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接着,有些犹豫,说陆言,你这个真的是太破费了,这礼应该我们来出的。
我笑了,说三叔你太客气了,这些东西都是萧大哥给我的,算不得什么;再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我是真心把你当叔了,也把萧克明当做自己的大哥,你若是推辞,我真的是有些难过了……
三叔听见,笑了,说好孩子,我这就不跟你客气了。
他接过之后,借花献佛,通过萧大伯交给了徐淡定。
对于这个,徐淡定也有些惊讶,不过这些东西却又是他拒绝不了的,特别是那明睛丹,对于他母亲的眼疾实在是太关键了,如果能够让他母亲能够重获光芒,这事儿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
而那洗髓小还金丹对他的侄女侄子也大有裨益。
他是个谦谦君子,倒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表现得太多热情来,只是眼神更加诚恳了许多。
不过徐家人却一下子热情了许多。
我们在徐家吃过了饭,随后徐淡定去见母亲,而我们则在院子里坐着聊天。
这个时候萧大伯方才跟我说起了这位徐淡定的事情来。
当初宗教局需要各宗门派出精英入职,加强力量,所以茅山宗选拔了一部分人下山,现如今茅山宗在朝堂之上,各个部门都有自己人,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出现。
那徐淡定是当初随着黑手双城一批出山的,当时总共有十人通过考核,他和黑手双城,以及当时茅山长老茅同真的首徒张巍名列前三。
而这位徐淡定的父亲,是茅山十大长老之中水虿长老徐修眉。
他与黑手双城、张巍一同入了宗教局,后来加入了当时宗教总局初建立的特勤一组,黑手双城为组长,他为副组长,其间建功立业,名声大震。
后来当时的特勤一组于黄河口处,与当时的邪灵教小佛爷正面交手,特勤一组几乎全军覆没,张巍更是失踪,特勤一组面临解散,黑手双城先是离职,后来又去了华东神学院教书,而这位徐淡定则转入了外交部,前往了法国大使馆。
说起来,徐淡定的资格很老,跟黑手双城是同一时代的人,至于什么七剑,那都是后来的事情。
听到萧大伯的讲述,我方才知道为什么徐淡定会这么牛,居然敢跟守门人说起那样的话来。
聊了一下徐淡定,又谈记今日的茅山宗。
经过今天白天山门之前的冷遇,我们都知道,这一届的茅山宗长老会,对我们未必会欢迎。
毕竟茅山宗虽然尊重杂毛小道,但是他的离开,对于茅山宗来说是一次很大的打击。
至今为止,外界都不知道杂毛小道自革出山门的事情。
正因为这个,使得茅山宗长老会对于与杂毛小道相关的萧家人心有忌惮,甚至可以说是忌恨。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我。
不管三叔如何安慰,但是杂毛小道因为我而离开了茅山,这件事是事实,不可改变。
而且龙虎山也因为我被抓入茅山这件事情,在江湖上肆意往茅山身上泼脏水。
茅山宗对我,简直可以说是用“恨之入骨”来形容。
他们会给我们好脸色看才怪。
大家正在聊着明天如何去找寻茅山长老会和掌教真人符钧的事情,这个时候院子外传来了敲门声,有人朗声说道:“徐师兄,徐师兄在家么?”
第二十九章 霸道淡定
徐师兄?
我们本来坐在院子葡萄藤下的石椅之上,此刻听到外面有动静,一下子就都站了起来。
难道是茅山刑堂过来驱赶我们离开的人?
大家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而性子比较急的五哥甚至直接将手摸向了腰间去。
这次过来,他可是带了武器的。
不过这时三叔却伸手拦住了他,压在他握剑的手掌上,低声说道:“这儿是别人家里,你不是此间的主人。”
五哥听到这话儿,又缓缓地坐了下去。
这个时候,徐淡定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来到了院子前,把门打开,瞧见外面那人,拱手说道:“原来是林峰芒林师弟,深夜来访,不知道有何见教?”
他知道我们心有忌惮,却是并不请人进到院子里来。
外面那人与他见礼,然后热情地说道:“徐师兄有礼了,我刚才路过街市的时候,听人说你回来了,心中欢喜,特意过来瞧一瞧——你在米国好好的,怎么就想着跑回来了呢?”
徐淡定彬彬有礼地说道:“家母查出有肾脏衰竭,我准备带她去京都治病,所以特地请假,赶回来接她。”
那人说原来如此……徐师兄,今夜可有空,许久没见你了,咱们哥两个去前面酒肆,把酒言欢?
徐淡定十分客气地拒绝道:“不了,自从调到国外工作,我便戒酒了——你也知道,在国外工作,压力太大,我生怕三两杯酒喝多了,说了胡话,那可就耽误工作了。”
那林峰芒笑了笑,说这是在自家宗门,与外国哪里能比?
他极力劝说,徐淡定依旧不答应,说不了、不了,今夜天晚,我明日还有事情,就算了吧……
他极力推辞让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徐师兄,其实我这次过来,是帮人邀请你过去做客的。”
徐淡定抬起了头来,说道:“谁要见我?”
林峰芒说道:“罗勇豪师兄……”
徐淡定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我与罗勇豪师兄并无故旧,彼此见了也尴尬,不如不见——林师弟,天色也晚了,我还得服侍母亲安歇,便不与你多说了。
他有点儿不近人情地闭门谢客,那人即便是还想多说什么,也拉不下那脸来,不得不出声告辞。
不过听对方的反应,应该并不痛快。
关上了院门,徐淡定回到院子里来,瞧见我们都朝着他望了过来,不由得苦笑两声,说道:“抱歉,打搅大家了。”
萧大伯走上前去,说道:“该说抱歉的是我们,害你卷入这件事情里来。”
徐淡定摇了摇头,说陶庭倩是陶掌教的孙女,她突如其来地死去,如果一点儿说法都没有的话,堂堂茅山的脸面,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这件事情不只是你们的事情,也是每一个自认为茅山宗弟子出身的人,所必须要弄清楚的事情……
萧大伯叹了一口气,说能够有你这想法的人,不多。
徐淡定看着他,说别人不知道,但我却晓得自己,这件事情,我管定了。
徐淡定并不多说,与我们抱拳之后,又折回屋子里去了。
萧大伯回到葡萄藤下来,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多言,屈胖三忍不住问道:“那个什么罗勇豪师兄是谁?”
