疾电,掠过了他的手腕。
铛!
那家伙的双手结印之后,硬若钢铁,止戈剑斩在了手腕之上,竟然如同砍在百年老树的根上一般,斩不进去。
然而我并没有对这事儿有任何惊奇,口中念喝道:“洽!”
九字真言之中,“洽”代表了自由支配自己躯体和别人躯体的力量,同样结印的毕永身子一震,随后双手发软,被我的止戈剑以极快的速度再一次斩落。
这一次他的双手没有再坚硬如铁,而是应声而落,齐腕断了。
啊……
第四十七章 树的影人的名
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让人都有些猝不及防,就连我也没有想到一直为之忌惮的毕永,会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不过这事儿虽然让人诧异,但也并不奇怪。
毕永想尝试用智商压制我,让我陷入他的层层算计之中,最终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为了达成这一目的,他不得不做减法,将许多东西都给舍弃掉,包括自己最为醒来的鱼龙戟都给放了,偷偷摸摸地藏在了那看门老头儿的床下去。
只可惜他并没有完全能够将我给忽悠住,而一旦如此,他强势的地方就失去了很多可以依仗的东西。
他之所以会选择如此,大概是出于对自己头脑的自信。
当然,很明显,他败了。
啊……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惨叫的毕永并没有引来同伴的同仇敌忾,在电光火石的战斗之中,只有徐涛怒吼着朝我冲了过来,让我为之担心的那两位血族老外,与白宇飞居然毫不犹豫地转身而跑,试图离开这太平间。
不愧是乌合之众,一点儿情谊都没有,只要是己方落入下风,却是毫不犹豫地将队友卖了出去。
这不是一个有着信仰和荣誉的团体,每一个人都为自己而战。
不过对方越是如此,我反而越发放下了心来。
敌人倘若捏成一个拳头,我或许还会担忧一些,但如果只剩下一两根手指,对我来说,完全形不成任何威胁。
不过那个徐涛倒是让我有些肃然起敬,虽然我并不太喜欢这种造反的员工,但他在面临绝境之时表现出来的悍勇,反而让我肃然起敬,远比那白宇飞的观感要好上许多。
不过这并不会成为我放过他的理由。
啪啪……
两人错身而过,徐涛腾身而起,直接砸落在了地上,嗷嗷地叫了起来,动弹不得,而我回过头来,瞧见毕永咬着牙还想要去用那断肘拾地上的鱼龙戟时,知道这个家伙还是有些太多的不甘心。
不过我不会给他任何的机会。
一步错、步步错。
路是他自己选择的,既然失败了,那就应该面对当下的结局,而不是选择负隅顽抗。
我没有理会徐涛,而是一个箭步冲到了毕永跟前来,止戈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长剑锋利,毕永不敢再作动弹。
他刚刚从假死状态之中走出来,身体的机能还没有完全恢复,身体僵直,冻得瑟瑟发抖,嘴唇乌紫,一边哆嗦,一边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怎么会还在这里的?”
我笑了,说你觉得以我的智商,早就应该离开了,对吧?
毕永说你跟我听说的不一样。
我叹了一口气,说人都是会变的,倘若是以前的我,还真的玩不过你们这帮老江湖,如果不想办法作一些变化,我早就死得坟头草一尺高了——毕长老,大家都是体面人,不要做那些让我为难的事情,好吗?
毕永也长叹一口气,颇有些英雄末路的样子,说唉,我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英雄一世,纵横睥睨,却落到了你这么一个刚出道的晚辈手中,可悲、可叹啊……
我说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背叛了茅山,这才是洗脱不去的污点。
毕永突然诡异一笑,说我最大的错误,是小瞧了你……
他说着话,整个人却是仿佛要化作无形一般。
还想逃?
我在对方说话的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当下也是伸手过去,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胳膊,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毕永拉向某种未知之处去。
而与此同时,从他光溜溜的身子臀部处,传来微微的纸张燃烧之气来。
我以为他浑身光溜溜,什么都没有。
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够在五谷轮回之地,藏着一张符箓,准备逃生。
太奸诈了。
啊……
我感受着那力量疯狂的拉拽,下意识地收起手中止戈剑,双手抓住了毕永的断手,使劲儿往回拉。
我怒声吼叫着,拼死抵御那强大的拉拽力。
我还就不信了……
毕永一开始自以为得逞,满心觉得自己就要逃脱升天,却不想我将他紧紧抓住,不得挣脱,力量宛如万钧之势,顿时就变脸了,几秒钟之后,我最终抵御住了那一股力量的拉拽,将毕永给留在了这儿。
这时他的脸色完全就是一片灰白,眼神都黯淡了几分。
我差点儿又给晃悠了一下,脾气自然不会很好,当下也是扬手而起,直接给那家伙来了一个大耳刮子,怒气冲冲地说道:“妈蛋,真的是给脸不要脸。”
我三两巴掌,将毕永直接给扇晕了去。那可怜的茅山长老在这样的情况下,毫无还手的能力,两眼一闭,晕死了过去。
我掏出了来之前茅山给的捆仙绳,将人捆得结结实实,又将另外一位徐涛也给捆住。
弄完这些,我又遁入了虚空之中。
半分钟之后,我出现在了停车场,白宇飞和另外两人正匆匆忙忙地朝着一辆黑色的别克G18赶了过去。
他们想逃。
我在虚空之中,瞧见了这些人脸上露出的惊慌面孔,突然间感觉到了几分莫名的满足。
树的影儿人的名,现如今我陆言也是一个江湖上有名的腕儿了。
正是因为我的名声和战绩,使得这帮人对我产生了恐惧和畏意,这才是毕永一直避免与我正面交锋的原因,也是这些让我都感觉有些棘手的家伙,在瞧见毕永被擒的一瞬间,并没有选择一拥而上,若是转身就逃的原因。
对于毕永来说,正如同他之前跟破风所说的一样,他自己都未必比得上那任何一位无面剑主,而我却凭着一把剑,将那些家伙宰鸡一样弄死了去。
而且在此之前,我还杀了他们那么多的高手。
即便那个时候的我,是被虚清真人附身,但对付他来说,也的确是绰绰有余。
所以他宁愿智取,也不愿力敌。
这帮人也是。
当然,心理上的满足,并没有消解我心中的仇恨,这帮无事生非的家伙是茅山遭劫的最大元凶,本着除去敌人有生力量的原则,能杀一个,就杀一个。
我怕他们联合起来,但如果是一团散沙的话,不妨趁乱动手,痛打落水狗。
铛!
