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把接下来要做的活梳理一下。
虽然她和苏氏说只帮秦家扦插菊花,但事实上,她是不可能只做这一样的。不然的话,秦家请她这个门园子岂不是太亏了。
而她虽然对扦插育苗稍有些经验,对菊花月季,乃至牡丹芍药也粗通一些。知道该在什么季节分株繁育。但还有一些花草是记不大清楚扦插繁育的节时。
比如玉兰树,比如那少少的几棵西府海棠,和那一大片,她在前世也没见过几回的木芙蓉等。
一个园圃是否有竞争力,除了要有名贵的花草装点门面之外,更多的还要靠那些成年名贵的大树。
毕竟像这样的树木生长都需要的时间的。那些新起的园圃想一下子在这方面超过老圃,根本不现实。而秦家眼下,用来支撑门面的大树好树已经不多了。
好多园地都空着,要么是胡乱栽种了些常见的松柏槡柳等。
这些杂树便是长个几十年又如何?也根本卖不了几个钱。
所以,本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处事准则,裴妍觉得,她有必要任期之内,把秦家的大花树,给好生整治一下。
反正,眼下月季她是打算用她的那个非常简便的方法,直到秋后剪枝之后,再进行繁育的。而牡丹和芍药,则要等到中秋过来,才能开始分株。
而这菊花也算是暂告一个段落,眼下正好是个空子。
于是她走到桔梗田那边儿,便站定脚步。看看天色,比早上还稍微放晴了一些。便和裴蓉往回走。
到客院略做收拾,和张栋说了一声,让小九赶着车,又带上武妈妈和丁香,出庄往府城而去。打算去书局看看,有没有更多的关于这方面的书籍,以供她参考。
若是没有的话,她就只能自己摸索了。
还好的是,转了几间书局,买到了几本自己想要的书。又想起将来要卖瓶花的事,便去了朱记,先和朱掌柜打了个招呼,等到瓶花上市的时候,让他替秦家分卖一部分。
朱掌柜已习惯了她捣鼓稀奇的东西,往常合作也很愉快,自然顿儿也没打一下的就应下了。只是见她为了秦家这么跑前忙后的忙活,心中不免感叹,笑道,“我还不知道这门园子还要操心庄子买卖的。”、裴妍呵呵笑了下,道,“这不是有您这个现成的关系在么,多说一句话也不费劲。再说,就是我不来说,等过些日子秦家人也该来说了。到时,您也不会不应。干脆,我抢个先,还在东家面前落个好儿。”
说得朱掌柜笑了起来。满口应承着让她放心,送她出了铺子。
已是正午时分,天色又开始阴沉起来,裴妍怕被淋在半路,忙叫小九赶车,准备回庄子。
马车才刚行了七八步,就又被人拦下了。
这回拦她的是,方才她进朱记铺子时,与她错身而过的年青人。年约二十来岁,细眉细眼,面色看起来有些阴郁。
武妈妈忙低声提醒道,“是曹老爷家的大爷。”
曹家?裴妍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这么快就挖上门了么?!
