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连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点头,漫不经心说道:“小师妹最厉害了,学会一学就会,看书都过目不忘,师傅最偏心了,什么都向着小师妹…”说了两句顿觉失言,便没再说下去了。
如今这些过往岁月,不过都已成为万丈红尘中的过眼云烟。
楚策面色冷沉,对于百里行素,他一向痛恨之极。
连池望了望他铁青的面色,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我确实看不惯师傅的所作所为,但他有他的身不由已。他利用了小师妹,他自己知道,所以小师妹在他身边六年,他也从来不奢望什么。”他微微笑了笑,有些失落“百里流烟宫真的很漂亮,如果都没有走出来,如果都只在那里守着过一辈子多好,有师傅,有我,有小师妹,有美人…”
然而这世上的如果,终究只是虚幻的梦罢了。
楚策望向连池的目光倏地冷锐起来,这个看起来单纯无知的少年,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你不用那么看着我。”连池瞥了他一眼淡声道“我就说说而已,师傅走了,小师妹也走了,都再也不回去了。”
“那是他自己做的,心怀不轨,必有所报。”楚策冷声哼道,百里行素这个人与他,永为仇敌。
连池闻言撇了撇嘴,望向楚策哼道:“他是心怀不轨,可是做上帝位的没几个手上是干净的,楚帝你敢说你没有用过阴谋诡计?你敢说你没害过无辜人命?”
楚策沉吟不语,帝王皇权,能站在最高处的有几个不是踩着他人的鲜血和白骨走上去的。
连池自顾自的说道:“江山和美人永远都是天下男子必然会争夺的两样,如果这两样放在如今的三个皇帝面前,师傅没得说,不得不远江山,而大夏皇帝嘛是个情痴,定然是选美人了,楚帝你呢?你会选什么?你会为了美人放弃江山,还是为了江山负尽红颜,抑或是你两样都要?”
楚策拧着眉望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连池望了半晌也不见他回答,耸了耸肩:“这是前些日子在茶楼里听说书的在讲,刚好遇上你了,就问一问喽,不过看来你也没得选了,人家孩子都有了,大夏皇帝不是傻子,总不至于让自己的孩子认别人做爹。”
一念之错
江风猎猎,一身黑色锦袍的男子步出船舱,立于甲板之下,宽大的袍袖在风中飞卷着,望着暮色中的江面眉眼深沉,离开岐山城已经好几日了,为了隐匿行踪他们也不敢派人打探岐州的战况如何。
“皇上还担心岐州的事?”青龙悄然从船舱出来,低声问道。
楚策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微微叹息:“总有些不放心。”以两千人马对抗二十万大军,这其中艰险他征战多年,岂会不知。
“皇上还信不过中州王的实力吗?”青龙淡声言道,在那个人名动天下之时,他们都还是默默无闻之辈,那个不争权夺利,不代表他不会。
楚策微微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不是信不过他,而是百里行素实在难以对付,步步杀机,一步错就是万劫不复。”
百里行素心机过人,加上人多势重,他们能想到联和天阳关,百里行素就一定想得到,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挠,一旦耽误了时机,若上阳关的兵马再不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青龙闻言望着波涛滚滚的江面,沉吟片刻道:“担心也没用,如今还是设法早日离开东齐,很快就是进到明州地界了,出了明州就到大夏境内了。”
楚策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问了声:“玄武呢?”
