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他的右腿稍稍踏前一步,神情中也隐隐带了几分威胁。
叶青篱心底苦笑,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当个彻底的透明人物,也好过此刻在这里强装冷傲,但想也知道,以修仙界的弱肉强食,此刻只要她稍有示弱,就少不得会被这些人撕成碎片,吞得渣滓也不剩。
先前那个被伏幻门偷盗的天衣城修士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当时叶青篱手下留情,只将他勒得昏厥,他晕倒在地,却被隐藏在人群中的空空妙手快速搜走了身上所有的物品。
那人的行动虽然极快,叶青篱在地下石室时也只是惊鸿一瞥,但以她的眼力其实也足够看清楚当时发生的是什么事了。
修仙界极少有古道热肠的人,趁火打劫者倒是不少,这跟什么冤仇不冤仇的全无关系。
“你不是我,如何知道我不可以?这天堑阵其实也不过如此,所谓合作都不过是弱者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叶青篱一口气说完,又抿着唇,然后一步一顿地往前走。
走了三步,眼看离那洞口的几人只剩三尺距离了,她又道:“傀儡兽的弱点在双眼之间。”说着,她停了停,果见众人的目光都亮了亮。
她却住口不说了,只是微微冷笑着注视众人。
“那后面是我们来时的路。”当头的方脸修士很懂得相看机宜,便也缓缓回了一句,算是互相交换所知信息。
叶青篱又道:“这一只傀儡兽属火。”
一边说着,她一边暗自调息,希望至少在这些人发现自己的破绽之前,能够积蓄起一点足够她施展落鸿飞羽快速逃走的力量。
方脸修士道:“从兑门进来,到你和那傀儡兽一起陷入下层,再到我们转过三个弯道,中间的距离是两个三百六十尺。”
这是两个周天的长度,很容易引起人多想。
叶青篱道:“我一落地,灵火便涨满了整间石室,我用水系法术护住自己,却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立刻有人问,问的却不是当头的方脸修士,而是一个站在人群角落里的尖腮修士。
他的眼睛十分灵活,骨碌碌转着,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望着被叶青篱托在掌中的四象无极鼎,此时的宝鼎已经解开了一层封印,再加上刚才吸收了大量灵火,早不是当初黯淡躺在魏小阮手中的平凡摸样。甚至它身周那萦绕不去的灵光,都在向世人昭告,它至少也是法宝级的宝物。
事实上此刻偷瞄四象无极鼎的人不在少数,只不过叶青篱先前都只当做没看到而已。
这个时候她却将托着四象无极鼎的右手轻轻向外移了移,眼看众人的目光也随之移动,便弯唇笑了笑道:“既然是秘密,自然只告诉一人,谁若是想知道,不妨靠我再近一些。”
众修士面面相觑,虽然宝鼎诱人,那所谓的秘密也很叫人心痒,但叶青篱的表情实在令人捉摸不透,自然也无人肯轻易上前。
“不想知道?”叶青篱忽然又轻笑一声,然后大步踏前。
一六六回:背后阴人
正当叶青篱在阵中危急之时,与她心神相通的鲁云也同时感应到了她的状况。
人声喧闹的昭明城南郊,原本趴在树下的鲁云忽然就站立起身子,然后轻盈一跃,躲进了身后那棵大树繁茂的树冠中。他焦急地踩着几根树枝来回踱了许多步,在神识感应到不远处飞来的一人时,圆溜溜的大眼睛忽然就一亮。
抖了抖身子,鲁云将自己缩到蚊子般大小,然后用幻术隐藏了身形和气息。
等来人飞近了,他便轻飘飘地落到来人发髻上,妄图用这个方法骗过撷英三阵旗门的判断。
他已经是金丹期的灵兽,照理不能进入这个专门为筑基期修士而摆的阵法,但到了这个时候,他自然也顾不得什么作弊不作弊了。
被他借来开路的修士浑然不知自己头上竟然隐藏了一只金丹期灵兽,他大摇大摆地排队,一路往前,等到那登记的石碑边上时,他提起毛笔正要写字,石碑忽然一闪一闪大亮起来。
鲁云骇了一跳,知道此路不通,正要飞速逃开,忽然见得一队巡逻的凌光阁弟子大步走了过来,当头之人冷着一张脸,眉眼却有些风流,正是陈靖,鲁云连忙悄悄从这修士身上跳下,然后瞅着人群间隙,直往陈靖头顶飞去。
陈靖同为金丹期修士,但他是强行突破到金丹的,论起基础扎实,却要比鲁云差上一截,他不知鲁云转移目标,已落到自己身上,只是施展了一个擒龙控鹤手,轻易将那个倒霉背了黑锅的修士抓过来,一幅要问罪的架势。
鲁云又是好笑又是焦急,耳边只听人说:“带回去,押到水牢里,问清楚他的来历,如果不是散修就要他的门派给个说法。”
一个凌光阁弟子用缚灵索捆了那修士,推着他走,口中没好气:“老实交代,你身上藏了什么东西, 为什么鉴灵石会有那么大反应?是不是灵兽?你的灵兽呢?在哪里?”