第一百零九章 对峙
曹家挖墙脚这件事,裴妍是自打一开始应了秦家的差使,就存在心里的。原想着,即便是曹家知道秦家又聘了门园子,一打听却个十二三岁的乡庄丫头,只会在背后嘲笑秦家有病乱投医,专等看秦家的笑话儿,而根本不会理会她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了门。
不过,曹家这么快知道这件事,也并不奇怪。他家和秦家同在城东住着,听武妈妈说,两家不过隔了几条巷子,而那曹老爷的小儿子还和秦朗同在一个学堂里读过书,不过两人极是不对付,见了面就要打架。
后来秦老爷便将秦朗转到了城西的一处私塾。
对曹家,裴妍的态度是鲜明的。那就是良性竞争没问题,各凭本事罢了。可他们这样恩将仇报,恶意挖人墙角,对原来的东家下狠手,故意排挤打压的行径,她很是看不过眼。
所以,早在心中盘算好了,若是曹家不把她放在眼中,不理会她也就罢了,两下相安无事。若是挖到她头上来,她的态度就是一个字:不。
不管给开出多厚的条件,都是这么一个字:不。
虽然是秦朗强求着她接了秦家这差使。但某种程度上来说,秦家与她,确实也有知遇之恩。恩将仇报的这样的事儿,她可是干不出来。
于是,在听了曹家大爷身边的随从相请她,到茶楼说话的意图之后,她挑开帘,笑着婉拒道,“可是不巧了。天将午时,又快要下雨了。我得急着赶回庄子去。多谢曹大爷的美意,这茶还是过后再吃。”
正如她猜的那般,曹家确实一直在关注秦家的事儿。
确切的说,是青州府园圃这一当行,如今曹家一家独大,生意可谓是顺风顺水。没了烦心事,那心思自然都聚到秦家身上了。
是以。秦家前脚刚聘下门园子。曹家后脚就知道了。只是,因有前一个草包门园子做先例,这回又聘得一个毛头丫头。原本曹家也没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
确实都等着在看秦家的笑话儿。
不过随后传出来的消息,却让他们有些笑不出来。那些连曹老爷都闻所未闻的杀虫杀菌的药,和那些她侍弄园圃的小法子小点子,以及和那些老圃们扦插菊花时。完全不同的操作手法。
这都不由得他们不上心。但也没有上心到,立时就去挖她的地步。
原还想再观察一阵子。没想到今儿恰巧在朱记遇上了,曹家大爷曹直不免有些好奇,这才使人拦了车。
没想到,她竟一开口就拒绝了。连个回转的余地都没有留。
曹直细长眼眸中含着的点点客套笑意,一点一点的收拢。真是很久没有受过样的冷遇了!
她究竟是年纪小不懂,真当他是单纯的请她吃茶呢。还是已叫秦家给收拢得死心踏地了呢…
不管是哪一种,但就眼前这半点余地都不留的行径。就让他很不爽!
裴妍看在眼中,心中嗤笑。不过守着个破园子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了不起没人敢惹的人物?连她自己有经营了七八年园圃的经验,于花草之上也算通一些,更有这个时空没有的,像组织培育等繁育新品种的知识。
哪怕人人都夸她如何,她也不好意思因此就张狂起来。
说到底,在这一行当做得再出色,大家也还都是普通人而已。
在那些达官贵人面前,顶多能算得上一只长得稍微肥一点的蚂蚁。
可再肥的蚂蚁也是蚂蚁。那便要有做蚂蚁的自觉!
各家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也就行了。到处摆什么少爷公子高大上的架子,就未免太浅薄了!
她最厌的就是这种小人乍然得势,就目空一切,天大地大不如爷大的人物。
再者,她原是打定了主意的,哪怕曹家给出再高的工钱,也不会去。是以,根本没有相谈的必要。
而且她觉得她态度够好了,没想到还是惹他不快。即这样,就更没有相谈的必要了。
于是,说过这话,便让小九赶车。
曹直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微细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郁。
曹直身后的仆从见了,一个箭步冲上来,伸手按住马头,朝车内连声冷笑,“我们大少爷肯屈就相请,别给脸不要脸!还真当自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裴妍气笑不得,曹家就这点城府?就这么着就撕破脸了吗?挑开帘,皱眉看向曹直。
他只是立在道旁,眼睛看向旁处,闲闲地把玩着手中的扇子,似乎根本没瞧见没听见一般。
裴妍也来了气。虽然她一向不愿与人起冲突,也不代表她没性子。
缓缓笑问曹直,“曹大爷,这是什么意思?”
曹直抬头,细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姑娘这话问得可稀奇了,曹某不过听闻姑娘技艺高超,想结识一二罢了。只是…”他顿了一下,微拖着声音,带着几分感慨,似是十分的遗憾,“…只是没想到姑娘不把我们曹家看在眼中…”
裴妍也端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淡淡地道,“所以呢?”