三叔回答,说是茅山宗的长老,曾经是他父亲徐修眉最得意的弟子,只不过继承了那长老之位后,无论是态度还是行事的做法,都不算太好,名声不堪,所以徐淡定有点儿瞧不上他。
萧大伯叹了一口气,说茅山宗,这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茅山宗最辉煌的时候,十大长老之中,随便拎出一长老来,在江湖上行走,都会受到别的宗门掌教一般的对待。
那个时候,茅山长老可是一个很厉害的代名词,个个都是得道真修。
只可惜,现如今的茅山长老会,已然是大不如前了。
我们又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刑堂的人找过来,萧大伯发了话,让大家都会去歇息,等待明日,众人便都回房歇息。
次日醒来,因为环境陌生,我并没有照常理早起锻炼,而是来到院子里等待。
我不是最早的一个,萧三叔早已起来。
他在院子的角落里,不断擦拭着一把木剑,很仔细,就仿佛在抚摸自己的情人。
我看得出来,三叔应该很认真,对于这一次的行动。
没过一刻钟,人都到齐了。
萧大伯拦住了准备出门的徐淡定,认真地说道:“你还有事,需要带你母亲去京都治病,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
徐淡定认真地看着他,说老领导,若你是我,该如何办?
萧大伯愣了一下,方才说道:“若我是你,就带着母亲离开,不掺和这件事情了……”
哈、哈、哈……
徐淡定笑了,说老领导你退休了,却开始不说实话起来——走吧,石斛那个家伙我多少听过一些,为人虽然刻薄寡恩,但绝对不会肆意妄为,他既然让您吃闭门羹,自然是有所凭恃的,若这事儿是那位的意思,只怕你们这次去,又得吃一回。
萧大伯说吃闭门羹我不怕,怕就怕影响到你。
徐淡定哈哈大笑,说你放心,我的根本,现如今已经不在茅山,而在朝堂,即便符钧当了掌教真人,见到我,也会喊一声徐师兄,拿捏不了我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萧大伯也不再矫情,拱手说道:“如此,就有劳淡定你了。”
一行人离开徐家,穿街过户,出了小镇,然后径直往东而行。
东边大道的尽头,有一座山峰。
山峰名叫做三茅峰,而峰顶上的殿宇,则叫做清池宫。
那儿供奉着三清道祖,以及无数道家神灵,还有三茅真君和茅山宗的诸位先贤,是茅山宗的根本所在,也是茅山宗掌教真人的住处。
茅山宗所有重要事宜,都会在那里做出决定。
而如今,我们则要上山,找那位坐在大殿之中的茅山掌教问一问,陶庭倩坠崖身死的相关事宜。
一行人缓步上山,而徐淡定在茅山的威望显然很高,一路走去,不少人都向他打招呼,看上去十分热情和尊重。
面对这些,徐淡定人如其名,显得十分淡定。
他的笑容都如同白开水。
我们跟在他的身后,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的事情传开了,能够感受到不少人灼热的目光,另外我感受到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格外灼热,知道不少人应该还是记得我这个人的。
曾经被怀疑拥有茅山宗不传之秘的神剑引雷术,所以给刑堂六老和刘学道亲自押解上山的陆言。
前代掌教真人萧克明愤然离山的始作俑者陆言。
陆左的堂弟陆言……
无论哪个名头,都无比引人瞩目,本以为此人在侥幸离开茅山之后,会夹着尾巴销声匿迹,再也不要出现在茅山宗的视线之内。
没想到时隔不久,他居然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茅山宗。
我感觉到,倘若不是徐淡定在前面带着,只怕已经冒出无数人过来,准备教训我了。
我们上了山,循阶而上,来到了清池宫的门前。
门口有两个青衣道士,拦住了我们。
对方一本正经、公事公办地说道:“来者通名。”
徐淡定面色平静地说道:“茅山门下,徐淡定。”
青衣道士拱手,说原来是水虿长老徐修眉之子,请进。
徐淡定往前走,我们却被拦住了。
青衣道士一脸不相干地说道:“来者通名。”
我们依次报上姓名,对方面无表情地说道:“尔等并非茅山宗之人,不管你们如何混进茅山宗而来,且自行离去,茅山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
啪……
他话语还没有说完,便给一记清脆的耳光给打断了。
挥出这一巴掌的人,是徐淡定。
他扇出这一巴掌之后,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双手垂落,平视前方。
那青衣道士捂着发红的脸,委屈得快要哭了起来,瞪着徐淡定,说你,你怎么打人啊?
徐淡定平静地说道:“符钧教徒不严,我来帮他教,有问题么?”
那人胀红了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滴下来,显得很委屈,而这时徐淡定看着另外一个道人,认真地说道:“还有事儿么?”
那人陷入了沉默,不敢再多言。
他方才转过头来,对着萧大伯和我们抱了一下拳,说各位,继续走,离清池宫正殿,还有段距离。
我们越过这两个看门的青衣道人,继续往前走,他们却是一动也不动。
仿佛雕塑。
再往上,穿过牌坊,又走山道,又穿过一片广场,最终我们来到了之前我与茅山众人对峙的大殿之前。
殿门口有人把守,不准入内。
徐淡定上前,颇为有礼地说道:“茅山门下徐淡定,携句容萧家前来拜访掌教真人,还望通传。”
那人打量了一下我们,好一会儿,方才拱手,说好,这就去。
对方走了几步,徐淡定平静地说道:“这位师侄,你若是学石斛的话,我保证你这辈子都出不了茅山宗的山门。”
那人听到,浑身一震,缓缓回过头来。
他认真打量了一眼徐淡定,然后缓缓说道:“不敢。”
第三十章 众人嫌弃
十分钟不到,守门人便折返了回来,对徐淡定和我们拱手行礼,然后说道:“掌教真人在与家中众位长老开会商量要事,让我过来,请诸位去清风阁暂歇片刻,他会完之后,即刻赶到。”
这态度比之前却是要恭敬许多,我们也知道人家开会也不好打扰,于是跟随离开。
来人带着我们去往离大殿不远处的清风阁,这是一处悬立于崖间的楼阁,站在楼阁的窗边,往外一望,便能够瞧见那迷蒙的雾气之下,大半个茅山宗都尽收眼底。
来人请我们安坐,然后又奉上了香茗,这才躬身告辞。
如此等了半个小时左右,门口的楼板处有吱呀声,随后门一推,却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身穿玄黄色道袍,器宇轩昂,气势俨然,身后还带着数人,却正是茅山宗的掌教真人符钧。
符钧入内,我们都站了起来,而那符钧却是目不斜视,直接迎上了徐淡定的跟前来,作了一个道揖,然后说道:“徐师兄,听说你昨日便过来了,怎么不来见我?上次一别,至今已有数载,别来无恙啊……”
他话语沉稳,不过却还是透着几分热情,徐淡定还礼,然后说道:“有劳掌教真人挂念。”
符钧说我知道徐师兄的脾气,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前来,有何事?