眼看着这帮家伙就要接近那辆别克MPV,我没有对这些人动手,而是直接闪身出现在了车厢的副驾驶室。
在这儿等待的司机,已经将车子发动了,随时准备离开。
瞧见突然出现的我,他吓了一大跳,待瞧清楚是一陌生人之后,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摸出了一把黑黝黝的手枪来,抖动扳机。
我没有做别的,而是伸手过去,将他的手腕折断。
子弹依旧出了膛,全部打在了他的胸口上。
随后我又遁入了虚空之中,止戈剑带着凌厉的剑锋,落在了白宇飞的跟前来。
啊……
这家伙也是一个凶悍之人,抓起那杆折叠钢抢,朝我刺来,舞弄中,体现出了几十年的基本功,却是一个顶不错的强人。
然而他身边的另外两位,却着实有一些不太给力。
当我出现在白宇飞身后的一瞬间,他们两个不但没有选择进攻,而是仓惶地陡然跳起,然后化作了一大蓬的蝙蝠,朝着天空飞了去。
这尼玛,还真的是吸血鬼。
只不过,这也太胆小了吧?
我的止戈剑乃杂毛小道精心打造的顶尖法器,一阵激斗,三五秒钟之后,白宇飞手中的折叠钢枪应声而断。
就在我准备削去对方头颅的时候,那家伙见已到绝路,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跪倒在地,口中大叫道:“陆爷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牙牙学语的孩子……”
听到他这老土得掉牙的求饶之语,我这一剑愣是没有斩下去,人却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你特么的就不能来点儿新鲜的?”
白宇飞苦笑着说道:“陆爷,我们也就一小喽啰,杀了你也是脏了您的剑,饶了我吧?”
我本不是什么暴戾之人,在这文明世界,能不杀人,最好不杀人。
咱得以德服人。
听到对方求饶,我没有一杀了之的想法,沉思了几秒钟,然后说道:“懂事么?”
白宇飞说懂。
我说那行吧,起来,去把毕永那家伙给我弄出来,我们开车回茅山。
呃……
白宇飞有点儿郁闷,自己明明是过来接应毕永离开的,结果这回反倒是将人给送回去,这事儿可不是操蛋么?
我瞧见他有些犹豫,说怎么,不想干?
白宇飞赶忙摇头,说哪能呢?
这家伙选择了合作,我没有跟他啰嗦,带着他重新回到了小红砖楼底下的太平间,又降服了那徐涛,然后让这两人押着昏迷的毕永,回到了停车场的别克车前面来。
回到车上,我才发现那司机并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
我让白宇飞来开车,徐涛和司机在后排相互包扎,而我则坐在副驾驶上,放平了,舒舒服服的半躺着。
至于毕永,给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然后扔在了第三排。
我让白宇飞将车开出医院,朝着高速走去,然后又问他拿了手机,打电话给最近的茅山联络人,让他来接应。
随后我半躺着,闭目而眠。
我都有微微鼾声了,车里一堆人,却没有一个敢造次的,都给我镇住了,大气都不敢喘。
第四十八章 麻烦不消
对我而言,光凭气势压住这伙人,那种感觉是极好的,它让我有了一种身为强权者的心里优势,仿佛举手投足之间,就能够掌握这帮人的性命。
这样的感觉让我飘飘然,却又十分的谨慎,知道这帮人表现出来的臣服,只怕都是包藏祸心。
只要一旦有可以翻盘的机会,我相信以这帮亡命之徒的想法,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所以我外松内紧,倒也没有给对方太多的机会。
我在高速公路的收费站等到了淮安这边的联络人,他是茅山子弟,在外游历之后扎根当地,现如今开了一家风水事务所,跟上上下下都有一些联系,修为算不得多强,但作为耳目和帮手,倒也够了。
她叫做赵毅风,四十多岁的年纪,带了两个小弟过来,与我见面之后,来到了这辆别克上,帮我们开车。
至于其他人,也都给塞进了后面去。
另外两个小弟开着一辆黑色奥迪,在后面跟着,帮忙押送至句容去。
路上的时候,我方才想起联络小郭姑娘来。
我当时比较急,没有记小郭姑娘的电话,不过并不要紧,我拨通了那个给小郭姑娘帮助的联络人电话。
电话接通了,得到的反馈十分喜人。
小郭姑娘跟他已经联系过了,而且他今天早上已经陪同小郭姑娘,把人送到了茅山。
还好他没有进茅山去,要不然我这电话还真的打不通。
如果是这样,我指不定有多着急呢。
一路高速,三个多小时之后,我们赶到了茅山这边来,路上并无任何太多的波折,也没有预想中的查车,唯一的问题,在于抵达茅山脚下的时候,那个动手开枪的司机,因为伤重而死了。
事实上,如果当时就把他送到医院进行抢救,说不定这家伙能够活下来的。
但我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将他带上了车,简单处理一下,甚至连弹头都没有拔出来。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一个能够将拔枪弄得这般迅速的家伙,一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练家子,二来也是一个亡命之徒,这样的人,我送进医院去,岂不是害了人家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
当然,我若是留在医院,陪同他做完手术,又陪几天病床,倒是皆大欢喜了,但回头那两个血族找来大把帮手,那又该怎么办?