他那边说着,陈靖这边已经放开神识仔细查探起来。
实际上陈靖自己也很错愕,看鉴灵石的反应分明是因这修士的修为已达金丹期才有,但他刚才拿人的时候却轻松得很,正当他想要再从头查探一次时,后方一个凌光阁弟子匆匆走过来,急急向他传音道:“靖师叔,不好了,天堑阵的中枢好像崩坏了,魏师叔祖叫您过去。”
陈靖脸se猛地一变,虽然他立即又将异se掩藏了起来,但就趴在他身上的鲁云却不仅感应到了他突变的心绪,也截听到了那个弟子的传音。
鲁云立刻察觉到事情有异,他犹豫片刻,虽知那所谓的师叔祖很可能是一个子续期甚至归元期高手,但他还是决定跟着陈靖继续看看。
左右这撷英三阵他都进不去,那跟着陈靖说不定还能发现另外的转机。
陈靖转身便走,到得人群边缘,却是直接飞上天空,一直到远离地面约五百尺是,才忽然钻入一团云海。
眼前景象便立刻大变,拨开了云雾,一艘长足有百丈的云舟立时显现出来,这云舟上耸立了成千上万托傀儡兽,远看去好似妖兽老巢,一股煞气直冲云霄,险些冲得鲁云原形毕露。
他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忍不住便将怒气全部转移到了陈靖身上,在心底不住咒骂起来。
陈靖当然不知这些,他身上灵光闪现,掐了个法诀打开这巨舟外围的禁制,便径直落入甲板之上,甲板上的傀儡兽全都眼神空洞,陈靖在其中飞速穿梭,不过片刻便到了巨舟正中心的一栋两层小木楼边。
楼中传来暴躁的怒吼:“混账东西!谁让你把黄级二品的烈焰狂鹰放到天堑阵里去的!”
随着这声音同时喷射而出的,是一股带着灭顶气势的强大气浪。
陈靖被吹得连连倒退,鲁云更是连忙加大对幻术的控制,心底却忐忑起来,生怕自己已被这恐怖的高手发现行踪。
“臭小子!别以为有陈家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凌光阁还轮不到陈凤山一个人说了算!”木屋中猛地传出一阵砰砰重响,也不知屋中高人做了什么,他又怒喝,“做尽蠢事!我看你是还没被雷劈够,明日不用你过来监管了,给我滚回你们陈家的风雷崖去!”
陈靖的脸se泛青,下巴紧绷着,又被屋中之人的气势震得跌了一跤。
鲁云离他极进,清晰感觉到他急速起伏的胸膛和压抑的心跳,顿时又解气又恍然:“原来是你这混账害了我家篱笆!”
他的性情本来就高傲得很,轻易难得将人看入眼中,后来同叶青篱朝夕相处,有了深厚感情后,便满心都为她打算,此刻闻知是陈靖在背后阴人,一气之下真恨不得立刻现出原身,一爪子把这混账拍到残废。
但如今的鲁云也已经不是当年野性未训的鲁云,他懂得思考知道衡量,怒火虽然高炽,一时却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就见陈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对着木屋行了个礼便要告辞离去,又听屋中之人道:“你可以滚,跟你同来的小东西给老夫留下来!”