他也不寒暄,直接进入了正题,徐淡定有些意外,转过身来,给他介绍起了萧家三人,然后说起了此番前来的缘由。
符钧听完之后,点头说道:“原是如此。”
他迎上了萧家众人,先是作揖见过,然后方才徐徐说道:“陶氏之死说起来的确让人意外,她是私自闯入后山禁地,结果误入险地,被猛兽追赶,结果仓皇逃离之时,跌落山崖的,对于这件事情,大家都很遗憾;她是我师父的孙女,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师父去了天山,但相关丧事还得操办,刚才我召集众位长老,便也是准备如何办这事儿……”
萧大伯皱着眉头,说道:“私闯禁地?”
符钧点头,说对,诸位与我茅山颇有渊源,应该知晓,茅山后院乃时空乱流最为不稳之处,故而平日里严禁人出入,没有人带领,就连我这掌教真人也是不得入内的,所以……唉。
他长叹一声,脸上浮现出了悲伤之色,眼圈也有一些红。
符钧显得十分悲伤,却又强忍着,与我们解说,而萧大伯却还是有所疑惑,说她平白无故,为何会跑到后山去呢?
符钧叹气,说这件事情……
他说道一半,故意停顿了一下,方才看着我们,说道:“她倒也不是有意骄纵冒犯,只不过是想要找寻闭关的传功长老,结果误入迷途,这件事情,我作为掌教真人,也是有责任的……”
呃?
所谓的传功长老,不就是萧应颜么?
听到这话儿,本来萧家满腔兴师问罪的想法,一下子就消散了许多。
我们本以为是有什么猫腻呢,原来是陶陶自己作死。
她去找萧家小姑,只怕也是因为烦闷,所以才会如此吧,只不过那茅山后院乃宗门禁地,着实凶险,所以即便是殒命,也怪不得旁人。
只不过,真的如此?
像我这样的小角色自然没有资格说话,只是在旁边观察着,而符钧显然也知道我们心中的想法,开口说道:“陶氏的遗体被我们费尽心力从深谷中找出,现如今停在了我师父以前的住所竹林小筑之中,各位若是想要去吊唁的话,我让门下弟子带诸位过去。”
符钧的态度十分客气,萧家也不便再多纠缠,拱手说如此甚好。
符钧也没有找别人,叫来刚才传话那人,开口说道:“巫离,你带萧家众位贤达去竹林小筑,并且帮我陶师兄介绍一番。”
那人拱手,说是,师父。
而这时符钧又叫住了我,说陆言,你且随我来,我跟你说两句话。
我一愣,正要拒绝,他却平静地说道:“只是说两句话而已,别紧张。”
对方都这般说了,我若是再矫情,实在是有些太怯弱了,于是点头,说好。
萧大伯看了一眼我,然后说道:“我们想出去,你与符掌教聊聊,我们在外面等你们。”
他们几人离开,而符钧则盯着我,开口说道:“陆言,按理说,别人都可以,但你是绝对不能再进茅山宗的,这里面的原因你应该知道,不过这次不算,我有一句话想让你帮我带给我小师弟。”
对方是一宗之主,我不敢怠慢,拱手说道:“请说。”
符钧说道:“茅山是我的根,也是我的魂,但与此同时,也是他萧克明的根和魂,是我们共同的家,你若能够见到他,帮我转告,说意气用事,人人都有,他若是累了倦了,茅山宗的大门,永远都为他敞开,便连这掌教真人的位置,只要他想,我都可以虚席以待。”
听到这般大义凛然的话语,我心中一凛,拱手说道:“知道了,我若是能够再见到萧大哥,定当转告。”
符钧点头,笑了笑,说好,谢谢。
我说不客气。
本来我以为这就算完了,没想到符钧又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只能我们两个私下里说。你若是知道神剑引雷术——你先别急着否认,我的意思,是你若是知道,可以通知我,我愿意用任何东西跟你交换,并且绝对不会找你任何的麻烦,如果你对我不够信任,我可以给你发血誓,或者找任何你信任得过的中间人……”
啊?
他如此诚恳的话语让我为之一愣,还没有开口,他便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件事情,你先别忙着回答,等你想清楚了,联系这个人,他会帮你我作联系的。
说罢,他塞了一张卡片在我的手里来,然后率先离开了清风阁。
我看了一眼手里的纸片,原来是一张名片,上面有个联系方式,而我收起,跟着走出了房间里来,瞧见外面大家都在等待。
符钧朝着徐淡定拱手,说徐师兄若是有空,我想请你喝杯茶,聊一聊外面的世界。
掌教真人相邀,而且刚才人家还给足了面子,徐淡定又不是不知世事的人,于是拱手,说敢不从命?
