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公子出手报复奴家之时,奴家一点也不奇怪。只是,奴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金丹相赠。他又要奴家做什么?”凌霄的眉宇间笑意温柔,“奴家本以为,他与李盟主是一类人,于是便替他杀了尤从之。可他却并不高兴……又或者,他是看中奴家的姿色?可惜,也不是……”凌霄轻轻一叹,又是无奈又是惆怅,“到了现在,我还是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救我……”
她的自称改变的那一刻,眸中忽然浮现出难言的神采,明丽动人。
“可不论理由如何,我已经得到了从未有过的东西。”凌霄笑道,“我活着,而且不必违背心意做不愿意做的事……所谓‘自由’,便是如此吧。”
商无漏摆手,不耐烦地打断她:“凌霄姑娘,你说这些,到底有何意义?”
凌霄沉默片刻,笑意温柔,语气却坚定无比。她一字字,咬得无比清晰,道:
“即使我撑不到天亮,也绝对不会背叛褚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我喜欢洗白,大家都懂的~~~
下面,奉上凌霄奶奶的角色歌曲~~~
凌霄
演唱曲目:红颜美人多薄命
倾城的笑容 倾国的娇艳
仿若桃花开千年
盈盈双眼是秋天的湖水
浅浅笑是是弯明月
哪个男子不留恋她身边
哪个不多怜一些
谁又爱了谁 谁又负了谁
怎么算能算得清
人总说红颜美人哪个不薄命
这样一生谁又会愿意
来来去去的爱恨红尘
翻翻滚滚空余恨
人总说红颜美人哪个不薄命
这样一生谁又会愿意
天长地久死生有时尽
此恨绵绵无绝期
[那只:这年龄暴露得让人内牛满面啊……]
[狐狸:死猪不怕开水烫……这样……]
[那只:……]
[狐狸:……]
了解 [下]
一夜漫长,琵琶却声声不绝。寒风渐冷,阴鬼切齿,对奏者却无半分影响。她眉睫低垂,安然拨弦。琴声柔柔切切,暗藏着百转千回的缠绵之意。仿若引人回到昔日那繁华宫闱,道不尽一片声□浓,醉生梦死。
商无漏手执法印,静静看着凌霄。他并未再召阴鬼,也不出其他招数,只是如此看着。
眼见得夜色渐褪,晨光微露。冬雾初起,薄薄地贴着地,如烟氤氲。凌霄望向商无漏,幽幽道:“商高功看来是想与褚公子堂堂正正一决高下了。”
商无漏皱了皱眉头,并不言语。天色渐白,雾气更浓,阴鬼之流皆露怯意,低低悲号。
“唉,看来这笔生意是做不成了。”商无漏摇了摇头,说出这句话来。他挥手,遣散众鬼。继而看了凌霄一眼,冷声道,“姑娘迟早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的。”
言罢,他收起法印,带着愠色,转身离去。
凌霄见他离开,含笑道:“高功好走。”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白雾中,凌霄才停了弦。她的身子一软,跪倒在地。她紧紧抱着琵琶,微微喘息。雾气冰冷,随着呼吸涌入肺腑,让她不禁颤抖起来。她的样子疲惫不堪,但神色中却带着欣然笑意,染得一双眸子闪闪发亮。
待气息平复,她收去琵琶,站起身来,小心地看了看四下。待确定绝无旁人,她疾步而行,往宅院的方向去。随她脚步,雾气散开,现出一片桃林。如今冬日,桃叶皆落,唯余下光秃枝干,清冷萧索。
凌霄走入林中,抬手轻轻一挥。霎时,满枝花开,一片浅碧深红。骤然之间,花瓣离枝,漫天飞舞。繁华散去,一座宅院赫然眼前。
