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人自然没有什么问题,至于我……
我无耻地把林齐鸣给卖了,把原本应该给茅山的证明信拿了出来,说我是奉东南局的指令,前来茅山这边查探消息的。
呃……
易组长眯眼打量了一下我,然后说道:“阁下便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陆言啊?”
我拱手,说客气了,什么声名鹊起,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
易组长笑了,说我经常听陈局长提起过你,说未来的江湖之上,你将异军突起,成为江湖上年轻一代的翘楚啊,失敬失敬……
对方十分热情,我虚应几句,而这时易组长又回过头来,与三叔寒暄过后,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比如最近有没有什么离奇之事啊,句容又有什么动静之类的话题。
简单铺垫之后,对方突然说道:“咳咳,是这样的,我们听说一件事情,之前有几个陌生人进了天王镇,很有可能是邪灵教的余孽,此事事关重大,只怕会危害父老乡亲的安危,所以想要找诸位提醒一下,顺便看一看各处角落,是否有贼人身影……”
这话儿一出口,萧家众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萧大伯盯着易组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怀疑我萧家在窝藏邪灵教贼人咯?”
易组长赶忙解释,说不是,不是,我这也是公务,只是……
他解释一堆,满头冒汗。
很显然,在萧大伯这个前宗教局高官面前,他实在是耍不出什么样的花样来,语无伦次,很快,他抬起头来,说我只是过来提醒一句,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
说罢,他准备起身离开。
而这个时候,萧大伯却拦住了他:“慢!”
易组长愣了一下,说老领导,你这是……
萧大伯平静地说道:“你们既然上门来了,自然是很笃定这件事情的,若不让你们看,指不定背后怎么编排我萧家;既然如此,你便带着你的人,在这大院子里搜一下,免得我的那些老同事们回头笑话我不支持你们工作,而且还窝藏嫌犯……”
易组长低头,说不敢,不敢……
萧大伯没有给他半点儿犹豫的机会,冷然说道:“要搜就赶快,别啰啰嗦嗦。”
易组长退让几句,方才叫了人进来,开始搜寻起萧家来。
萧家大院前后两个大院子,好多间厢房,不过易组长却是一下子带来了二十多人,很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萧大伯和三叔端坐堂中,而我们其余人则陪着这些人一起搜寻。
一开始的时候我的心里也挺忐忑的,这个易组长既然发动,外面必然是布了眼线的,陆左和杂毛小道他们能够藏在哪里呢?
如果对方搜不出人来,那倒也罢了。
但如果搜到人了呢?
这特么的就尴尬了,到时候我们难道真的跟这帮人打起来?
我心中忐忑,随着搜索的队伍而行,到了最后,却是来到了一个紧闭着门的房间里面来。
易组长和他的手下将全部地方都搜遍了,只有这里没有看。
有人迎了上来,对易组长说道:“他们说这里是萧家老爷子闭关的地方,别说外人,连萧家人都不能进入其中。”
易组长听闻,转过头来看向了五哥。
五哥眯眼,脸色有些铁青,好一会儿之后,方才说道:“去找我三哥问,我在这个家里,不做主。”
立刻有人去了前厅,没一会儿,萧大伯和三叔都过来了。
两人走了过来,看都没有看易组长一眼,而是直接跪倒在了屋子前面来,萧大伯朗声说道:“父亲,外面是宗教总局的特勤四组,他们说天王镇进了邪灵教匪徒,怀疑藏进了我萧家来,想要搜一遍,只有您的屋子没看了,儿子无能,打扰您的清修了……”
说罢,他结结实实地在青石板上,叩了三个响头。
三叔和五哥也都跪倒在地,将青石砖磕碎。
碎砖如蛛网。
听到这话儿,易组长浑身不自在,就好像是给架到了火上烤,赶忙拦住,说算了,老领导,我们走了。
而这个时候,那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居然自己打开了来。
萧大伯冷冷说道:“进去吧,你这个时候走了,谁能证明我萧家清白?”
易组长听到这话儿,哆嗦一下,然后走进了房间里。
只有他一人。
很快,他又走了出来,朝着已经起身的萧家人躬身说道:“里面没别人,是我们的消息错了,打扰各位,抱歉了……”
萧大伯平视前方,平静地问道:“需要将地基挖开,给你们看一下,我萧家是否有密室,或者地道么?”
易组长脸色一变,慌忙摇手,说不用,不用,我们就是看一看。
萧大伯转身便走,走了几步,方才悠悠说道:“这件事情,我会通报给总局常委会的……”
说罢,他却是自己回房了去。
易组长脸色十分难看,就好像吃了翔一样,不过还是苦笑着对三叔、五哥说道:“各位,我也只是按命令办事儿,对不住了,对不住……”
这些人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人便如潮水一般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姜宝回到了客厅里面,对我们说人已经走远了,连监视的人都没有看见。
这时萧大伯回到了客厅来,而没一会儿,杂毛小道和陆左也带着朵朵,返回了这儿来,瞧见他们,三叔站了起来,关心地问道:“你们刚才去了哪儿?”
陆左揉了揉手,笑着说道:“最近琢磨了一点儿新本事,别的不说,逃避人搜查倒是一把好手。”
他没有说,而我却一下子就知晓了。
天龙真火。
陆左当初凭着那玩意将我们从茶荏巴错的世界尽头,带到了荒域之中,而此刻,躲避有关部门的追查,不过是小意思。
而萧大伯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却选择充分相信陆左,所以才会如此作态,将那个易组长逼到了墙角去。
经历了这一回搜查,估计他们也没有脸再来一次。
这不过是插曲,陆左浑不在意,而是谈起了茅山之事来,他告诉我们,说不管陶陶之死是不是圈套,他们都必须要去一趟茅山。
陶陶到底死了没有,怎么死的,他们需要弄清楚。
我看了一眼杂毛小道,知道陆左这话儿,是为了他说的。
兄弟,便是如此。
三叔和五哥点头,说我们陪你去。
陆左摇了摇头,说不用,你们目标太大,去了容易招人注意,留在这里迷惑别人,让陆言跟我们一起就行。
第三十五章 重回茅山
若说艺高人胆大,还得说是左道二人。
在别人看来,茅山巍峨,宛如不可攀登的高峰,甚至都难以瞻仰,然而他们却在明知道有圈套的情况下,还敢闯茅山。
难道,杂毛小道在里面有内应?