我们离开了清池宫,在那道人巫离的带领下,前往了位于后山方向的竹林小筑去。
步行而往,差不多走了一个小时左右,方才到达。
那竹林小筑地如其名,位于一大片苍翠的竹林之中,我们赶到的时候,瞧见那是一片十分典雅的竹楼,不过此刻外面挂着黑白双色的布,将如此雅致之处弄得有些肃穆。
竹楼附近是药圃和农田,有幽幽的药香传来。
竹楼跟前是灵堂,搭了棚子,里面传来念经声,人来人往,一看就知道是各处前来帮忙的茅山子弟。
陶陶的爷爷毕竟是之前的茅山掌教,门下弟子众多,绝不可能清冷。
进门之前,巫离对我们说道:“陶庭倩上有父母,皆不是修行者,务农为生,一会儿我带你们去拜见她父亲陶一尘和她母亲——不过我听说两位对您侄子有一些意见,若是激动起来,还请各位多加担待,不要去了冲突。毕竟是丧事,冲撞了亡人,那便不太好了……”
他小心说着,萧家人的脸色就颇有一些沉重。
如此一路走,进了院子,来到了灵堂这边来,巫离找人问了一下,得知陶陶父亲晕了过去,正在房间里休息,她母亲则在里面照顾他。
萧大伯急了,赶忙问道:“人没事吧?”
那人回答,说人没事,只不过是悲痛过度,太伤心了而已。
我的目光落到了那棺材之上来,瞧见已经合拢,看不到里面情形。
屈胖三在旁边嘀咕,说若是能够检验一下遗体就好了。
他说得小声,旁边却有人听到了,眉头一竖,指着他的鼻子就说道:“检验什么遗体?人都死了,而且都已经入殓,你们折腾个什么劲儿?对了,你们是谁……”
他这般一问,旁边就有人瞧了过来,倒还真有人认得我,说道:“这、这不就是那个让萧掌教离山的陆言么?”
这会儿所有人都认出来了,不过大部分人都黑着脸来。
很显然,没有人喜欢我。
有个老者恨恨地看着我,说:“说起来啊,萧掌教若是没下山,陶陶便不会这般无所事事,最后误入禁地,伤了性命。”
另一个老妇人则点头,说对,不过若不是他,萧掌教也不会下山……
这般一说,逻辑莫名就通了,众人瞧见我的眼神顿时就不善起来,巫离害怕群情愤怒,赶忙将我们带进了楼里去。
他说你们若想,便去拜访一下陶陶母亲吧。
萧大伯点头,说如此也好。
我们一行人进了楼,巫离去敲门,里面问了一句,他说明来由,门吱呀一声开了来,有一个容貌清丽,却稍显憔悴的妇人走了出来。
她打量了一下我们,摇了摇头,说你们且回吧,陶陶就是陶陶,与你们萧家无关。
第三十一章 送殡途中
陶陶母亲的出面,让我们顿时哑然,没有半点儿多余的话语说出来。
很显然,对方也把陶陶的死,怪罪在了萧克明的身上来。
也就是说,人家并不想认这门亲戚了。
这话儿一说起来,反倒是显得我们多管闲事了,难怪旁人对我们也是这般的态度,萧大伯听见了这话儿,没有多说,双手抱拳,说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我家小明的错,在这里,我给您道歉了。
三叔和五哥也跟着一起鞠躬行礼,作为道歉。
陶陶母亲显得很平静,脸上不喜不悲,朝着我们拱了拱手,然后回到了房间里去。
门关上,那巫离看着我们,开口说道:“各位,还有什么事儿,皆可跟我说起。”
萧大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说道:“陶陶何日出殡?”
巫离说按例停家三日,如今已停两天,明日出殡。
萧大伯点头,说好,我们明日过来,送送这可怜的姑娘。
巫离说好,不知道各位是仍然住在徐师叔家中,还是我另外给你们安排地方?
萧大伯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徐淡定家中有病人,我们在那里太过于打扰,还是由你们安排吧?”
巫离点头,说既然如此,那我就给各位安排在镇中一处客栈吧,可以么?
萧大伯点头,说可以。
巫离说好,我这边带诸位过去……
这个时候我站了出来,对他拱手说道:“对了,我兄长陆左的父母目前在贵宗传功长老的草庐之中居住,我这次过来,是想接他们离开的,你能够带我去探望一下他们呢?”
巫离犹豫了一下,说道:“带他们离开这个事情,我得禀报一下师父,回头给你答复好么?”
我说可以,不过我想今天去探望一下二老。
巫离说这个没问题。
说罢,他目光在周遭巡视一下,叫了一个年轻人过来,吩咐他带我去传功长老居住的草庐,随后请众人随他去客栈。
萧大伯他们回到客栈去,而我和屈胖三则跟着另外一人,前往后山草庐。
这条路我其实走过好几次,不过物是人非,当年陪着我一起的人,现如今都再没有踪影,也不知道飘零何处。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问带路那人,说对了,包凤凤有没有回山?
那人听到,愣了一下,回答道:“师姑奶奶离山许久了,一直也没有消息回来。”
我一听,说难道就没有人去找过她?
那人说怎么没有,只不过一直找不着啊,有一回雒洋长老都亲自去了,最终还是空手而归,也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
听到这话儿,我忍不住摸了一下乾坤囊。
里面还有一堆巧克力糖,只可惜现如今我回返而来,却找不到属于它的主人了。
包子到底去了哪儿呢?
我得不到答案,只有心中猜疑,而行走许久,路过风景无数,终于瞧见了塔林之后的草庐,我来到跟前,发现草庐旁边居然开了荒,肥沃的农田里种上了蔬菜,绿色的蔬菜和黄瓜架子,将这儿衬托得颇有农家风味。
地里面有两个老人正在拿着锄头除草呢,我眯眼一看,却不就是我堂哥的父母么?
我上前去,招呼两位,瞧见我出现,他们都很高兴,问我怎么来了?
我说过来看看你们。
老人招待我在院子里坐下,又给我倒了茶来,我赶忙站了起来,如此谦让一番,大家坐下,而领路那人很自觉地离开,在远处等待,我方才谈起准备接两人离开这儿的事情来。
听到这话儿,我堂叔有些诧异,说离开这里?那去哪儿呢?
这事儿我来之前就想好了,也商量妥当,于是说道:“我堂哥不是有一个把兄弟叫萧克明么,暂时先去他家里……”
听到这话儿,我婶子面露难色,看着周遭田地,说那我们这些地路的庄稼怎么办啊?
