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的缨枪,枪头有截空心,里面有颗特制的珠子,使出枪法之时风从小孔涌入其中,那颗球子震动就会发出龙吟之时,但必须力道,速度都达到一定的程度。
龙吟枪特有的呼啸声,尖锐而悠远,也让正慌忙逃离刑场附近的百姓纷纷闻声回头望向了被鹰扬卫和铁甲卫围攻中间,那正舞动着银枪的红衣女子。
“是霍家枪…”人群中有人喃喃出声。
那是只有霍家的人才会精通的枪法,只有在霍家人的手中龙吟枪才会发出如此的声音。
如果说方才都只是怀疑,此时此刻,足以肯定那个他们一直叫着要杀掉的奸细,才是真正的上阳郡主。
十公主瞬间眼底泪如泉涌,大燕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再响起过龙吟枪的声音。
她遥遥望着大雪纷飞中,红衣如火的身影,此刻龙吟枪的声音听起来,更似是霍家的英灵在向他们发出的,凄厉而绝望的呐喊…
如果不是她活着回来了,整个大燕没有人会知道霍家军战死风雷原,竟是那样残忍的弥天大谎。
未央宫,长孙晟一醒来便又匆匆换上衣服,准备出宫。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说了让你在宫中好生休养,不能出宫去。”宫人跟在他身后焦急地劝说道。
这会儿皇城外一片混乱,怎么能让太子出去。
长孙晟脑子阵阵要裂开一样的疼,眼前还是梦里的画面,安阳郡那座寺庙在他梦里被大火包围着,火海里似乎有什么人在挣扎逃生…
“太子殿下,你不能出去…”宫人眼看着人上了马,一边派人去通知郑皇后,一边跟着他到了宫门处。
刚刚出了宫门,看到皇城外混战的局面,一时间勒马停下了。
嘈杂喧嚣声中,一丝熟悉的声音钻入他的耳中,他下了马脚步如飞地寻着那微弱的声音追去,渐渐听了清楚。
“龙吟枪…”
那是龙吟枪的声音。
他疾步如飞追着声音而去,远远看到了一身红衣的女子在一群鹰扬卫的围攻之中,那熟悉的声音正是从她手中的银枪发出来的。
为什么…她会使出霍家的枪法?
那已经从大燕土地上消逝了十年的声音如魔音一般钻入他的耳中,他一步一步地朝着那红衣如火的人走去。
大雪纷飞的夜,那场烧毁安阳郡寺庙的大火是他亲手点燃的,而那大火中挣扎的两个人,面容也在此刻缓缓变得清晰,只是当那熟悉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之时,一切瞬间震得他五内俱痛,撕心裂肺。
大火里的人,是宛莛和霍隽啊。
那一年,他到底在安阳郡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放了火,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火里挣扎,他却没有去救他们出来?
宛莛一身是血地在大火里看着他,目光像这世间最寒冽的冰,最锋利的刃,冰冷无情得让他心碎。
他一抬头,隔着一地的鲜血和伏尸撞上那红衣女子的目光,一样的寒冽,锋利,冰冷而无情…
——
表急,先让龙大人耍个帅,燕王爷明天就粗现了。
凤凰我找到你了
寒风卷着雪花凛冽如刀,吹得谢诩凰红衣猎猎而舞,远远望去似是雪中一团雄雄燃烧的烈火,龙吟枪在她的手中灵活如同游龙,每一招每一式都力发千钧,震慑得周围想围攻的人不敢再贸然出手。
只是,霍家枪法靠得就是腕力与臂力,这也让她手腕上的伤口崩裂血流不止,整只握着枪的手都是血淋淋的旆。
晏九一边与人交手,一边有些担心地望了望她,此刻她是用尽了十成的内力在使出这套霍家枪法,可是在大理寺这三天,她几乎是滴水未尽,虚弱的身体如何能负荷。
可是,皇城本就是皇族亲兵驻扎之地,仅凭他们这么些人,要杀出重围再打开城门出去,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是,这也是他们唯一的路了。
谢诩凰执枪转身朝着龙靖澜的方向去,鹰扬卫见状相互使了个眼色,齐齐动手攻向了她的后背…窠…