我的心中有些忐忑,不过事到临头,也没有太多犹豫。
当然,我也知道他们之所以选择带上我,估计更多的其实是看在屈胖三的面子上,而并非是我的缘故。
对于这一点,我还算是比较坦然。
毕竟屈胖三的前身,可是阵王,在茅山那样的地方,他的用处才是最大的。
我们在萧家待到了晚上,其间还吃了一顿饭,值得一提的估计就是杂毛小道他妹妹萧克霞做的肴肉,真的是好吃到我舌头都快要咬断了去。
半夜时分,与家人叙过了旧的杂毛小道找了过来,说行吧,我们走。
为了不给家人带来麻烦,我们采用的是地遁术离开。
一次性带这么多人走,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挑战,每多一人,难度几乎强上一倍,不过好在有着屈胖三在旁边指导,总算是没有翻车的情况发生。
我们步行离开了天王镇,然后朝着野外行去。
众人在野地里行走,健步如飞,一路都没有多少言语,大家都保持着一种均衡的行进速度,一直到瞧见了茅山重峦叠嶂的山峰之时,陆左方才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问我,说你的聚血蛊,现在还在沉睡?
我点了点头,说对。
陆左说有试过唤醒它么?
我点头,说有,不过失败了,还有尝试过,希望能够做梦,依旧失败了……
陆左边走,边与我聊起聚血蛊之事,我提及每一次被人捉住,生命陷入绝望的时候,就是我梦发之时,同时也会领悟到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来。
听到这个,陆左沉默了许久,然后说如此啊……
他没有再多说啥,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跟杂毛小道之间似乎在商量着什么,不过暂时不方便跟我们提及。
茅山宗是杂毛小道的宗门,就连陆左也来过许多次,所以路途都还算是挺熟悉的,不过听我们说起了白天之事,所以倒也没有太过于大摇大摆,而是小心翼翼地穿林而过,提防在那密林之中有茅山宗的岗哨。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我们来到了茅山宗的山门之外。
周遭无人,只有虫声啾啾。
我这个时候方才问起一件事情来,那就是如何进入茅山宗?
人这儿可有守门人,而且不只是一个,就如同我们之前进入其中,出来应声的是那个什么石斛,而进入通道的时候,坐在洞穴里面的,却是另外一位。
可以猜测,守在这门口处的,估计还有一些隐藏不露面的人在,我们该如何瞒过这些人,进入其中呢?
难不成杂毛小道有把握让这些人不说话?
不太可能吧?
我满脑子的疑问,然而这个时候陆左却站了出来,看着他,说怎么样,行不行?
杂毛小道闭上了眼睛,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可以了。”
陆左笑,说好,大家围拢成一圈儿来。
说罢,他伸出了手来,一边抓着朵朵,一边抓着杂毛小道,而朵朵则连着屈胖三,屈胖三连着我,我又连着杂毛小道,五个人连成了一个圈儿。
陆左口中喃喃几句,然后一跺脚,口中呼喝道:“入!”
简单一个字,我顿时感觉周遭的空间一阵塌陷,随后四周的景物都迅速退散而去。
我感觉自己仿佛沉落深渊,而几秒钟之后,我感觉四周一阵扭曲,紧接着我发现前方浮现出了一阵光芒,再然后,那光芒大放,眼前一片光明绽放,倏尔收缩了去,露出了一座座巍峨的山峰来。
我左右一看,却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茅山宗的内部来。
这手段……
我的地遁术可以无视物理距离,一步百米,然而陆左却更是厉害,居然可以直接穿过防卫重重的法阵,直接越过山门,进入那洞天福地之中,简直是太神奇了。
我为之惊叹,这才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陆左对于那天龙真火的掌握,已经不是我所能够想象的了。
假以时日,说不定他甚至能够一念之间,黄泉路上出现。
我心中震撼,然而一行人里却仿佛都习以为常了一般,就连第一次瞧见的屈胖三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们身处的地方,是距离山门不远处的一片林子里,离那边的镇子还有七八里远。
此刻的时间与外面相同,所以从这儿望去,镇子里除了几处重要路口上点有灯火外,其余的地方则是一片黑乎乎的,仿佛睡着了一般。
而在山峰之上,则有灯火长明,却是茅山宗各个山峰的道场。
我打量完毕,然后问道:“去哪儿?”
陆左说去后山,先找到老萧的小姑再说……
我愣了一下,说不去看一下叔和婶子?