曹直被她问得嘴上一滞,倒真不知如何作答了。
那仆从一见自家主子吃瘪,跳起来,指着裴妍的鼻子恶狠狠地骂道,“你别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张狂。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曹家是什么人家!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知怎的,看着他跳了脚怒骂,裴妍只觉得可笑。所以,她又淡淡地问了一句,“所以呢?”
你们打算把我怎么样?
那仆从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激得火气,一捋袖子就要近前,嘴里呼呼呵呵的骂着,别当老子不敢打你云云。
小九和武妈妈丁香三个见他气性上来。生恐他真个发了狂,当街打人,赶忙跳下车把裴妍护在身后。
做为资深的单身狗和倒霉蛋,这些年裴妍唯一的心得,就是谨慎。
因为她吃过不谨慎的大亏。
当年那个好友,以帮她讨要余款为由,拿到走委托书时。她其实是有一瞬的犹豫的。可那犹豫仅仅是犹豫。一闪而过,又变成了侥幸。
她舍了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而去期望最不可能的结果。
最终得到的。自然是深深的失望和打击。来自与钱财与友谊的双重打击。不,还有自己愚笨的三重打击。
从那往后,她就告诫自己,行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一定要谨慎。
这个谨慎不仅仅包括在事业上,还包括在生活上。
从前她常常需要独自开夜车。车里必备两样东西。一个是防狼喷雾,另一个就是棍子。一根即可用来锁方向盘,又可以用来防身的棍子。这两样东西,在她独自经营园圃的七八年里。每样都有至少一次的使用机会。
其中就包括,做市政项目时,差点被人非礼的那次。
眼下也不例外。
她冷冷看了看曹家主仆俩。回身进了车厢,再出来时。怀里抱着四根棍子,兼两把寒光凛凛的树锯。
这些棍子是她偷偷藏在车里的,数量正好是随车的人手。她和裴蓉,小九,陈妈妈武妈妈,丁香和瑞香。一人一根的标配。
至于那两把寒光凛凛的树锯则是才刚在花市里买下的。没想到,转眼就有用武之地了。
她冷着脸把这些棍子一一分发给已呆了小九丁香和武妈妈。
自己手里拿了一根树锯,立在车上,居高临下看着曹直和他那仆从。
突地一阵风来,吹得她衣角翻飞,恍然间,她似成了那话本中,那要与人决一死斗的侠士。
小小的身子抱着一个寒光凛凛的大大的锯子,在围观的人眼里,看起来,格外的搞笑,又有些让人笑不出来。
而,她这副全副武装随时要和人干架的气势,不但惊呆了武妈妈几人,也惊呆了曹直和他那仆从。
这这这…
对面茶楼里,二楼临街大开的窗子后,两个正在吃茶兼密切注意这边动静的两人,瞧见这一幕,更是“噗”的一声,不约而同,喷了口茶。
刘万平顾不得喘息,忙叫,“墨染。”
墨染会意,飞快下去了。
曹家仆从一愣过后,张狂地大笑起来,拿手依次点过裴妍几人,“就凭你们…”
一言未完,斜里突地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哟,这不是裴家姑娘么?好巧,在这儿遇上你了。”
正僵持的几人闻声转头。
裴妍先是惊讶,这地方竟也有认得自己的人?待看到来人,微讶瞬间变成了尴尬。
她只是被逼急了,若不拿出些手段,自己今儿怕是不那么容易脱身,不知道要和他们磨到什么时候。再者她也有可能吃亏,这才…
没想到竟遇上了熟人。
她忙把锯子往身后一藏,举目四下张望。
才刚一抬头,就瞧见往对面茶楼,临街大开的窗子之后,有一个人坐在那里淡淡吃茶,有一个人正凭窗往外张望。
两人看见她,坐着吃茶的人,朝这边举了举杯子,似乎极力忍着笑。而正往这边张望的刘万平更是扯出大大的笑容,连连朝她挥手。
裴妍默默低下头,把藏在身后的锯子,又往车厢里推了推。
墨染忍着笑上前道,“我们班头和沈先生正在那边儿吃茶,瞧见象是裴家姑娘的车子,便叫我来瞧瞧,结果,果然是您。”
说着,他又指着头顶道,“眼瞧又一场雨到,裴家姑娘不若先去茶楼避了避雨。我家刘班头,正好有事儿请教姑娘呢。”
裴妍待要说不去,突地脸上一凉,豆大的雨点,已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围观的人群一哄四散开来。
裴妍也顾不得尴尬了,忙借着武妈妈的手劲儿下了车,飞快往茶楼去了。
这边墨染抬步要跟是上,似乎不经意扫过,待看到曹直,他“哟”了一声,挑着声音道,“我当是谁在这里寻裴家姑娘的晦气呢,原是曹家大爷呀!”