“宛莛…”长孙晟见她转身,情不自禁地唤出声来。
这个人不是她的面容,可是这样的霍家枪法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他也顾不上此刻是什么样的局面,疾步追了过去,眼见着鹰扬卫的兵刃袭向了她的后背,她霍然转身,黑发在风中狂舞,伴随着阵阵龙吟枪的鸣响,偷袭的几人毙命在了她的手中。
一声鸣响呼啸而至,龙吟枪的枪头以迅雷之势刺在了他的胸前,他怔怔地望向握着枪尾的人,冰冷的枪头刺进皮肉,可在她冷冽的目光中,没有痛,却只感觉到透心彻骨的寒意。
当年她随霍家军出征北疆之前,还要与他一较高下,也是这样一招龙吟沧海指在了他的胸口,她扬眉一笑道,“我赢了。”
时隔十年,她再以霍宛莛的身份站在他的面前,这一枪却是这样冰冷而无情的刺在了他的心上。
纵使他忘了这么多年,可经过安阳郡一事,他便知道,只要她还活着,这一天早晚都是会到来的。
“这十年,你一定恨得很辛苦吧。”他苦笑道。
他们将她生命里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毁了,她有多深爱霍家,就有多恨他和长孙家。
“太子哥哥!”十公主见他过来,一路追着跑了过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诩凰那一枪刺在了他的身上。
“太子殿下!”周围的鹰扬卫惊声唤道。
她惊恐地飞奔了过来,扶住了长孙晟,“太子哥哥,你为什么不躲开?”
长孙晟望着对面的人,她手腕处染血的布松散开被风吹掉了,露出皮开肉绽的伤口,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她脚边的雪地里。
“宛莛姐姐,我知道你恨父皇,也恨我们长孙家的人,可是太子哥哥这些年一直都在找你。”十公主泪流满面的说道。
谢诩凰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人,没有咬牙切齿地痛恨,亦没有一丝悲喜。
“你想报仇的话,杀了我吧。”长孙晟绝望地叹息道。
“太子哥哥,你在说什么…”十公主惊惶地问道。
这十年以来他一直在等着她,盼着她,如今却是要她杀了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谢,拿他当人质!”晏西隔了数丈远,高声朝她道。
有了这个当朝太子在手,看这些人还敢再轻举妄动。
鹰扬卫一听,瞬间齐齐又朝谢诩凰围攻而去,她握枪的手骤一使力拔出刺入长孙晟胸膛的枪尖,转身又与人缠斗在了一起。
长孙晟一个踉跄,跪在了雪地里,抬头看着一身红衣踏着血路渐去渐远的人,悲恸出声,“宛莛!”
鹰扬卫统领带着人将长孙晟和十公主围在了间,道,“太子殿下,十公主,这里不安全,你们还是回宫吧。”
可是,雪地里的两人谁也没有动,他只得吩咐了人将他们围着保护起来。
“太子哥哥,父皇他…真的杀了霍伯伯他们吗?”十公主泣声低问道。
长孙晟定定地望着越去越远的人,低语道,“不止是父皇,还有我。”
霍家在风雷原出事之前,他已经发现了端倪,可他赶到北疆的时候,风雷原上已然是一片人间地狱,他在尸横遍野的雪地里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找到她。
他再从北疆回到燕京之时,却收到了她向他求助的信,可同样收到这封信的还有南宫沐月,她已经先一步向父皇告了密,他知道…父皇一定要斩草除根杀了她和霍隽。
他走投无路之下,与父皇做了交易,他去找到他们杀了霍隽,拿霍隽的命换她的命。
那时候他们藏起来了,父皇又不能明里大肆搜捕他们,于是答应了他的条件。
他带着人出京,依照她留给他特殊的暗号辗转到安阳找到了她和霍隽,她说风雷原的事是朝中有人动的手脚,但那时候她并没有直接怀疑到长孙家的头上。
他骗她说,让她先去安全的地方休养等消息,他带霍隽回京查清事情真相。
