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孩子,却也让她与西楚扯出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楚帝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要说起来,皇上早些年就该是与洛皇贵妃相识了的,只是他不喜沧都朝堂那些尔虞我诈,权谋争斗,当年若真要争,今日皇极大殿上的也就不会是那个人了。
烟落默然不语,提笔写下几字:我要去岐州。
萧清越一见立马变了脸色,她只是那么一说,她还真要去找吗?
“小烟,我们会派人去岐州再打探消息的,实在不行姐姐亲自替你走一趟,如今你身体刚刚有了些起色,肚子里的孩子也经不起你这折腾啊。”萧清越连忙出声劝道。
连池一再告诉她说小烟身体不好,这孩子怀着危险,如今修聿已经不在,若这孩子再有个什么意外,她真的就万念俱灰了。
她没有理会,垂眸继续写:“无忧和中州就交给你们了。
她是在岐州一次次跟他擦肩而过,一定可以再把他找回来,一定可以的。
“还是我去岐州吧。”祁月上前劝道,他们都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再出个差错,真的会闹成个一尸两命来,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皇上极为重视的人,他们怎敢让她们有任何差池。
烟落木然摇了摇头,起身出门,外面雨已经停了,她举步出了王府,雨后的风很凉,城中的人望着她纷纷点了点头招呼,这座曾经欢乐无比的城,染了无尽的悲伤。
她径自出了城到了大觉寺的山下,今日下雨,前来寺里的人很少,暮鼓之声庄严肃穆,她缓步走进大殿,仰头望着那高坐莲台之上拈花而笑的佛祖,过了许久许久屈膝跪于那蒲团之上,一如往昔那般虔诚祈愿。
佛祖啊,你若有灵,让我找到他吧!
她敛目一下一下深深拜了下去,而后取过旁边的签筒,求出一签,起身便看到不知何时已经进到殿中的方丈,双手合十点颔首行礼。方丈望着面前的女子微微愣了一愣,这几日听着城中来往的香客说起城中之事,如今这个人女子依旧是那样沉静淡然,却淡得感觉不到她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喜怒哀乐。
她将手中的签递给方丈,对方接过看了一眼,伸手道:“施主这边请!”
烟落轻轻点了点头,跟着她一道进了偏殿,在一方简单的桌案边坐下,方丈将签放到桌上,望向她问道:“施主想问什么?”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看到桌上的笔墨,提笔写下:吉凶。
方丈取过字看了看,道:“施主还是赐一字,老衲一测。”
她低眉提笔,写下一字:修。
方丈取过看了看,平静言道:“修字,佛语阐释世间缘份言,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人与人相遇相识,便修得是缘,修缘,亦是修心,一切随心意,且行且珍惜,上天自有庇佑,缘份是留给懂得珍惜的人的。”
她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起身出了偏殿,外面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冷凉的风吹来有些微微的寒意,她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刚走出山门便看到山下策马而来的萧清越拿着厚厚的大裘,翻身上马披到她身上:“看看你,出来也不穿厚点,不为自己想,也为这孩子多想想,要是将来让楚修聿知道你这么虐待他孩子,看他不跟你急。”
烟落拉了拉身上的皮裘,跟着萧清越一路缓步慢行,回到王府里,夜已经很深了,回到松涛阁无忧已经睡下了,她轻步进了房,看到已经熟睡的孩子在床边站了很久,替他拉了拉被子,轻轻抚过孩子俊秀的眉眼,温柔而怜惜,当初在冷宫之中一身是血的婴儿,他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这么懂事了。
无忧,我的孩子,保重。
且行且珍惜!2
天色还未亮,女子悄然从中州王府出了门,连池和祁连早早候在了府外,她没有拒绝,转头望了望还笼罩在夜色中的王府,还会回来的,总有一天他们可以一起回来的。
松涛阁内听到响动的孩子连鞋都顾不上穿追了出去,却只躲在柱子后没有出来,望着母子悄然出了府门,上了马车,他只是悄悄地看着,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萧清越和祁月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马车,怔怔地站在王府门口,夜风吹来,这个秋天的风,格外的冷冽,像刀子一样的刮在人的身上,生生地疼啊!
