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了大理寺,摊开自己手看着带出来的那颗被血染红的石头,想到孤零零地关在那冰冷密牢里的人,心里一阵阵揪痛欲碎。
此时此刻,距离燕京两日路程的岐山镇,自雪花赶路回京的缇骑卫风尘仆仆地经过,看到有人在城门处张贴告示便停下打量了几眼。
“明凰公主谢诩凰…”一名缇骑卫在马上伸着脖子瞅着,一字一句地念出来。
她还没念完,龙靖澜已经跳下马,直接拨开众人将皇榜撕了下来。
“什么人,皇榜也敢撕。”贴榜的士兵追近前来。
马上一名缇骑卫一亮腰牌,冷然道,“滚。”
士兵一看是缇骑卫的人,立马灰溜溜地走了。
龙靖澜将皇榜一折,上马扔给边上的一人道,“你带着这个回折剑山庄,把它交给师公。”
她要是回京救人,势力会牵连折剑山庄,师公看了这个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会为折剑山庄打算的。
原本,她并不打算再插手那个人与长孙家的恩怨,可是这一回他们也实在欺人太甚了。
她才是上阳郡主3
一夜风雪,让整个皇宫显得更加冷寂而萧条。
郑皇后待到皇帝服了药睡下,方才从兰台出来,接过莫玥送上来的暖手炉抱着,一边走一边问道,“那些人都处理干净了?”
“是,都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处置了。”莫玥回话道。
那日皇后带着宫人闯进了兰台,有些人听到了不该听的皇室秘辛,镇北王妃一被擒获,皇后便也将这些人送入了慎刑司,让她看管着处理干净窠。
“那便好,过了明天,一切也都能了结了。”郑皇后道。
明天便是镇北王妃被行刑的日子,只要她死了,她也就能彻底安心了。
“那上阳郡主…当真是皇上的亲骨肉?”莫玥小心翼翼询问道。
这世上,这般将对方恨之入骨的父女,还真是少见。
“那要去问皇陵里的皇贵妃了。”郑皇后嘲弄地笑了笑,道,“莫说本宫不信,便是皇上他自己怕也不信那是她的女儿,只是他终究对鄯如心还是不肯死心的,费尽了手段也要把她弄进宫里来。”
那时候,她嫉妒过,也痛恨过,但为了太子她一切都忍了下来。
“皇后娘娘那日及时赶到救下了皇上,相信以后皇上也会明白娘娘的心意的。”莫玥笑着说道。
“好在你一向机敏,让人通知本宫镇北王妃有些可疑,本宫才能及时赶过去。”郑皇后赞赏道。
“为皇后娘娘分忧,是奴婢应该的。”莫玥垂首回道。
郑皇后目光微斜,道,“那天在兰台你看到的,听到的,也最好都给我忘干净。”
“奴婢那天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莫玥连忙战战兢兢地回道。
与此同时,刚刚在江都安排好兵马的燕北羽,正与众将在大帐商议着行军计划,贺英快马加鞭进了营中,风尘仆仆地入了帐中。
“王爷,京中失手了。”
燕北羽微震,扫了一眼帐内的几位将领,“你们先出去。”
几人没有追问,出了帐外去等侯。
“王妃呢?”燕北羽呼吸微颤着追问道。
贺英抱拳单膝一跪,垂首道,“当日我和冥河奉王妃命令,分头行动了,并不知她去面圣发生了什么,等我们再知道的时候,她和晏西都被鹰扬卫擒住了。”
“临行之前,本王一再叮嘱了要寸步不离跟着她,你们都干什么去了?”燕北羽怒然喝道。
可是,以她的身手,即便是失手了,和晏西一起杀出宫门也是绰绰有余的,怎么会就被鹰扬卫给擒住了。