之前的时候,我已经将陆左父母的情况跟他提及,听我问起,陆左摇头,说算了,他们在这里挺悠闲的,倘若我去与他们见面,只怕反而会害了他们……
他说是这般说,不过脸色还是有些黯淡。
事实上,从大凉山出事之后,陆左选择逃亡,他已经有几年没有见过自己父母了,说不想,那是骗人的。
不过他是个理智的人,也知道对老人最好的保护,就是让他们什么都不知晓。
唯有这样,方才能够远离危险。
确定了目标之后,我们开始朝着后山走去。
茅山宗门之内,不必寻常地方,路上是有巡逻队的,也就是所谓的打更人,而除此之外,还有刑堂的执事在附近游弋。
说不定还有暗哨呢。
不过这些在杂毛小道这一个前掌教真人的面前,回避开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困难事儿。
快接近草庐的地方,有一大片的林子,这儿白天的时候是一条路,而到了夜里,就变成了一个大阵。
对于这个,杂毛小道轻车熟路,由他打前,带着我们毫无阻碍地穿行而过。
很快,我们穿过了塔林,来到了草庐之前。
我们在这里停了一会儿,因为那草庐之中,住着陆左的父母。
差不多半分钟之后,陆左开口了,说走。
屈胖三在旁边笑了,说要不然去看一眼?你别把自己弄成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了,挺没意思的……
陆左指着远处的林中,说你们瞧一下那里。
我们顺着陆左指的方向望去,却见那林子里有人影动了一下,屈胖三赶忙闭紧了嘴巴。
果然有人在这里监视呢。
茅山宗的洞天福地分为前山和后山,所谓前山,是我们之前行动的区域,包括那个山谷小镇,还有周遭的各峰,以及我们一路走来的这匡阔天地,这些都是稳定的空间结构,有先贤用法器和法阵专门镇压住的地方;而后山,则是一处十分不稳定的地带。
而越是不稳定,越有好东西出现,也越危险。
茅山宗后院一般人进不得,除了得到掌教真人和传功长老的同意外,别无他法。
后山并非是一个不毛之地,恰恰相反,因为更加接近虚空,使得那儿的灵气远远比前院要浓郁许多,无论是兽类,还是灵药,又或者别的,都要强上许多。
另外这后院还有许许多多的闭关之处,在那儿有许多获得了掌教真人或者传功长老认可的苦修士,在其中凿洞修习。
很多人甚至十年二十年都没有了联系,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毕竟道家有一门修行方法,叫做辟谷。
也就是说,不吃不喝,餐风饮露都能够保证身体机能的运转——当然,作为修行者,很多人可以通过皮肤来从空间获得生存下去的能量,有的甚至能够吸收灵气为己用,从而达到漫漫修行的补给。
茅山历代不知道有多少长老进了后山,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山中凿洞而居。
当然这些人都是躲在了石洞里,寻常是瞧不见人的。
而传功长老萧应颜也属于其中之一。
我与符钧有过几次私底下的交流,看得出来,他对于获得茅山宗压箱底的手段,也就是神剑引雷术,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偏执。
他十分想要获得神剑引雷术这门手段,但现在尴尬的事情在于,即便是身居掌教真人之位,他也不会。
这门手段除了杂毛小道之外,作为传功长老,萧应颜应该也会的。
这边是传功长老的意义。
然而既然他求到了我的这儿来,可想而知,他在传功长老那里撞得头破血流,方才会如此。
符钧这地头蛇都办不到,杂毛小道能帮到么?
依旧是之前的手段,我们再一次出现在了茅山后院,一个到处都是雾蒙蒙的地方。
周遭是茂密的林子,树木参天,出人意料的高大。
薄雾连绵,遮蔽视线,我们不得不手拉着手缓步走,最终来到了一处山壁之前来。
在对面的山壁上,有无数的孔洞,想必就是闭关之所。
只不过,这上千的孔洞,萧应颜到底在哪里呢?
而在这时,突然间那边走来一个人影,朝着山壁拱手喊道:“弟子符钧,求见虚玄真人。”
第三十六章 新老交替
虚玄真人?
听到这名字,我们都愣了一下,而突然出现的符钧也让众人为之警觉,下意识地朝着旁边躲藏了去。
符钧是杂毛小道的师兄,而他们的师父叫做陶晋鸿,陶晋鸿的师父则叫做虚清真人。
这位虚玄真人,是他的师祖辈?
山壁之上,一点儿动静都诶有,仿佛是一处死地。
符钧毫不在意,又一次朗声而喊。
如此说了三遍,那千疮百孔的山壁之上,突然间有一道丝帛飞出,从几十米外一直连接到了这边来。
有一个白色头发长得垂落到了脚下的老道士从对面缓步而出。
他长得十分瘦,皮包骨头,仿佛风一吹就倒下去。
他走得也很慢,缓步而行。
然而一步却能够跨出十几米,所以很快就跨越了几十米的丝帛长道,来到了符钧的跟前来。
符钧瞧见这头发胡子联成一团、脏兮兮的老道士,赶忙跪下,叩首道:“茅山当代掌教,弟子符钧,拜见师叔祖……”
那老道士瞧见跪倒在地的符钧,也不去扶,而是冷冷说道:“你既为当代掌教真人,便不用跪我。”
符钧说您是李道子师叔祖前一任的传功长老,茅山前辈,应该的。
老道士站立在那儿,如一颗孤松。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符钧,平静地说道:“掌教,你若有事,且直说,跪拜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道门并非佛门,修行和向道,都不是用跪拜能够解决的。”
听到这话儿,符钧浑身一震,缓缓地抬起了头来。
随后,他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师叔祖……”
虚玄真人皱眉,说我虽是茅山道士,但与你们这一脉并无关联,你叫我道号便可。
符钧愣了一下,这才说道:“虚玄真人,弟子现如今是茅山宗的掌教真人,按理说,茅山顶尖雷法神剑引雷术,应该传承于我,然而当代传功长老萧应颜躲于山中,不与我见面,更不传法,弟子无奈,为了维护我茅山宗的威严,只有寻求您的帮助了——还请虚玄真人传法于我!”
他双拳抱住,躬身说着,脸色十分肃穆。
那虚玄真人脸色沉静,说道:“萧应颜并非躲你,据我所知,她去了无上常融天度人,并未在此处。”
符钧身子一抖,说啊?她去了四梵天?
虚玄真人点头,说真是。
符钧诧异,说怎么可能,这世间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去得了那里?那她岂不是天仙之身了?
虚玄真人摇头,说她非天仙,亦可去得,此间玄妙,不足外人道也。
符钧听闻,沉默了一会儿,再一次拜,说请虚玄真人教我“神剑引雷术”之法。
虚玄真人盯着他,说茅山每代皆有两人习得神剑引雷术,一为传功长老,一位掌教真人,你既然是这一代的掌教真人,那么上一代的掌教真人,为何没有教你?
听到这话语,符钧浑身为之一震。
尽管他极力控制了身体,但还是止不住心中的震惊,不过他到底是有城府的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前代掌教,乃弟子的师弟,他因为私利,擅自前往幽府,渺渺无归期,长老会认为茅山不可一日无主,又对我那师弟的不端行为而反感,于是投票罢免了他的职位,由我来担任……”
虚玄真人眉头一扬,冷声说道:“你们罢免了一位掌教真人,然后你替代了他的位置,对么?”
