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转身朝着外面走去,步伐稳健,迎而而来的风吹起满厅的白色的帷,一身黑衣的男子衣袍飞扬一步一步朝外走着,绝望和无力的感觉一丝丝蔓延着,他不动声色将所有的思绪狠狠压了下去,期盼,相思,深爱…所有,所有的一切。
“娘娘!”飞云骑卫都望向女子单薄的背影,她要把这个凶手放走吗?
正厅之内,烟落再也压抑不住胸腔内翻涌的血气,一口鲜血喷出,无力地倒了下去,听到厅内慌乱的声音,楚策脚步微微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快步出了中州王府,翻身上马低喝一声绝尘而去。
烟儿,再见了。
情殇3
中州城外,西楚大军军容整肃,黑龙战旗高高飘扬,猎猎作响,看到自城门打马而出的一行人神策营齐齐跪地:“恭迎皇上回朝!”
楚策勒马转头望了望中州城,目光深沉而幽远,片刻之后转头望向神策营将士,执鞭的手抬示意他们起身,而后一掉马头喝道:“走!”
一马当先,奔向沧都的方向,那座巍然而立的西楚皇宫,那里才是属于他的地方,他的天下,他的家。
罗衍带着青龙四人随在其后,望着那策马而去的玄衣帝王深深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他从在此刻在他身上看到这样的萧索,本以为一切揭开,会是他们之间的转机,却没想到一切会发展成这样。
看到那样妹妹,他突然发觉,这么多年,是不是他们做错了?
夜色沉沉,皇极大殿一片死寂,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人垂首跪于大殿之上,一身玄色龙袍的男子眉眼凌厉望着四人,一身深冷的杀意。
“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下所策划,是臣要玄武前去截杀送信的祁恒,是属下示意白虎和朱雀不让大将军王出兵前去岐州。”青龙仰头望着玉阶之上玄衣墨发的帝王,而后一个头深深磕了下去,语调深沉,缓缓说道:“臣想…为皇上寻一条生路,皇上下不了这个狠心,臣替你做。”
楚策望着他,一身杀气凛然:“朕生路也好,死路也罢,用不着他人插手其中。”
青龙缓缓抬头,望向这位他们立誓追随一生的西楚帝王,沉声道:“只要中州王在,西楚就永远不可能有一统天下的一天,皇上就永远没有和皇贵妃娘娘重聚的一日,不管是为了西楚将来的皇图霸业,还是皇上,中州王…必死。”
“你…”楚策面色顿时铁青。
“臣自知罪犯欺君,违抗圣命,不求皇上开恩,臣只知道不管有什么样的愿望,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机会实现,不管有什么样的恩怨,只要活着就有解开的一天,中州王已死,再没有人会挡在你和娘娘之间,中州王可以用三年让娘娘放下你,皇上可以用十年甚至三十年来重新走进娘娘的心。”青龙面色平静地说道。
他知道这一切有违圣命,甚至有违道义,但有的时候,有些事必须要有人去做。
楚策沉默地站在那里,从殿外吹来的夜风,吹起他宽大的袍袖,他只觉前所未有的无力。此刻,她该是多么绝望。
他默然望着幽深沉寂的大殿,仿佛在一瞬间忆起了这几十年过往,隐约间看到当年在这皇极大殿的一幕幕画面,单纯的女子固执的回到这里,想要索要一个答案,可是他却…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当年她是以什么样的心境回到沧都,以什么样的心走到这皇极大殿来面对他,
“皇上,事已至此,青龙几人也是为你着想,如今西楚正值用人之际,你不可意气用事?”一直在旁沉默地罗衍上前劝道。
虽然事情发展成这样,不过也许是新的转机也说不定,悲伤总有一天会被时间所冲淡,总比让他看着她跟别的男人相爱相守要好。
楚策无力地闭上眼睛,低低叹息:“谁…又为她着想了?”