青龙闻言微愣,沉声回道:“让他在上个码头下船了,从陆路先去明州探查情况,为咱们离开做些准备。”
船舱内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连池快步冲出船舱,冲着甲板上的两人道:“她醒了。”
楚策闻言一愣,眉眼间瞬间蔓延起无边的喜悦,拂袖转身快步进了船舱,几乎一阵风一般卷进了船舱的房间中。
烟落正撑着坐起身,看到快步冲到床边的人瞬间怔愣在那里,目光正撞上那双如墨的眸子,那眼底翻涌的担忧与复杂让她心头顿觉哽咽,一如很多年前的熟悉画面,在她病倒之时他一阵风似的卷至面前,也是这样的一身黑衣,也是这样担忧的神情。
有些东西以为忘记了,其实还是深藏心底。
她慌乱地别开眼,楚策瞬间回过神来,薄唇抿了抿唇,伸手扶着她坐起身,而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是到哪了?”烟落淡淡出声。
“已经在阳明江上了,明日就到明州了。”楚策沉声回道。
似乎他们之间见面的谈话,永远都是这种公式化的语气,明明很熟悉,却又好似陌生的从未相识,即使刹那相望,却是恍如隔世。
烟落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神色依旧疲倦不堪:“在岐州…没出什么事吧!”
楚策微怔,思量着要不要这个时候跟她说起楚修聿在岐州的事,可是看到她如今虚弱的样子却又难以出口,说了只怕前脚出了东齐,后脚她又会跑回去,一切还是等回到中州再说吧!
“没事,因为郡主府的帮忙,躲开了百里行素。”楚策淡声言道。
她闻言抿了抿苍白的唇,低语道:“虽然萧淑儿说是为了还你人情一再相助,不过冒了这么大的险,是该好好谢谢她。”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萧淑儿会一再帮助他们,还让他们逃出岐州,离开东齐。
听到萧家人的名字,楚策眉眼微沉,沉吟不语。
无边的沉默蔓延着,隐约可以听到外面的江水滔滔的声音,一如他心底翻涌的心潮。
“你的伤,可好些了,若是没好让连池帮你瞧瞧…”她出声打破平静,声音虚弱而嘶哑。
“已经瞧过了,好很多了。”楚策淡声回道,抬眸望着她,眉宇泛着几分薄怒:“是谁让你不声不响跑去金蛇岭的?”
“我有准备才去的。”她勾起一抹虚弱的笑,如果说了,怎么还去得成。
楚策闻言面色顿时一沉,冷声哼道:“有准备才去,就差点弄个一尸两命?好歹你这条命还算是我的,要想送死,好歹也跟我说一声?”
烟落没有出言反驳,只是释然一笑:“你伤有好转就够了。”
很多时候,面对很多事没有选择。她不是不知道其中危险,然而不去取乌乾,他也就撑不到明年夏天,只是…她没有第二条路。
她抬眸望了望他,这些年,她面对的这些事是如此,他也是吧!没有是非对错,只有沿着那条路走下去,因为只有走下去才有出路。
楚策面上的怒意缓缓平息了下去,薄唇紧紧抿着,修长的眼睫掩去了深沉变幻的眼神,过了许久,淡淡出声:“等出了明州,先送你去中州吧,那个人…在等你。”我也在等你,只是你再也不回头了。
她沉默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岁月辗转,沧海浮沉,眼前的故人依旧是这般熟悉的眉眼,她却已经不再是当初可以站在他身边的天真少女。此时此刻,她已经是大夏的皇后,是另一个孩子的母亲。
烟落抿唇怔怔地望着他,恍若已经穿透了岁月轮回,只觉喉间咽哽着。她颤抖地伸手握住那只有些粗糙的手,轻声道:“楚策,对不起,谢谢你。”
对于眼前这个人,她能说的,只有些无用的字眼,她亏欠了他太多,也辜负了他太多,然而,命运很多时候只有一线之差,一念之错,也许…就错过了一生。
楚策身形顿时一震,当这种久违的温暖触上他的手,他的心都为之颤抖,他反握住她的手,那样的快速而用力,仿佛一生都不想放开…
人生若只如初见
光阴无痕,前尘尽断。
楚策静静地望着她,紧紧攥着她的手,一如多年之前那般握着她的手,如墨的眸子暗潮汹涌,深爱,痛心,绝望…