呃……
符钧在这人面前,不敢说假话,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是的。
不过他忍不住解释道:“我那师弟,行事不端,对茅山毫无认同,随心所欲,有九大失职……”
虚玄真人却不理会这些,转身而走。
他走上了丝帛而成的道路,口中悠悠说道:“你们乱搞,这个我管不了,不过我可以认同虚清的徒弟陶晋鸿,也可以认可陶晋鸿指定的掌教真人,但是你……抱歉,我不认为你就是现如今的茅山掌教。”
说着这话儿,他却是又返回了山壁之上的洞窟去,不见影踪。
符钧僵立在了这边的山崖前。
他没有动,许久之后,他方才紧紧捏着手中的拳头,固执地大声喊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茅山好,我若是不站出来,茅山宗三年之内,必将破灭!”
必将……破灭……
山壁之间,回荡着符钧的呐喊,来回晃荡,然而却没有一人站出来与他分说。
朦胧雾气之下,符钧站在山崖间的背影,是那般的孤独。
好像被全世界都给抛弃了一般。
我瞧见他的双肩在发抖。
他松开了双手,然后捂住了脸,身子似乎在抽搐和抖动。
他在哭么?
那个像是榆木疙瘩一般的男人,他这是在哭泣么?
不可想象。
在我的脑海里,一直觉得符钧是个一丝不苟的老派道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严肃是融入到了骨子里面去的,喜怒不形于色,而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哭泣呢?
即便是觉得四周无人,也不应该如此啊?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我身边的杂毛小道动了。
他这是干嘛?
瞧见杂毛小道朝着山崖边的符钧大步走去,我愣了一下,刚要出声,旁边的陆左却一把抓住了我,将我给到了旁边的林中去。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却见杂毛小道已经走到了夫君身后的不远处。
谁?
符钧这样的道门高手,对于有人接近这事儿,自然是极为敏感的,即便是在此刻这种情绪失控的时候。
所以他猛然扭过了头来,防备地低喝道。
然后他瞧见了雾气中杂毛小道。
“小师弟?”
符钧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来,随后立刻变得很戒备,冷冷地说道:“你已经不是茅山的人了,来这里干什么?”
杂毛小道看着面前这位刚刚讲了他坏话的师兄,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陶陶死了么?”
符钧沉默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说道:“她失足跌落了山崖。”
杂毛小道说:“哪里?”
符钧指着旁边不远处的一处山口,一脸愧疚,说在那里,你知道的,下面是时空乱流,她是不可能在活下来了。
杂毛小道说道:“是谁推的她?”
符钧摇头,说不知道,茅山宗内,能够进入这后山的人少之又少,那孩子的胆儿太大了,没事儿跑进这里来,殊不知这儿的危险,远远不是她说能够想象的。
杂毛小道盯着他,说你应该知道是谁,对么?
符钧点头,说对,我能够猜到一些,她应该是偷听到不该知道的事情,那些人才会下此狠手。
杂毛小道说是谁?
符钧摇头,说我不能跟你说,你不是我茅山的人了,这件事情,我要自己处理。
杂毛小道盯着他,说不是你?
符钧浑身一震,却是一下子咬破了右手的手指,在自己的额头上面抹了一下之后,将手缓缓抬了起来,说道:“我以师父陶晋鸿的名义发誓,若是我杀了陶陶,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一言不合发血誓。
符钧的表现让我有些震惊,而杂毛小道却仿佛早有预料的一般,看着他,说道:“你想自己处理,但是在这茅山,你的力量未必够……”
符钧低头,说我在茅山待了一辈子,为了茅山,为了师父当年的收留之恩,就算是死,粉身碎骨,也不在意。
杂毛小道叹了一声,说你想用神剑引雷术压住对方,是么?
符钧抬起头来,盯着杂毛小道,说道:“你肯教我?”
杂毛小道深深看了他一眼,说我去过天山了,师父告诉我,茅山之上,如果说只有一人可信的话,便是你符钧,再无他人。
啊?
符钧听到这话儿,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激动地喊道:“师父真的是这么说的?”
陶晋鸿这么说了么?
我心中诧异,想着在天山神池宫,杂毛小道的确是见过了陶晋鸿,只不过他跟我们说起的,是两人对面不相识,仿佛陌生人一般……
怎么到了这儿,却又是这般的话?
杂毛小道是骗了我们,还是在骗符钧呢?
我一脸懵逼,而杂毛小道却开口说道:“符钧师兄,你且附耳过来……”
他在符钧耳边轻声低语。
这显然是在传授神剑引雷术的秘诀,而到了最后,杂毛小道咬破了中指,那血液却是凝结成了一柄金色的小剑,打入了符钧的身体里。
两人分开,杂毛小道拱手说道:“符师兄,神剑引雷术,我已传给了你,还请保重。”
他转身离开,而这个时候,符钧喊道:“小师弟,你不回茅山?”
杂毛小道回头,笑了笑,说我人不在茅山,心却在,之前一切恩怨,一笔勾销,师父在看着你,我也在看着你,茅山的历代祖师,也都在看着你——你若走正路,你我江湖再见;若是不走正路,你我生死再见,不过如此……留步罢!
