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轻涟斋的女官宫女在侍卫和禁卫军的协助下,哭号着奔了出来,衣衫不整,狼狈不堪。
百里川不顾小榛子的阻拦,冲到轻涟斋门口,扯住被救出来的人挨个查看,却没有一个是他想找的人,“郁子宁,你在哪儿,回答朕!”他大吼了起来。
小榛子见状赶忙四下打听:“你们看到郁彤史了吗?”
“没有!”所问之人均是摇头,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下,逃命都来不及,谁还会去关心别人呢?
“哎呀,不好了,郁彤史一定还在里面!”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正是已经安全逃脱的袁彤史。
“怎么回事?”小榛子赶忙问道。
“郁彤史白天一直在发高烧,昏迷不醒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百里川已经疾奔而去,一头扎进了火海之中…
火海营救
小榛子阻拦不及,咬了咬牙,扯过一个宫女披着的薄被,在她的惊叫声中奔到水道边,浸湿了披在身上,追着百里川冲进了火海。
几名侍卫正在忙着救人,见一个明黄的身影奔了过来,吓了一跳,赶忙过来阻拦,“皇上,里面危险,您不能进…”
“滚开!”百里川怒吼着,闪过他们直奔郁子宁的房间而来,一脚踹开哔啵作响的房门。
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房中,家什物具无一例外地包裹着火苗,随着门被踹开,一股浓烟卷着火蛇扑面而来,逼得百里川后退了两步。
他穿过烟火急急地往里张望,隐约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影,她果然在里面!
“郁子宁,醒醒,快醒醒!”他一边大叫一边往里就闯。
“皇上!”小榛子几个闪身来到他跟前,将身上的薄被扯下来,连头带上身地裹住他,“您在外面等着,奴才进去救她…”
不等他说完,百里川已经冲了进去,他无奈,只好跟了进去,一路踢开燃烧的桌椅,为百里川开出回来的路。
火苗攀援着床帏,向床上那个蜷缩的人影舔食而去。
“子宁!”百里川顾不得多想,扯下薄被将床边的火苗扑灭,裹住床上的人抱着往外就冲。
“皇上,让奴才来!”小榛子伸手想要把人接过去,却被百里川避开了,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往门口冲去,似乎怕丢了一样。
这皇城内外都是水,被大火一烤,顿时对流形成风。火借风势,烧得格外欢畅。不多时便将屋顶梁柱烧断了,断木残瓦带着火苗纷纷落下,直奔百里川和小榛子砸了下来。
小榛子顾不得自己,挥舞着手臂将砸向百里川的东西尽数拨开,一路护着他出了奔出房来。
他们前脚出门,那房子后脚便哗啦一声坍塌了。
好险,再晚一步恐怕就把皇上埋在里面了。小榛子暗叹一声,放声大喊,“来人,保护皇上!”
几名侍卫应声过来,架住百里川冲出轻涟斋,来到安全的地方。
“子宁!”百里川将怀中人放在地上,掀开薄被,只见她满脸焦黑,已经看不出模样了,嘶声大吼,“太医!”
尤其是…脸!
银双闻讯赶来的时候,轻涟斋大火已经基本被扑灭。
那个清净典雅的小院不复存在,只剩下一堆堆黑色废墟,袅袅地冒着白烟。虽然侍卫们切断了桥梁,大火还是波及到了若水宫,舔黑了一面墙壁,烧毁了周边的几个亭榭。
银双看着这火后的残景,脸色苍白着。眼神失去了平日的锐利,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慌和痛苦。双拳不由自主地紧握着,浑身都在簌簌发抖!
缨儿知道这情景唤起了她不愿意记起的回忆,揽住她的肩膀,“姑奶奶,我们还是回去吧!”
“没事!”银双强行压下心头翻腾的种种情绪,神色镇定了些,“伤到人了没有?”
“禀姑奶奶,已经清点过人数了,除了一名女史和一位典赞,其余人都救出来了。已经妥善安置了,不过有不少人受了伤,太医们正在全力救治!”一个侍卫口齿伶俐地禀报道。
“郁姑娘呢?”穗儿急急地问道,“郁姑娘有没有受伤?”
那侍卫眼神不自然地闪了一下,“如果您问的是郁彤史的话,皇上亲自救她出来后,直接带回若水宫了,似乎受伤不轻!”
“啊?”穗儿焦虑地低呼了一声。
银双眉眼一凛,“你说…皇上亲自去救她?”
“是的,姑奶奶,皇上不顾阻拦,冲进火海去把郁彤史救出来的!”侍卫如实禀报。
银双眼色沉了又沉,“缨儿,穗儿,走,去若水宫!”