又是一股气浪从屋中震出,陈靖放出飞剑便要逃离,鲁云从他头上一滚,猛地现出原形,带着他满身灵力的一爪子就狠狠拍到了陈靖左肩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陈靖被鲁云偷袭,到他肩骨碎裂,然后到他惊怒地准备反击,再到木屋一侧的窗户打开,最后到鲁云被屋中之人从窗户中抓进去——如此一个瞬间过后,又听那魏师叔祖冷笑“活该!滚吧!”
陈靖终于无法再忍气吞声,低喝一句:“魏师叔祖今日高义,陈靖记住了!”
鲁云被一股力量捧得七荤八素,只听人道:“草包一个,也敢学人放狠话,白修到了金丹期,连叶家那个小女娃娃都不如!喂,小猫,过去看看,你那个主人倒做了件好事。”
一六七回:拨得云开
鲁云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看到面前荡漾着一汪五尺方圆的小水池。
水池中出现的却不是他的倒影,而是叶青篱在撷英三阵中的场景。
鲁云连忙上前一步,便想直接跳进水中去,却有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把提住他后背上一根倒刺。鲁云挣脱不得,爪子在水池边上一拍,喉咙里便发出低吼的声音。
“嘿!脾气还挺大的,小东西!”那只大手又重重地敲了鲁云的脑袋一记,直敲得他差点眼冒金星,“小猫你可看好了,这是镜花水月的水月,你要是跳进去,小命就得玩完。”
鲁云回头吼了声,就看到眼前一人很没形象的凑过脸来,那额头差点没跟他的鼻子撞上。
“好了,乖乖的。”这人又拍了鲁云布满了鳞甲的大脸,然后退开几步,咧嘴笑出一口白牙。
鲁云这才看清楚他的样貌。
这个被人称为师叔祖,自己也口称老夫的人,论面相却也不过是二十八九岁的模样,他的身材十分高大,只是随意地站着,却给人一种十足压迫的感觉,一双浓墨重画的卧蚕眉,衬着炯炯有神的双眼和方正的下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深具雄性力量的威压感。
哪怕他现在,正笑得让鲁云恨不能也给他一爪子。
“老妖怪!”如果这位魏师叔祖能听懂鲁云在说什么,便会知道他现在正非常不屑,“臭美,多大的人了还弄得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腹诽归腹诽,鲁云低吼了两声,到底还是担心叶青篱,又扭头往水池中看去,一边看着,他暗地里警惕,不知道这位高人会怎么对付自己。
魏师叔祖却只是走到他的身边,拍着他的大脑袋,笑道:“小猫你可看清楚了,有些事情不要非等老夫说出来才明白。”
鲁云的毛发一抖,呲牙咕噜了一声,目光在水池中来来回回溜了圈,忽然就眼前一亮,大喜起来。
叶青篱正与人对峙,她淡淡道:“既然无人愿意知道,那我就只有告诉领头这位道友了,想必诸位都没有意见吧?”
此言一出,其他人纵然原本是没有什么意见的,都变成有意见了,因为她话里话外都将当头的方脸修士当做了这些人的首领,虽然这方脸修士原本就在众修士中树立起了一点小小的威信,众人也暂时默认了由他出头,但这并不等于这些人就真正乐于唯他马首是瞻。
这种暂时的同盟原本就没有什么约束力,此刻叶青篱只是稍加撩拨,众修士看向方脸修士的目光就有些不善了。
“ 道友不必客气,我等既然同在这阵中…”这方脸修士的定力倒是不错,这个时候竟然脸se不变,还能面带笑容,可惜他话未说完,叶青篱却忽然低喝道:“刘江,你还有骗人到什么时候!”