他径直而走,很快就来到了我们的身边。
他开口说道:“走,既然我小姑不在,那就去看另外一位老朋友去……”
第三十七章 密林疑踪
作为前一代的茅山宗掌教真人,杂毛小道对于茅山宗后院还是挺熟悉的,带着我们七拐八拐,最终来到了一处深谷前。
深谷幽深,不知道几百丈,下方有变化不定的罡风浮现,很是吓人。
而杂毛小道来到了这里,平平伸出了双手。
他的指间微微晃动,口中喃喃自语,仿佛在说些什么,似乎是咒诀,又似乎是呢喃之音。
没多时,山谷之中,突然间吹出了一阵阴风。
我感觉到前方仿佛有着一头巨大的黑影出现,笼罩了整个深谷一般,从里面缓缓浮现出。
紧接着,一对明亮的眼睛突然间睁开。
那眼球宛如一把撑开的油伞一般巨大,里面有绿色的光芒摇曳而出,就好像是鬼火一般,然而下一秒,它又消失了去。
我感觉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了旁边陆左的胳膊,小声说道:“有怪物……”
我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气息。
这东西,很恐怖,甚至比我们在黄泉路、在茶荏巴错、在荒域见过的那些魔怪更加恐怖。
它有着巨大的身形,恐怖的气势以及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威压。
这是一个大家伙。
似乎感觉到了我心中的紧张,陆左回过头来,对我笑了笑,说没事的,别紧张。
话刚刚说完,从黑暗中走出了一物来。
当瞧见那东西的时候,我的两只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对方太过于恐怖。
而恰好相反,这玩意与恐怖完全都不沾边儿,因为,那是一条——狗。
一条小黑狗,出现在了山谷跟前来,然后朝着我们这边“汪、汪、汪”了几声,算是打招呼。
“阿普陀……”
朵朵冲了上去,而那小黑狗快步跑了几下,一跃而起,扑到了朵朵的怀里,用舌头舔了舔她的脸,朵朵吃吃地笑了,说好臭啊……
两个小家伙玩闹了起来。
我下意识地往后望去,试图发现那小黑狗的背后,还跟着什么样的怪物。
然而我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两人闹了一阵,杂毛小道这个时候蹲了下来,伸手轻抚狗头,然后说道:“阿普陀,今天我来找你,有点儿事情,先别闹……”
汪、汪……
那下黑狗停止了玩闹,冲着杂毛小道叫了两声。
呃……我在旁边看得一脸懵逼,杂毛小道没事跟一条小狗儿聊个什么劲儿?而且,一小狗儿叫什么“阿普陀”,这名字也太古怪了吧?
我满脑子疑惑,而这个时候,杂毛小道却说了起来:“几天之前,陶陶被人打落了闭关崖的山崖之下去,那里是时空乱流,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死是活,所以想要让你去帮我个忙,找到她,可以么?”
小黑狗眨了眨眼睛,然后摇了摇头。
不肯?
我虽然对这小黑狗的本事有点儿怀疑,但是它这般的傲娇,着实让我有点儿恼火。
不过杂毛小道却不以为意,平静地说道:“我知道,我师父加诸于你身上的束缚,让你不能够随意离开这儿,前往有可能的空间;但是,作为你的主人,我在此给予你自由行走的权力——那么,起来吧,阿普陀……”
他轻抚了一会儿狗头,然后往后退开,双手往前轻轻一拍。
空间仿佛“咯噔”响了一下。
紧接着我面前的这头小黑狗,突然一下子就像吹气球一般膨胀了起来。
那乡间柴狗般的小玩意儿,在一瞬间,突然间变得无比巨大,这东西身长足有百米,宛如变异的龙蜥,体侧扁长而有鬣鳞,背鳞大小不一,眼睛硕大,脑袋上有着一张巨大无匹的大嘴,而浑身上下还有无数布满利齿的口器,不断张合,雪白的牙齿和流着黑色浓浆的身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除此之外,它身上到处都是不断挥舞的如鞭触手,数以百计,将整个天空都给遮蔽了去。
啊……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反应过来。
那小黑狗,就是我刚才感应到的那恐怖之物。
噗通、噗通……
我的心脏狂跳不止,而这个时候,那魔怪的头部皮肤开始颤抖,随后有声音发出来:“我未必能够找得到……”
它竟然能说话?
杂毛小道叹了一口气,说尽量吧,我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黑色魔怪听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是的,我的主人。”
说吧,它一转身,朝着身后的山谷走了去。
别看它体型如山,但是落地的时候,却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从这一点来看,就能够知道对方虽然笨重,但并非是头脑简单的魔怪。
这一点很可怕。
那个叫做阿普陀的魔怪往着深谷之中走去,隐入黑暗之中的时候,尾巴突然甩了一下过来,在半空中引发了一声炸响,让我又一次心惊肉跳。
等它消失无踪之后,我方才收回了目光来,瞧见陆左的脸色也有一些不好看。
当一切回归平静的时候,陆左对杂毛小道说:“阿普陀从意识之海中重生,就又被掳来此处,那是你师父布置在它身上的禁制缘故;现如今你将它身上的禁制解除了,就不怕它反了?这玩意可是很有名的魔怪,没有了你师父的镇压,如果反水,只怕将会成为一场祸害呢……”
杂毛小道笑了笑,说我在赌。
陆左问赌什么?
杂毛小道说赌运气啊?如果赌赢了,说不定事情就会有一个很不同的走向,而如果是赌输了,那茅山也不过是损失一条看门狗而已,对于我们而言,甚至一点儿损失都没有。
陆左苦笑了一下,说你真的当自己是外人了啊,坑起茅山来,一点儿都不眨眼?
杂毛小道笑了笑,苦涩地说道:“这样的茅山,守护得太多了,反而不好——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陆左说那你刚才跟符钧说的话,也都是假的咯?
杂毛小道摇头,说不,神剑引雷术是真的,讲的那些话,也是我的真心话。
陆左一愣,说那你不怕他心思不端?
杂毛小道笑了笑,说我若是看错了,也并无忧虑,反手之间,便能够要了他的性命……
啊?
我想起了两人的接头,想了想,杂毛小道唯一能够做手脚的地方,应该就是滴入符钧眉心之处的那一滴精血。
难道是,他通过那东西控制了符钧的生死?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心中惊骇,想着那岂不是我的生死,也掌握在黄泉路上的那个老道士,也就是杂毛小道的师祖虚清真人手中咯?
一想到这个,我心中顿时就是一阵忐忑。
陆左和杂毛小道两人的对话之中颇有深意,不过他们似乎也没有想法跟我们多作解释。
聊完了这些,陆左说道:“你小姑不在,陶陶又是生死不知,你既然安排了阿普陀去找寻陶陶,那我们不如先离开吧?要是被人发现在这个地方,多多少少也是一种麻烦。”
杂毛小道突然诡异一笑,说你说现在外面是不是埋伏着一堆的人,在等着我们呢?
呃?
听到这话儿,陆左愣了一下,说不可能吧?你若是信不过符钧,为何又要把神剑引雷术传给他呢?