事情都走到了这个地步,以她的聪明,不可能失手的。
“皇上遇刺,上阳郡主遇害,如今燕京城的百姓群情激愤,王妃和晏西已经被关押在了大理寺的密牢之中,明日午后就会被处斩。”贺英说着从怀中取出带来的信件,道,“这是天机阁的消息。”
燕北羽接过,急急拆开扫了一眼,冷峻的面容瞬间失去了血色,“是她,原来是她…”
“王爷,怎么了?”贺英不解地看着一向稳重镇定的人,失常的面色。
“立即挑五百精锐骑兵,我要回京一趟。”燕北羽定定看着信上的字。
信上只有寥寥数字:镇北王妃,实乃上阳郡主霍宛莛,皇帝私生血脉。
“少主!”贺英换了称呼,道,“按计划,你是不该这个时候回京的。”
皇帝虽然把兵符交给了镇北王,但燕京一带诸城还是握在了皇帝自己手里,原本计划若是燕京之事得手,便先直取燕京一带。
若是不成,便先取江都以南,再合围燕京,现在燕京城内已经失手了,皇帝给他的旨意是召集兵马北伐,这个时候他带人回京便是抗旨,再出手救了皇上要杀的人,便形同谋反。
已经失去了占领燕京的机会,若是再失去了江都以南,他们这么多年在燕京在南方埋下的那么多暗桩,这一切可都要白费了。
“快去!”燕北羽沉声喝道。
“什么事,这么大动肝火的。”一位头发斑白的中年男人掀帐进来。
“义父,江都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得回京一趟。”燕北羽起身道。
他再不动身走,可就来不及赶回去了。
中年男人走近桌边,拿起信扫了一眼,“真是好一个上阳郡主,竟藏得这般深。”
“少主,皇帝故意拖延时间处斩王妃,就是设了天罗地网要把那些想救人的同党一网打尽,你这个时候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贺英劝说道。
从江都回燕京一带,都不是镇北王府掌管的兵马,他要带着精兵过境,岂会不让人警觉。
一旦消息传到了宫里,还不等江都这边行事,一切就都已经暴露了。
“你们按计划行事,我带一部分人回燕京,这样也能绊住燕京那边,更便宜你们这边夺取江都以南。”燕北羽面上镇定地安排,手却有些不安地颤抖着。
“你既知道那个人是上阳郡主,就该知道这个时候不救人更好。”那中年男人面色冷冽,搁下手中的信道,“长孙皇帝一定不想人再知道这个秘密,咱们只要等到明天他处斩了上阳郡主,再将这个秘密公告天下,那些受他愚弄的燕京百姓势必对他人人得而诛之,到时候咱们何愁不能夺得燕京。”
霍家的人虽然都不在了,但大燕的百姓却还是一直奉若神明,若是让人知道了长孙皇帝谋害霍家军,斩杀上阳郡主,他这个皇帝必然受尽唾弃。
“是啊,少主,这样的话就算先前失手了,咱们一样能拿下燕京。”贺英跟着劝道。
如果一个人的死,可以换取这样大的胜利,无疑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了。
燕北羽来不及再多说,取了兵刃一边往大帐外走,一边道,“三天之内,我一定赶回来,一切拜托义父了。”
他们说的他都知道,可是他等了这么多年,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又喜欢上了她,怎么能就这样放手。
当年他已经错失了一次,如今老天爷再把她送到了他的身边,他如何能再舍得放开?