“是!”穗儿急不可耐地应着,她正想去看看郁子宁呢。
帮百里川挡开落下的断木残瓦,小榛子两条手臂多处烫伤,腿上也有一两处擦烫伤。相比之下,百里川反倒好得多,除了额头一处划伤,身上只有零星几处烫伤,并不严重。
让太医给他简单处理过,便奔到床边来,急急地问道:“她怎么样?”
“回皇上,着火之时郁彤史不知道什么原因出于昏迷状态,因此并没有吸入多少浓烟。不过烧伤很是严重,尤其是…脸,很有可能就此毁了容貌!”
“什么?!”百里川脸色大变…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从小生活在女人堆里,他清楚地知道,毁掉容貌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看了一眼床上那个面目全非的女子,心痛如刀绞。
如果她知道自己失去了容貌,会是怎样的心情?
“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她的伤治好!”他沉声地吩咐着。
“是,臣等自当尽力而为!”太医应着又赶忙去忙活了。
“皇上!”不等守在外面的人开口通传,银双已经一脚迈了进来,拉住百里川急急地打量,“皇上,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百里川努力地对她笑了一下,“皇姑母,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
穗儿顾不得给百里川见礼就跑到床边去,看到太医正一点一点地将郁子宁烧焦的头发剪下来,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郁姑娘…”
缨儿远远地看了一眼,脸上有了不忍的神情,别过眼去。
银双见他没什么大碍,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板起脸来训斥,“你是一国之君,怎么能那么冲动,跑到火里去救人呢?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
“皇姑母,我这不是没事吗?”百里川满心满脑子都是郁子宁,没心思听她念叨。
银双见他不住地瞟向床上,脸色愈发阴沉了些,扭头吩咐道:“缨儿,一会儿太医处置完了,找个妥当的地方安置她。”
“不用了,她留在这里就好!”不等缨儿答应,百里川便开了口。
“皇上!”银双语调严厉起来,“这里是你的寝宫,怎么能让受伤的宫人住进来?成何体统?再说那样会给你带来晦气…”
“皇姑母不必多说!”百里川皱眉打断她的话,“在治好她的伤之前,我不会让她去任何地方的!”
“你…”银双气得脸色铁青,“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倒是说说看,那丫头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护着她,连皇上的体面都不要了?”
她到底有什么好?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留在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只有这样他才不那么心痛!
故意纵火的嫌犯
一下朝百里川便奔回若水宫。
太医刚刚来换过药,郁子宁的头被纱布层层地包裹着,只留下眼睛,鼻孔和嘴巴,露在外面的一条手臂也绑得严严实实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如同一具木乃伊。
跟太医询问了一下,说她情况稳定,他才放下心来,来到床边坐下,仔细凝视。
她原本如两片黑色蝶翼的睫毛已经烧光了,只剩下黑黑的根茬。原本粉嫩润泽的唇有些发黑,干裂着,现出一条条血红的口子。
他心疼得皱了眉,伸手想要抚摸,却怕弄疼了她,只好又缩了回来。
他心情很是矛盾,希望她早点醒来,用那种清亮中透着慵懒的眼神注视着他;他又不希望她那么快醒来,这样她就不会知道自己容貌被烧伤的事实了!
可是不管她是昏迷还是清醒,都让他觉得心痛。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到底能为你做什么呢?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受到的伤害减到最低呢?
“皇上,宣王爷和梁大人求见!”小榛子进门来小声地禀报。
百里川点了点头,轻轻地掖了掖被角,起身跟小榛子出门来。
“参见皇兄、皇上!”百里云和御前侍卫统领梁阔齐齐见礼。
“调查得怎么样了?”百里川顾不得让他们平身,就急急地问道。
梁阔往前迈了一小步,“禀皇上,臣等原本以为轻涟斋大火是宫人们用火不当引起的。可是仔细调查过才发现,那火不是从某一间屋子烧起来的,而是所有屋子一起烧起来的!”
“这么说就是有人故意纵火了?”百里川眼神冰冷了起来,“可查到纵火之人?”
百里云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抿唇不语。
还是梁阔禀报道:“回皇上,没有确切地查到,不过倒是有一个嫌犯!”
“是什么人?”百里川急忙问道。
梁阔略作迟疑,“是穆娅公主!”
“什么?”百里川大感意外。
“据轻涟斋的人说,穆娅公主曾经去找过郁彤史,逼迫郁彤史跟她决斗。并且扬言,如果郁彤史不肯跟她决斗,她就放火烧了轻涟斋…”
你杀了我吧!