凌霄带着笑意走上前去,正要叩门时,忽然起了犹豫。她回头,看着那一片朦胧的雾。四周如此安宁,听不到一丝异样的声响。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心中不安愈重。她放下了抬起的手,打消自己敲门的念头,转身跑回了桃林之中。便是她离开的那一刻,桃花复开,将那座宅院又遮蔽了起来。
凌霄跑出了桃林,却没有停步。她忽然有种预感,自己兴许永远都不能再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这时,锐器破空之音叫嚣而来。她尚来不及反应,就觉左腿一阵锐痛。她身子一晃,跌倒在地。待她看时,自己的左腿已被利箭贯穿,鲜血汩汩,染透衣衫。她忍着入骨的疼痛,正要唤出九音琵琶,又一枝利箭射来,狠狠刺穿了她的右手。
她狠狠咬牙,咽下了呼喊。她勉强抬起身来,望向了利箭的来处。
雾色之中,现出黑影重重。细看时,那竟是一众黑甲士兵,策马满弓。弓上的利箭,她曾在太上圣盟中见过。箭杆之上镌着咒语,一般的法术屏障无法阻挡。
“没想到凌霄姑娘还挺警觉的么。贫道真是小看你了。不过,计谋策略就太肤浅了一些……”
听到这个声音,凌霄已知了八九。但见商无漏一脸笑意,从黑甲士兵中缓缓走了出来。他望着凌霄,眼神中依旧带着那一抹讥谑之色。
“不知姑娘愿不愿意为贫道再敲一次门呢?”商无漏俯视着她,如此问道。
凌霄的脸色苍白如纸,额上汗水满布。一夜弹奏,她早已疲惫,此刻,又岂能再作挣扎。但她却望着商无漏,一笑嫣然。
“不愿意。”她笑着回答,语气中并无半分动摇。
商无漏含笑劝道:“姑娘,贫道是个生意人。折扣价钱都好谈。姑娘何不再考虑考虑?”
凌霄并不言语,只是拼尽了力气站起身来。她咬牙,拔出了右手上的利箭。
商无漏见她此举,道:“凌霄姑娘,别不自量力了。贫道这次可是没耐性跟你耗的哟。”
凌霄却不应答,只是看着手中的利箭,幽幽道:“如果我不走出宅院,该多好?”
商无漏皱眉,道:“凌……”
他话未出口,却见凌霄执起利箭,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自己的咽喉。
这出乎意料之举,让所有人都怔住了。商无漏离她极近,却也忘了举动,竟没能阻止她。
鲜血喷洒,如桃花散落。凌霄带着那一抹娇媚的笑容,倒了下去。
商无漏这才反应过来,气恼难当。他咬牙,冷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死了就能了结么!我能驱役阴鬼,到时便让你的魂魄引路,看你能护得了谁!”
凌霄闻言,忽生惊恐。她抬眸,看着不远处的桃林,不禁落下泪来。痛楚,早已无法感觉,只余下满心的寒冷。到最后,谁也护不了么……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柳未央和叶芙蓉,看到了断裂残破的幻火金轮,亦看到那凄怆绝望的少年……
商无漏早已耐心全无,他唤出法印,正要上前了结那垂死的女子。忽然,阴风阵阵驱散雾气,众人之前,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身旁跟着一白一黑两位童子。
商无漏微惊,“黑白无常?你是鬼差?”
来者,自是崔巡无疑。他微皱着眉头,开口道:“商高功,是吧?你先前驱役阴鬼,是你修炼有道,我等也不便多加干涉。但死者魂魄,则因先归地府。你懂我的意思么?”