一个燕京,根本不值得拿她的命去换。
“少主!”贺英追出帐外,却看到他已经吩咐了人召集五百轻骑,策马出了大营。
他不是不知道主子对王妃是有情意的,但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为了夺取燕京而走得近罢了,全然不曾想到那个人会这般影响到他。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为她改变了筹谋数年的计划。
这一天一夜对赶着回京的燕北羽来说是漫长难熬的一夜,对燕京城内的许多人也如是。
清晨,北风呼啸,天又飘起了雪。
午时刚到,皇城外刑场上已经有侍卫在打扫着积雪了,为了不让犯人有逃脱的机会,燕京城的四道城门也被宫中下旨关闭了。
从大理寺到刑场十步一人的守卫,宫中派了人将皇帝那里的钥匙送到了大理寺密牢,鹰扬卫和铁甲卫将两个犯人从牢中押了出来。
“小谢!”晏西看到谢诩凰脖子上缠着染血的布,紧张地朝她走了过去,却又被侍卫给拦下了。
谢诩凰游魂似地被人推着走,出了大理寺两人便被关进了囚车,为了防止她们在被押往刑场的路上逃脱,锁在手上的枷锁和囚车都不是木制,反是少有的玄铁所制,一般兵刃根本难以撼动分毫。
枷锁的钥匙刚一锁上,就有人带着回宫去了,只留下了囚车的钥匙。
所以,就算让她们跑了,也打不开手上的枷锁。
“小谢,九哥一定会救我们出去的。”晏西拉着她的手,低声向她说道。
囚车驶出大理寺,刚一到正街,被侍卫挡在路两旁的百姓便纷纷叫嚣着杀了奸细,更有甚者,捡到手边什么东西都往囚车上扔,石块,鸡蛋…
晏西把谢诩凰推到了角落里,自己以背挡着,看着周围这些叫嚣着要杀了她的人,愤怒又悲哀。
这些人都说霍家忠良,可霍家的人死了又有谁去追查霍家的真相,这些人口口声声说着要为上阳郡主报仇,却又要杀了她这个真正的上阳郡主…
皇城外的刑场,历来是用来处斩朝廷大奸大恶之徒,但自大燕开国以来却从未有人上过这里的刑台,今天便是要在这里处斩她们。
囚车到了皇城外的广场,谢诩凰两人被人从囚车里拉下来,押上了断头的刑台,被侍卫拦着的外围挤满了观刑的燕京百姓,个个无不是愤怒地等着她们被行刑。
按例,犯人行刑之前,要响三声炮才行刑上路。
午时一刻,送信炮响是要犯人亲属朋友祭奠法场的,这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来送她。
午时二刻,追魂炮响,侍卫将挤近刑台附近的百姓都赶退了。
晏西望了望远处的监斩官,好似是韩少钦,再望了望周围并没有看到九哥的踪影,只有北齐的探子隐没在人群中,似是准备伺机动手。
午时三刻,断头炮响,韩少钦掷下了行刑的牌子。
人群中北齐的探子与此同时冲入了刑场,一个身手较好的最先从侍卫手中救了晏西,道,“晏大人,晏公子去取开锁的钥匙了,稍后便过来会合。”
她们手上的枷锁是精通机关之术的人特制的,没有那送进宫里的钥匙,根本没办法打开。
晏西被锁的双手接过了他手里的兵刃,随即便转身冲向谢诩凰那边,哪知埋伏在人群之中的箭机营瞬间便架起弓驽现身,刑场之中的人除了晏西皆被射杀。
晏西腿上中了一箭,眼看着刑台之上谢诩凰被人押着跪下,“小谢!”
她忍着箭伤,想要过去阻止行刑,却被守在谢诩凰周围的鹰扬卫给拦下,双手不得自由,使起刀法也不能那般得心应手,对方趁机攻击她因为受伤行动缓慢的腿,她从行刑的石阶上滚了下去,冰冷的刀刃架上了她的脖子,只要她微一动便可当场将她毙命。
她挣扎着望向刑台之上,刽子手缓缓举起的刀,不甘地朝着等死的人嘶吼道,“霍宛莛,你给我醒醒!”
然而,她的声音却被四周百姓叫嚣着杀了她的声音所淹没。
九哥,你为什么还不来。
她看着缓缓落下的屠刀,痛苦地嚎叫着,架在她脖子上的兵刃因为她的挣扎,割破了皮肉,鲜血直流。
她含泪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那残忍的一幕…
突地,一声尖锐似龙吟的声音从她头顶呼啸而过,她闻声抬眼望去刑台之上,行刑的刽子手瞬间被一柄银枪刺穿了胸膛,仰面朝后倒去。
原本押着她的鹰扬卫闻声朝后望去,只见一行缇骑卫策马冲入了刑场,一马当先的正是缇骑卫指挥使,龙靖澜。
两名缇骑卫下马,拿着截来的钥匙将谢诩凰两人手上的枷锁给打开了,回来晚了一步一直追进了宫里,才抢在钥匙送到皇帝手里之前拿到。
“龙大人,你这是干什么?”鹰扬卫统领扶刀上前质问道。
“这两个人我们要带走,你有意见?”龙靖澜踞于马上,冷冷地望着马下的人。
“这两个人是皇上下了圣旨要杀的人,龙大人这是要违抗皇上旨意,劫囚不成?”