她真的信了他,上路去了他安排的地方,他在她离开之后想趁霍隽没有防备下手,可霍隽又是何等聪明的人,已然发现了端倪,怀疑霍家之事与长孙家有关。
他们交了手,他并不是霍隽的对手,父皇派来一路跟着他的暗卫趁着他们交手之际,以毒箭射杀了霍隽。
正在他与他们准备放火烧了庙宇的时候,他没有想到,她半路又折了回来,亲眼看到他拿着火把点火烧庙,亲耳听到了他与侍卫所说的一切,她不顾一切冲进了火里要救霍隽。
暗卫将他带走,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大火包围,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一年,他十六岁,还不曾真正经历过权谋残酷的他真的以为父皇会在他杀了霍隽之后放过宛莛,可直到那些暗卫现身他才知道,即便宛莛没有折回来,也会被他派去的人所暗杀。
他不过,想利用他来早一点找到他们罢了。
他回京之后大病不愈,且与父皇已然快到反目成仇的地步,母后派人让郑家找到了苗疆的巫医,给他下了蛊,让他将那一年发生的一切都忘了,而他身边那些当年跟着他一起参与其中的玄衣卫也被秘密处死了。
这一忘,便是十年,他真的就信了父皇对天下人那番冠冕堂皇的说辞。
直到十年后,她自己重新回来,一步一步向当年参与到谋害霍家的所有人报仇,直到这最后一刻,他才想起那段不堪回想的记忆。
十公主含泪望着说话的人,怎么也不敢相信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太子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刚刚才得知是父皇谋害了霍家军,现在竟然连太子哥哥也说自己是凶手,可是他那么喜欢宛莛姐姐,又怎么会去杀她呢?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孙晟起身,拒绝了她的搀扶,没有听鹰扬卫的劝说回宫去,反是捂着伤口一路追着她们逃走的方向去了。
他找到了落在最后的晏西,说道,“我做你们的人质。”
父皇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他们困死在燕京城的,再这样下去,他们也根本不可能出了燕京城逃生,他知道他劝不了父皇收手,便也只有如此,能帮他们逃出去吧。
晏西一刀砍了边上攻近的一人,有些不相信地看了看他,思量着他是在玩什么花招。
“太子哥哥!”十公主跟过来,听到他的话吓得大惊失色。
“保护太子殿下!”鹰扬卫统领连忙召集人道。
晏西已经快一步将刀架上了长孙晟的脖子,冷哼道,“你不要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你这条命,我早就想动手了。”
长孙晟木然,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恐吓而畏惧退缩。
晏西有了他在手,鹰扬卫一时间不敢再出手,她押着他赶去和龙靖澜一行会合,一边走一边冷哼道,“你若真有那么想救她,就早该杀了你那丧心病狂的老子,那样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切。”
长孙晟一路被她推搡着,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说的对,如果十年前他发现了父皇的意图,谋害了父皇坐上皇位的话,也许她和霍隽就不用死,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切的发生。
可是他没有做,他也做不到。
“太子哥哥,你快回来,他们会杀了你的。”十公主一路追着,哭着朝他道。
晏西一路押着长孙晟,与龙靖澜一行会合了,鹰扬卫碍于太子在他们手里,也不敢再继续围攻了,让一路拼杀的众人有了喘息之机。