在经过简单权衡之后,我当时的选择便是带着人离开。
至于死没死,这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我整个人看问题的角度已经变得成熟起来,懂得取舍,也不会圣母心泛滥,更不会对一个亡命徒而掉眼泪。
这是不值当的,因为这种人有的时候死了,比活着更加合适。
至少他不会再害人了。
赵毅风和他的两个小弟在茅山脚底下与我告别,作为联络人的他们,在目前这个复杂的局势之下,最好还是不要进入茅山宗里去,这是为了他们好,而赵毅风也知晓此事的厉害,并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
他们帮我将那司机的尸体,以及这辆黑色别克G18一起带走处理去了。
而我则押着白宇飞、徐涛和失去了双手的毕永长老,走在了通往茅山宗的山道之上。
长途跋涉,毕永已经醒了过来。
当抬头瞧见熟悉的茅山风景之时,他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即便他有什么想法,嘴巴被堵住,两只残肢被捆绑,只有双脚能够勉强移动的他,也做不了太多的事情。
我没有让他光着身子,当然也没有将那破袍子给他披回去,而是让白宇飞脱了一套衣服给他。
毕永长老的脚步有一些蹒跚,不过有着白宇飞和徐涛两人搀扶,速度倒也不算慢。
这两人得到了我的许诺,只要没有对茅山有过血债,我最后会把他们交给有关部门,作公正的处置。
对于这个承诺,两人都很上心。
毕竟在有关部门那个地方,凡事都讲究证据,不但不会死,说不定还能够当一个污点证人,又或者是无间道之类的角色,而如果是落在茅山的手中,刚刚经历过宗门大劫,死了上千人的茅山,正红着眼睛、怒气冲冲,说不定就直接将他们给剁了。
而即便是剁了,以他们的身份,有关部门还不能说半个“不”字,更无法追责。
这样的一对比,顿时就显露出了我这承诺的含金量来。
两人的干劲十足,就想着好好表现自己。
一路无碍,我顾不得去感受毕永此刻的心情,只能够瞧见他那阴阳脸上的僵硬。
来到了茅山宗的新山门,与之前不一样,这儿外围处就有人值班轮守,瞧见我露面,立刻就有人过来与我接洽。
领头的人我认识,是符钧的四个弟子之一,之前我不记得名字,这会儿听他自我介绍,方才知晓。
李羿飞。
对待我这个出外办事儿的外门长老,李羿飞有着近乎于崇敬的态度,走上前来,与我交接之后,派人将毕永、白宇飞和徐涛三人接管,然后陪着我前往山门大阵。
他告诉我,早上的时候,小郭姑娘已经押着旧长老破风和蒙谊抵达了茅山。
我作为外门长老,出外追杀门中叛徒,清理门户的事情,已经在茅山传遍了,这样的效率和威严,无疑是给予本来有些颓丧的门中众人一针强心剂,而旧长老破风的被捕,也大大振奋了所有人的精神。
大劫已过,茅山不倒。
我听着李羿飞没口子的夸赞,要说心中不高兴,那是假话。
这世上没有人不爱听漂亮话,特别是他说得还十分真诚,而我也能够感觉得到,随着我做出来的这些事情,也使得我在茅山开始迅速地建立起了威信来,也更加的融入了茅山里去。
我与这个千年宗门的关系,已经不仅仅只是我和杂毛小道的交情那般简单,而是融入了更多的人脉关系里面来。
过山门法阵的时候,我遇到了这儿的值班长老大胖子杨昭。
他瞧见了我和押送着的毕永,十分高兴。
大胖子是性情中人,顾不得安守职位,冲上来就给了那毕永几个大耳刮子,扇得那阴阳脸一口血喷洒在地,也吓得李羿飞赶忙把他拦住。
破口大骂一番,发泄完了情绪之后,杨昭找到了我,低声说道:“掌教吩咐,你回来了,让你先别去清池宫复命。”
啊?
我说拿去哪儿呢?
杨昭说他让你先去秀女峰,他会单独过来见你的。
我皱着眉头,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杨昭点头,说对,中央来了一个特别调查组,是总局的阎副局长带队,调查关于你的事情,掌教的意思,是先不让你跟他们接触,等我们将事情弄清楚了,再……
关于我?
我想起之前南南跟我提过的事情,说是不是有人冒充我在南方省东官杀人放火的事情?