呃……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苦笑着说道:“总有人招呼吧?”
婶子说哪里啊,这地是我们两个没事儿开的,哪里有人管?之前陶陶那闺女还没事过来,不过这两天我听说她出了意外——多好的姑娘啊,听说是小萧未过门的媳妇儿呢,人有善良又勤快,听说是他们这儿老领导的孙女呢,可是对我们这些老人一点架子都没有……
她唠叨着陶陶的好处,我堂叔也说对啊,以前来这里还不习惯,现在感觉身体比以前强多了,空气好,东西也新鲜,一下子都舍不得离开了。
两人唠唠叨叨说了一堆,我忍不住说道:“可毕竟不是自己家啊……”
婶子说那小萧老家,也不是自己家啊,寄人篱下的,多难过啊;在这儿,他小姑一年到头没来几天,反倒像是我们家一样。
听到他们这般说,我沉默了一会儿,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方才低声说道:“这个——实话不瞒二老,你们也知道,萧大哥现如今不是茅山宗的领导了,你们在这里住着,也不安全,如果有人拿你们的安全来威胁陆左,只怕你们也不愿意把?”
堂叔没有再多说话了,而婶子沉默了一会儿,有点儿不敢相信,说不会吧,他小姑说这儿挺好的啊,我们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瞧见陆左父母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并不愿意离开,想了想,还是没有再劝。
我毕竟不是他们儿子,讲到底,他们对我还是不信任的。
这事儿除非陆左来劝,要不然还真不好弄。
我没有多劝,又随便聊了一会儿,也没有透露陆左的消息,反而是谈了一下我父母的情况,说送他们出国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们反倒是惊讶一回,问怎么回事,我也不愿意多讲,就说去旅旅游,见识见识。
听到我这话儿,我婶子忍不住心中的羡慕,说哎呀,他们两个人辛苦一辈子,临了反倒是享了大福咯——陆左什么都好,就是没让我们出一次国。
我心中一动,笑了,说你们要是想,我送你们去,找他们玩玩儿?
我堂叔连忙摇头,说花那个钱,不值当。
他们市口否决,我也不多劝,在他们心中种下颗种子,然后告辞离开。
屈胖三早已等得不耐烦,在旁边伸着懒腰,瞧见我出来,说道:“怎么样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甭提了,不肯走。
屈胖三说老人家都这样的,特别是做了一辈子农民的,眼前就是一亩三分地,不喜欢动弹,更不喜欢折腾,你又不是陆左,过来是劝不着的。
我说那就让他们在这里住着?要万一茅山出了什么破事,连累到他们怎么办?
屈胖三说能出什么破事啊,再怎么着,也连累不到两个普通老人……
我冷笑了一声,说你可别忘记了,天山神池宫刚刚出事。
呃……
屈胖三盯着我,说你觉得身处中原腹地的茅山,会像天山神池宫一样遭受攻击?被迫害妄想狂么?
我说凡事皆有可能,说不定会有人那他们来威胁陆左呢?
屈胖三没有再说话了。
毕竟这世界上节操全无,一点儿下限的人可是比比皆是。
这个时候那人走了过来,问我们好了么,好了的话,就回去吧。
我点头,说好。
我们赶回镇中的客栈前时,已经是午后了,巫离给我和屈胖三在客栈里也预定了一间房,送走了那人之后,我去找萧家人,发现他们都没有出去,而是守在了房间里。
我开口,想要说话,三叔朝着我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四周。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告诉我隔墙有耳。
我没有乱说话,而三叔这才询问了我两句,然后说道:“休息一下吧,明天早上陶陶出殡,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得去送一程的。”
我点头,又拜见了萧大伯和五哥,于是便回房打坐。
我想他们之所以待在房间里,估计也是不想给人误会我们是在刺探茅山的消息吧?
一夜无话,次日我们早早地起来,洗漱过后,又在客栈里草草用过了早餐,这才出发,前往竹林小筑。
赶到的时候,那边已经出殡了,茅山宗的掌教真人符钧领着一众长老前来,场面十分盛大,而陶陶父母则扶着灵柩,一路扶着一路哭,鼓瑟齐鸣,奏着哀乐,朝着坟场走去。
那坟场在前往后山的一处山坡上,我昨天去草庐的时候,还路过那里自然知晓。
符钧等人并不只是做做样子,几乎是一路送行过去。
我和屈胖三也跟着萧家人走在了送葬队伍的后面,在这种时候,没有人会过来与我们相争,而是递过了一根黑纱来,让我们绑在手臂上,寄托哀思。
一路走,队伍长长,好在抬棺的都是年轻力壮的修行者,速度倒也不慢。
进了山,又拐过几道弯口,而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前方一阵狂风大作,莫名就有风沙卷起,这时那抬棺的人突然哎哟哟一阵,竟然有人撑不住,直接摔倒了去。
抬棺者一摔倒,那灵柩不可避免地砸落在地。
这事儿可太晦气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风沙停下,突然传来了一声猫叫。
喵……
第三十二章 扑朔迷离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棺材之上,竟然站立着一只黑猫。
那黑猫全身没有一根杂毛,纯净的黑色,身体修长,宛如猎豹一般,眼睛却散发出迷人的绿色来。
而那棺材盖儿,却歪到了一边去。
瞧见这幅场景,众人都为之错愕,要知道这黑猫可是辟邪之物,而当它出现在死人棺材之上时,很有可能会引发亡者的恐惧,从而造成诈尸这样的恐怖事情。
只不过,这儿是茅山宗。
这可不是什么乡下地方,而是以降妖除魔闻名的茅山宗,这儿的大部分人都有着一手捉鬼的好本事,而在这其间的,还有茅山宗的掌教真人,以及大部分的长老。
这是的得哪一出?