“这样真的好吗?”祁月喃喃出声道,就这样让他们几个人去岐州,若是再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萧清越闻言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微微的哽咽:“就让她去吧,总好过让她一直在中州天天这么像行尸走肉的活着。”
这中州城里的每一个人,每一样东西,每一眼所见到的都在告诉她修聿已经走了,让她留在这个满是楚修聿影子的中州,总有一天会把她逼疯的,不管怎样让她去找吧,找不找得到都不重要,只要能让她好受一点。
“是啊。”祁月不由叹道,这样每天在他们面前的娘娘,跟死了有什么两样“现在就当是让她出去散散心吧,等差不多孩子临产再接回来。”
“就那么放着连池留在她身边吗?他毕竟还是百里行素那边的人。”萧清越担忧地出声道。
祁月闻言微微叹息,侧头望了望她:“能有什么办法,这天下这宰医术除了他们师徒三人再无他人,娘娘现在自己那样,怎么可能照顾好自己,还是让连池留在那里吧,祁连会小心的。”
萧清越闻言点了点头,转身朝府内走去,看到远处一闪而过的小小人影,面色微变,喃喃道:“无忧?”
“什么?”祁月皱了皱眉,跟前上前来朝她望的方向望了望,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刚才好像看到无忧在那里。”萧清越喃喃说道,这个孩子现在真的是镇定得让人心疼。
祁月闻言叹息,而后深深吸了口气:“无忧这孩子,以前是那么天真可爱的孩子,突然之间一下变成这样,不过好,有担当,不愧是咱们中州养出来的孩子。”虽不是皇上的血脉,但这些年皇上视如亲生,他们更是看着他长大的,若不是他们知晓来龙去脉,只怕怎样也无法相信这个孩子会是西楚皇帝的儿子。
“西楚总有一天会知道无忧,楚策要来要他儿子怎么办?”萧清越一边朝拙政园走,一边朝祁月问道,这世上的事,不可以有永远的秘密,楚帝至今膝下无子,若是知道这个孩子,定然会要回去。
“要回去?他想得美?咱们中州王府上下救这个孩子,养这个孩子花了多少心血,他想要就要回去,当初这孩子出生带回来,差一点命都没了,他们干什么去了,现在给他养好了,养这么大了,想要回去,门儿都没有!”祁月火大的哼道,飞云骑上下哪个不是把他当亲儿子似的疼,敢来跟他们抢?
萧清越甚是无语地瞪了眼祁月:“我就打个比喻而已,你用得着这么较真儿吗?说到底那也是楚策的儿子,难不成亲老子不认,跟着你们这一群假的?”
“萧清越,你这什么意思?”祁月不悦地插腰,瞪着她“我们哪亏着那小子了,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还怎么着?瞧瞧西楚那帮人,天天板着个脸,活像谁欠了他们八百两银子似的,要跟着他们长大,还不知是个什么可怜样呢?”
萧清越瞥了他一眼,懒得再甩他,大步朝着拙政园走去。
西楚,沧都,夜色深沉。
气势磅礴的西楚皇宫在夜色中显得寒冷而清寂,没有了白日来往的官员,益发显得空旷寂寞,而有人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过了一年又一年。
驻心宫一如往昔灯火通明,西楚皇帝似乎已经习惯了在这座宫殿居住了,殿内的每样东西都是以前的样子,仿若那个人从未离去,然而这终究是他自欺欺人的想法。
罗衍悄然步入殿内,楚策坐在内殿,一身墨色的锦袍坐在桌边,满殿青色的纱帷随风而舞,窗边一串已经陈旧多年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悦耳而动听。
过了半晌,罗衍方才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自顾自地斟了杯茶,抿了一口也不说话。
“中州那边…可有消息?”楚策淡声问道,他是想问她还好吗?