商无漏望着他,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凌霄,终是换上了不情愿的笑容,道:“这是自然。”
言罢,他转身,对一众黑甲士兵道:“我们走,别妨碍鬼差办事。”
众人得令,收去弓箭,随之离开。
崔巡这才上前,扶起了凌霄。
凌霄望着他,艰难道:“多谢……”
崔巡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不必谢我。其实我也是酷乐猫来找褚闰生的,也有让你领路的打算。先前你与商无漏对峙,乃至被他所伤,我都看在眼里……”
凌霄听他如此说,思忖片刻,道:“我……不会告诉……你……”
崔巡点头,“嗯。无妨。我地府铁则,不可对生者出手。而你死后,魂魄依律送入地府。你且放心。”
凌霄静静看了他片刻,似是在确定他话中的真实。片刻后,她笑了笑,道:“若……若你见到他们……”她的声音嘶哑,每说一个字,口中都泛出血沫来,“就……说我逃……逃走了……尸身……烧……烧掉……”
崔巡有些惊讶,却没有问理由。只是点了点头,应道:“好。”
得到这个回答,凌霄如释重负。她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依稀之间,那昔日宫闱在黑暗中显现。莺声娇软,浅唱低吟,萦绕耳畔。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往事历历,终究作别……
笑容,久久留在她的脸上。崔巡静默了片刻,叹了一声,望向了身旁的两个童子。
童子得令,捧出了收魂葫芦来,轻轻拔去了塞子。只见一缕精魂自凌霄身体内飞了出来,轻轻飞入了葫芦中。童子将葫芦塞好,对着崔巡一拜,继而飞起,往东岳去了。
此刻,天已大亮,旭日东升,驱散雾气。崔巡抬眸,看着那一片萧索的桃林,重重地叹了口气。
……
日升月落,时光流转。一日,桃林之中忽然出现了一条碎石小路,路的尽头,华宅赫然。
崔巡在林中等了数日,见到如此情景,淡然一笑,举步向前。还未等他走到门前,宅门自开,一众婢女分立两旁,含笑行礼。
崔巡满脸无奈,随着婢女地指引走入宅内。
行了片刻,便到花苑。苑中早已布下酒席,褚闰生坐在一张软榻上,含笑看着来客。
他身着黑色绸衣,披了毛毡斗篷,平添贵气。模样比以往消瘦许多,一双眸子漆黑如夜,深不见底。较起以往,已是判若两人。他看到崔巡,笑意愈浓,开口招呼道:
“没想到,我出关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你。”他笑着举杯,道,“不知我可有幸,与值日大人喝上一杯呢?”
崔巡看了看他杯中的酒,细细辨了辨气味,道:“这‘四神酥’我可消受不起。”
褚闰生笑着,轻啜了一口,道:“元神即开,即便喝了这酒,也忘不了任何东西。不过是添些困意罢了……”他放下酒杯,问道,“对了,值日大人前来,有何贵干?”
崔巡想了想,无奈道:“看来你已经替幻火炼成了人身,我与他也有些渊源,来看上一看。”
褚闰生笑答:“原来如此。人身的确已经炼成,不过他还虚弱,尚在调养之中。不便见客。”
“噢。”崔巡应了一声,再不言语。
他说到此处,站起身来,“值日大人千辛万苦找到我,不会只是来说这些的吧?”
崔巡想了想,摊手道:“我想渡化幻火金轮中的魂魄,本想着在你闭关之时出手,乘人之危什么的。不过终究是没找到入口,也罢了。”他看了褚闰生一眼,道,“说起来,你手下有个叫做凌霄的姑娘罢……”
他话未说完,忽见有两个女子急急跑来。这二人一着鹅黄,一着翠绿,皆生得花容月貌。自然是花妖叶芙蓉和柳精柳未央了。此时,那二人满脸焦急,也顾不得还有他人,径直跑到了褚闰生的面前。
“公子,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主人……”柳未央开口,皱眉道。
“主人曾会不会有什么不测?”叶芙蓉亦是焦急。
褚闰生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却听崔巡清了清嗓子,道:
“你们问的是不是凌霄姑娘?”
叶芙蓉和柳未央听他如是说,立刻跑到了他身旁。
“正是。您知道她在何处?”叶芙蓉望着崔巡,急切问道。
崔巡避开她的眼神,含糊道:“啊,她啊……来的路上见过。大概是看我一副来找事的样子吧……呃……就是,那个,吓跑了吧,也不知去哪儿。”
柳未央和叶芙蓉听罢,面面相觑,难以置信。酷乐猫发布
“难怪了……”褚闰生开了口,带着讥嘲道,“无缘无故跑出了宅子,原来是逃走了啊。真像她会做出来的事……”
柳未央和叶芙蓉听得此话,跑回了褚闰生的面前,齐齐跪了下来。
“公子,主人不会抛下我们离开的。其中一定有缘故,还请公子明鉴!”叶芙蓉道。
褚闰生看着她,并不言语。
见他如此,柳未央也开口,道:“我等与主人曾立下誓约,同生共死。昔日国破家亡,贫困病痛,亦未曾背离彼此,今日又岂会不告而别?”