杨昭点头,说对,那个家伙是个狠角色,当时被擒住之后,给押送到了白城子,宣判之后,第三天在层层封锁的情况下突然消失不见了,上头震怒,又知道你出现在了茅山这儿,就特地赶过来,想与你核实一下,并且将你带走,协助调查,掌教自然不能让那帮人带走你,所以想要拖着,搜集证据充足之后,再跟他们说话……
我摇头,说不,这件事情搞得复杂了,反而是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与那人犯案的时间重叠,茅山这么多人,都能够给我提供不在场的证据,我不怕跟那帮人当面对质!
杨昭说你怎么不明白呢,官字两张口,衙门八字开,这帮人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本事厉害得很,掌教如何能够让你落入他们的手中呢?
我说当面对质不行?
杨昭笑了,说你别天真了,他们过来,就是想要把你带走的,至于什么对质啊,辩论什么的,得在他们开的特别法庭上辩论,至于是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这期间,你不知道得受多少牢狱之苦呢,何必?
我一听,更加高兴了。
别人怕坐牢,那是不习惯,而我这种“N”进宫的家伙,每一次给人关着,就相当于修炼更上了一层楼,说不定这一次进去,能够将我肚子里面那瞌睡虫给弄醒呢。
我还待说些什么,杨昭推了我一把,说别堵在门口了,你先进山,一会儿会有人跟你说的,怎么决定,你们考虑好。
我进了茅山宗,这儿早有刑堂弟子在此等待,接管了我押运而来的三人。
白宇飞和徐涛哭爹喊娘,差点儿跪倒在地了,我知晓他们的担心,跟刑堂的人说明了他们的情况,听完我的交代之后,刑堂的人也挺给面子的,说陆长老既然交代了,自然不会让他们受太多苦,也不会让他们不明不白挂掉的。
得到了这句话,白宇飞直接就跪下来,给我磕头了。
送走他们,有一弟子过来给我引路,跟我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满满的崇敬,而走了没几步,突然间从旁边冲出了两人,朝着我直直而来,口中厉喝道:“就是这家伙,休想跑!”
第四十九章 阎副局长
说句实话,见不见中央调查组的人员,以及那个什么阎副局长,我都是无所谓的,毕竟咱是“人正不怕影子斜”,而且我在这茅山,有着那么多的人证物证,那帮人总不能颠倒黑白,将我给硬生生地诬蔑了去。
不过这两个中山装气势汹汹冲出来的时候,我还是给吓了一跳。
这尼玛是要干嘛?
我强忍着拔出止戈剑砍人的冲动,打量着对方,理智告诉我这是中央调查组的人,动不得,但当瞧见对方手中那明晃晃的手铐时,我还是有点儿想要动手。
真当这儿是自己家了?那么不见外呢?
好在还没有等我动手,我旁边的陪同弟子就站了出来,当下就是一声厉喝:“住手,都干嘛呢?”
一个国字脸的中山装严肃地说道:“同志,请你让开,我们这是在抓捕重要嫌犯,请不要影响我们的工作。”
呵呵……
他一本正经的回答让我和跟前这位弟子都忍不住笑了。
那位帮我引路的弟子我并不认识,不过他显然是知道我的,不但知道,而且十分尊敬;而这些尊敬,恐怕也是来自于我这些天对茅山所作的一切。
这些事儿,已经打动了这些骄傲无比的茅山弟子。
正因为如此,他显得特别强硬,不但没有动,而且还冷冷地说道:“恐怕你搞错了,他是我们茅山的外门长老陆言,而不是什么嫌犯。”
那国字脸表情认真地说道:“陆言犯案,证据确凿,如果茅山想要包庇他,可要考虑清楚。”
另外一个中山装冷冷笑道:“这位道长,这种事情你是做不了主的,还是问问你的师长和长辈的意见,再站出来吧……”
那弟子红着眼,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道:“陆言长老是我茅山的外门长老,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想要在我茅山撒野,先摸摸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双方僵持,一直被人拦在身后的我却笑了起来。
我伸手过去,拦住了跟前那茅山弟子的肩膀,说兄弟叫什么名字?
那弟子对外人强硬,对我倒是一副好面孔,恭敬地说道:“启禀陆长老,在下刑堂弟子张森淼,三木三水,入了茅山七年。”
我点头,说小张,往旁边站点儿,茅山的地盘,还用不着你来保护我。
张森淼往旁边推开,而我则走上了前来。
看着面前两个一脸正义的男人,我咧嘴笑了,说两位,在这儿蹲守很久了吧?
那国字脸说道:“阎局长怕你们茅山彼此包庇,特别叫我们在这儿守着,就是防止你避而不见,偷偷藏起来。”
我叹了一口气,说看起来茅山的人手少了,空子就多了起来,倒是让你们得了逞。
旁边的张森淼慌忙说道:“陆长老,是弟子办事不周。”
我摆了摆手,说不用自责。
安慰了他,我又回过头来,对着这两位虎视眈眈的中山装说道:“你们的阎副局长在哪里,带我去见他吧;不过两位还是收起那手铐来,说真的,我要是动起真格的来,一百个你们,都拿不住我的。”
张森淼在旁边骄傲地说道:“我们陆长老在之前的茅山遭劫之时,亲手斩杀了两百八十人之多,而且个个都是高手,没几个比你们差的。”
啊?
他这话儿说得对面两人脸色有些苍白,眼中也多出了几分怀疑来。
也难怪他们怀疑,别说是两百八十个高手了,就算是两百八十个人,又或者两百八十头猪,轮流排队的,你那一天一夜的战斗,也未必能够完事儿啊?