百里川愈发吃惊了,“有这等事?”
“是。”梁阔继续说道,“据说因为郁彤史发烧昏迷,没能去赴约,穆娅公主还到轻涟斋去吵闹了一番,当天晚上就起了大火!”
百里川皱了眉头,他虽然跟这个小表妹不是很亲近,可也知道她率真活泼,不像是做出那种事情的人,况且她的身份还是异国公主!
不过放火烧了轻涟斋,终究不是小事,略作沉吟,“梁阔,你去把穆娅带来,朕亲自问问她!”
“臣遵旨!”梁阔应了,带上人去慈瀚宫将穆娅带了来。
穆娅进门,见百里云也在,愣怔了一下,却并没有言语。
百里川盯着她,“穆娅,朕问你,轻涟斋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虽然梁阔什么都没说,不过穆娅也不笨,早就猜到找她来是为了轻涟斋大火的事情,“我是说过要烧了那个院子,可是我没做!”
“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我是为了逼山贼姐姐跟我决斗!”
“为什么要跟她决斗?”
穆娅咬了一下嘴唇,瞟向百里云,“为了他!”
百里川有些不解地看向百里云,“云弟,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兄,臣弟也不甚清楚!”百里云虽然已经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却也不好说出来。
穆娅有些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我就是想让你看清楚,我和山贼姐姐哪个才是值得你喜欢的人!”
百里云的脸上有了怒色,冷冷地瞪着穆娅,“就因为我说喜欢子宁,所以你就放火害她吗?”
听了这话百里川脸色难看起来,虽然亲眼看到百里云和郁子宁拥抱,也猜到几分,可是听百里云当面承认喜欢郁子宁,心里很不是滋味。
穆娅的脸色比他更难看,愣愣地看着百里云,“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
“不是我这样看你,现在整个轻涟斋的人都认为是你放的火…”
“所以你也认定是我放火的吗?”穆娅一双大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百里云目光闪了闪,抿唇不语。
“我明白了!”穆娅狠狠地抹去眼泪,转身来看着百里川,“皇表兄,火是我放的,你杀了我吧!”
我是不是毁容了?
郁子宁醒来是在第三天的下午。
两个负责照料她的宫女跟她讲了轻涟斋起火的事情,又简略说了她的受伤的情况,她并没有像别人想的那样惊恐或者悲痛。
“麻烦你给我一面镜子!”她声音嘶哑着,却很平静。
“这个…”叫桃子的宫女面露迟疑,“这里没有镜子!”
百里川从太医那儿得知,她今天很有可能会醒来,早就吩咐她们把所有能照出人影的东西撤走了。
“郁彤史,您现在脸都包扎着呢,照也看不到什么,还是等好了再照吧!”另一个叫巧蕙的宫女比较机灵一点,笑着把话题掠过去,“好几天没吃东西,您一定饿坏了吧?奴婢去给您准备吃的,您吃了好喝药!”
“是啊,是啊!”桃子也拙声附和道。
“醒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门外响起,话音未落,百里川便匆匆地奔了进来。见郁子宁靠在床头坐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你终于醒了!”
“郁彤史,你醒了!”小榛子随后进来,笑着跟她招呼道,她微微点头作答。
“你感觉怎么样?”百里川关切地看着她,“有什么地方痛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郁子宁看着他,“皇上,我是不是毁容了?”
百里川表情僵了一下,想说没有,可是在她注视下,谎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小心地握住她缠满了纱布的手,“你放心,朕一定会让他们治好你的!”
果然,一提到她的伤,那两个宫女言辞躲闪,又不肯给她镜子,她就猜到了。百里川的话更证实了她的猜想。
百里川见她眼神黯然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胸口闷痛起来。
“纵火的人已经抓住了,朕一定…”他想说点什么安慰她,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虽然穆娅承认是自己放火,可是碍于异国公主的身份,他也没有办法治她多重的罪。这种话根本没办法宽慰郁子宁。
郁子宁询问地望过来,“纵火的是谁?”
“是穆娅公主!”小榛子替百里川答道。
“不对!”郁子宁沙哑的语气里带着坚决,“不是穆娅公主!”
皇上亲自喂饭…
百里川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不是她?她已经承认了!”
“她承认了吗?”郁子宁似乎是愣了一下,眼中泛起疑惑来。
当时穆娅确实扬言如果不决斗,就放火烧了轻涟斋。可是据她对穆娅的了解,那小丫头嘴硬心软,又怎么会去放火呢?而且有一件事情她很在意。
“皇上,我能见见穆娅公主吗?”她望着百里川。
“她把你害成这样,你见她干什么?”百里川有些愤怒地道,见她眼中带着恳求,复又缓和了语气,“你想见就见吧。不过你刚醒过来,身子还虚,迟些时候再见吧!”