他终于知道,他终究是比不过那个人的,因为只有他,只有他会全心全意,一门心思为她着想。
罗衍闻言身形一震,心中微微一痛,当时传来消息明明自己察觉白虎和朱雀有异,大致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他却装作视而不见,想到在王府之中满心绝望的女子说的话。
楚策敛去眼底的异样,回复一向的冷沉,扫了一眼跪着的四人:“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我重用你们,亦相信你们,可也不会任你们胡作非为,即便是为我好,朕…不会姑息养奸。”
“皇上!”罗衍闻声面色顿时一变,一撩衣袍跪下道:“当时我发现情况不对,却视而不见,臣一样有罪,如今东齐一场大战,西楚大有折损,青龙他们四个虽有错,但亦是为大局着想。”
楚策面目冷然:“你们走吧!”
青龙几人抬头望了望玄衣帝王,齐齐深深磕头:“臣等,告退!”
他们有他们的理由,但是伤害了皇上最在意的人,没有要取他们的性命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只是他们在天下间除了神策营,除了皇宫,他们还有何处可去…
青龙四人离去,偌大的皇极大殿只剩下楚策与罗衍两人,两人相对站着,却谁也没有说话,夜风吹入大殿拂起绣着金龙纹的锦帷,哗哗作响。
“你知道她当年是怎么走进这里,又是怎么从这里走出去的吗?”楚策怔怔地望着那空旷的大殿,喃喃道。
罗衍闻言沉吟不语,他知道他说的是她,辗转六年,曾经最亲秘的三个人,如今可还能站在一起,小烟怕是这一生都难原谅他们吧!
楚策缓缓坐在那龙椅之上,手握着龙绮的扶手,冰凉而坚硬:“我记得,永远都记得,每当我坐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会看到那一幕。”他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当时,她怎么都不肯相信所发生的一切,她想从我身上看到一丝丝足以让她坚信的证据,可是我亲手…将她这最后一丝希望毁灭了。”
他缓缓抬眸望去,恍然又看到怀胎九月的女子冲着他艰难跪地伏首,仿佛听到她泪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看到她绝然而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殿门…
情殇4
中州王府,烟落从在王府正厅吐血昏迷已经整整三天三夜了,她一直醒着,只是疲惫地睁不开眼,有人在屋里来来去去,有人在床边一声声叫着她,有人在悲切哭泣…
她一直昏昏沉沉睡着,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一颗心仿佛都已经被掏得空空的,她不想想任何事,亦无力去想,甚至不敢睁开眼面对现实的一切,软弱的任自己闭着眼沉沦在一个又一个的梦中,梦中丰神隽永的男子来了又去,他总是眉眼含笑地望着她,那样的感觉就像是三月的春风吹拂着的感觉。
萧清越红着眼睛走进房内,望了望侍候在旁的边池,连池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不吃。”微微叹了叹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本来这一路好不容有些好转了,她现在不吃东西,不吃药,连水都不喝,这样下去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撑不住了。”
萧清越望着榻上面色苍白得无一丝血色的女子,心头撕扯般的疼痛,眼底泪光蒙动,喉间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真的太累了,这么多年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境,她都能冷静的支撑下来,然而越来越多的东西压在她的心头,连番的巨变,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整颗心为之崩溃了…
“连池,你想想办法,总不能看着他们一尸两命。”他们盼了那么久才盼到这个孩子,如今却…
连池无奈摇了摇头,望了望床榻上毫无生气的人,轻轻叹息:“她自己心里过不去那个坎,谁也帮不上忙。”
师傅啊师傅!
你当真是要逼死了她才甘心吗?