不过张森淼说得一本正经的,却也让这两人有些投鼠忌器。
场面有些僵持,过了一会儿,那国字脸终于缓过气来,对我说道:“你真的愿意跟我们去见阎副局长?”
我笑了,说我又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至于你们说的那个,不过是敌人把用在陆左身上的伎俩,在我身上重新弄了一遍而已,我心底无私天地宽,有什么惧怕的?
另外一个中山装怀疑,说你不跑?
我说你们觉得我这两天没露面,是逃跑了么?
国字脸说难道不是?
我指着旁边的张森淼,说你告诉他们,我干嘛儿去了?
张森淼倒是挺配合的,面无表情地说道:“茅山近日遭此大劫,皆因宗门内部出了叛徒,不但如此,叛徒的级别颇高,甚至有两位长老都背叛了宗门;陆长老受萧掌教和长老会的派遣,前去追杀叛徒,清理门户,就在刚才,这两天时间,将背叛本门的破风、毕永两人,皆擒获归山……”
听到张森淼的介绍,国字脸的眉头猛跳,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我们去清池宫见阎副局长吧。”
他说话的时候,再也没有强势的态度,显得低调许多。
我本来想按照杨昭长老的吩咐,去秀女峰暂歇,没想到刚进宗门不久,就给逮了个正着,想着也就顺其自然,前往清池宫去面对面的交涉也行。
毕竟我有那么多的人证物证,未必会怕这个。
没有纸甲马,从山门走到主峰的清池宫,即便是教程颇快,也走了四十分钟,路上的时候也有人去那儿通知了,所以我们来到了广场跟前时,杂毛小道已经带着人在这儿等候了。
我在人群之中瞧见了杂毛小道,却没有看见陆左和屈胖三他们,而与杂毛小道并肩而立的,则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像退休老干部的白发老头儿。
那老头儿穿着一身土蓝色的中山装,带着一顶旧军帽,左胸的兜儿上面插着一根钢笔,造型颇为复古。
而他的身边,则有七八人,看着个个修为不俗,好几人气场惊人,在我看来,并不逊色我瞧见过的一流甚至顶尖高手。
那个老古董,想必就是中央调查组的阎副局长。
瞧见我们过来,杂毛小道先迎了过来,笑吟吟地对我说道:“辛苦了。”
说罢,他伸出手来,我们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我微笑着说道:“日夜兼程,幸不辱命。”
杂毛小道拉着我来到人群跟前,指着那位老古董说道:“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些,这位是总局阎局长,他在总局那儿是负责政工和内务政治处的,是几十年的老资格了……”
说罢,他又跟阎副局长介绍我,说阎局,这位就是你们要找的陆言,他现如今,是我茅山的外门长老……
那阎副局长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用介绍,陆言,我们前些天在法庭上还刚刚打过照面,是吧?”
啊?
我愣了一下,想了想,有点儿懵,说阎局,我怕你是记错了吧?我记得当初我堂哥陆左的那场庭审,您好像不在场啊?
旁边的一个矮个儿老头不耐烦地打断道:“少装糊涂,你前些天被押送白城子之前,法庭宣判的时候,阎局长可是有出席过的,怎么,现在装不认识了?”
呃……
我这才反应过来,咳了咳,说诸位这般说,想必是把李鬼当做是李逵了吧?
阎副局长盯着我,摇头,说不,陆言,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但看人的功夫倒是实打实的,无论是外貌、还是特征,又或者体型、语气、气息,我都能够记得清清楚楚;另外我们那儿还存有了你的所有信息、影像图片、你的认罪指纹,以及一切,这些都是确凿无疑的证据,你当时也是确认无疑的,这个时候来跟我们狡辩这些,是不是有点儿太过于苍白了?
听到这话儿,我笑了。
不过还没有等我说话,旁边的杂毛小道立刻就强势地站了出来,脸色严肃地说道:“阎副局长,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讲。”
他之前的时候,叫“阎局”,那是尊重和讨好,现在叫“阎副局长”,那是认真了。
阎副局长显然也感觉到了杂毛小道的态度,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说道:“哦,小萧,你这是什么意思?”
杂毛小道一字一句地说道:“话我之前都跟你说清楚了,陆言从茅山出事遭劫的那一天起,就一直都在茅山,别的地方从没有去过,这一点,贵局退休的萧大炮可以证明,金陵分局的戴副局长也可以证明,而这些天来,我所有的茅山弟子,还有我们这些人,都可以证明——你说他大半个月前在南方省犯案被捕,时间上就完全不吻合……”
阎副局长笑了,说那我们来茅山找寻他的时候,为什么他却偏偏不在茅山?
杂毛小道说我不是说了么,他去帮我们追查茅山叛徒了。
阎副局长说小萧,原来有这么多的巧合啊?不过小萧,我们办案子,需要讲究证据的,我们有大把的证据表明陆言他的犯罪事实,而你们却没有……啊,你、你谁啊?