杂毛小道说我信任的人,就在这一圈儿,茅山之上,我谁都不信,之所以给他,一是因为他对于神剑引雷术的法门执念过甚,毕竟这个涉及到他掌教真人的正统性,如果他因为此事而针对其陆言来,颇多麻烦;再有一个,那就是他得了神剑引雷术,对你父母,多少也会有一些照顾。
陆左沉默了一下,点头,说谢谢。
杂毛小道看着他,说不带走?
陆左摇头,说算了,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杂毛小道没再多劝,点头说道:“其实只要你我,还有我小姑不出事,他们的安全就一定有所保障……”
路做点头,说走吧。
我们来到了之前停留的地方,在陆左的带动下,离开了茅山后院,然后又赶路而行,匆匆走到了山门附近,再一次的转移,离开了茅山宗。
一切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儿滞涩。
离开了茅山宗之后,大家紧张的情绪终于平静了许多,走在林间,我方才敢问起阿普陀的事情来,得知此物是一头恐怖的修罗魔王,有着一大片的疆域和子民,还可以不死不灭,尽管肉体被摧毁,但也可以从意识之海中重生出来。
不过就是这般厉害的家伙,却非要跑茅山来晃荡,结果被人弄了,关了起来,处心积虑造反越狱,又被刚刚成就地仙果位的陶晋鸿给逮了个正着。
它最终成为了茅山的看门狗。
即便是死去了,重生而出,也因为灵魂之中的锁链,最终又重新回归而来。
听到这个消息,我不寒而栗。
地仙果然厉害。
大家聊着,准备离开茅山,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陆左开口说道:“大家噤声。”
众人停住了脚步,不敢再说话。
我左右查看,也没有发现哪儿有动静啊,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左边的林子里缓缓走出了一个人来,朗声说道:“不愧是苗疆蛊王陆左,警觉性就是高,我都用上了天山神池宫的遁世环,结果还给你发现了……”
第三十八章 天才疯子
那是一个长相十分普通的中年男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扔在人群之中,再想去找,估计都找不出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绸缎的练功服,缓步走到了我们的跟前来,然后拱手说道:“一直听主人说起闻名天下的左道二人,他认为两位是当世之人杰,听得我们这些下面办事儿的,都忍不住心中痒痒——太皇黄曾天剑主,拜见各位。”
男人站立在离我们七八米之外的林中,脚步不丁不八,落定之后,自然就有一股古怪的气势扑面而来。
这种气势,很沉重。
瞧见这场景,我们都为之诧异,互看了一眼,陆左上前一步,问道:“阁下名字。”
那人傲然说道:“太皇黄曾天剑主。”
杂毛小道在旁边笑了,说按照葫芦娃的套路,是不是得说,像你这样二逼的人,还有三十五个?
太皇黄曾天属于道家宇宙学说中三十六层天里,三界之中欲界第一层,也是三十六层天的门户之所在;而三十六层天,也是汉族民间宗教道教根据道生万物的宇宙创世理论,构想出来的神仙所处的空间。
这每一重天,都有得道的天神统辖着。
杂毛小道的这话儿颇有调侃之意,然而那男人听了,却笑了起来。
他说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旧秩序破灭,总会有新秩序生出,立典大战之后,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如你所言,像我这样厉害的,还有许多,不过却没有三十五个……”
杂毛小道皱眉,说太平教的?
对方开口所说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是东汉末年时钜鹿人张角领导黄巾起义时喊的口号,全部的叫做“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而张角所领导的教门,被称之为太平教,不过后来随着黄巾起义的破灭而衰落,随后分裂衍化为两支(说法各异),一曰五斗米教,也就是天师正一道的前身,还有一个,名曰事魔教。
前者十分闻名,而后者却是世人罕有知晓,盖因事魔教的教义激进,有点儿类似反人类、反社会,所以一直都被当权者打压,不得出头。
很多宗教传法,都会给自己取一个美妙的名字,用来迷惑教众,收取信徒。
但这个事魔教却很执着于这名字,只因为它从事的是精英教育。
它信奉以暴制暴,用暴力来拯救世界,以身事魔。
每一个传人,都是不世出的魔头。
这个宗门最后的辉煌是北宋末年的时候,那一代的传人聚乱于梁山,引发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一共一百零八的大魔头的大动乱,结果最终被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王姓老者,一人一剑,陆续斩杀。
这些都是屈胖三平日里跟我闲聊的江湖过往,按理说太平教早已不再,《太平御览经》也消失人间,不可能重现。
但这人的行为古怪,却引发了杂毛小道的猜测。
那人依旧摇头。
陆左有点儿不耐烦了,说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没事儿在这里蹲着我们,意欲何为?
事实上这人一出现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四处观望了,倘若不是来到这儿的,就只有他这么一个人,而不是十面埋伏,说不定我们已经一拥而上了。
要知道,现如今陆左的身份可不安全,之前还有宗教总局特勤四组的人堵在句容萧家的大院里,拼了得罪萧大伯、受处分也要搜查。
可见有人对抓捕陆左,还有打击我们这群人,有多执念了。
这个人莫名出现,简直是太古怪了。
最让人诧异的,是我们这一次的行动如此隐秘,他居然还能够找上门来,在这里堵着我们,这给我们所有人都带来了强烈的不安全感。
没人愿意自己的行踪给别人掌握得死死的。
那人笑了。
他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剑来,然后说道:“阁下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能够在这里找到你们吧?来,跟我打一架,赢了我,我便告诉你们一切。”
听到这话儿的时候,我的眉头一阵狂跳。
这人太狂妄了。
真的,从他在这儿堵住我们开始,他给我的感觉就纯粹是一个妄人。
就算陆左如同以前一般,在天山大战之后就一直废了,但我们这儿还有杂毛小道呢。
这位茅山宗的掌教,即便是在天山大战之后,修为也没有跌落。
而且恰恰相反,经历了那一场大战,他已经攀登到了旁人无法触及的高峰之上。
你有什么资格如此狂妄?
就凭你自封的什么太皇黄曾天,还什么剑主?