罗衍抿了口茶,幽幽低语道:“听说是昏迷了好些日子,本来之后…变了个人似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么多年,这么多事都压在她心里,如今因为楚修聿的事情,她终于整个人再也撑不下去了。
楚策闻言薄唇微微抿起,轻轻点了点头,如墨的眸子难掩沉痛之色,只有这里,也只有在这个人的面前,他不用掩饰他所有的情绪:“如果我早一点发现玄武不见的事,也许就…”
当初她重病不醒,他根本没有注意到玄武根本就没有上船。
“也许等过些时间,她会看开的,到时,我去接她回来,这里毕竟是她的家。”罗衍沉声说道。
楚策闻声轻轻摇头,淡声道:“六年了,我们不得不承认,很多东西都已经改变了。”
“你毕竟只是一个人,一颗心,兼顾不了那么多人。”罗衍淡声说道。
楚策默然一笑,举目望向窗外夜空,这就是他与楚修聿的差别,那个人可以一心一意,他要瞻前顾后,到最后却顾不上她了,在她走向楚修聿前,他有多少次机会,他却生生错过了,这世上终究没有什么是会一直在原地等待的…
再到岐州
经历长达数月的混战,上阳关已经划规为西楚,而号称东齐第二都的城池,岐州及天阳关落入也成了大夏的领土,再次踏进这座城,这前后还不到一个月时间,她却已经觉得已经过了好多年,好多年…
进了城祁连去安排住处,连池便陪在她在岐州城里走着,直到走到东南城门,她才停了下来,一个人看着城门口的人来来往往,一站便站了一两个时辰,急急而行的路人疾步而过,差一点便将她撞得摔倒在地,连池赶紧扶住,便冲那人喝道:“小师妹,你都站了快两个时辰了,回去吧!”
烟落默然不语,却一动也不动,祁连快步穿过人流走近:“娘娘,住的地方已经备好了,咱们走吧。”
她木然转过身去跟着走,喧闹的大街,所有的声音却遥远得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漠然地朝前走着,不知前面是何言,亦不知是要去往何处。
“小心。”祁连探手拉开她,一队人赶着马朝城外走去,看样子是前往东齐贩卖马匹的商队。
突地行过的马群之中,一马仰头长嘶了一声,她空洞的目光瞬间一动,闻声望去,牵着马的马奴见马儿不听话,狠狠抽了几鞭子:“让你还叫,还不走。”
她踉跄着跑了过去,祁连赶紧跟着边上护着,看到那被马奴抽打的马儿,整个人不由一震:“…追月!”
那是皇上的马,是王府里的追月,怪不得那马儿见了他们会叫出声。岐州战事后,他们一直没有找到它,以为它也战死了,没想到…
看到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追月,祁连心中顿起怒意,流星和追月平日在府里,他们无不是宝贝着,如今竟然让这些人这般虐打。
“你们,你们干什么?”看到他们几个冲了过来,那马奴有些慌乱。
“快说你这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祁连不由分说逼问道。
那马奴一慌,就扯着嗓子叫主子前来,领队的总管小跑着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这匹马我们要了。”祁连道。
“不行,这是夷都人家订好的…”
祁连一剑抵着那总管,威吓道:“卖不卖?”
那总管一看是惹不起的主,赶紧收了钱带着马队走了人,她由连池扶着踉跄着跑了过去,看到果然是追月,干涩的眼底泪水夺眶而出。
“我自己有马,干嘛要送我?”
“流星和追月都是养的,以后看你敢着跑着不回来,我找不到,这马儿也能把你们找到。”
…
她伸出颤抖的手摸着马头,整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失声痛哭起来,那些潜藏在心底往日不经意的记忆,再一以次喷薄而出,撕心裂肺的痛让她几近崩溃。
修聿,天下这么大,我要到哪里才找得到你?