阎副局长话说到一半,顿时就打住了结,像见鬼一样的看着我。
在他的面前,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除了衣服不同之外,这人无论是身高体型,还是脸孔,甚至连脸上的老人斑,都一模一样。
而这个人微笑着,缓缓说道:“我这两天的不在场证据啊?很简单啊,阎副局长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去刑堂一趟呗,我想他们会很愿意告诉你的……”
第五十章 宁折不弯
阎副局长是一长期处于领导岗位的老江湖,对于许多的江湖门道,自然是心知肚明,十分清楚,不过这一晃眼的功夫,人就变了模样,还实在是少见,所以难免会被惊吓住。
特别是这人的模样,与自己一般无二,就好像是照镜子一般,而且声音也几乎相同。
易容术在江湖上算是一种比较常见的手法,更为逼真的还有人皮面具,或者整形手术等等,都是彻底改头换面的手段,但这些都需要长期的准备和筹备,不可能像是西川变脸一样,头一低一抬,什么都搞定了。
就算您是人皮面具,不还得把脖子等连接处刷上同颜色的涂料不是?
但我这个,一眨眼之间,就换了模样,着实有一些古怪了。
我瞧见众人脸上惊讶万分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而待我说完提议,杂毛小道也点头说道:“按理说,刑堂是我茅山的保留之地,而我们清理门户,也用不着外界搀和,但如果阎副局长觉得真的有必要的话,的确可以找茅山前长老破风和毕永征询——他们既然背叛了茅山,视茅山为仇寇,自然没有给茅山遮掩的理由,更不可能为抓捕他们的陆言打掩护……”
一般来讲,话说到这个地步,大家的底牌撂完,基本上就可以收拾残局,坐下来谈判了。
但这位阎副局长却不是。
他显然是一个善于钻牛角尖的老古董,对于人情世故什么的,却又有点儿不太懂,所以居然顺势答应下来。
不但如此,他还指着我,一脸严肃地说道:“赶紧卸了这面容,要不然别怪我翻脸。”
我笑了,说这样的音容笑貌,还有说话的语气,你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旁边那矮老头儿怒气冲冲地说道:“你少开这样低俗的玩笑!”
我低头,恢复了原来模样,然后平静地说道:“说你们见识少,你们还真的不客气,简直是无知者无畏,一辈子的年纪,全部都活在了狗肚子上面去。不知道哪儿冒出一破瘪三,就能够将你们这帮人哄得团团转,还真以为那人是我了——倘若那人真是我,你们以为就凭你们这点儿实力,能够抓得住我?倘若那人真是我,我何必用真面目示人,落人话柄?”
我起先的时候,还客客气气的,这会儿倒是没有再对这帮人保持尊重。
不过也的确,从来没有听说过别人甩你一巴掌,还吐你一脸口水,有几人能够唾面自干,还陪着笑容的。
爷有本事,不愿意受着气。
管尼玛是谁。
爱谁谁。
矮老头儿一下子就恼怒了,指着我鼻子说道:“小子忒猖狂了,骂谁呢?信不信我现在就撂了你?”
旁边有人附和,说不拿你开开刀,真以为我们这帮皇家供奉是吃干饭的!
一时间群情汹涌,闹得不可开交,而杂毛小道却笑了,唱起了红脸来:“各位,都别着急上火啊,这事儿呢,是越辩越明,刑堂那地方,阴气森森,而且容易溅血,各位贵体金安,就不劳烦众人移步了——林若明,你拿我手令,去刑堂将人领过来。”
旁边走出一人来,正是我认识的林若明。
他朝着杂毛小道和我拱了一下手,接过手令,然后穿上纸甲马,转身离开。
林若明走后,杂毛小道作为和事佬,走到了阎副局长的跟前来,拱手笑道:“阎局,茅山遭受重创,十大长老所剩无几,陆言是我师父陶晋鸿的师父,也就是我师祖虚清真人的再传弟子,被他老人家指定为我茅山的外门长老,位置重要,可不能让人随意诬陷,再获牢狱之灾——他若是真干了,无人敢包庇他,但如果没干,却给擒了,我这刚刚当上的掌教真人,脸也真没地方放。”
他是茅山的掌教真人,即便是茅山刚刚遭受重劫,但也管着那么多的人,代表着江湖上的一大势力,阎副局长可以对我吹胡子瞪眼,但对杂毛小道还是得保持着必要的尊重。
更何况杂毛小道在江湖上的名声,也渐渐取代了他师父陶晋鸿,有泰山北斗一般的架势。
阎副局长抬头,态度尊重许多,说不是我非要拿捏茅山,只是证据确凿。
杂毛小道说你们所谓的“证据确凿”,是否有待商榷?
阎副局长说怎么可能,都是实打实的文档和电子档案,都有一整套的程序证明的……
杂毛小道说那我兄弟陆左含冤这几年,也不是一样?
啊?
阎副局长却没有料到杂毛小道在翻旧账,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说情况不一样。
杂毛小道摇头,说没什么不一样的,正如陆言刚才所说,他若是顶着您的面孔,去外面胡作非为一番,是不是回头宗教局就得将您老给抓近局子里面去,然后再把你给咔嚓了去?
阎副局长有点儿恼了,说小萧你说这话儿,完全没有道理,那白城子防卫森严,世间能从里面逃脱的人屈指可数,不是他陆言又是谁?
杂毛小道笑了,说不是吧?据我所知,邪灵教从白城子越了不知几次的狱,没几次能够防得住的啊?
阎副局长说你这不是钻牛角尖么?
两人争论着,从一开始心平气和、风度翩翩,到后面的面红耳赤,十分激烈。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站了出来。
我举起了手来,开口说道:“两位稍等,如果说这件事情,我倒是有一条线索,可以给你们提供,仅供参考。”
啊?