“这里你先照看着,今天…是出殡的日子…”萧清越低声说道。
话音一落,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女子突地睁开了眼睛,快速下了床出了门,连外衫和鞋都没穿,萧清越赶紧拿了外袍和鞋追了出去:“小烟,鞋…”
前面的人恍若未闻,快速跑过了走廊,转到了正厅,正厅之内的皇棺已经不见了,她快步追出了府门,朝着墓园的方向追去,萧清越抱着衣服和鞋子在后面跟着,一把抱住她,声音带着哭腔:“回去吧,回去吧…”
她张了张嘴望向萧清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清越不忍她再跟去墓园,直接点了她的穴,吩咐跟出来的下人们把她带回了王府,自己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直到晚上祁月安顿完所有事回到府里,祁连也从祁恒的住府回来了。
“祁恒的伤势如何了?”萧清越漫不经心问了句。
“好些了。”祁林轻轻点了点头,思量片刻,望了望祁月和萧清越:“西楚的事,就这么算了吗?”
祁月深深叹了口气:“这事不是西楚皇帝做的,再追究下去,只会让皇后娘娘更为难,我想…皇上也不会想看到那一幕。”
“就算不是他做的,也是他的人做的,与西楚脱不了干系,咱们就这么算了…”祁连忿然出声道。
“那能如何?跟西楚开战,现在吗?然而再让东齐趁虚而入?”祁月望向对面的人沉声反问道,如今的局面对大夏是多么不利,群龙无首,岌岌可危。
祁连垂头站在那里:“要是当天,我没有去上阳关,留在那里,也许就不会…”
“我不相信人就这么死了!”萧清越出声说道。
祁月和祁连怔怔望向一脸坚毅的女子,人是他们亲自找到,亲自带回来的,纵然他们也难相信,可是那个人分明就是皇上。
“我就是觉得死得太容易了?”萧清越拧眉说道。
“为什么?”祁月问道,他们与皇上相识数年,了解再清楚不过,为何她中认定那个人不是。
“没有为什么,根据穿越常规,重要的大人物总是不容易死的,再说他好不容易才跟小烟在一起,也不会舍得死,找到的那个人脸上面目全非,周身还被火油烧过,除了那块松石和那身衣服,没有一样能证明他的身份。”萧清越直言说道。
祁月和祁连都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她。
萧清越深深吸了口气,低头说道:“小烟已经三天滴水未尽,若不是连池强行给她灌了药,只怕都撑不到现在了,虽然那个人很像是修聿,但是我就是觉得那不是,我们应该再去岐州找一找,也许有其它发现。”
“东齐的探子有消息回报,华淳太后连下密令要百里行素除掉皇上,这不会有假。二十万大军围攻两千人马,会是什么结果,你不知道吗?”祁月直直望向萧清越说道。
“我知道,可是我相信楚修聿他不会就这么丢着小烟和无忧不管。”萧清越望向祁月直言说道,那家伙那么在意这一大一小,明知道会有危险,他不会就那么让自己死,让他们伤心绝望。
“在那样的情况下,即便有通知彻地的本事,也根本逃不出去。如今事已至此,萧清越你到底想干什么?”祁月沉声质问道,没有人希望发生那样的事,可是发生了,他们就必须接受,如今大夏不稳,东齐和西楚都虎视眈眈,他们要怎么走下去都不知道。
“我只是想…起码给小烟个念头,让她还有信念活下去,难道真的要看到她就这么消沉下去,到最后一尸两命?”萧清越抬头望了望两人,沉声说道。
祁月和祁连不再说话,过了许久,祁月说道:“我再派人到岐州去查擦,希望…真的会有奇迹吧!”
萧清越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深深吸了口气举步出门望着松涛阁明亮的灯火,她相信这世上总有一个奇迹会因为那个女子而出现!
大夏太子无忧
中州王府虽然人来人往,却显得格外的冷清起来,再没有了以往的嬉笑吵闹之声。
一身明黄绣金龙纹的小少年从书房下学回来,看到松涛阁里人来人往,眼眶微微泛红,却生生忍出眼泪,悄然走了过去,进到屋中望了望萧清越:“清姨,娘还是没醒吗?”