龙靖澜扫了一眼被晏西押着的人,沉声道,“去城门。”
缇骑卫一吹口哨,先前因为混乱而跑开的马,都纷纷从周围的巷子里跑了出来,一行人上了马疾驰而去。
鹰扬卫统领派了人入宫禀报太子被劫之事,自己带着人一路追赶而去,圣旨说了无论如何不得让这些人活着出燕京城,可现在太子在他们手里,毕竟是大燕的储君,他们又岂能不顾他的生死。
可若这样下去,这些人很快就要逃出燕京了,到时候人头落地的可是他们了。
一行人快马赶至太平门,城门紧闭,城内和城墙之上早已遍布了铁甲卫和箭机营的人,丝毫不比刑场布置的人少。
一马当先的龙靖澜最先勒马停下,朝身后几人道,“你们先解决城墙上的箭机营,我去想办法开城门。”
晏西将长孙晟押了出来,道,“你们的太子在我手里,再不开城门,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铁甲卫和箭机营的人一震,有些意外太子被俘,却还是没有打开城门,只是静静地与他们僵持着,等待着宫里的旨意。
“城门的钥匙,今天午时都已经送进了宫里,没有皇上的旨意和钥匙谁也开不了这门。”铁甲卫副统领道。
午时关闭四道城门,钥匙皆送入了宫中,就是要防着有人盗取钥匙开城门。
“这老匹夫,果真阴险。”晏西恨恨地骂道。
这里的人只守城门,钥匙根本不在他们手里,他们便是杀光了他们,也还是出不去。
“师姐,现在怎么办?”一名缇骑卫朝龙靖澜问道。
城门出不去,他们只能被困死在这燕京城了。
龙靖澜微微仰头望了望城墙之上,略一思量道,“从上面下去。”
晏西一听瞥了一眼高高的城墙,这跳下去不死也全身骨折了,难不成让他们跳下去。
缇骑卫听后纷纷解下了自己腰际带着的玄铁丝,扔给了龙靖澜身后的两个人,晏西这才明白,他们是要上城墙,将玄铁丝结在一起,让大家能借助它从城墙上下去。
龙靖澜一伸手取出了马上的弓箭,朝身后的两人道,“我们掩护你们上墙,拦住下面的铁甲卫,你们解决城墙上的人。”
箭机营擅远攻,只要他们上去,这些人就不是擅近身战的缇骑卫的对手。
“是。”两人沉声回道。
龙靖澜回头望了望谢诩凰和晏九,“你们就负责解决这些近的杂碎了。”
他们射杀城墙上的人掩护那两人上去,发箭已经快狠准,自是无暇再应付下面这些围攻她们的铁甲卫了。
晏九点了点头,“自当尽力。”
谢诩凰一夹马腹,提枪冲在了最前,晏九和两名缇骑卫也随之跟了上去,龙靖澜几人则在其后,搭箭拉弓瞄准了城墙上的箭机营侍卫,数箭齐发,直让对方招架不及。
箭机营不敢乱放箭伤了被晏西押着的太子,个个再去搭箭瞄准龙靖澜几人,却又被谢诩凰和晏九等人打落了箭矢,屡屡不得手。
晏西押着长孙晟不敢放,却又不敢现在杀了,只要长孙晟一死,这些人便更加倾尽全力要杀了他们,可有这个人在手就算不能让他们开城门,至少也让他们有所忌惮。
只是,已经刑场一路拼杀过来,大家的体力都消耗了太多,再次面对这样的围攻,即便身手再好,也难免有些疲于应付。
晏九担忧地望了望冲杀在最前的谢诩凰,一边要替龙靖澜挡去箭矢,一边要应付周围的铁甲卫,她的招式和力道却并没有丝毫的减缓。
原本这三日就滴水未进,加之未能好好处理的伤口一直失血,那需要何等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支撑着自己到这个地步。
然而,饶是他们计划再周详,配合再默契,两个攻上城墙的缇骑卫,还是被箭机营的人射杀,龙靖澜恨恨地咬了咬牙,难道她们真的已经走到绝路了吗?
突地,城外传来一阵一阵兵刃砍在什么东西上的声音,紧闭的城门开始诡异的颤动,一身黑羽大氅的人策马踏着缓缓倒塌下来的城门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城门轰然倒地掀起一阵狂风。
“镇北王…”曾受镇北王府统领的铁甲卫士,认出了进城的人。
可是,他为何要这般攻进城来?
晏西看清来人,瞳孔微缩,在宫里他的天机阁安排的人并没有按计划接应他们,现在他这个时候回来,也不知是来救他们,还是来杀他们?