千万种思绪在他眼底翻涌着,那灼灼的目光似乎想透过眼前的人,透无茫茫岁月时空,看到那个他所熟悉的女子…
烟落抿唇不语,低眉避开那灼灼的目光,眼底的泪颓然滑落。不可否认她是曾爱过这个人的,只是这份爱,让他们两个人都太痛,太累…六年的艰难跋涉,他们终是走向相反的方向,回首再望,沧海已桑田。
“…烟儿。”楚策低声唤道,这个缠绕在他心头多年的名字,成了他心头最深的伤痕,而这道伤,是他亲手划下。
一滴泪滴落在他的手背,那样滚烫,他身形一震最终缓缓松开了她的手,别开头不敢再看她,低沉的声音有些颤抖:“烟儿,你变了。”
她低眉深深吸了口气,那只握着她的手那样用力,有些发疼:“楚策,我没有变,我依旧是我,只是历经世事长大了,认清了自己想要的,我还是我,我还是希望自己可以拥有一个简单幸福的家,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许多年来,这个愿望一直未曾改变。”
“他能给的,将来我也能给,等到一切过去,我一样可以给你。”楚策望着她,英挺的眉宇轻皱着,神色一如当年那眉目英朗的少年,自欺欺人地抛下这六年所有的恩恩怨怨。
烟落沉默,眼底的泪却夺眶而出,她想开口说什么,却无从说起。
楚策沉默着,只是眼前的人,再也不是曾经可以肆意嬉笑欢闹的天真女子,她沉静如水,薄凉如风,她明明就在他的眼前,却又遥远得无法触及。
这么多年,他给的却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他却给不了,帝王皇权,阴谋争斗,岂有简单?
青涩少年时期的爱情都把世事想得太简单了,她以为他们可以那样相守一生,他以为一切过后他可以给她想要的,然而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会等着他来准备一切…
人果然是不能太贪心了,江山美人,总有一样是要失去的,他坐拥江山帝位,也终是要有所失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他还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冒充那个人站出来吗?她还会像当初那样义无反顾陪伴在他身边吗?
江风猎猎,暮霭沉沉,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两人无声沉默。
从他们在上阳关再见相处的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无边的沉默,从什么时候起,他们都习惯了这样将所有的情绪掩藏在冷漠背后。
楚策起身点了灯,屋内瞬间亮堂起来,床榻上的女了不知不觉已经靠在那里疲惫睡去,右手几乎是习惯性地按在左手处,他知道那是她放寒星小剑的地方,突然觉得心头涌起大片大片的苦涩和悲凉。
这六年,她是怎么过得?
就是这么过的,无时不刻提防着周围的危险,就连睡觉也是如此不得安生,曾经柔弱得连秋猎都不愿参加的她,是怎么学会杀人的,是怎么在血雨腥风的战场上活下来的?
次日,明州,天下起了小雨,玄武早早备好了马车在码头等着,人靠着马车显得疲惫不堪,看到船靠岸便赶紧迎了过去,看到了一行下船的人微微松了口气。
青龙最先下了船,朝玄武望了望又望了望他身后的马车:“都办好了?”
玄武点了点头,两人站在岸边等着下船的人,连池扶着烟落下船,走得很慢,楚策一个人站在下船的地方,挡着其它下船的人就是不走,等到前面连池已经扶着她上了岸方才举步下船。
“连池,你什么时候走?”烟落侧头望了望身边的青衣少年淡笑问道。
如今不论于公于私她与百里行素都处对立,连池跟在她身边总归是不妥,如今还帮她治伤,若是让百里行素知道,也不知会怎么样?
连池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她,耸耸肩道:“还是等你好些了再走吧,反正回百里流烟宫也是我一个人,师傅一直在夷都,现在连美人也不管了。虽然不知道你跟师傅之间为什么要闹成这样,不过你始终还是我的小师妹嘛!”