边上行人纷纷看着那站在大街之上对着一匹马哭得痛心的女子,实在难理解。祁连欲上前相劝,连池微微摇了摇头:“这样哭出来也好,总比憋在心里要好。”
两人便在边上,也不再上前相劝,祁连冷冷地瞪了瞪来往的行人,冷冽的眼神吓得周围的人纷纷散了开去,过了许久,连池上前道:“小师妹,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这马儿也伤得不轻。”
她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祁连上前接过缰绳,摸了摸马头,朝她道:“安排在了碧云庄,在城南。”
回到碧云庄内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进园连池朝祁连望了望便朝管事问道:“晚膳备了吗?吩咐的药膳也做了吗?”
为了尽快将她身体调养好,他是想尽了一切办法,以药制的熏香,药膳,药茶,能想到的都做了,好歹看到人气色渐渐好起来,功夫也不算白费。
也许是因为找到了追月,让她有了几分希望,一向空洞的眼睛渐渐有了些神采,到了花厅用晚膳在连池一再相劝,比往日也多吃了些。
用了晚膳取马厩给追月看伤,她热意跟了去帮忙,连池和祁连也不让她插手,她就在边上瞧着,一句话也不说。
而此时的夷都紫阳殿,在月光下更显清寂,一身银丝龙纹锦袍的昱帝缓步穿行在幽深的宫殿,诸葛清急急进到大殿,拱手行了一礼:“陛下,太后来了。”
话音一落,一身凤纹锦袍的女子快步闯入殿中:“你倒好大的架子,长老会一再相传,你竟敢视若不见。”
百里行素闻言负手转身,面色清冷如月:“长老会传令是要公审吗?审什么?”夷都战火刚过,这些老东西就来指责他了。
“二十道手令要你带兵回京,你带着大军在上阳关,不仅丢了上阳关和岐州,还要夷都受损,这样的损失,不该付出点代价吗?”华淳太后疾言厉色,厌恶地瞥了眼百里行素。
百里行素淡淡一笑:“臣可是遵太后旨意,不惜一切除掉大夏皇帝,朕依言做到了,至于其它的,就不是朕的错,我只是一个人,兼顾不了这么多地方。”就算闹到长老会那里,她也讨不了什么好。
“下贱的东西,你是要把罪责推到本宫头上!”华淳太后说话一个耳光便掴了过去,尖锐的指甲在光洁如玉的面上划开一道刺目的血痕。
百里行素没躲,只是漠然站在那里,淡淡望着眼前对着自己一脸厌恶的女人,这个人就是她的母亲,将她带到这个世上的母亲。
“既然觉得我这么脏,当初又为何还要生下我?”百里行素直直望着她,笑意讽刺。
我也想爱她,像楚修聿一样爱她!
紫阳殿内,气氛瞬间冷冽下去。
“你以为我想生下你吗?你跟他们一样该死,你的存在就是我一生的耻辱,每一天都提醒着楚峥和华容,洛家这群人带给我的耻辱,我每天都恨不得你死,可你偏偏就活了这么多年。”华淳太后冷冷地望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地道。
百里行素冷然一笑,无尽薄凉,他已经不记得这个女人有多少次想要他的命,在他很小的时候放到绝杀阵中,放到万蛇窟里,想尽办法要置他于死地,可是他偏偏每次都活了下来,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这就是他的母亲,将他视为仇敌的母亲,有多少次他想自己像这世上很多人那样与母亲相处,不求他爱他疼他,起码…不要那么厌恶他,可能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之间依然如此。
“现在楚峥也死了,华容也死了,洛家也亡了,你还不满意?”百里行素冷笑。
她让他做什么,他都去做,让他杀人,害人,他都做,因为她是他的母亲,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无论他做再多,她还是不满意。
“楚峥的儿子还活着,西楚还在,他们都该死,都该死…”还有那个死而重生的洛烟,她更该死。
百里行素漠然望着眼前神情有些疯狂的女人,她的身上再没有了那母仪天下的太后风华,那样的狰狞而恐怖。
“真是可惜,看不到燕绮凰此时的样子。”华淳太后拂袖转身,面上勾起阴鸷的笑意。
楚修聿的死,她一定已经生不如死了吧
华容,真是可惜,你看不到你女儿如今的惨状。你加诸在我身上的耻辱和痛苦,我会在你女儿身上千百倍的讨回来,我要她一生孤苦,生不如死!