“正是如此。公子,请您恩准我二人去寻主人回来。”叶芙蓉伸手拉着褚闰生的衣袖,哀求道。
褚闰生冷然一笑,道:“弃我者不可留。寻她回来又如何?反正留你们也无用,要走便走,不必问我。”
柳未央和叶芙蓉皆是一惊,两人又互望一眼,似是定了决心。
柳未央小心地开口,道:“公子既恩赦我二人,可否请公子探知主人下落,不吝相告?”
叶芙蓉接道:“公子既然将性命于我等相系,想必能觉察到主人所在,还请公子明示!”
“性命相系啊……”褚闰生低头,怅然一笑,继而用无比轻巧的口气,道,“那是,骗你们的。”
“哎?!”柳未央和叶芙蓉又是一惊。
“亏你们信了。”褚闰生说到这里,挥了挥手,“走吧走吧,看着也碍眼。”
柳未央和叶芙蓉虽有万般不解,却也不再多问什么了。两人拜过褚闰生,急急离开。
崔巡见那二人跑远,越发觉得惆怅难言。这时,褚闰生开了口,道:“她的尸身在哪儿?”
崔巡微惊,转头看着他。许久,他叹口气,笑道:“还真不知道你哪句话真哪句话假啊。”
褚闰生平淡道:“性命相系的确是骗人的。不过,她身负的九音琵琶之力是我授予,如今半分也觉察不到。想来是已经……”他稍稍停顿,又道,“看来,你不是杀她的人。否则她也不会让你替她说谎了。”kulemao发布
崔巡点点头,“她的尸身我已火化。不过……”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件物什,递给了褚闰生,“我想多少也该留一件凭吊之物。”
崔巡手中的,是一只锦囊。天青缎子,绣着白鹤云霭。
褚闰生接过那锦囊,轻轻打了开来。囊中有二枚城隍处求来的消灾灵符,用丝绢仔细包着。绢上的花样各不相同,一是荷花映日,一是垂柳依依。褚闰生的眼神微黯,静默不语。忽然,他看见了锦囊中的另一件东西。
一串干透的茉莉花,静静躺在囊中。
褚闰生微微一怔,继而将灵符重新收进了囊中。
崔巡道:“芙蓉和垂柳啊……不把东西给那两只妖精?”
褚闰生笑了笑,抬手将锦囊轻轻抛起,随之引一道烈火,将所有东西烧成了灰烬。
“你这是……”崔巡皱眉,正要说些什么。
“妖类长寿,本就不该与人为伍。什么同生共死,笑死人了。便让她们天涯海角去找,直到绝望之日。”褚闰生拍了拍手上的残灰,冷然笑道。
崔巡望着他,片刻之后,正声道:“我一直都在想,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其实你做的一切,对你没有半分好处。何不把缘故说出来,免去无谓的误会呢?”
褚闰生摇头,戏谑道:“其实现在的发展我挺喜欢的,没什么好多说的了。”
崔巡听他如此回答,分明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沉默了片刻,道,“明人不说暗话。我直接了当告诉你也好,我已求得雷部和地府相助,如今绛云随我修炼定魂咒法,徐秀白在雷部修习伏雷之术,再加上池玄,定能渡化幻火金轮中所有的魂魄。”
褚闰生听他如此说,笑容依旧,似是全然不为所动,“值日大人果然有本事。”
“倒也算不有本事。光是要找到你就费了大力气啊。”崔巡笑得无奈。
“值日大人可以放心,从今以后,我不逃也不躲。”褚闰生道,“该了结的,一定会了结。”
崔巡长叹了一声,道:“别说得好像要你死我亡似的。不过是度化精魂,也伤不了你什么。”他说罢,抱拳一拜,“闲话说完,我不打扰了。”
褚闰生微微颔首,算作应答。
崔巡走出几步,忽又停下了步子。他背对着褚闰生,含笑道:“说起来,我今日才发现,原来求死,再简单不过。难的,是无论如何都要求生。你,是后者?”