烟落笑了笑,也没再说话,由他扶着上了马车。
楚策走近望了望玄武,见他面色有异,微微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城里有东齐的探子交了手,耽误了些时间,估计很快就会有人察探了,明州不能久留。”玄武垂首沉声回话道。
楚策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因为连池要随时照顾她,他便上了另一辆马车。
东齐的所有兵力几乎都取集在了岐州那一片,这边远的明州防范松驰,没出一点意外就出了是州,所有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这场雨虽然不大却一直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烟落刚刚好转的风寒再度复发,出了明州地界已经进入大夏境内,因为一直胎息不稳,连池一再要求慢行,以免再出意外。
从明州到中州快马三天的路程,他们走了十来天才到,天色还是清晨,一向热闹的中州城今日格外的静,静得仿佛已经是一座死城。
马车一进城门突然停了下来,连池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一掀车帘道:“怎么不走了?”
烟落闻言抬眸望向马车外,满城都是刺目惊心的白,呼吸瞬间停滞了,只觉周身的血液一寸一寸地冰凉了下去…
情殇
中州,这座几国间最繁华热闹的城市,此刻如死城一般寂静,沉默而苍凉。
满城的白绫在风中飞舞,举城上下身披孝服安静地沿街站着,人流沿伸的方向直向某一个地方。
马车之上,女子唇上的血色缓缓褪尽,整张脸血色全失,连池回头一看顿时一惊,伸手去拉她,触手却是冰凉一片:“小师妹,你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下马车的,这样的画面让她整个人慌了,手足无措,她沿着长街快步走着,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在地,连池快步上前扶住她:“小师妹。”
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放开连池快步沿着人流的方向走着,越看越快,最后不顾一切跑了起来,连池一见背着药箱快步追在后面。
楚策下了马车,看到满城白孝心顿时凉了下去,看到长街之上远去的女子微微皱了皱眉,快步跟在后面,英挺的眉宇深浓蹙着,如墨的眸子深沉如海,薄削的唇紧紧抿着,宽大的披风在身后随风扬起。
一身青色披风的女子飞快地沿着长街跑着,身后的披风随着她的奔跑而飘飞,窗过了长街,转过了街角,越过了长桥,终于来到了中州王府正面的大街…
她忽然很害怕,不是面对于死亡的恐惧,不是害怕流离的苦痛,这种害怕就像是曾经千里迢迢回到沧都一样的害怕,她急切地想知道这条路尽头的答案,却害怕那个答案…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王府的正门,看到府内聚集的人愣愣地站在那里,所有的人都站在那里,姐姐,祁月,无忧…,可是他们每个人都是一身刺眼的白,却唯独不见他。
王府正厅停放着一方巨大的金丝楠木的皇棺,他们所有人都围着它站着,她缓步走过去,也许是因为方才跑得太快,她腿有些软弱无力,差点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走到了正厅,她走近那华丽的棺木,苍白的唇颤抖着,望向萧清越声音虚弱的几近虚无:“这里…是谁啊?”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面目全非的人会穿着修聿的衣服?
萧清越望着她却一句话,痛苦地别开头不忍看那张苍白失血的脸,道:“皇上他…驾崩了!”
她闻言愣了愣,突然笑了笑:“怎么会呢?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说会等我回来的…”
她不想哭,眼底的泪却夺眶而下。
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可是过了许久,也没有告诉她这一切是假的,告诉她修聿到底在什么地方…
“这不是他!不是的…”她望向棺木之中那一身熟悉的浅紫龙纹锦袍,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去,滴在那浅紫的锦袍上晕染出薄凉的一片。
这怎么会是他呢?