我们掩于人群之中,瞧见这场景,也是十分错愕,不过也知道这件事情绝对并非偶然,定然是有人指使的,而这后面,也定有深意。
一场这么多修行者参与的送殡,是绝对不可能发生这样意外的。
那么,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的这一切?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名抬棺者脚下一歪,直接跌到在了地上,而那棺木居然直接掀翻,跌倒在了地上,将里面包裹黄纱的遗体给抖落了出来,还在山道之上打了几个滚。
啊……
瞧见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陶陶的母亲尖叫一声,顿时就哭晕了过去。
而陶陶的父亲则一脸乌黑,快步走向了自己女儿的遗体。
不过他只是一普通人。
他再快,也没有旁边这些修行者快,而反应最快的,却是执礼长老雒洋,雒长老冲到了跟前,俯下身子去,将黄纱遮盖住陶陶的遗容,然后准备放回灵柩之中,而有性急的长老则开始出声叱喝起了抬棺人来。
能够作为这么大场面的抬棺人,自然是精挑细选,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纰漏,简直是不可想象。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陶一尘走到了雒洋长老的跟前,掀开了自家女儿头上的黄色面纱。
我透过人群间隙,往那边望去,却见黄纱掀起,陶一尘的身子抖动了一下。
大概三五秒钟后,他却是突然仰天,大笑了三声。
这笑声让乱糟糟的场景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周遭一片静谧。
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众人为之诧异,但见陶一尘往后退了一步,看都不看自家女儿的遗体一眼,而是走到了自己妻子的跟前,扶着那悠悠醒来,还在抽泣的妻子,低声说道:“这不是我们女儿……”
啊?
这声音虽然很轻,但经不住在场之中,有这么多的修行者啊?
修行者的耳朵,可比寻常人要灵敏不知道多少倍。
什么叫做这不是我们女儿?
我下意识地往雒洋长老怀抱望去,却见那个女孩儿面色稚嫩,果然跟我印象中的陶陶相差一些……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毕竟离得远,而且人死之后,皮肤浮肿,终归有一些差别。
陶一尘扶着自己的妻子起身,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在场众人,最后走到了符钧的跟前来,冷着脸,拱手说道:“掌教真人,我夫妻二人太过于疲惫,便不参加下面的事情了,此间一应事由,皆有掌教真人做主吧……”
说罢,他扶着昏昏沉沉的妻子,转身便走。
符钧伸手,喊道:“陶师兄……”
陶一尘并未停留,而是扶着自家妻子,挤出了人群,然后朝着山外走去。
他们回家了。
在自家女儿的送殡路上,他们两个人居然抛下这一大堆的人儿,自个儿回家了,这事儿如果能够理解为悲痛过度的话,那他刚才跟陶陶母亲说的那一句话,又该作什么解释?
陶陶父母走得潇洒,头也不回,留下一帮懵逼的人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众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注视到了符钧的脸上去。
而这位茅山掌教的脸色也变得铁青,目光巡视,落在了执礼长老雒洋和刑堂长老刘学道的身上来,停顿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两位,三天之内,给我一个解释。”
说罢,他也拂袖而去。
掌教真人离开了,众人也都明白了一件事情。
躺在执礼长老雒洋怀中的那具遗体,或许真的不是陶陶,只不过是一个长得跟她很像的人。
只不过,为什么这件事情,一直到送殡途中,出了意外方才被发现?
之前入殓的时候,以及确定遗体之时,怎么就无人知晓?
为什么陶一尘确定这件事情之后,居然撒手不管,什么都不问便自行离开了?他难道不关心自己女儿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下落么?
我满腹的疑惑在脑子里浮现,而这个时候,周遭的人都明白这是一场闹剧,于是走的走,散的散,除了茅山宗上层的这些人,以及送殡的班子之外,几乎没有再留下来的人。
哦,对了,还有我们。
我们目目相觑,这时萧大伯突然动了,他走向了冷着脸的执礼长老雒洋,拱手说道:“雒长老,不知道能否将你手中这位姑娘给我看一眼?”
一向都是温和长者的雒洋此刻突然勃然大怒,将遗体放回了灵柩之中后,敷衍地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我茅山之事,就不劳外人费心了。”
他的态度是如此的生硬,显然也是撕破了脸皮。
这时刑堂长老刘学道也走到我们跟前来,开口说道:“外人入茅山,需要掌教真人和长老会许可;昨日我们有过商定,觉得送人一程,人之常情,特别允许各位在茅山停留到今日,而现如今事情已了,就请各位离开吧……”
他这是在逐客啊?
我的心中,因为上次之事,对这刑堂长老其实挺有好感的,感觉他虽然脸冷了一些,但却能够做到秉公执法、一板一眼,还算是为不错的道爷,没想到对方居然这般冷淡。
萧大伯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直面撞上,说那么这件事情,茅山宗不给我们一个解释么?
刑堂长老的城府比雒洋长老要深一些,话语里不掺杂任何情绪,只是平静地说道:“茅山事,茅山了,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诸位,不要让我为难……”
对方既然走出了这么明确的驱赶之意,我们也都知道,此地不能再留。
既然死的不是陶陶,那么事情就有变数。
我们若是一直在这里,反而陷入被动,既然如此,不如归去。
这般想着,萧大伯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拱手说道:“茅山既然如此霸道,我们便也不再多言,就此告辞了。”
刘学道面无表情地对旁边的冯乾坤说道:“帮我送客。”
刑堂执事冯乾坤拱手,说是。
在冯乾坤的押送下,我们返回了镇中客栈来,收拾行李,随后我们提出去给徐家以及草庐辞行告别,都没有得到冯乾坤的允许。
他一副让我们赶紧离开、没有商量的架势,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样子。
这与之前的他截然不同。
无奈,萧大伯没有再多纠缠,而是带着我们,朝着山门那儿走去。
行出镇外,这时有人遥遥呼喊,我们回头,却见徐淡定轻身而来,叫我们留步。
抵达跟前,徐淡定朝着那冯乾坤拱手,说道:“我来送别故友,聊两句,不知道可以么?”
徐淡定的身份很高,即便是冯乾坤也不愿意得罪,点头,说我去前面等,你们尽快,不要让我难做,谢谢。
这句话是冯乾坤说出的第一句软话,看得出来,他身上的压力很大。
他一走,徐淡定便开口说道:“送殡发生的事情,我听说了。”
萧大伯有些焦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淡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知道得也不多,不过据说陶陶当年在黄山龙蟒遇害之后,遗体有送回茅山,在冰窟之中存放,而现如今的陶陶,其实是借尸还魂,附于某位刚死不久,但是与她八字却九成九契合的女子身上而成,今天被埋葬的那具,说起来应该也是陶陶,但我猜很有可能是冰窟之中的那一具……”
啊?