龙靖澜朝着缇骑卫道,“带人走。”
韩少钦和躲在人群里观刑的十公主眼见情况不妙,也跟着跑了过来。
“龙大人,这两个人是北齐奸细,你不能带走。”
“你说是奸细就是奸细,我还说你一家是奸细呢。”龙靖澜不耐烦地哼道。
“龙姐姐,你到底要干什么,她行刺父皇,还杀死了宛莛姐姐,你今天要想救这个奸细走,我也不会跟你客气了。”十公主一脸愤怒地道。
观刑的百姓眼见有人要救走犯人,纷纷朝刑台涌了过来,“杀了她,为上阳郡主报仇!杀了她,为上阳郡主报仇!”
鹰扬卫和铁甲卫也都纷纷聚拢,拔出兵刃准备与缇骑卫交手,犯人是皇上圣旨要杀的,让人救走了,他们一个都活不成。
龙靖澜下马带着人上了刑台,将谢诩凰晏西两人护在中央,一把拔出刺在刽子手身上的银枪,重重往地上一杵,整个刑台一阵颤动。
“大家可还认得这柄银枪?”她高声问道。
“是霍元帅的龙吟枪。”有人出声回道。
这柄枪被贡在霍王庙,去过那里的人都认得。
“你们说她是谁?是杀害上阳郡主的凶手?”龙靖澜厉声质问道,握着龙吟枪的手一挥,枪头直指被缇骑卫护着的人,一字一句声如洪钟,“她不可能是杀害上阳郡主的凶手,因为…她才是上阳郡主,霍宛莛!”
不知是被她的声音所震慑,还是被这番话语所惊愕,周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p
片刻之后,有人愤然道,“她是北齐的公主,是北齐王派来的奸细!”
龙靖澜将银枪扔给边上的缇骑卫,一把拔出背后的双剑,杀气凛然的道,“我这条命当年是霍元帅救下的,也是霍家送我到了折剑山庄学艺,我才有今天,她若真是北齐的奸细,霍家的敌人,我龙靖澜第一个要她的命,可她就是霍宛莛,就算天皇老子今天要她死,也要问问我缇骑卫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话音一落,缇骑卫齐齐拔剑出鞘,一片杀气凛凛。
她才是上阳郡主4
第165章
“龙姐姐,北齐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护着这个奸细,她怎么可能是宛莛姐姐?”十公主带着人愤怒地围在了刑台下方,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那你就该去问问你的好父皇这些年到底对霍家干了些什么?”龙靖澜冷冷朝她道。
她是可以这样带着人一走了之,但她也必须把霍家的冤屈,公告世人窠。
“不,父皇怎么害他们,他御驾出宫亲自为霍家迎灵回京,让大燕每州每城都建造庙宇,他…”十公主辩解道旆。
“是啊,他是亲自迎灵,可当年也是他让人把霍家送上死路的,这些骗你们的表面功夫,他这么多年真是做得太好了。”龙靖澜冷笑哼道。
一想到自己这些年还在为大燕,为他出生入死的奔走,就像吞了一百只苍蝇一样恶心。
“不,她不是宛莛姐姐,她不是长这个样子,她不会这么冷血无情…”十公主摇头,不愿承认这个面容陌生的北齐人,就是她记忆中那个明烈如阳光的霍宛莛。
不仅是她不信,便是周围的百姓,也不肯相信龙靖澜说的这番话。
缇骑卫之中的晏九,撕开脸上薄如蝉翼的面具,“十公主,我想,我应该能证明,她到底是谁。”
“言大夫?”