幼稚。
然而听到这话儿,陆左却笑了,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如此,那便打一场吧。”
江湖人,没有什么事情是打一架不能够解决的。
倘若不能,再打一架。
很显然,这个犯有中二病的中年男人,已经引起了陆左的兴致,一般来说,能够说出这样狂妄话语的,不是天才,就是疯子。
而对方能够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在这里堵住我们,怎么可能是疯子?
唯一的解释,那就是对方信心满满。
所以他走了出来。
这时候反而是对方有点儿傻眼了,那个太皇黄曾天剑主愣了一下,说等等,我主人说你天山大战之后,受了重伤,一直都没有恢复过来;与你对战,实在是有一些欺负人,不如换你旁边的这位萧掌教?
呃……
这人还真的是狂到没边儿呢。
陆左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下,然后和气地笑了笑,说没事的,一会儿你若是觉得胜之不武,再与他交手便是了。
太皇黄曾天剑主听了,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就这么办了。
说罢,他将手中的剑平平举起来。
这是一把很普通的剑,和他的人很像,就是那种你去旅游的时候,在XX古城的某一个卖工艺品店里瞧见所谓“青钢宝剑”之类的样子货,而且他拔剑出来的时候,那种劣质的剑身也让人直皱眉头。
这样的剑,恐怕在交手的一瞬间,就会断裂了去。
这人,真的不是疯子?
我心中疑惑,而对方却在将长剑指向了陆左之后,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方才开口说道:“你来啊,看在你受过伤的份上,我让你三招……”
呃……
原来他不进攻,是觉得陆左太菜了,主动进攻有损他的颜面啊。
我看了一眼陆左,以为他会被这样的轻视弄得火冒三丈。
然而没有。
陆左的脸色更加严肃起来,点了点头,然后手一伸,那把鬼剑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这鬼剑没有变大,如平时的模样,不过悠然之间,却散发出一股阴寒之气。
那太皇黄曾天剑主瞧得两眼放光,忍不住说道:“你这剑不错啊?不过落在你的手中,算是明珠暗投了,不如这样吧,一会儿我留你一条性命,不过这剑得送给我,你看怎么样?”
陆左温言而笑,说好,我输了,这剑便给你。
说罢,他足尖轻点,却是出现在了那太皇黄曾天剑主的跟前来,抬手就是一剑。
陆左言语温和,脸上带着几分微笑,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
但只有这一剑挥出来的时候,我才能够感觉到他心中滔天的怒火。
陆左还是陆左。
他是一把藏在剑鞘里面的锋芒长剑,平日里温文尔雅,只有真正发起狠劲儿来的时候,你才能够瞧见那个名动江湖的苗疆蛊王,是如何的恐怖。
这一剑,仿佛能够斩破天地。
然而就在这时候,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个眼看着就要被一剑斩成两半的太皇黄曾天剑主,却是往后轻轻一退,就避开了陆左这犀利至极的锋芒,随后他手中那把破剑轻轻一挡,却拦住了陆左最为凶猛的攻势。
铛!
一声清脆之极的响声,从两人的交击之处传来,无比清越,穿透了空间,在林中上方回荡。
这个时候,我旁边的屈胖三低声说道:“糟糕,碰到硬茬子了。”
两人长剑交击在一块儿,双方都一动不动。
那人手中的破剑并没有如同我预料的一般断裂而去,依旧是那个破破烂烂的样子,但是却硬生生挡住了陆左的犀利一剑。
而这个时候,那个太皇黄曾天剑主也是一脸诧异地说道:“唉?你恢复了一些么?”
话语方罢,他的长剑开始猛然一抖。
这一抖,看似缓慢,使得刚猛有力,而且妙不可言。
两人随即分开,随后双方宛如疾电一般交错而过,长剑叮叮当当作响,而几秒钟之后,我瞧见陆左一声大喝,手中的鬼剑倏然间便大,朝着那家伙猛然斩了过去。
陆左气势十足,长剑散发着冉冉黑色鬼气,然而面对着这样的情形,那太皇黄曾天剑主却疯狂大笑了起来。
他宛如一叶扁舟,在陆左激烈的攻势中飘荡,却从来不倒。
无论陆左如何出剑,都伤不得他的分毫,而他却还有余力疯狂喊道:“好、好、好,果然不愧是主人夸赞过的强者,有点意思,很有意思啊,我就不让你了……”
第三十九章 棋差一招
说完这话儿,他的身子一阵扭曲,却是化作了虚无。
而下一秒,他出现在了陆左的身后,然后手中的剑如同闪电一般劈了出去。
我仅仅只是看到了一道光。
好快的剑。
这位太皇黄曾天剑主果然没有在吹牛,他刚才与陆左交手的时候,果然还是留了几分余力,此刻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和速度,比之前都要强上了好几倍。
一开始我对此人还有好几分的轻视,然而此时此刻,却再也没有了那样的想法。
这是一个很强的对手,至少此时此刻的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好强啊……
陆左能够防得住对方么?
我心中担忧,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陆左却笑了。
他笑得并不明显,嘴角往上微微翘起,然后手中的鬼剑在瞬间又恢复了原状来,与这人快速拼斗了十几个回合之后,一瞬间,两人的动作都变得极为缓慢。
就好像小孩子在拿树枝打架一般。
这个时候那个太皇黄曾天剑主也笑了,说想要以力欺人,扭转空间?虽然你的力量正在逐渐恢复,但绝对不可能比我强大——因为我是天生贵胄,而你,不过是区区凡人而已……
啊!