听到这般秘闻,我们都大为震惊,萧大伯忍不住问道:“那陶陶现如今在哪里?是死是活?”
徐淡定摇头,说我常年在外,于茅山也不过一外人,如何得知?
屈胖三出言问道:“那么,是什么人在造假埋尸呢?”
徐淡定说这件事情茅山长老会在自查,至于结果,也许会有出来,到时候我若知晓,可以跟老领导你汇报。
萧大伯听到,叹了一声,说算了,茅山之事,错综复杂,你还是明哲保身为好,若是日后茅山大乱,还需要你这样的中流砥柱来挑大梁的……
徐淡定笑了笑,说我算什么,旁门弃子而已,真正能挑大梁的人,在我看来,只有两人。
听到这话儿,萧大伯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只是抱拳说道:“告辞了。”
徐淡定躬身,说诸位保重。
离别徐淡定,我们跟着冯乾坤一路走,一直来到了山门之前,冯乾坤突然靠近了我,在我耳边低声说道:“陆言,你最近行事,得小心一点……”
第三十三章 重逢危机
冯乾坤提醒我之后,不再多说半句,而是送我们离开山门。
一直到离开了茅山宗,我都还在思索这个问题。
下山的时候,我和屈胖三落到了后面,我将冯乾坤的话语跟我提起,又说起了茅山宗掌教真人符钧跟我说的那句话语。
屈胖三看了我一眼,说你信得过符钧?
简单一句话,说出了我心中的担忧——如果我在符钧跟前承认了此事,那么随即茅山刑堂将会如同上一次那般,不管我在哪里,都会将我给擒获了去。
而那个时候,茅山有了确凿的证据,便可以随意拿捏我了,即便是杂毛小道亲至,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信不过符钧,符钧也知道我信不过他,方才会让我找那个叫做孟义的中间人联系。
只不过,他为何觉得我会去找孟义呢?
难道……
我想起了冯乾坤与我的对话,细思极恐,顿时一阵哆嗦——难道符钧准备借刀杀人,从别人那里来给我压力,让我从而选择屈服?
一定是了,刘学道这个刑堂长老在江湖上的名声虽然十分恐怖,但在我看来,他却是一个性情中人。
只不过他将自己掩藏得很好,让人很难发现而已。
冯乾坤作为他的大弟子,说出这样的话儿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犹豫了一下,说该怎么办?
屈胖三笑了,说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既然你被盯上了,那就低调一点咯,不过到底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现如今你唯一的办法就是低调行事,然后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此而已。
我一脸郁闷,说我招谁惹谁了?
屈胖三哈哈大笑,说不招人嫉是庸才,只有真正厉害的高手,才会引人注目,这反而说明了你的成功……
我苦笑一番,说这样的关注,还不如不要。
两人说着话,突然前面传来一声吼:“站住!”
我一愣,瞧见五哥一声喊之后,足尖轻点,朝着远处跑了过去。
我和屈胖三赶忙上前,问怎么了?
萧大伯皱着眉头,说不知道,等应武回来问问看。
我们原地等待,过了一会儿,五哥返回了来,瞧见我们疑惑的目光,出言解释道:“刚才瞧见有人朝这里窥探,便跑过去看了一下,有几个家伙,穿茅山道袍,往东边去了,估计是监视进出的人……”
呃?
听到这话儿,萧大伯沉吟了一番,然后对三叔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次过来,很奇怪?”
三叔点头,说对,感觉茅山有人准备利用陶陶的死来守株待兔一般,不过我们并非他们守的那兔子,所以才会受到冷遇……
我眼皮一跳,说难道他们是在等待萧大哥?
啊?
听到我的话语,众人都严肃了起来。
在场的都是自家人,也都知道杂毛小道现如今的去处,以及茅山与他之前的恩怨情仇。
事实上,杂毛小道自从二出茅山之后,今后的状态估计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没有什么理由,是绝对不会再上茅山的。
而陶陶是所有的理由中,最重要的一个。
因为她是杂毛小道的未婚妻。
未婚妻死了,他若是知道了,都没有过来的话,那些人就无话可说了。
所以,陶陶很有可能在后山的时候跌落了山崖,只不过那些人并没有找到遗体,但是为了引人注目,特地拿出了另外一具遗体来安葬。
他们所为的,并不是用来欺骗陶陶的父母,而是来骗世人。
最重要的,就是骗关心陶陶的人,比如……杂毛小道、只可惜,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杂毛小道没有来,反倒是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屁颠屁颠儿跑了过来。
不但如此,而且还在送殡的过程中目睹了那一幕。
这场戏演砸了。
只不过,这里面到底是谁在导演的这场戏呢?
是符钧?
很像,但为什么事情暴露之后,符钧的脸色会那么震惊,好像被人骗了一般,勃然大怒,并且要人三日之内一定查清楚呢?
而如果不是符钧,又是谁呢?
这事儿弄得我一阵头疼,而萧家众人也是一头雾水,毕竟茅山宗算得上是当世之间的顶级道门,门人众多,而我们对其内部又不是特别了解,所以也猜不透这些。
来到了山下,稍微等待了一会儿,姜宝开了车过来,将我们载回了句容萧家。
返回萧家,一进大门,萧璐琪便从旁边跑了出来,冲着我们喊道:“你们回来了?赶紧去客厅,看看谁来了?”
萧大伯一愣,浑身一哆嗦,说不会是你妈吧?
萧璐琪白了他一眼,说不是。
关上了门,三叔往里走,说谁来了?
萧璐琪笑了,说你们过去就知道了。
我随着众人来到了客厅,瞧见那座椅上有几个熟悉的身影,此刻正好站了起来。
陆左、朵朵、还有杂毛小道?
他们竟然来了!