郁子宁也知道自己的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说话都费力,也不急在一时,于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皇上,太医嘱咐过,说郁彤史空腹几天了,醒来要先吃点东西才行。”巧蕙和桃子抬着一个小桌子进门来,请示道,“让奴婢服侍郁彤史用膳吧!”
百里川点了点头,从床边起身,让开地方。
巧蕙手脚麻利地收拾出一小块地方,将小桌子安放在床上,用勺子舀了米汤送到郁子宁嘴边,喂她喝了下去。
百里川捕捉到郁子宁下咽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痛楚,皱了一下眉头,“你闪开,朕来!”
巧蕙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赶忙应了,把手中的汤碗递给百里川。
“皇上…”郁子宁开口要拒绝,却被百里川一个眼神制止了。
舀了一勺子米汤,放在嘴边吹了吹,用嘴唇沾了一下,觉得温度正好,才送到她嘴边,让她一点一点地喝下去。放下勺子,用手指轻轻地抹去残留在她唇边的米汤。
如此反复,那么仔细,那么专注,眼神中带着温柔的疼惜。郁子宁静静地注视着他,心中荡起了层层温暖的涟漪。
两个宫女惊讶地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露出羡慕的表情。
小榛子会心一笑,也忍不住暗暗感叹,郁彤史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果然不一般。跟了皇上这么久,都是别人照顾他,何曾见他照料过别人?
“皇上,贤妃娘娘来探望郁彤史!”一个小太监进门来禀报道,扰乱着温暖静谧的气氛…
好一个痴情的皇上!
郁子宁有些意外,没想到窦心琼会来。
百里川也微微怔了一下,征询地看了看郁子宁,见她微微点了下头,才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又舀了一勺米汤送到她嘴边。
“皇上,我吃饱了!”郁子宁不想让窦心琼看到,引起误会。
“你才吃了几勺就吃饱了?再说这是米汤,能顶什么饱?再吃点!”百里川固执地举着勺子,眼神带着威压,“快吃!”
郁子宁拗不过他,只好张嘴。
窦心琼进门来,看到这情景表情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走到近前来,福身见礼,“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百里川目不斜视地说了一句,继续喂饭。
窦心琼嘴角抽了一下,看向郁子宁,“郁彤史感觉可好些了?”
郁子宁见她虽然极力掩饰,还是流露出不小的醋意,偏头避过勺子,看向窦心琼,“奴婢好多了,有劳贤妃娘娘关心!”
“快吃!”百里川用勺子轻抵着她的唇,语带命令地道。
“皇上,我真的吃饱了!”郁子宁心里这个别扭。
他喜欢的女人在旁边都快把眼珠子鼓出来了,他怎么就不会看气氛呢?他这不是存心给她树敌呢吗?
小榛子觉出气氛不对,赶忙开口道:“皇上,太医说了,一次不能吃太多,否则会伤身的!”
“是吗?”百里川听了这话,赶忙把碗放了下来。
“皇上还真是贴心呢!”窦心琼强作微笑地说了一句,心中恨不得冲过去把那那碗米汤泼在那被纱布缠成球的脑袋上。
难怪江贵妃说这个女人是狐狸精,都烧成这副德行了,还能勾得皇上神魂颠倒的。那张龙床她都没碰过,一个女贼竟然堂而皇之地睡在上面,还让皇上亲自喂饭,简直可恶之极!
最可恨的是,从她进门皇上就没正眼瞧过她一下。
寒暄了几句,愈发觉得没趣。强打起精神叮嘱郁子宁好好养伤之类的,便起身告退了。
出了若水宫,她一腔怒气怎么也忍不住了,撕拉一声,将手中的丝帕撕成两半,“好一个痴情的皇上,人都烧成那样了还当成宝。好,我就看你能宝贝她到几时?”
(今天更完 3.16)
火毒不去
下了朝,百里川刚刚出了天泽殿,就见巧蕙匆匆地跑了过来。他心猛然沉了一下,“出什么事情了?”