众人皆是一愣,不明白刘江是何人。
叶青篱伸手指着方脸修士,连串的话语快速从口中吐出:“哪个不知道撷英三阵虽说是要摆上十天,却是有名额限制,只取最先通过的前一万人的?你分明也是连城派天衣城修士,却装成孤身而来的散修,摆明了就是想要将诸位同道都陷到阵中不得通过,好行些损人利己的勾当…”
话说到此,众人看向方脸修士的目光已经全然变了。
先不说叶青篱的话是真是假,光只是她提出的这个可能,就足够让大多是散修提起警惕,虽然此刻处于此地的并非全是散修,可孤身到此的也确实以散修居多。
被指名道姓挨了骂的方脸修士一时却未反应过来,只因他的名字着着实实并非什么刘江,叶青篱不过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为的是骂得像模像样,这一下突然袭击,又哪里会给他反应的功夫?
便在他这一愣神间,叶青篱忽又大喝一声:“引出傀儡兽的机关便是坤三乾四的步法,你们还不速速行动?”
众人又齐齐地愣了下,叶青篱往口中塞了一颗玉生丹,又甩将一颗上品灵石当做暗器扔向那方脸修士,整个人便如旋风般踩着落鸿飞羽的身法快速冲向被人群堵住的破败洞口。
“上品灵石!”不知道是谁喊了声。
方脸修士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那颗灵石,他身后却陡然探出一只铁爪形的法器,猛地擦过他手臂抓向那灵石。
场面一时全然混乱,叶青篱趁机闷头冲过。
中途有好几件法器向她袭来,还有人趁着擦身而过的瞬间近身抢夺她手中的四象无极鼎,她却又快速抛出一颗上品灵石,然后借着通道狭小,众人又暴起仓促的机会猛地冲了出去。
一直到她将身法提到极限,除了手太阴肺经和手阳明大肠经外的其它经脉全都疼痛欲裂时,她才长舒一口气,连连转过六个弯道,然后靠着一侧转折口的墙壁长长吐息起来。
鲁云焦急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篱笆,快点,你右手边五十尺的地方有两个魔门的人走过来了。”
叶青篱经过刚才那一通极限爆发,此刻实已到了崩溃边缘,全身灵力更是连分毫都提不起来,所幸鲁云跟着陈靖遇到了本次掌管撷英三阵的魏长老,能通过水月池查看她身周百尺内的所有动静。
修仙者的神识虽然能够外放以作侦查,在这种众人修为差距不大的情况下,却很容易被旁人发现,所以很多时候修士的神识不但不能轻易外放,反而还要极力收敛。
更何况大多数阵法都有阻碍神识的作用,因此这个时候鲁云这种局外人的视角便显得格外珍贵,至少对此刻的叶青篱而言,便是她保命的重要依据。
她忙又将身体缩了缩,然后服下一颗隐息果,等药效发挥了,便靠着这个转角一动也不动。
不过片刻之后,那两个行走间几乎没有脚步声的魔门修士走了过来。他们的姿态十分谨慎,两人半侧身体,几乎是背靠背走着,偶尔用眼神交流,却不说话出声。
叶青篱不敢直接将视线落在他们身上,生怕引起他们的感应。只有眼角余光微一扫过,看清楚这是一男一女,男修士斜挽着一柄手斧,女修士则双手各持着一柄峨眉刺,两个用的都是近身兵器。
他们的气息也都收敛得很好,鲁云为所以说他们是魔门修士,是因为站在鲁云的位置上,能够清晰看出来他们身上若隐若现的魔气。
叶青篱的心跳几乎寂灭,她不敢紧张,也没有呼吸,甚至连稍微引导体内乱窜的玉生丹药力都不敢,只能强忍满身痛楚,静静等待这两人的离开。
一步、两步、三步…眼见他们已经是要远去了,那女修士忽然停下脚步,目光疑惑地对着四周一扫。
叶青篱僵硬的身体紧紧绷起,四肢越发冰凉。
她知道自己背上有伤,身上有血腥味,只怕这未来得及掩盖的气息会被这两个魔门修士发现。
鲁云惊喜的声音又在她脑中响起:“篱笆,印晨从你对面过来了,现在已经进入到一百尺的范围内。”
叶青篱心头一跳,握着四象无极鼎的手忍不住稍紧了下。
她现在所在的这个位置是一个两岔口,往她右手边而去是一条直通的通道,她背后是死路,前方则有一个十字形的转折,而左边与右边折线相通。
却忽然听得那个魔门女修士道:“师弟,你有没有感觉这里有什么不对?”