“楚修聿已死,大夏靠那个黄毛孩子坐镇能成什么事,岐州一战,丢了岐州,天阳关,上阳关,长老会下了通令,尽快出兵大夏。”华淳太后沉声道,虽然失了两关一城,不过楚修聿一死,大夏已经不足为惧。
“大夏还有个祁月和萧清越是那么好打的吗?况且…西楚也不会坐视不理?”百里行素沉声言道。
“我看楚策该偷着乐吧,趁机又可以扩张自己的势力,这样的事,他又不是没做过?”华淳太后冷声哼道,如今的大夏不过是第二个北燕而已“他当日不也是在岐州吗,他的人截杀大夏信使,这个忙咱们不也得好好谢谢他。”
“那毕竟是他的手下做的,如果出兵大夏,西楚定然从中阻挠,大夏如今疆域辽阔,关外的势力加上飞云骑,再有西楚相助,东齐未必能胜?”百里行素淡淡说道。
“本宫就不信,没有他的默许,他的手下能成事?”华淳太后冷然笑道,凤眸一凌“只要咱们一动手,他定像当年在北燕一样,否则燕京怎么会落在他手里。”
“西楚跟东齐有什么样的恩怨,太后再了解不过,他会让东齐占了好吗?”百里行素冷声道。
楚修聿费尽心机牵制他的人马,要楚策脱身,她亲自去了上阳关救出楚策,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到现在他都没弄明白,只是这件事已经告诉他,西楚必然会站在大夏一边。
“你担心西楚?还是…不忍与她为敌?”华淳太后霍然转头逼视着百里行素的眼睛“还是…你很后悔杀了楚修聿?”
百里行素眸光澄静,了无波澜:“太后想多了,急功进利不是什么好办法,如果您不想再发生岐州这样的损失的话。”
华淳太后突地一笑:“现在,不止你的命握在本宫手里,还有她,本宫想要她死,她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那是什么滋味…你不是再清楚不过了?”
百里行素唇上的血色缓缓褪了去,袍袖中的手缓缓收握成拳,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所以,不要试图跟本宫耍手段。”华淳太后冷声哼道,拂袖转身而去。
百里行素怔怔站在那里,久久未动,诸葛清轻步上前,低声唤道:“陛下!”
“陛下,算了吧,不要因为一个人而误了大局,这是你以前跟微臣说的,现在,这句话,微臣再送还给陛下。”诸葛清上前沉声说道,如果不是顾着那个女子,他不会让自己陷入到这样被动的局面“即便你做再多,你们之间也不可能的,真的不值得。”
可是爱情面前,没有值得与不值得,只有爱与不爱,爱了,做什么都是无怨无悔。
百里行素木然转身,朝着内室走去,喃喃道:“我也想爱她,像楚修聿一样爱她。”只有那样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心是跳动的,他还是活着的。
***
经过连池的细心医治,数日之后追月身上的伤势大有好转了,清晨,连池便看到她在马厩牵马,赶紧几步跑上前去:“小师妹,你要去哪里?”