“皇上,不好了,郁彤史她…她突然昏迷不醒!”巧蕙急声地禀报。
“什么?!”百里川大惊失色,顾不得细问,急急地奔回若水宫。
郁子宁双目紧闭,躺在床上,缠在头上的纱布尽数解开了,露出暗红的伤口来,甚是狰狞。几名太医围在床边,面带焦虑地商议着什么。
“怎么回事?”百里川沉声地问道。
“皇上!”几名太医看到他赶忙住了嘴,齐齐见过礼。
“朕问你们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几个太医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便开了口,“禀皇上,郁彤史之前受过烫伤,引起高烧,体内虚热未散尽,又被烧伤,致使火热淤积,形成邪气。
臣等这些日子试过许多方法,想要散了她体内的火毒,可是见效甚微。火毒不散,终于引发了痈肿,让她的伤口化脓了…”
百里川听他啰哩啰嗦说了一大堆,也没说到正题上,恼怒起来,“朕不管是什么原因,也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治好她。她若是有任何闪失,朕就砍了你们的脑袋!”
“皇上息怒!”几个闻言吓得心肝颤颤,急忙屈膝跪了下来。
百里川眉眼一立,“还不快去治?”
“皇上容禀!”刚才说话的太医赶忙开口,“郁彤史火毒淤积已久,若是再不及时救治,恐怕会伤及五脏六腑,到时候就回天乏术了…”
百里川这下真是火光了,一把扯住太医的衣领,“所以朕才让你们赶快救治,难道你们是聋子吗?”
“皇上息怒,听…听臣把话说完!”太医吓得冷汗直冒,“臣等的确有一个法子可以尽快除去郁彤史体内的火毒,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必须要切开她的伤口,将里面淤积的脓水放出。如此一来,郁彤史的容貌定会全毁…”
“什么?”百里川大脑嗡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松开手,扭头看向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子…
朕是不是很无能?
容貌是一个女人的命,如果容貌全毁,她该怎么活?
这些天她虽然极力地表现平静的一面,可是依然能从她眼中读到黯然。
每次上药的时候,他在旁边看着都会痛得心纠成一团,更别说她本人。况且她还要承受着容貌毁掉的忧虑,她该多么痛苦?
太医小心地瞄着他沉痛的脸色,“臣等本想等郁彤史体内的火毒自行散去,伤口愈合便可以用雪肤生肌膏,那样她的容貌还可以恢复八成。如果强行去火毒,雪肤生肌膏恐怕也没用了…
此等大事,臣等不敢随便动手诊治,所以…请皇上示下!”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百里川紧紧地拧着眉,声音显得有些暗哑。
“这…”太医迟疑了一下,“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只是效果太慢,臣只怕郁彤史万一挺不住,性命难保…”
“就用那个法子吧,实在挺不住再说!”百里川沉声地吩咐道。
有皇上金口指示,太医们没有了迷茫,赶忙应了起身,让药童准备了一大罐子乌黑的药膏,抹在纱布上,将郁子宁全身都包裹起来。
忙活完了,太医小心翼翼地禀报,“皇上,此药膏是臣等特别调配的,可以一点一点拔除火毒。如果二十个时辰之后仍不见好转,臣等便只能强行去毒了…”
“朕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百里川挥了挥手。
“是!”太医们如释重负,赶忙退出门去。
百里川坐在床边,凝视着郁子宁。她的脸被纱布层层地包裹着,看不出什么表情,可是他却能感觉到她的痛苦。
“皇上,郁彤史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您不要太过担心了!”小榛子在旁边轻声地劝说道。
百里川听了没有立刻答话,半晌才幽幽地问道:“小榛子,朕是不是很无能?”
“您是皇上,英明神武,怎么会无能呢?”
“英明神武?”百里川苦笑起来,“朕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说什么英明神武?”
小榛子知道,他是在自责,责怪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能做点什么,“皇上,奴才觉得,只要有您陪着,郁彤史一定能好起来!”
“是吗?”
百里川没有言语,眼神里有了些许光亮。
霸占龙床?!
银双看着来请安的四个女子,神色不同程度地黯然着,不觉叹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那一场大火毁了郁子宁的容貌,也就此烧光了皇上对她的眷恋。虽然这种想法不道德,不过她的确那么期盼来着。可是现在看来非但没有那样,反倒适得其反了。
除了上朝,皇上日夜守在郁子宁的病榻前,甚至把批阅奏折的龙案搬到了她床边,已经把后宫这几位翘首以盼的嫔妃忘光了!
窦心琼尚且能仗着跟皇上的旧情,去若水宫走两趟,见见龙颜,剩下的三个连皇上的影子都看不到。
各个花容月貌的,嫁了人却独守空房,也难怪她们心里不好受了!
她实在是没料到,皇上会对那个女贼迷恋至此。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顾虑了太多,没能早点把郁子宁送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