“有人吗?”男修士目光四下一扫,笑了起来,“师姐你太多心的,哪里有什么人?快些走吧,我们好不容易从地垄阵出来,到了此处却不知要如何才能寻到那天堑阵。”
叶青篱心底愕然:“这里不正是天堑阵?”
鲁云道:“这三个阵法应该是相通的,天堑、地垄、人道原本就互相纠缠在一起,难以分离。”
他站的位置不同,所观所悟自然也不同于阵中之人。
眼看两个魔门修士缓步远去,鲁云又道:“篱笆,你可别乱动,我看那两个人的表情,他们应该是发现你了,在诈你呢。”
叶青篱自然不会乱动,实际上她现在的体力也不允许她乱动。
远远地,却见者印晨的身影自对面走来,从小变大。
他的脚步声同样轻到了极致,本身气息也被收敛得几乎与四周空间融为一体,若非鲁云事先有提醒,叶青篱着意观察了,只怕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的到来。
“篱笆,那两个魔修离开你有五十尺了。”鲁云又提醒。
叶青篱便悄悄提起神识,凝成一线,小心翼翼向印晨传音:“印师兄。”
正行走间的印晨明显一惊,他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步伐有细微的变缓。
叶青篱又道:“印师兄,在你正对面,往右转的通道上,深入五十尺后,有两个魔修。你我联手,除掉他们如何?”
“你是…”印晨认出她的声音,眸光一凝,陡然向她藏身的位置射来,“叶师妹?你在何处?”
一六八回:剑名不悔
“我服用了隐息果,就在你正对面。”叶青篱传音道,“印师兄,那两个魔修有九成可能已经发现我了,稍后我…”
她快速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又说明了自己现在身受重伤,只是隐瞒了两条木系主脉断掉的事情。
只见对面印晨清亮的双眸中闪过了一瞬间的错愕,他秀丽的眉线微斜,眼神有些复杂,回答却无犹豫:“叶师妹,待我动手之时,你且自己注意些。”
叶青篱悄悄松一口气,心里有些微暖。印晨虽然并不见得就可以全然信任,但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对叶青篱而言,几乎就与雪中送炭无异了。
此时印晨已经走到了十字转折口的最前端,叶青篱一抬眸就能清晰看到他正静静站在自己六尺之外,反手持剑,剑光温润内敛,明澈清透。
他的气息圆融,又因为角度的原因,分毫不曾引起另一边那两个魔修的注意。叶青篱看他已经做好准备,便轻轻弯了一下腰,做出放松吐息的样子。
这细微的举动果然迷惑了两个魔修,他们相视一眼,彼此眼神中透露出时机正好的意味,立刻便悄悄滑步,向着叶青篱侵袭而来。叶青篱虽然看不到他们的样子,可早通过鲁云的实时转述,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摸了个清清楚楚。
便在那女修士双手一并,指诀对准叶青篱的时候,她忽然转身一个跨步,强行打破掉隐息果的效力,现身在他们面前。
两个魔修俱是一惊,没想到她会忽然现身,原本预计的攻击节奏便被打乱了小片刻。
叶青篱又笑了笑,她右手托起四象无极鼎,左手握着一柄碧水刀,手一扬便做出了要挥刀的手势。
就在这一刻!