曹直和他那仆从顿时尴尬万分,再没想到这丫头竟认得刘家班的人。连声道是误会!
而一脚踏进茶楼的裴妍,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这小厮也认得曹家人?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不奇怪。
听刘记客店的刘掌柜说,陈家那酒楼,占地约有十来亩。而且他见天晃着去看进度,也见过沈澄手中拿的图纸。里头可谓亭台楼阁假山池水,景致画得极为的巧妙。
刘掌柜为此愁得不行,生怕陈家酒楼一开张,他的客店就没了生意。
也正是因陈家酒楼,才让他下了决心,决定要把自家的客店扩一扩。
那陈家即要造景,就得用到花草树木。青州府就这么几个园圃,而曹家又算是这一行当的翘楚。陈家又有财,兴许样样都要用好的。
是以,自然也只会找曹家,而不会寻其它诸如秦家等名声大不如以前的园圃。
这让原来一点儿都没把曹家放在心上的裴妍,突地有些好奇,那曹家的园圃是什么样的?
比秦家的园圃好出很多么?
说起来,她除了秦家的园圃,还没见过别家的呢。甚至于,因为早先她的园圃做的都是大路货,也导致她对那些名贵的品种不怎么上心,有些不以为然。
不过是花罢了,只要好看就行。只要是好看的花,在她眼中,名贵不名贵,没有大太的区别。
可眼下,她的心思却有了不小的变化。
曹家敢寻她的麻烦,她哪怕不要工钱,也要帮着秦家把这青州府的头一把交椅给夺回来!
气死他们!
而要想重新夺回这头一把交椅,自然的就要有名贵的品种,或者是有旁家没有的特色花草来撑门面。
裴妍一边在脑海中搜寻着,该从哪个方向入手,一面上了二楼。
第一百一十章 略懂而已
裴妍在上楼时,想的不止是要给秦家添些什么名贵的花木撑门面。还分出那么一点点心思,感叹,自家好像和刘家班,天生八字犯冲。
从头一单生意开始,他们用的王贵武是和自家有过节的。如今,他们又帮衬曹家这个为人处事,在自己眼中皆不堪,才刚又和自己有了过结的人家的生意。
这让早先生出过投靠之心的裴妍,有些兴致索然。这就象两个要合伙搭班子的人一样,理念不同,根本不能长久啊。
思量间,裴妍上了二楼,赶忙收回心思。微笑着向刘万平和沈澄所坐之处望去。
刘万平正立在桌旁,见她上来,忙笑呵呵地招呼她。只不过那笑里带着几分打趣儿的意味,让裴妍登时又想起方才的事儿,有些小小的尴尬。
刘万平却还在意犹未尽地笑呵呵地说道,“裴家姑娘,今儿可是让我刮目相看呐。”
他这么一说,裴妍反倒坦然了。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尴尬过了头,也就不那么尴尬了。
她便坦荡,又带着几分理直气壮地道,“原我也不想当街舞刀弄棒的,可事出紧急,总不能真个儿挨了他的打吧?”即便她挨不着,让小九等人挨上那么一两下,她心里也会很憋屈的。
她又没有主动生事,曹家还算是求着她的,怎么自己反倒成了那个挨打的?
这理往哪儿说去?