他说好会等她回来的,说好的…
“小烟…”萧清越心疼地拉住她,泣声道:“这是他,是我和祁月亲自找到带回来的。”
“不是的,他不是的,姐姐你不要骗我…”她望着萧清越眼中满是令人心痛的乞求,声音沙哑几乎听不清她的话。
萧清越只是拉着她哭,一句话也不忍再说。
她失控的甩开萧清越,走近棺木,望着里面面目全非的人只是摇着头:“这不是他,这不是他…”
“小烟,不要这样,是我们去晚了,是我们没有救到他,你怪姐姐,你恨姐姐,不要这样…”萧清越拉着她泣不成声。
她的妹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终于拥有了幸福,为什么…为什么又要夺走这一切,让她不得安生。
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发疯一样拉扯着棺木内的人,捞起袖子看到那人手上光洁的手掌,抬头望着萧清越:“你看,他不是的,他的手上没有指环,这是你送给我们的,他没有啊,他不是他…”她举着自己手上的指环信誓旦旦朝萧清越说道。
萧清越望着她满眼心痛,泣声道:“那是右手啊!”
她闻言惊惶地去低头去拉那个人的左手,然而左边的袖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他的左手呢?他的左手在哪里…”
棺木内的人左臂齐肩而断,他们在战地上寻了三天也未能寻回来。
她慌乱地在棺木内寻找着不是修聿的证剧,把里面的衣服翻得乱七八糟,却在找到那块坠着同心结的松石之时,整个人思绪瞬间崩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她捧着手中被鲜血浸染的松石坠子,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假的,都是假的…”
“娘亲!”无忧泪眼汪汪地仰头望着母亲,小小的孩子似乎在一刹那成长了起来,脱去了曾经的满脸稚气。
祁月举步上前,敛去了往日的玩世不恭,一脸悲凄:“岐州一战,皇上于岐州城聚两千兵马突围,遭东齐黄泉铁卫二十万兵成围攻四天四夜,全军覆没。”
楚策一行人追至中州王府正门,看到正厅内的一幕,整个身形一震,移目望向厅内那披着青色披风的女子,她的背影那样瘦弱,仿佛一阵风都将她整个人带走,他看不到她的脸,看不到她的神情,却清晰地感觉到了她泪水的味道。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冷风扬起她宽大的衣袍,那样的孤绝而寂寞…
正在这时,府外一阵喧哗,一道满身是血的身影冲进王府正门,望着那玄衣墨发的帝王目光顿时凶狠如狼,拔过边上侍卫的佩刀便劈吹了过去:“你这个杀人凶手,纳命来!”
————
看到这里请愤恨的人淡定下来,棺木里躺得不是修聿。
情殇2
刀光冽冽,夹杂着滔天之恨劈头砍了过去,杀气纵横。
青龙身形一转挡在了楚策身前,一拔背后的长剑生生挡住了祁恒的刀,刀剑相击,反手一转剑锋便向祁恒的脖子抹去,祁月身形一转九节鞭快如闪电击上了青龙的剑身,强大的力道震得青龙不由退了两步。
“楚帝在中州王府就想杀人灭口吗?”祁月面色冷沉直面望着对面玄衣墨发的西楚帝王,缓步走到了祁恒身边。
祁恒一身是血,左臂被砍断撕了身上的衣服简单包着,一脸狂怒扬刀指向楚策:“你个忘恩义的小人,皇上舍命助你逃出岐州,你却背后暗害,是何居心?”
楚策面目清冷,了无波澜,穿过重重人影望向正厅之内的女子,沉声回道:“我没有。”
“你没有?”祁恒冷声狂笑,突地暴跳而起一刀劈向玄武,玄武闪劈不及,身上的衣服被劈得裂开,肩上青色的伤痕顿时暴露人前,在场的飞云骑卫都认得那是被祁恒特有的金钢指所伤。
玄武一语不发,望了望楚策的背影,赤着上身立在那里。
“明明计划好皇上牵制百里行素,我们给上阳关传兵,前后夹击黄泉铁卫,可是你做了什么?”祁恒愤恨地望着那一脸冷漠的帝王,怒声吼道“我们费尽心机助你脱身,你却在我前去报信的路上让人截杀我,阻止上阳关出兵相助。”
在他离开岐山城的那天,玄武就暗中相随,到第二天终于对他下手,若不是他命大跳入江中,这条命都没有了,虽然他设法传信给上阳关,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玄武本以为将他杀人灭口,却没想到他还活着回来了。
此话一出,府内所有的飞云骑卫顿时怒意冲天,冷冷地望向站在王府正门处的三人,他们奔赴上阳关相助西楚,西楚皇帝却将他们大夏皇帝阴谋陷害,此仇此恨,如何不报?