燕北羽看到远处正在与铁甲卫交手的红衣如火的身影,胸腔一阵微微颤动,那就是他曾错失多年的小姑娘,他终于…找回她了。
谢诩凰刚刚将围攻的铁甲卫击杀,便听到背后有疾驰而来的马蹄声,霍然转身出枪刺了过去…
马上的人却一把握住银枪狠狠一拽,她再回神时已经被人捞上了马背,耳边是男人温柔而满满思念的声音,“凤凰,我找到你了…”
凤凰我找到你了2
不止是在场的铁甲卫和箭机营,便是龙靖澜和晏西也被突然从天而降的人所做的一切而震惊在了当场。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跟镇北王妃再沾上关系,必然都是要掉脑袋的,这个人明明已经置身事外的,却偏在这个时候跑回来凑热闹。
十公主趁着所有人都在愣神之际,出手将长孙晟从晏西手中救了回来,“太子哥哥,你怎么样?”
长孙晟定定地望着不远处马上的两个人,是否她所要的,便是这样与她患难与共,生死相随的人,而非他这样懦弱的人。
正在此时,郑皇后带着人从宫中赶了过来,下了马车带着人赶到了长孙晟身边,望向马上的燕北羽道,“镇北王,你回来了正好,速速擒了这伙逆贼交给皇上。”
虽然一时间还不明白,为何没有皇上旨意却突然到了燕京的镇北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现在把他们这伙人抓住处置才是当务之急,这些铁甲卫和箭机营平日不怎么与人交手,对上这些常年在刀口上行走的缇骑卫实在占不上什么便宜窠。
现在,能再拿下这帮人的,也非镇北王莫属了。
“如果本王的王妃是逆贼的话,本王也不介意做叛臣。”燕北羽傲然踞于马上,朝着郑皇后一行人道。
“镇北王,就为了一个女人,你要与整个大燕为敌不成?”郑皇后冷然一笑道。
“大燕要她死,便是与我为敌。”燕北羽面目森然道。
郑皇后惊怒不已,咬牙切齿道,“镇北王当真就要为了她背弃大燕,谋逆造反?”
“本王从来没有打算真心效忠,又何来的背弃谋逆?”燕北羽薄唇勾起一丝冷笑,让人不寒而栗。
晏西等人趁机朝着城门处靠近,且不管燕北羽到底为何会回来施以援手,但起码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这个时候一切以先逃出燕京为重。
只可惜这个时候,来的不是长孙仪那老匹夫,不然听到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镇北王说出这番话,自己这么多年竟养了个白眼狼在身边,非气得呕血不可。
郑皇后怎么也没有料到,皇上那么信任的镇北王竟在这个关头要救下上阳郡主与大燕为敌,于是眸光一沉喝道,“来人,将这伙逆贼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母后,不要。”十公主惊声道。
“你给我走开。”郑皇后一把推开她,怒视着燕北羽一行人。
“母后,是不是不管是谁知道了霍家的事,父皇都要杀,现在不仅他们知道,儿臣也知道了,就连整个燕京的百姓也都知道了,他是不是连我们都要杀了?”长孙晟怒意沉沉地质问道。
郑皇后并不理他们兄妹俩的劝说,朝着铁甲卫和鹰扬卫下令道,“还不动手?”
龙靖澜扫一眼被燕北羽带着的人,转头朝着其它人道,“上马。”
城门已开,她们也无需恋战。
燕北羽一掉马头,对着带来的五百轻骑道,“你们断后,尽快脱身会合。”
说罢,一马当先奔出了燕京城,龙靖澜一行人紧随其后。
晏西出城之际,扫了一眼被劈断门轴的城门,不由一阵心惊,看来自己着实是小瞧了这个镇北王,竟还藏着这样的身手。
大燕都城的城门,又岂会是这般不结实的东西,他就一人把这城门给劈开了,没有非同一般的内力和剑术又哪里能做得到。
起码,她和小谢都还无法做到这个地步,可见这个人这些年将自己藏得多深。
龙靖澜快马追上最前的燕北羽,问道,“往哪走?”