十公主和韩少钦看着从缇骑卫之中出来的人,那张脸与时常跟在镇北王妃身边的晏西出奇的相似。
“我不姓言,我叫晏九,与晏西是同胞兄妹。”晏九侧头望了望被人扶着的谢诩凰,道,“十公主应该记得,那个死去的上阳郡主是我带来燕京的,那是我们找了一个和上阳郡主身形相似的人,由我把她易容成上阳郡主的模样带回来的,而真正的上阳郡主一直是镇北王妃,她这张脸也是经我之手出来的,如果你不信,这里有瓶东西,你回去倒在水里,擦洗在死去的上阳郡主脸上,就会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十公主不可置信地望向谢诩凰,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抖,“那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她不想信,可是这个人一直在宛莛姐姐身边,这会儿却突然这般护着这个人。
“那是因为,我们在安阳郡救到她的时候,她的脸已经烧伤了,腿也断了,就连眼睛都因为大火灼伤而失明了。”晏九说起初见她之时,声音不由有些哽咽,“我把别人的眼睛换给了她,给她重新换了一张脸,费了好长的时间才治好她。”
十公主眼眶一阵酸涩,微微苍白的唇一阵颤抖,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宛莛姐姐…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她曾经,那么光华明艳,那么卓然独特,笑容永远像阳光一样灿烂温暖,全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她。
为什么,为什么是那个人口中说的那个样子?
“我知道你们都不愿相信,不愿相信这个你们口口声声喊着要杀掉的人,才是真正的上阳郡主。”龙靖澜冷冷地望了一眼周围密密麻麻的人,咬牙切齿地道,“在我们都口口声声说着要为霍家报仇的时候,谁又真的去追查了当年霍家军的死,在我们一个又一个说着为霍家的悲剧痛心的时候,又有谁真的去找过,这世上还有没有一个活着的霍家人,包括我龙靖澜,我也没有做到,只有这个人一直孤军奋战至今,一个人追查着霍家的真相,一个人为霍家的人报仇。”
她这些年是有追查,但是遇到阻碍就会搁置许久,若是她真的倾尽全力的去找,不可能找不回她,不可能她到自己面前了,自己都还没有发觉。
“霍家军,不是在北疆与北齐交战,被北齐军谋害至死的吗?”一人怔怔地出声问道。
为什么,上阳郡主却反而成了北齐的公主,反过头来对付大燕的皇帝。
龙靖澜侧头望向谢诩凰,沉默了良久,说道,“当年风雷原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只有亲眼见证过这一切的她才知道,但事实是,她在生死关头是北齐救了她,面对这个所有人都为霍家歌功颂德,将霍家奉若神明的大燕,她不敢回来,不敢以上阳郡主的面目回到这里。”
“难道…霍元帅是被大燕的人害死的?”有人不可置信地出声道。
“试问,大燕上下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霍家军的粮草里动手脚?又有谁能派出一夜之间将霍家军都剿杀的兵马?又有谁能把这一切掩盖得这么了无痕迹?”龙靖澜满腔怒火地说道,一字一句振聋发聩。
她没有道明那个人是谁,可是答案已然呼之欲出,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猜测出了她所指的人。
“不,不是的,不会是他…”十公主不相信,摇头否认道。
这大燕上下,能做到这一切的除了父皇,还能有谁?
“霍家的忠心,天地可鉴,可是这本由霍家打下的大燕江山,竟容不下他们活在这里,我们的大燕皇帝唯恐霍家的人功高震主,威胁到他的地位,趁着他们与北齐交战之后人困马乏,在他们的粮草中动了手脚,派人将整个人霍家军剿杀在了风雷原。”龙靖澜喉间哽咽得发疼,却仍然字字句句都带着断金碎玉的力道,“你们说,她等了八年才回到这里,要为风雷原上那些冤死的霍家亡灵讨回功道,为她自己讨回公道,该?还是不该?”
她虽从晏九口中知道了,在宫中发生的一切,却并没有将她是皇帝私生血脉的事情吐露出来,她知道那一定是她最痛恨的事。
同样,她也想为霍家保留这最后一丝的尊严和骄傲。
没有人再说话,只是都默默地望着被缇骑卫护着的人,也许不相信这一切,但起码在疑惑了,疑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相?