刘万平笑意微敛,叹了一声道,“这倒也是。”顿了顿,他皱了眉,看向沈澄。“没想到这曹家是这样的品性。”
这话不免又勾起裴妍上楼时的感叹,暗自吐槽,好象你们看人一直都没看准过!
沈澄神色如常地倒了两杯茶,分别推到余下的两个空位上,伸手向裴妍姐妹二人做了请势。这才看向刘万平,“这人不是你寻的?”
刘万平有些汗颜,是啊。这园圃确实是他寻的。
只是。用曹家,只是因曹家的花草品类繁多,图个省心而已。
对曹家的为人。他着实不怎么关注。
可是…
他觑了觑沈澄,又斜了斜裴妍,好象他也只办错了这么两件事儿而已,怎么这两件都和裴家顶了头呢。
再有。自家少爷这么当众挑破,是在说。这个锅他不背了吧?
也是,先前王贵武那茬事儿,已叫他当街吃了这丫头的冷语。今儿曹家人又当街要行凶,逼得一个小女孩家不得不当街舞刀弄棒的自保。
本来也没把这件事想得那么那严重。而只是当作热闹瞧的刘万平,因自家少爷当众表示自己不背锅,而突地觉得这件事儿比翟家那件正面相争的事更严重。
于是。他便有些义愤填膺地接话道,“即这样。不用曹家就是了。青州府那么多园圃,哪家没有可用的花草?”
只顾着惊讶,这位沈先生这么快就脱了马甲的裴妍,听到这里,猛地的回神。她向刘万平笑道,“刘班头,即你们不用曹家了,不如用秦家的花草怎么样?”
曹家不是擅长挖墙角么?不是无事生非找她的麻烦么?
挖墙角什么的,她也会!
而且被人欺负了,若没机会找回场子也就罢了,忍着气吃个亏,虽有些憋气,也不是不能忍。可眼下有个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白白放过才是傻子!
刘万平先是看了看沈澄,见他不置可否,正伸手为自己添茶。
不反对就是同意了。刘万平便自做主张地点了点头。
只是,他沉吟了片刻,正色和裴妍道,“陈家老爷独爱牡丹。除了造景所需花草,另指定要建一个牡丹园。似乎秦家的牡丹都是中品以下?”
这个裴妍并不知道。她去秦家的时候,那牡丹花都已开败了,根本没见着花。只听张栋说过,都是普品而已。
而她,也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花木在她眼中只有好看不好看而已,并没有名贵不名贵之分。
这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时下大热的,号称价值千金的,像什么魏紫姚黄赵粉二乔洛阳红白雪塔之类的,在她熟知的世界里,在那些近代培育出来的新品的打压下,已经没那么名贵了。象雨后风光、春柳、绿幕隐玉、春红娇艳、胜葛巾等这些近代培育出来的牡丹,无论是在花形花色香气,以及花朵的持久性上,都不比这些所谓的名品差多少。有些还要远胜过它们。
以至于,她一直认为,牡丹这一样花草的价值在于它的年头。
在花形花色都旗鼓相当的情况下,年头越久,植株越大,开花自然越多,也更具观赏价值,自然也就更贵。
只是,这只是她的观念而已,不知道眼下的人是不是对名品,还那么热衷。
想了想便有些好奇地问刘万平,“那曹家园圃里头,都有什么名品牡丹?都是多长年头的?”
刘万平摆手笑道,“这个我可不懂。”说着,他看了看沈澄。
在两人说话时,端茶看着偏看闲看雨景的沈澄回过头来,略微顿一下,道,“黄者有金玉交辉交辉,绿胎修干,花大瓣,层叶黄蕊,开至欲残尚似放时。较之姚黄,略胜一筹…”
“…青者有雨过天青。白胎翠茎,花平头,房小色微青,如妆窑天青色…”
“…白者有西晚月,花色似黄而白,较之白雪塔,色雅而厚…”
“…红者有飞燕红妆,梅州红,珠砂红,护娇红…”
听着他如数家珍,似是信手拈来一般,说着这些裴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花名,这回换裴妍目瞪口呆了有木有?