这会儿大家都不说话了,看向了我。
我抿了抿嘴唇,然后说道:“在赶来茅山之前,我曾经去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不方便公开,暂且叫做化外之地——化外之地是一个荒蛮的地方,与这个世界彼此联系又相互隔绝,一如之前的员峤仙岛,那里有着许多上古的部落和种族,和被逐出九州的妖属……”
阎副局长身边的矮老头儿冷笑,说你这个时候跟我们将这些故事,想干嘛?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而是平静地说道:“我一开始是在因为一个意外去的那儿,后来才知道,还有别的人去过那儿,而再后来,我才知道那儿还有许多在九州混得不如意的人在,比如邪灵教,比如佛爷堂的秋水先生,比如小佛爷!”
啊?
听到我后面连续说起的三人,众人都为之惊呆了。
要知道这三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宗教总局最大的敌人和防范对象,是通缉名单上的首位目标。
只是,这些人不是已经死了么?
我没有给他们提问的时间,而是用春秋笔法,讲述起了我这一次去荒域的遭遇,重点讲了我在西南之地给人困住,然后剥皮的事情,我详细讲述了当初被人剥皮之时的感触,用最真实和残忍的语言,给他们活灵活现地说起了这些事情来……
说起这些的时候,我面无表情,仿佛是在说着别人,而大概是我说得过于投入,在场的大部分人,包括茅山中人,脸上都露出了不适应的表情来。
有人甚至有点儿想要呕吐。
因为这实在是太恶心了。
杂毛小道听得也十分认真,虽然我们事后有过交流,但我从未有将自己的苦难说出来过,也没有跟他讲这些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听说,我相信屈胖三也不会跟他说起。
当我讲到了青鹿王穿上了我的皮囊,变得如我一般,准备去哄骗我的同伴时,我打住了后面的话头,然后平静地说道:“无论是白狼王,还是青鹿王,又或者是差一点儿统治了那个地方的轩辕野,他们都是邪灵教佛爷堂秋水先生的弟子,而这些人终有一日,会重回世间,夺回属于他们的一切。”
我这话儿像是预言,又仿佛警告,而那个一直跟我作对的矮老头儿却忍不住说道:“胡说八道,小佛爷早就死了,在天山,而且还是你们箫掌门和你堂哥陆左亲手击毙。”
杂毛小道脸色严肃,说狡兔三窟,他这事儿早有先例,再现人世,一点儿也不稀奇。
另一人又看向了我,说你说你被人剥了皮,为何又安好无恙?
我笑了,低下头,然后撕开了身上的衣服来。
被我故意弄出来的模糊血肉出现在了众人的跟前来,那帮人想起我刚才绘声绘色的描绘,再看到真实的血肉,居然有人不争气地直接就呕吐了去。
当我将衣服重新披上的时候,不少人的脸色都没有变好。
这个时候,林若明已经随同刑堂弟子,押着破风长老和毕永来到此处。
两人身穿囚服,表面上看起来倒是没有太多的伤,只是脸色苍白,手脚俱是特制的镣铐,十分狼狈。
杂毛小道走上前一步,遮住众人看向我的目光,然后朝着阎副局长拱手说道:“阎局应该是见过这两位长老的吧?”
阎副局长点头,说2006年全国道教协会扩大会议上面,有打过照面。
杂毛小道笑了,说好,有什么想问的,随意。
第五十一章 茅山傲骨
有杂毛小道和茅山一众人等在旁边虎视眈眈,阎副局长并没有耍什么小聪明,使出什么肮脏的诱供手段,而是简单盘问了一下。
破风长老破罐破摔,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但毕永却表现出了相当合作的态度来。
从毕永口中得知我这些天一直都在茅山,这两天也是去追杀他和破风,阎副局长看向我的时候,没有了之前那种漠视和敌意,显然也是在心理上,认同了我之前的解释。
如果是之前的时候,一个乡野小民,抓了也就抓了,没有什么后遗症。
但现在不同了。
陆言这个名字,并不仅仅只是代表着我一个人。
在此之前,我的背后就已经站着陆左和整个敦寨苗蛊,另外还有那么多的好友,譬如王明和闻铭,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而此刻,我身后更是有着整个茅山。
而且此刻的茅山,刚刚遭受重创,处于最敏感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茅山,情绪十分激动,稍微不安抚住,便能够从江湖上的泰山北斗,变成最大的不安分因素,而那些早已扎根在各个部门、基层或者中央,与茅山有着关联的无数人,都会发出自己的声音来。
在朝堂之上,不是一党一派的天下,而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势力存在,这些势力都是有自己的主见和声音的。
如果这个时候,阎副局长把茅山往死里面得罪,最大的可能,就是会被那些亲茅山的势力,以及那些兔死狐悲的中立派往死了怼,最终的结果,就是他黯然而退,成为替罪羊。
这事儿阎副局长是门儿清的,他毕竟是混迹总局几十年的老政客,是非轻重,拿捏得比谁都清楚。
所以在绝对的事实面前,他的态度又突然好了许多。
而一直表现得十分配合的毕永突然跟阎副局长说出了许多的线索来,有关于这一次突袭茅山的组织者圣光日炎会,以及圣光日炎会背后的幕后黑手,还有邪灵教,以及许多东西。
他说他还有更多的猛料,希望阎副局长能够带他离开,他就能够给予更多的信息支持。
听到这话儿,阎副局长的呼吸变得沉重许多。
他的脸也有些红了。
很显然,阎副局长意识到这一次过来,虽然并没有能够将我给抓捕归案,但面前的这位毕永,也是一条大鱼,如果能够将他带回去,必然会立上一场大功,或许就能够抵消此番前来的遗憾。
不过他并没有头脑一热地直接答应,而是回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杂毛小道。