萧清越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看到站在边上一直很安静的无忧顿觉心酸,这个孩子似乎在一夜间长大了,再不是以前那个会跟人撒娇的稚气孩子,他每天定时去书房学习,而后跟着飞云骑的人学习骑马射箭,然后每天回到松涛阁看望母亲。
虽然母亲一直未醒,很多时候他就在床边坐着,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让人瞧着都觉心酸难过,他不哭也不闹,俨然一个大人般冷静淡然,仿佛看到了几分那个人的影子。
无忧轻步走近床边,接过侍女们手中的巾帕,轻轻擦拭着母亲苍白而瘦削的面庞,做完了所有的事,他一如往日安静地床边的在椅子上坐下,轻声道:“娘,累了,就多睡一会吧!”
床榻之上了无生气的女子,眼底缓缓滑落出泪水的痕迹,无忧从椅子上下来,伸着小手擦去那冰凉的痕迹,小小的脸扬起笑:“娘亲,无忧会听话的,你不用担心。”
站在边上的两个丫环瞧见,眼泪顿时涌出眼眶,一把捂住嘴别开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萧清越紧紧抿着唇,无奈又心疼地望着母子二人。
祁月刚走过来,瞧见屋内的人不由停下了脚步,萧清越轻步到外室:“有事吗?”
“东齐趁势而起,频频滋扰大夏边境,一些曾经北燕的降臣也趁着大夏无主开始生事,再这样下去,大夏真的要乱起来了。”祁月低声叹道,
萧清越闻言拳头狠狠握起,重重地捶在桌上:“百里行素是真要把大夏逼上绝路啊!”
“如今大夏无主,人心涣散,迟早要起乱子。”祁月愁容满面,这么多年即便面对再艰难的困境,也未有过如此无力的感觉。
“谁说大夏无主了,不是还有我。”清亮而略带稚气的声音传来,一身明黄龙袍的无忧从里面走出来,隐约透出几分难以置信的君王气度。
祁月和萧清越两人望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祁月叔叔,我是大夏的太子,爹爹现在不在,我就要替他守住大夏,替他保护娘亲,保护中州。”无忧扬起脸望向祁月,一脸的坚定决绝。
爹爹说过,一生之中唯有两样不可失去,一是母亲,那是他一生最爱的女人,二是中州,那是他们的家。
现在,他一定要替爹爹守住他一生最在意的所在,等着他回来。
“无忧,你还小,这些事…”祁月声音有些微微哽咽,皇上一直不想这个孩子与任何权谋争斗扯上关系,虽立他为大夏太子,却从未想过要让他与权力阴谋扯上关系。
“祁月叔叔,爹爹不在,我是这个家唯一的男儿,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无忧一脸坚定地说道,扭头望了望内室:“我要代替爹爹保护这个家,保护娘亲,我不相信爹爹会那样走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萧清越和祁月望着站在他们面前的孩子,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他还那么小,他连七岁都还不到,怎么可以负起这么多沉重的担子?
过了许久,祁月点了点头:“好,有你祁月叔叔一天,就有我们大夏一天,绝不会再让百里行素那家伙欺负了咱们。”
“还有我。”萧清越站上前道。
“还有我们。”祁连和祁恒齐齐进门道,门外聚集着飞云骑的十将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小小的孩子身上,不愧是中州王一手抚养大的孩子。
祁月与祁连方即召集众臣到拙政园议事,萧清越依旧留在了松涛阁帮助连池照料烟落,待到所有人离去,她一个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自顾自地说道:“小烟,这么多年走得很辛苦吧,那么多委屈却不敢跟任何人说。真没想到,你会是洛烟,或许上天有意让我们两个都重生的人做了姐妹吧!”
她伸手握住烟落冰凉的手,低语道:“小烟,这样逃避不是办法,也许楚修聿他并没有死,只是因为暂时在某个地方回不来而已,你不是答应过他会好好活着吗?现在你不吃东西,不吃药,不说话,你肚子的孩子怎么办?无忧现在很听话,听话得让人心疼,他一个孩子,连七岁都不到,他要支撑整个大夏,他要保护中州,保护你。仿佛一夜之夜,他长大了,越来越像楚修聿…”
床榻上的人指尖微微动了动,却没有睁眼,萧清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小烟,起来吧,如今大夏不稳,东齐频频来犯,漠北各部亦是蠢蠢欲动,无忧他始终还是一个孩子,怎么能够负起这么多沉重的担子,死是很容易的人,活着才是最难的,要是楚修聿回来看到大夏崩塌,中州不在,你也不在了,他怎么办呢?小烟,你不是说一直都是他在等你,这一次,去把他找回来吧!”