现在折剑山庄去不得,北齐距离燕京太远,现在他们一时之间还去不了,只能看这个人有没有能暂时落脚的地方。
“江都。”燕北羽道。
龙靖澜闻言一抬手将后面的缇骑卫召近身前,“江都,探路。”
从燕京去往江都,也还要经过几道关口,只怕现在燕京的人早已飞鸽传书让燕京周围的州城拦截他们,必须知道前面是什么情况,他们才能有应对之策。
几名缇骑卫快马加鞭先行离开去探路,不多久快马回来,道,“关口已经关闭了。”
“那怎么办,有办法绕道吗?”晏西愁眉苦脸道。
好不容易逃出燕京城了,总不能在这外面了还要被他们围追堵截死了。
“没时间绕道了。”龙靖澜决然道。
这周围都是深山老林,要绕过去起码得耽误一天时间,无疑就会给朝廷时间在下一道关口加派兵马拦截他们,他们必须尽快赶往江都,否则朝廷数万的兵马围剿,任凭她们身手再好,也经不起那样的车轮战。
“又要打啊。”晏西一想到自己现在还在流血的腿,全然没有了再打架的兴致。
“我们先去打开关口,你们随后。”龙靖澜说罢,带着一行人已经先走了。
晏西这才打马到了燕北羽附近,朝被他护着的人问道,“小谢,你怎么样?”
谢诩凰正忙着低头撕下身上的布,缠住手腕上的伤口,并没有回答她。
燕北羽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上狰狞的伤口,心头一颤,“哪来的?”
谢诩凰自己缠住了伤口,静静地望着远方的路,没有再说一句话。
龙靖澜带着人前方开路,这让他们一天之内连闯数道关口,将追赶的兵马远远甩在了后面,一路直奔江都而去。
只是,眼见江都在望,却又生生被紫阳关阻住了去路,关上驻扎数万兵马,且周围都是悬崖峭壁,不管是哪一条路凭一路人困马乏的他们也无法过得去。
暮色渐深,燕北羽将一行人带到了紫阳关附近的废弃道观落脚,吩咐了轻骑兵统领出去打探消息。
庙内生了火变得亮堂起来,他这才看到一路带回来的人眼底血丝遍布,坐在火堆边还死死握着手里的龙吟枪,握着的地方已经满是血迹。
他看着她胡乱缠着的伤口,道,“东西放下。”
谢诩凰换了个手拿着,却还是不肯放下。
他刚刚解开她手上缠着的布,晏西便带着晏九过来了,“九哥,先看看小谢伤怎么样了。”
燕北羽闻声望了望她带过来的人,看着两人甚是相似的面容,想来这就是她的大哥无疑了,就是上回他们偷偷出府去见的人。
“燕王爷,让一让。”晏西语气不善地道。
燕北羽哪里肯轻易给自己的情敌让地方,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你是大夫,还是我哥是大夫,起开。”晏西没好气地催促道。
燕北羽终究还是不放心她的伤势,起身让开了站在一边。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会失手被擒?”
晏西将谢诩凰手上的扳指拿了下来,扔给他道,“你的东西还给你,嘴上说的好听,临到头了天机阁在宫里的人一个都没有露面,我看你根本就是想借机让我们也死在那里吧。”
燕北羽接住了扳指,扫了一眼道,“这不是我的扳指。”
“这不是你的,还能是…”她猛地想到进兰台之前,要检查他们有没有带兵刃,小谢拿下了扳指让太医检查,难道…那个时候被人换掉了。
燕北羽见她神色一变,追问道,“怎么了?”
“有人在宫里换走了扳指。”晏西说着,冷哼道,“不过想来也是你们自己的人动的手脚,否则谁知道这么个扳指有什么用?”
燕北羽眉眼微沉,假的扳指在手中顷刻被捏成了碎末。
晏西懒得再跟他说话,蹲在晏九身边追问道,“九哥,怎么样了?”
“还好筋脉未受损,只是有些失血过多,不过得尽快带她回中都才行。”晏九一边给伤口上药,一边说道。
燕北羽一听便不乐意了,伸手拿了伤药冷声道,“本王的王妃,本王自己可以照顾,不劳晏公子费心了。”
晏九没有多做纠缠,只是道,“这是止血的,这是金创药。”
说罢,起身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