楚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侧头望了望青龙,目光是那样的冰冷深寒,青龙垂首跪地:“属下该死,不该自作主张。”
玄武也跟着跪地,沉声道:“人是我截的,属下无话可说。”如果当时他小心一点行事,事情就不会发展到现在的局面,只因时间紧迫,又唯恐被楚帝察觉,来不及察探祁恒是死是活便急急赶了回去。
“楚帝是欺我大夏无主吗?区区几名侍卫若不是得了你的令,敢做出此的事吗?”祁恒冷声质问。
所有的事对西楚是最有利的,大夏无主西楚可趁势而起,除掉他的一个劲敌,还可以让自己与领主重修旧好,这样的好事,他怎么会放过?
王府之内顿时剑拔驽张,杀气弥漫,楚策面目清冷,只是怔怔地望着正厅之内那瘦削的背影,烟落攥着手中的松石缓缓转过身,隔着人影重重望向那玄衣墨发的男子…
萧清越紧张地看着她,心痛不已,她难以想象这个女子从西楚的洛皇贵妃走到今时今日,独自承受了多少辛酸血泪,为什么还不放过她,还要她一次次的心痛绝望,到底要把她折磨成什么样才肯罢休?
正在这时府风骤起一阵马蹄之声,如狂风暴雨般瞬息而至,一身黑甲的罗衍翻身下马带着白虎朱雀和神策营人马进到中州王府,齐齐扶剑跪地:“臣等恭迎皇上归朝!”
楚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了抬手,举步朝着中州王府正厅而去,走到他身前,沉声道:“我没有害他!”
如今这一切,对他,对西楚是最有利的,可是他没有做。
他如何忍心让她再经历一次那样撕心裂肺的绝望?
烟落不语,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眼前人的面容是那样的模糊,她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好累,好累,累得想从此睡去,永世不醒。
“你…不信我?”楚策望着她,低声喃喃道。
众人指责也好,万人唾骂也好,他在意的只是…她信他吗?
“我信。”烟落无力地转过身去,声音沙哑而无力,一步一步朝着里面走去:“是我害死了他,所有人都是我害的,该死的人…是我!”是她设计要对付楚策,修聿才会前去岐州,才会出这样的事,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错!
话音一落,胸腔内血气翻腾,满口腥咸,染红了她苍白的唇。
罗衍起身跟在他身后进了正厅,望着女子瘦削的背影止不住地心疼,那样曾经被他们宠中心尖的妹妹,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他移目望向停放在正厅的棺木,看着那摇摇欲坠的身形,快步一把扶住她,深深叹息:“小烟,跟我们回沧都吧!”
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
她抽回自己的手,无力地摇了摇头,走到今天了,还回得吗?
萧清越几步上前,腰际长剑铮然出鞘,指着罗衍,扫了楚策,决然说道:“我不管她曾经与你们有过什么,她是我萧清越的妹妹,与你,与西楚都不再有任何关系!”
“小烟…”罗衍直直望着那单薄的背影。
“我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哥哥,这么多年将她弃之不顾,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都要这么对她,到底要怎么样,到底要把她折磨成什么样,你们才肯甘心?”萧清越愤怒地吼道,那种绝望无助,又有多少人能理解。
罗衍无言以对,这么多年,他始终扮演着另一个人,一个与洛祈衍完全不同的人,有的时候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楚策忘着那倔强单薄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保重!”这事,虽不是他所为,却也是他的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