她知道那些只是自己毫无根据的推测,她只是觉得楚修聿不会就那么轻易扔下他们不管不顾,他把小烟和无忧看得比什么都重,怎么会就那么让自己死了,不管是真是假,人总是要有希望才能活下来,有这么一个念头起码还能支撑她活下来,无论是真是假,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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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十年初秋,大夏太子登基为帝,尊其母为慧敬皇太后,漠北及漠南正式并入大夏版图。
情切如斯!
暮霭沉沉,秋雨萧萧,中州王府更是显得清冷了几分,瘦削的女子一身水蓝的绫裙一手撑着伞,一手牵着无忧缓步穿行在府中,雨打在伞面发出细碎的声响,很安静。
萧清越站在拙政园的门口,望着雨中缓步走来的两人心头惆怅,蓦然忆起以前看到他们三个一起在雨中同行的画面,虽然是冰凉的雨天却让人感觉到无比的温馨,再看到眼前的一幕,心头不免酸涩。
从那日她说了很多话,她慢慢醒来了,只是一句话也不说,安静地吃饭,吃药,整个人仿佛都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小烟。”看到走近的人,萧清越出声唤道。
烟落默然望向她,目光一如往昔的清澈,却空洞毫无焦距,丝毫感觉不到她的视线,她似乎是在看着她,却更像是已经穿透了他,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娘,我们进去吧。”无忧仰头望了望她,拉着她朝园子里走。
她木然地跟着走了进去,萧清越深深吸了口气跟在了她身后,看着前面单薄的背影,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这样的她,和一个抽离了灵魂的木偶有什么区别,有好几个晚上,她不放心去她房里看她,她都是躺在那里,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有时候,她会一个人一句话也不说走遍以前楚修聿带她走过的每一个地方,或是以前他们吃过东西的地方,在那里一站就是一天,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却唯有肚子微微隆起着…
进到拙政园的大书房,祁月,祁连,还有从漠北调度过来的任重远都早已候着,看到进来的人愣了愣,行了礼便也各忙各的,烟落坐在修聿以前常坐的地方,祁月上前将桌上的东西整理了一番,以前本来是要交给修聿处理事情,这些日子他也便自己作主处理了,只留了几封信还在桌上。
“这几封是皇上去了沧都,送去过,没找上人,信就拿回来了。”祁月解释道。
烟落一句话也没有说,拿着手中沉甸甸的信封,她微微愣了愣,这封信…
她小心翼翼拆开一看,手不自觉地颤抖开来,这是她写给他说明所有事的信,他没有看到吗?没有看到怎么还会去东齐找她,干涩的眼底涌出泪来,萧清越见状顿时慌了手脚,快步走了过来,不想她再看着伤心,想要拿走那封信,她却死死抓着不放。
萧清越不疑难问题瞥了眼信上的内容,面色顿时一变,道:“祁月!”
祁月闻声快步走了过去,望了眼信上的内容,目光落在面色苍白的女子身上,原来她早就说了,只是这封信兜兜转转却没有送到他的手中…
他转身朝祁恒望了望,祁恒带着无忧和任重远到了偏殿,屋内就只剩下了祁月祁连和萧清越站在那里,她一字一句将这封自己曾一夜书写下的信看完,而后望向祁月几人,似乎是想问什么?