她没有话间,只是解了缰绳,牵着追月出了碧云庄,连池只好在边上跟着,出门时跟守卫说了情况让其转告祁连,哪着她一道牵了马出城。
她跟着马儿出城,过了河,穿过从林,到了一片荒芜的山林,显然是经历大火之后的战场。
这里叫落风坡,是他们找到那具尸身的地方,大炎已经烧得林中寸草全无,一片焦黑,她跟着马儿走了进去,马儿望着前面的山坡长嘶一声,她惊喜的抬眸望去。
一身白衣的男子站在山坡之上,翩然若仙,那样的身影撞入眼帘,让她眼底原本的喜悦又缓缓死寂,连池顺着望去,喃喃道:“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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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尽快把这部分虐的部分写完,天天写得我太揪心了,后面多写点温馨的。
想见楚修聿,就跟我走!
冷风呼啸而过,山坡之上,四周林木被烧得发黑,唯有那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洁净的九天而降的仙神,那样的光华夺目。
这是自北朔平原决裂以来,他们之间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的相见,在她出兵捣了他的都城之后,在他…除掉楚修聿之后,这样本该仇深似海的他们,重新面对面的站在一起。
烟落面色漠色,目光了无波澜,握在手里的缰绳紧了紧,连池站在边上面色明显有些紧张,低声道:“小师妹,咱们回城吧!”
如今的这两个人再也不可是当年在百里流烟宫里的师徒,他们仇深似海,要是打起来,他该帮哪边?小师妹现在这样根本不是师傅的对手,楚修聿已经出事了,她要再个什么意外,怎么办?
百里行素淡淡地望着她,目光深邃而悲凉,他只是莫名想来这里瞧瞧,却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的面前,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却不想会是在楚修聿丧命的地方相逢。
她真的变了,人已经瘦得脱了相,让他几乎有些认不出来了,整个人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走一般单薄,她只是那样淡淡的望着他,似乎是在望着他,又似是穿过了,穿过了世间万物,那样的空洞,毫无一丝神采。
他曾想过无数次他们会怎么样相见,想到她该是很愤恨的提着剑冲向他,狠狠一剑刺进他的心口来杀他,亦抑是她带着大夏的兵马打到东齐,战场之上,两军阵前,他们以死相搏,却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平静淡然,淡得仿佛从未相识过…
连池站在一旁着急得不行,暗自祈祷祁连能快点找来,可是就算他们所有人加起来不可能是师傅的对手啊,怎么办,怎么办。
烟落一拉缰绳欲走,百里行素却身形快如电地到了面前,狭长的凤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淡声道:“楚修聿死了,你不恨我?”
她面色一如往昔的漠然,她真的很想恨眼前这个人,恨他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毁灭她所拥有的幸福,可是如今,她连恨的力气都没有,她…只想找到那个人。
连池见了不动声色挡在她身前,朝百里行素道:“师傅,小师妹她生病了,现在不会说话,你问她,也没什么用…”
百里行素怔怔地望着那双死水般沉寂的眸子,那双眼里却怎么也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他不否认自己利用过她,伤害过她,但是他对她的那份心,是情真意切的。
否则六年中,不会那么小心翼翼,不会那么犹豫不决,最后任由她去了楚修聿的身边,而如今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又被他毁了,对于她,对于这世上的很多人而言,他都是该死的人,可是在这世上,有没有一个人,还有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希望他是活在这个世界。
烟落牵着马从百里行素身边擦肩而过,神色漠然,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却终未能伸出手去,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
连池望了望他,赶紧跟了上去,走了一段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竟看到一身白衣翩然如仙百里行素在后面跟着,他紧张地朝岐州的方向望了望,低声喃道:“祁连怎么还不来?”
“别看了,我不想他来,他就来不了。”百里行素淡声说道“岐州表面看来已经是大夏的,可它到底是东齐第二都,暗中,还是东齐的。”
连池闻言一震:“你知道我们来了岐州?”
百里行素默然,他是知道大夏有人来了岐州,却没有想到会是她,更没有想到已经是这样一个她,到底要什么样的绝望,才会让一个人连恨都觉得苍白无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