不等褚闰生回应,他身形虚晃,化作了淡淡黑烟,消散无踪。
褚闰生皱着眉头,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许久,他展眉一笑,低低自语,道:“是啊。”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恭喜凌霄奶奶顺利告别历史的舞台~~~
下章进入大家期待已久的闰生弟弟和彩绫仙子相杀剧情,真是想想都热血沸腾啊~~~啧啧!
我会努力的!!!
话说……我深深地觉得11年无法完成此文,但是我会争取在兔年完成此文的,嘤嘤嘤……
PS:最近系统依然很抽,留言无法及时回复。请大家包涵。嘤嘤嘤……
一骑绝尘
作者:那只狐狸
命定 [一]
冬至一过,连遇几日阴霾,天寒地冻。
却说宋军南下,攻下采石矶后,便整军在此架设浮桥,以备后战。长江自古便是天堑,要架设浮桥谈何容易。不想,宋军先前建造数千艘黄龙战船,又备下巨竹绳索等物,竟真将浮桥架通。唐室大为震惊,这才派了兵马反击。宋军节节战胜,更架通浮桥,正是气势高昂。而唐军失了先机,士气亦弱,交战不久,便落了败势。
正当战局收官之时,只见数百艘小船顺流而下,直冲浮桥而来。宋军一路南下,驻扎多时。这长江上游自然都是己军,这些突然出现的小船当真是匪夷所思。众军士正惊讶之时,却见小船引火,猛然烧起。还不等众人应对,小船已撞上了浮桥,一时间,烈焰奔流,火舌蔓延。江水霎时被火焰映红,战局骤变。
正当宋、唐两军都惊愕不已时,只见羽箭如雨,从天而降。众人慌忙闪避,抬头看时,却见江边山崖,不知何时被一众黑甲士兵占据。那黑甲之众约有千人,强弓利箭,勇猛非常。
然而,正当众人为利箭所扰时,江水之下,刀光乍现。只见千名黑衣人从江水中一跃而起,手执钢刀,不分阵营,四处砍杀。
变故陡生,战局混乱不堪。
江边山崖之上,弓手之后,立着一个魁伟男子,似是将领。他约莫三十出头,蓄着短须。他一身戎装,着黑甲,佩钢刀,正衬着眉宇间的一抹卓绝霸气。他俯视着崖下战局,脸上生出笑意,分明胜券在握。
正当此时,江面上忽生寒气。虽说冬日天寒本不奇怪,但那寒气却如此具体,不同寻常。但见一层薄薄白霜盘桓在江面,不消片刻,江水之上已现浮冰。风势愈大,一瞬之间,将浮桥上的火焰熄灭。
山崖上的男子见得如此情况,不由踏前一步,皱眉细看。
这时,一股不合时宜的花香随着寒风幽幽泛起。那男子微惊,疑惑道:“瑞香?”
他正想时,忽听得几声闷哼。转头看时,他身旁的黑甲士兵竟被全数击倒。他大惊失色,抽刀在手,警惕地看着四下。
身后,忽然响起轻慢笑声。
他猛然转身,眼前的,是一名少年。
一身白衣,如霜似雪,衬得那少年的眸子愈发漆黑。他束发戴冠,偏却有几缕发丝不服束缚,散落在额前,在眉宇间投下柔和的阴影。淡淡霜气,笼在他周身,冰冷飘渺。
黑甲男子小心地打量着他,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你是褚闰生?”