祁月取过她手中的信,快速看了一遍,而后道:“娘娘是想问皇上怎么会去东齐是吗?”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祁月抿了抿唇,将信重到桌上,望向她直言道:“关于此事,我也是到了上阳关才知道。”说话间朝祁连望了望,这些事情一直是由他陪伴在皇上身边的,他再了解不过了。
祁连站在一旁,望了望祁月和萧清越,沉声道:“大婚那日楚帝来过,皇上拾到了楚策的玉佩,玉佩上坠着一模一样的同心结,皇上暗中让我送还给了楚策,大致也猜想到了领主在漠北会有什么动作,虽然心有怀疑但一直未能确定,说可能当年的事并不是世人所说的那样,就暗中让我去了沧都,查探洛家,萧家,楚帝,大将军王,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说着,他抬头望向坐在桌案后的女子,道“娘娘不要以为皇上是不信你,是皇上担心事情的真相不是我们所看到那样,若是你的计划成功,楚帝丧命上阳关,你这一辈子都无法安心,他…他不想你做错事,最后追悔莫及。”
屋内所有人都沉默着,望着桌案后的女子,一句话也不说。
“娘娘每次面对楚帝的异常反应,当初在九曲深谷的转变,对太子殿下的宠爱,皇上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娘娘不说自是有自己的苦衷,若不是出了这样事,皇上也不会前去沧都查探真相阻止你。”祁连沉吟片刻,缓缓道:“我们暗中在沧都逗留数日才查到些线索,最后我们见到了一个人,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皇上这才传令中州发兵上阳关援助西楚,与我一道潜入东齐境内寻找楚帝,再设法通知事情真相,在岐州城看到了流星,皇上知道你定然也到了东齐,也许已经了解了事情真相,同时也想到极有可能是会去上阳关,便设法牵制百里行素,让你们有脱身的时间,再后来摆脱了百里行素赶到岐州见到了楚帝,派人前去天阳寻你没找到人,只知道你是从东南门走了,才与楚帝计划让他从东南门走沿路寻找你,他带人留在岐州引开百里行素,只是…”说到这里,祁连再也说不下去了。
萧清越默然站了许久,望着她出声道:“无忧…真的是楚帝的儿子?”
烟落抬头,又轻轻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帮他把儿子养得好好的,现在倒好,他们…”祁月无奈地叹了叹气,把一个所有大夫都认定会早夭的孩子养育得这般优秀,其中艰难又在多少人知道。
若是要让楚帝知道了无忧是他的孩子,定然更会不惜一切把母子两个都抢回去,儿子是人家的,媳妇也是人家的,这叫什么事?
且行且珍惜!
拙政园内,一片凝重,几人默然望着坐在桌案后面色沉静的女子,这天下之间这样的女子有几个,放眼天下,三个处于权势顶峰的帝王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被三个帝王所倾心,这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萧清越抿唇沉默了许久,喃喃道:“不是都说当年那个孩子一起死了吗?怎么会…”
烟落默然不语,朝祁月望了望,示意他向萧清越说出来,毕竟这么多的事她瞒了姐姐那么久,现在也该让她知道一切了。
“中州虽然甚少去沧都,但与先帝和洛家交情一直很好,当年洛家出事的时候皇上接到消息也去了沧都,从大火里求了洛皇贵妃,洛皇贵妃身中剧毒,却在最后把孩子生了出来,只是这孩子也因为中毒的关系一直孱弱不堪,就连百里行素都说是救不活了,皇上想尽办法帮他续命,这些年走南闯北寻找灵药医治无忧,这才让他活了下来,只是当年宫里的事皇上怕无忧的身世被人知道会对孩子不利,所以做了些手脚隐瞒下来,这些年一直视如亲生抚养,只怕到如今西楚上下也不知道这个孩子还活着。”祁月缓缓说道,望了望那瘦削苍白的女子。
也许她和皇上之间,真的是上辈子就结了缘吧,这辈子才走到了一起,只是这天意弄人…
“所以当年他也是因为怕无忧的身世败露,才会追杀你。”萧清越喃喃低语道,怪不得一夕之间她竟然会有那么大的转变,想来是知道了无忧的身世,辗转重生再见到自己的亲生骨肉,却不能相信,该有多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