他并没有糊涂,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也知道这事儿由谁来做主。
他虽然是总局的副局长,名义上管辖一切的修行宗门,但是在茅山的这洞天福地里面,却没有管辖杂毛小道的权力。
斟酌了一会儿,阎副局长开口说道:“小萧,你知道的,宗教局对此次事件十分关注,而且事情又涉及到邪灵教,更是重视无比,如果毕永能够提供……”
他努力表达着自己的诉求,然而杂毛小道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并且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语。
杂毛小道没有让他将这无力的要求说出口来。
他平静地说道:“阎局,相关的一切信息,我们都会整理成相关的笔录,呈交上去的,谢谢您的关心,但请你也相信,对于这件事情,作为受害者,茅山才最有足够的动力和资格。”
他说到“资格”二字的时候,特意地咬住,然后死死盯着阎副局长。
他说这话儿的时候,一点儿脸面都不给,让阎副局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这世界上有许多人因为心存愧疚,点到即止,不会再作纠缠,但也有一些人,明明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但别人拒绝了,却不但不会害羞,而且还会心怀愤恨。
譬如朋友借钱,譬如此时此刻。
所以阎副局长身边的那个矮个儿老头一下子就着火了,朗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杂毛小道毫不犹豫地回道:“说这种耍嘴皮子话儿的时候,阁下先去把钓鱼岛弄回来吧!”
呃……
瞧见杂毛小道突然之间变得牙尖嘴利,仿佛屈胖三附身,我就知道他心中的容忍度已经到了极限。
而这个时候,旁边的符钧走上了前来,拱手说道:“阎局,当年茅山出山,曾经与贵局的王红旗总局有过约定,那约法三章至今还供奉在清池宫中,历历在目,茅山为了证明陆言的清白,已经破例让诸位进入茅山秘境了,请不要再为难我等——此番茅山,虽然遭了大劫,但傲骨仍在,过分的诉求,这是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杂毛小道说得毫无回旋余地,而符钧更是说得铮铮傲骨,两位都做过掌教真人的大佬共同表达了态度,让阎副局长脸面全无,什么招呼都没打,直接带着人扬长而去。
符钧瞧见,对杂毛小道拱手说道:“我带人去送送他。”
杂毛小道点头,由符钧去送人。
这帮人一走,他朝着我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毕永和破风跟前来,平静地说道:“两位师叔,现如今由师侄我掌管茅山,规矩可能与之前有一些不同,至于是什么,日后我们慢慢分晓,还请多多关照。”
他笑容平静,显得十分客气,并没有任何咬牙切齿,拱手过后,挥了挥手,让人将他们带走。
我看着清池宫殿门那儿阎副局长的背影,说这一位脾气很大啊。
的确,阎副局长并不是什么长袖善舞的老油条政客,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看人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在俯视你、审度世人一般。
而且在这样的场面下,他居然连其乐融融、客客气气的基本局面都不愿意去维持,负气而走,着实有一些不太成熟。
当然,不成熟是指年轻人的,而针对于这样的老领导,就只能说是有个性了。
杂毛小道笑了,说这一位出身比较好,有点儿像是安插宗教局的钦差,专门审查别人,一辈子都是别人跟他点头哈腰,被人奉承惯了,稍微不太合乎心意,表现出来的情绪就难免会激烈一些。
哦……
原来如此,原来是公子哥儿出身,难怪如此。
我说刚才那破风为什么一副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呢?我感觉他性格不像这样啊?
杂毛小道这回忍不住一边摇头、一边苦笑,说你托付的那个妹子,实在是太彪悍了,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总之我这儿得到的反馈,是破风欲图逃跑,起了些冲突,结果她就将破风作为男人的尊严给剪了……
呃?
一剪梅啊?
听到这信息,我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有点儿不敢相信,说不会吧,那个小郭姑娘,应该没有这么生猛才对啊?
杂毛小道苦笑,说谁说不是呢?我先前还跟她见了一面,秀秀气气的,却不想到居然如此残暴——我想大概是把雒洋长老死去的悲愤,发泄到这儿了吧?
我说是不是给你们造成麻烦了?
杂毛小道摇头,说没有,破风本来就是意外之喜,我从刑堂那里得知,破风交代了一些事情,现如今再加上毕永,相信很快我们就能够明白自己的敌人,到底都是些什么人物,也给我们的以后指明方向。从这一点来说,茅山得好好地谢谢你。
我说客气,咱们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说这些。
杂毛小道说你刚回来,要不要去歇一歇?
我摇头,说不用,路上睡过了,他们人呢?
杂毛小道说你指的,是小毒物和胖三他们么——他们几个都有点儿恶心这位乱耍威风的特使大人,就没有来跟前伺候了,现在应该都在后山塔林那边,我叫人带你去。
我说不用,是你小姑那儿吧,我自己去就好。
杂毛小道说不,现在茅山的管控比较严,还是让人带你去吧——另外我本来今天就要去一趟金陵,跟专案组的人会晤,结果给这事儿耽搁了;那家伙一走,我也得离开,除了追查凶手、盘点老账之外,还有尽量争取上面的拨款和补偿,就不跟你道别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