他说完话,突然间将手中的长剑猛然一震,然后朝着陆左倏然劈落而来。
从极静到极动,他的转换快如闪电,让人一点儿都反应不过来。
好在陆左在这紧要时刻,微微一偏,避开了对方的这一剑。
那把看起来破烂无比的长剑,在剑锋之上,突然间爆出了一股恐怖之极的剑光来,与陆左擦肩而过,然后朝着不远处的林子里倏然飞去。
好在我们知道这两人的动静会闹得挺大,于是早就离得远远。
刷……
一声炸响,后面的树林子一片混乱,无数树木倒落在了地上来,而剑光掠过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剑痕,宽度足有几十公分。
对方劈出这一剑来的时候,我灵魂深处的某样东西,突然一下子就觉醒了起来。
这一剑,有了当初一剑神王的气势。
世间万物,莫过于一剑之中。
好厉害的人。
哈、哈、哈……
太皇黄曾天剑主劈得爽利,不由得发出了疯狂的大笑声来,随后他越战越勇,与陆左攻防转换,却是化作了主攻的一方,将陆左在这林间追得不断奔逃。
两人交战,激烈万分,又是十几个回合之后,那人突然说道:“我改变主意了。”
陆左回了他一剑,再一次挡住了对方的猛攻,然后问道:“什么?”
那人一剑又一剑地劈砍,气势突然间爆发得十分恐怖,周遭的树林早就已经乱七八糟,就好像给炮兵阵地碾过了一遍似的,到处都是倒落的树木,而他却一刻都不停歇,疯狂猛攻,然后大声说道:“我决定杀死你,这样的你,对我们的计划来说,是一个太大的变数了;不行,我得杀了你……”
他说着话,手中的剑则是充满了极为恐怖的杀气,不断朝着陆左身上飞去。
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杀气将陆左的气息给锁定住,让他行动艰难。
我瞧得心惊肉跳,对屈胖三说道:“这人开始玩命儿了,我们上去帮忙吧?”
屈胖三摇头,说别乱来,陆左自有主意。
我说你没看他好像支撑不住了么?
屈胖三笑了,说你没看萧克明都没有打算出手么?放心,有他在旁边罩着,出不了什么事情——再说了,你觉得陆左会输?
他一脸轻松,我想了想,强忍住了心头的紧张。
面对着那人的死亡宣告,陆左却显得十分平和,他对这人说道:“既然如此,那便没有了胜负之分,阁下若是方便,可否提前告知一下我,你是如何知道我们在这里的不?”
那人是个妄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疯狂的气息,也不隐瞒,说道:“是我家主人的谋主告诉我的。”
谋主?
陆左问那人又是谁呢?
太皇黄曾天剑主哈哈大笑,说你的问题我回答了,后面的疑惑,你还是去黄泉路上,慢慢思考去吧——三千剑道,归一!
他竟然没有再多停留,将手中的长剑往天空一抛。
那剑飞在了天空之上,却是化作了一道光。
一道黑光。
这黑光停顿刹那,紧接着从虚空之中传来了一股恐怖之极的力量,灌注其中,当撑到爆发得一瞬间时,一化二,二化三,三化无数的黑光,朝着陆左陡然射去。
最先落下的黑色光芒,将陆左所有可能逃脱的地方给定住了去。
随后无数剑光戛然而至,将陆左所在的地方覆盖了去。
太皇黄曾天剑主厉声喝道:“给我——死!”
啊……
我瞧见这场景,顿时就再也忍耐不住了,手往怀里一抹,却是拔出了破败王者之剑来,想要冲上前去与那人拼杀。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陆左所在的地方,已经被那无数的黑光给覆盖了去。
一刹那,那儿一点儿生气都没有了。
死了么?
屈胖三一把拽住了我,大声喊道:“别闹,人家那是单挑,得尊重拼斗的双方……”
我有点儿崩溃,说陆左都死了,尊重个屁啊?
屈胖三笑了,说谁死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半空中传来了陆左幽幽的声音:“很强大的力量,不过看得出来,你拥有这力量的时间并不算久,而在此之前,你应该不是修行者吧?”
啊?
那使出三千剑道,本以为将陆左斩杀了的太皇黄曾天剑主听到这声音,顿时就是一愣。
他左右打量,脸色铁青,说你没死?你怎么知道的?
陆左的声音幽幽而出:“有堪称顶尖的实力,却并无与之匹配的境界,自称太皇黄曾天的掌控者,但是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一个拿着AK步枪出现在市集的小孩儿,除了伤人,还会伤己——告诉我,是谁缔造了如此的你?你的主人,到底是谁?”
太皇黄曾天剑主狞笑了起来,说想知道,给我去死吧!
他似乎已经捕捉到了陆左的方位,伸手一捞,却是又拔出了一把长剑来,朝着左边的方向猛然劈了过去。
又一道犀利至极的剑光从中旋绕而出,劈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来。
不远处的山丘却是给直接削矮了好几米去。
这手段……
我心惊胆战,而陆左却笑了,说小朋友,到底还是缺乏历练,声东击西的手段对你还真的是有效啊……
就在此时,陆左突然间浮现在了那人的右侧来。
他刚才凭空消失,此刻却又是凭空出现。
而这所有的一切,恐怕是利用了天龙真火的能力……
既为剑主,这人的剑法当真是精彩得让人瞠目结舌,在这般短暂的时间里,他居然还能够回剑,手腕一抖,长剑的剑尖却是如同毒蛇一般转到了陆左的身前来。
而这个时候,陆左却是从怀里摸出了一面铜镜来,朝着那人的脸上照去。
无量天尊!
那人浑身一震,僵住了极为短暂的时间,而在这个时候,陆左却是陡然拔剑,轻松地掠过了那人的脖子。
唰!
一声炸响,陆左却是一剑将其头颅给削了下来。
如此的果断而坚决!
唉……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德与才不兼备,修为和境界不相容,就算你再强大,也不过是弱鸡一只——老萧,拿住他的神魂,别让他跑了……”
杂毛小道似乎早就有所准备,手中暗扣着一张符箓,在那人头颅飞起的一瞬间,符箓便射了出来。
这符箓落在了那人落下的头颅前,突然间燃烧了起来。
啊……
我似乎听到有惨叫声,而陆左也为之动容,脸色有些难看地说道:“这么刚烈?”
在燃烧的黄符纸中,传来了几声惨叫,而随后,消失无踪。
陆左走到了这人的残躯之前,弯下了腰去。
很快,他用鬼剑的剑尖沾了沾对方脖子处的鲜血,递给了杂毛小道来看:“金色的。”
杂毛小道一愣,说天人?
陆左摇头,说不纯粹,看起来好像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鸡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