我心中满是欢喜,赶紧迎了上去招呼,陆左朝着我点了点头,然后先招呼萧家众位长辈,拱手寒暄。
对于陆左和杂毛小道的出现,萧家众人都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热情来,他们应该都挺熟的,所以相见寒暄许久,这时萧克霞过来沏茶,大家方才各自找地方落座,萧大伯坐在两人对面,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杂毛小道说刚刚到不久。
萧大伯说从臧边赶来的?
杂毛小道回答是。
萧大伯问是为了陶陶吧?
杂毛小道点头,说对,路上的时候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消息,不过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于是便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先回家来,听璐琪说起你们去了茅山,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所以便在家里等着你们的消息,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你们会多待几日呢。
萧大伯眯着眼睛,说这消息传得还真的是很广啊,连臧边都听闻了?
陆左在旁边笑了,说正是因为这般张扬,看着像是陷阱一般,我们方才没有直入其中……
萧大伯转头看向了陆左,说你的事情我听说了,委屈你了。
陆左十分豁达,耸了耸肩膀,说我这事儿,都是些小事情,权当是一种磨难,孟子他老人家不是说了么,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这些对于我来说,其实也是一笔财富。
萧大伯叹了一口气,说你能够这般想,那是好事,不过国家对你们这样的功臣如此苛刻,是有愧的……
陆左依旧微笑,不过面色却认真起来。
他说大伯,你这般说不对,谁也代表不了国家,你不能,别人也不能,至于我是否有罪,是否能够洗脱罪名,这件事情需要时间来证明——对了,你们去茅山,都发生了什么,说来听听。
萧大伯没有再矫情,而是将在茅山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跟他们提及。
听完之后,陆左沉吟了一番,然后说道:“嗯,看得出来,这个陷阱是冲着我们两个来的——有人知道我们重新现世,心里面慌啊……”
杂毛小道笑了,说我们在天山神池宫那里闹了那么一出,消息就已经瞒不住了。
陆左说收编了神池宫,有些人的势力很膨胀啊。
两人聊了一会儿,萧大伯便问起了杂毛小道最近之事来,而陆左却站起了身来,朝着我招了招手,说陆言,走,我有些事情找你聊。
陆左起身,朵朵跟随,我与屈胖三也一起离开堂屋,来到了侧厢房里。
当着朵朵和屈胖三的面,他看着我,说当初你与小妖在一起的时候,她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嗯?
听到这话儿,我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说道:“啊?对了,我怎么没有瞧见小妖啊,她人呢?”
陆左摇头,说她不见了。
我讶异,说什么不见了,她跑哪儿去了?
陆左说我也不知道,我和老萧回到臧边日喀则的时候,找到白居寺,喇嘛们告诉我她已经离开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我才想问一问你,她跟你在一块儿的时候,有没有说过自己会去哪儿?
我沉思了一会儿,感觉有点儿头疼。
小妖最想做的,肯定是找到陆左,跟他和朵朵在一块儿。
她留在日喀则,也是与宝窟法王联络,希望能够得到陆左的消息,怎么会不翼而飞了呢?
陆左瞧见我一脸懵逼,叹了一声,反而安慰我,说别多想,说不定她贪玩,去去别的地方玩儿,倦了就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又问道:“我朋友阿龙……”
陆左说你放心,他在朵朵的师父那里修行,安全没有问题。
这般说我就放心了,然后我跟他谈及了分离之后的事情,包括兰德公司弗朗西斯的事情,还有雪瑞回返和许鸣的事情,然而还没有等我们说完,这时大门处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陆左一听,脸色便严肃了起来,匆匆走到客厅里去,而这时萧大伯则起身来,走到院里,问道:“谁啊?”
门外有人朗声说道:“宗教总局下属特勤四组,易平,前来拜访……”
第三十四章 搜查萧家
宗教总局?特勤四组?
听到这话儿,萧大伯皱眉,回过头来看向了杂毛小道和陆左,脸色十分难看。
很显然,关于陶陶之死这件事情,已经确定是茅山宗用来给左道下的套,只不过两人并没有傻乎乎地跳进去,而是提前在萧家这儿等待,但是除了茅山宗,宗教总局也参与了进来。
这帮人不知道是早就守在此处,还是一路跟随着我们而来,总之倘若让他们发现陆左在这儿,事情可就麻烦了。
时至如今,陆左身上还背负着一个通缉犯的罪名。
也就是说,宗教总局是官,他是匪。
而经历过天山神池宫变故之后,有许多人也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天下闻名的左道,又走到了一起来。
所以杂毛小道也绝对不能够给人发现,要不然凭着这帮人的嗅觉,肯定能够翻天。
倘若是查出来,句容萧家一个“窝藏罪犯”的名头肯定是跑不了。
而且,对方是官方,背后是宗教局、有关部门甚至整个国家,我们这儿的人,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都不敢对他们做些什么。
怎么办?
萧大伯的目光在左道身上巡视了一圈,而陆左却笑了,低声说道:“让他们进来搜便是了,我们藏起来。”
三叔起身,说我带你们去房间里。
陆左摆手,说用不着,我自有手段,万无一失,你们当我们没来过就是了。
说罢,他带着杂毛小道和朵朵,朝着后院走去。
看着他们的身影离开,萧大伯方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到了院子前庭来,将门给打开了来。
只见门口站着一队人马,十几个人,全部穿着灰色中山装。
为首的一个,却是个精干男子,脸上堆着笑,瞧见萧大伯开门,赶忙敬礼,说原来是萧局长,失敬、失敬……
萧大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说别这么说,我一个退休的老头子,算什么局长?特勤四组,好家伙,我萧家这是犯了什么大案要案,需要你们这样的精锐部队过来盯梢?
那位自称易平的男子赔着笑,说老领导你多虑了,我们这次过来,只是想要跟萧应文、萧应武同志咨询一些事情,没有别的意思。
哦?
萧大伯眯眼打量了对方好一会儿,方才说道:“那进来吧。”
陆左既然说有手段躲避,那么自然是有把握不被人瞧见的,而与其扭扭捏捏,不让人知晓,还不如放他们进来,将事情给说清楚了去。
萧大伯带人进来,来到了客厅这边,而茶盏什么的,刚才萧璐琪已经收拾妥当,请这位易组长落座之后,他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众人,然后询问起了各人的身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