“难得您记得我的名字。”褚闰生垂眸一笑,道,“刘堂主。”
原来,这黑甲将领,乃是李延绡的手下,太上圣盟的堂主之一,刘还海。昔日褚闰生第一次闯入何彩绫的宅子,也曾与他交过手。太上圣盟之中虽有许多妖鬼精怪,但大多却是凡人。这位刘堂主便是其一。今时今日,一介凡人,又岂能与褚闰生抗衡。刘还海自然也知道这点,他看着面前那已然陌生的少年,静静想着对策。
褚闰生却是一派悠然之色,仿佛他只不过是乘兴出来散步的游人一般。他笑着,道:“昔日周公瑾火烧赤壁,今有刘堂主火烧采石。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刘还海听他如此说,并不应答,只是小心地转头,看了一眼江上的局势。浮桥上的火焰早已熄灭,宋军训练有素,兵力又强,安定下来之后,便压制住了唐军和黑衣人,更着手对付崖上的弓箭手。
“我就想,凭着几个不入流的妖怪也想做皇帝,未免可笑。如今看来,李盟主的手下,还是有良将的嘛。”褚闰生话语诚恳,听来竟像是夸奖,“不过怎么说呢……”他笑了笑,“纵然你有精兵千万,跟我为敌也太不明智了。”
刘还海望着他,回刀入鞘,叹道:“的确……”他说到此处,话锋一转,“不过,也不尽然!”
话音一落,锐器破空之声骤响。只见数十羽箭疾射而来,支支皆向褚闰生而去。褚闰生一眼便看见箭杆之上镌刻的咒文,他轻轻一笑,旋身闪避。然而,出乎意料的,羽箭中夹杂着特制的箭矢,尾端系着钢丝。箭矢交错,在褚闰生布下一张网,将他困在其中。
对褚闰生来说,这样的攻击自然也毫无意义。他正要斩断钢丝,忽然,刘还海取出了数枚符箓,以飞快的速度贴在了钢丝之上。瞬间,咒力启动,钢丝绽光。褚闰生直觉身子一沉,无法动弹。
但使用法术,并不需要举动。褚闰生安然笑着,正要召唤雷锥。忽然,刀光一闪。刘还海便藉着那一瞬之机,出刀穿过钢丝的缝隙,直取褚闰生的心口。褚闰生尚是凡人之身,若被刺中,他必死无疑。而那一刀之快,绝没有让他反应的余地。
正当刘还海以为自己十拿九稳得手之时,只听“锵”的一声。刀锋被硬物挡下。刘还海一惊,手中钢刀竟被震落。细看时,那突然出现的,竟是一名宋军士兵。他手中握着战刀,死死架住刘还海的刀锋。但最让刘还海惊骇的,是那名士兵的眼神空洞,身上更有几处极其严重的伤势,如此看来,应是死人无疑。
刘还海慌忙跳开,却蓦然发现,身后竟聚满了这样的死者。不仅是宋军,还有死去的唐军,甚至是自己麾下的黑甲士兵。这些人,不知是何时被控制,又是何时爬上山崖来的。但想来这样的操纵之术,在褚闰生现身之前就已经施下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崖下,果然,战死之人皆化做了活尸,与士卒混战。
这时,雷光一闪,战气凌烈。褚闰生唤出雷锥,斩断所有钢丝,一脸悠闲地拍了拍衫上尘土。
刘还海心中生出绝望,一语不发。
褚闰生看了一眼崖下的局势,笑道:“我真不明白。像刘堂主这样的人,为何会臣服于李延绡。别告诉我,他当真是明君哦。”
刘还海稍稍思忖,道:“听说你已吞下白泽,还需问我么?”
“也是……”褚闰生的表情里染上了一丝感慨,“论血统出生,的确是龙裔凤脉。谋略手腕,也是上乘。看有那么多人为他卖命,想来御人之术也不差。若能承大统,说不定真的是个明君。”他带着揶揄之色,又道,“怎么也好过那个懦弱的江南国主,也比那乱臣贼子更名正言顺。说来,我真的挺佩服他的。你今日能发动奇袭,想必是许久之前就混入宋军之中了吧?”
“你要杀就杀,少说废话。”刘还海不耐烦道。
“天道贵生,我不会杀你。”褚闰生说着,慢慢走向了刘还海。
刘还海并不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他心中惶然,四下看了看,找寻对策。这时,他忽然发现,先前那些被击倒的弓手竟都站了起来。这几人目光呆滞,举止奇怪,全不似往日。他正疑惑他们是活尸之流,却又发现这几人并无死相。刹时,他明白了过来。昔日,他也有数名部下变成这副模样。那时负责诊治的徐秀白曾说过,这是七魄受损所致。难道,这褚闰生所谓的“不杀”,就是这重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