韩少钦惊愕地望着刑台上的人,原来这才是她来到燕京,不择手段与他设计大婚错嫁,一手推动着朝廷各大家族的内斗,最终要达到的目的。
她赌上了自己一生的幸福,甚至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就是为了要回来为霍家报仇。
可是,那一天宫里又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一夕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龙靖澜知道时间不多了,沉声令道,“我们走。”
她在宫里截下了钥匙,这会儿皇帝怕是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再不离开燕京,只怕再难出去了。
一行人刚刚步下刑台,周围的鹰扬卫虽然没有再攻击,却也围着他们不愿放他们离开。
且不管,方才那一切说的是不是真的,可宫里有了旨意今天一定要处斩镇北王妃,若是事情不成他们都得人头落地。
这都是关乎自己的生死,谁又敢就这么放了人走,可是缇骑卫是什么样的身手,他们也都是再清楚不过的。
“龙大人,你真要带人走,还是等皇上的旨意来了再说吧。”鹰扬卫统领拦住去路道。
龙靖澜一把摘下腰际的令牌扔了出去,手中利剑舞出一个剑花,黄金令牌划为碎屑落了一地,“从现在起,我缇骑卫跟他翻脸了,还要他的旨意?”
“龙大人,请你三思。”鹰扬卫统领沉声道。
“我已经说过了,人我要带走,挡我路者,休怪我剑下无情。”龙靖澜面目沉冷,侧头朝着身后几名缇骑卫道,“你们留下断后,一柱香后城门口会合。”
“是。”几人一回令,自动列成阵将他们护在了身后。
“皇上有旨,缇骑卫私通敌寇,刑场劫囚,杀无赦!”宫里有人捧着圣旨,带着黑压压的铁甲卫从皇城内涌了出来。
龙靖澜扫了一眼还拦着去路的鹰扬卫,一双眼睛寒意慑人,“既然你们不肯让路,那我就先送你们上路。”
说罢,只见人影闪动如鬼魅,剑如流光一瞬划过,所过之处挡住去路的缇骑卫纷纷倒了一地,脖颈处血流如泉涌。
“快,拦住她们,快!”
铁甲卫和鹰扬卫很快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将一行人生生阻在了刑场之上,往后退是皇城,往前走是被堵得水泄不通的街道。
十公主被韩少钦带着到了安全的地方,怔怔地望着广场上厮杀在一起的人,缓缓扭头望向巍然屹立的大燕皇宫,突地觉得她一直喜爱的地方,竟是如此的可怕。
龙靖澜一人冲在最前开路,缇骑卫护着带着谢诩凰的晏九,晏西已经拔了腿上的箭,简单包扎了一下就也跟着加入了战斗。
只是,四面八方都是人,缇骑卫身手再好也有些疲于应付,更何况还要护着两个受伤的人。
很快,一行人便被冲散了,晏九一手扶着谢诩凰,一手对敌,拼命地带着她朝龙靖澜的方向靠近。
但他多是靠暗器,真到对方兵刃袭近身前,都只能闪避。
两杆缨枪冲着谢诩凰刺去,他一手正在使毒怕其误伤,只能松开了手想要全力击退周围的敌人,谢诩凰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一名鹰扬卫抡起刀便朝她头上砍了过去。
龙靖澜扭头一看,一把拔过就近缇骑卫带着的龙吟枪掷了过去,挡住了砍向她的刀,随之冲近前来将要行凶之人毙命。
谢诩凰侧头定定地望着那支枪头,眼中似是有什么思绪在涌动。
龙靖澜一把将她从地上拖起来,抓着她的手一把握住银枪,骂道,“我认识的霍宛莛不是这么没用的东西,我也不想救一个废物出去。”
谢诩凰握住银枪的手一颤,她认得,这是父亲的龙吟枪。
儿时,父亲只教两个哥哥霍家枪法,不准她学武,她只能躲在一旁偷偷看,或是央求两个哥哥教她,直到她从折剑山庄学艺回去,父亲才将霍家枪法传授于她。
这些年,因为要隐藏身份,她也从来不敢再使出这套枪法,但那一招一式却都像是刻在了她的骨子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正在她愣神之际,背后几人趁机攻向她毫无防备的后背,她骤然手握银枪回身一记横扫,伴随着龙吟枪特有的呼啸声,几人被重伤倒地。
晏西闻声回头一望,欣然笑了。
谢诩凰脑海里都是当年学习枪法之时,父亲教导的画面,只是她初学之时使出的枪法,总没有龙吟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