不但目瞪口呆,还有丝丝莫名的挫败感。
尽管她早知道,花木这行当。在不断的推陈出新的过程中,总有些名品会陨落,而也会不断地有新品诞生。可这还是让她感到深深的挫败。
学了四年,又从事这行当八年,十二年的积累,还不如一个非专业人士懂得多。
于是在他说完那些令裴妍晕头转象,却一个花名也没记住的牡丹品名后。
裴妍好奇地问。“沈先生。你也懂花草啊?”
她因为深感挫败,问这话时不由得带了几分小心,一种深感意外。又被深深被打击之下的小心。
沈澄端起杯子吃茶,唇边带着一丝笑,似乎有些愉悦,“略懂而已。”
不知怎的。裴妍觉得他这话配着这神态,有几分装x的嫌疑。
她不觉暗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地问,“那你还懂什么?”
沈澄伸手替她续了茶,不紧不慢地淡笑道,“但凡旁门左道的技艺。都略通一二。”
裴妍更是无语,这算是明着装x了么?
于是便追问,“旁门左道指的是哪些?”
沈澄却是不打算再说下去了。一笑过后,轻摆了摆手。“不过是旁门左道而已,皆是说无可说之物。”
这话听着就比方才真诚了许多,似乎真的不打算再说了。
裴妍有些气笑不得,这算什么,才刚显摆得把人的兴致勾了上来,转眼就不说了。
听个闲话,听到一半儿,被人半吊着,心里还郁结得不行呢,何况这与她来可是再正不过的正事儿。
想要追问,又觉不妥当。毕竟不大熟啊。
突地又想起,自己正在挖曹家的墙角呢,没想扯着扯着就扯远了。
忙把话题拉了回来,问二人道,“那曹家的牡丹都是多少年头的?”
刘万平可不懂这个,便又把话头踢给了沈澄。
这回他的神色和语气都正常了许多,和声道,“多是四五年,少数有七八年以上的。”
裴妍瞬间找到秦家的优势了,她把手一拍,带着几分畅意的笑道,“因为我大不懂这些牡丹品名,但秦家的牡丹园圃里头,有许多十年以上的苗子,二十年的也有不少。”
然后,她便说了自己,牡丹以年头长者为贵,品类反还在其次的观点。
这回沈澄只是笑而不语。
刘万平有些为难地插话道,“裴家姑娘,这陈家老爷是个懂花爱花之人。府中牡丹皆是名品,至于年头嘛,栽种上,养上个几年,也就有了。”
好吧,裴妍其实也知道。对于那些爱花喜花的人来说,确实如此。没有人愿意,耗费漫长的时间,却种一些自己瞧不上的品种。
她想了想便道,“牡丹这一样不去秦家,不还有齐汪罗郭等几家么?”
反正只要不去曹家,去旁的人家,她也没意见。说不定还能结个善缘呢。
刘万平便有些为难地看向沈澄。他自己铺子里的活计一大堆,还要顾着营造班,实是没有太多的时间,来考察更多的园圃。
那曹家也是因这个原由而定下的。
如今…
裴妍瞬间也觉察出来自己这话,是给刘家班添麻烦了。自己家和刘家班又没有多深厚的关系,她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一时愤慨,而给人家多添这么麻烦。
正要说自己是胡乱的说的,不敢扰乱了他们安排好的事。
就听沈澄道,“即如此,就去齐汪罗郭等几家置买。”
裴妍愈发愧疚了,到底是她多嘴了不是?
嘴一张要说话,沈澄已淡淡笑道,“也算是为了上次相争之事,向裴家班赔礼。”
这话倒没什么,只是那笑意,象是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
这让裴妍有些大不自在。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依
这场雨大了又小,小了又大。茶楼里避雨的人,出了又进,进了又出。自始至终都是满当当的。
裴妍几次想趁着雨势略小些,告辞回家。念头才刚一起,那雨又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一直熬到半下午时分,那雨才渐渐的止了,天色也开始微微放晴。她这才舒了口气,带着裴蓉武妈妈等人,跟在刘万平几人的身后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