“鲁云,大衍幻术!”叶青篱在心底低喝了一声。
她全力调动元神之力,引动密法缠灵,鲁云的大衍幻术便被借用过来。
烟雾组成的巨大兽头瞬间闪现,在迷宫一样方方正正的青石通道中猛地扑向两个魔门修士,一口就将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吞进大嘴当中。
便在此时,一道清亮的柔光从叶青篱身侧擦过,自后往前,如清风丝缕般缠绕着,似慢实快地卷上陷入幻境中的两人。
叶青篱伤势严重,早不能动用灵力,此刻强行使用元神之力借用鲁云的大衍幻术,也是勉强得很。那两个魔修眼看是被幻境魇住了,眼神正在挣扎中,印晨的攻击便随后而至。
攻击袭身的那一刻,两个魔修的眼神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清明。
叶青篱轻轻楚楚看到,那女修士手中的峨嵋刺适时往上一竖,缠绕过来的清风却滑溜地一转,轻轻巧巧与之擦过,然后在她的颈项上一绕,便有一道红痕显现在她脖颈中间,然后这个魔门女修的眼神就黯淡了下来。
旁边的男修士借着这一瞬间的喘息时间,身体立刻向后一反,紧接着一面旗子形状的法器从他袖中飞出,迎风一转一卷,就将他整个身体包裹起来。
一切恍如慢动作,叶青篱又看到那缕清风顺着大旗卷起的路线一溜钻进了里头,瞬间消失无踪。片刻之后,噗通连续两声响,这两个魔修便一前一后倒在地上,再无分毫生息。
印晨斜跨一步,走到叶青篱身边站定,然后伸手一招,一缕柔光便从那魔修的旗状法器中飞出来,轻盈迅捷地飞回到他手中。
叶青篱这才看清楚,被他握在手里的是一汪跳跃着清雅灵光的飞剑。
这剑长约三尺,剑身微狭,剑柄的线条利落流畅,上面没有分毫多余饰物,只是蒙蒙的泛着明亮暖光,让人难以相信刚才便是这样一柄剑化作清风收割了两条生命。
杀人不见血,此剑应是当得。
“这把剑名叫不悔。”印晨唇角含笑,见叶青篱的目光落在自己剑上,便斜剑于身前,将剑刃往她面前微微一送,“碧落十方,起手无悔,叶师妹,你看我的剑如何?”
就着这个角度,叶青篱才看到,原来这剑身上还隐隐缠绕着一些古朴悠然的花纹。花纹颜se几近于无,只是服服帖帖地绕在剑身上,恍如脉络依偎树叶,令人只觉得有清风扑面。新芽滚露,明澈无边。
“好剑。”叶青篱赞道。
印晨未持剑的那一只左手轻轻抬起。手中放出蒙蒙绿光,落到她身上,笑到:“叶师妹伤的有些重,却不知已经过了几关?“
叶青篱受到他归元返春术的治疗,全身紧绷的经脉稍有缓和,背后受先前爆炸余波而起的一些皮肉伤更是飞速愈合起来,她精神微微一振,越发强提了力气支撑起原本摇摇欲坠的身体,若无其事地笑道,“天堑阵应是已经过了,只是不知地垄和人道二阵应当要如何才能触发。”
“师妹已在阵中,何必再想什么触发不触发的事情?”印晨收起剑,缓步走向倒在地上的两个魔修,一边说道,“我是从坎门进入的阵法,走到此处之时,经历了一个幻阵,又遇到过一次傀儡兽,想必是已经过了天堑和人道二关。”
他在两个魔修身边站定,伸手虚虚一探,又道,“叶师妹,这两个魔修要如何处置?”
叶青篱一愣:“难道师兄适才未下杀手?”她这样说着的时候,又听鲁云在脑中嘟囔道:“看不出来,印晨这小子挺狠,那两个魔修连元神都没来得及逃出,就被他一招围死在肉身里面。”
叶青篱传音道:“要么不杀人,要杀自然需要干脆利落,斩草除根,有什么不对么?”
她提了提力气,活动了一下因为疼痛和内伤而几乎僵硬的身体,缓步走上前去,道:“印师兄的剑法太有特se,两个魔修的尸体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印晨却叹道:“可惜我不会火系法术,对此却是有心无力啊。”
叶青篱几乎可以从他眼中看出促狭的意味来,当即苦笑道:“师兄不必试探了,青篱伤势严重,已不能动用灵力…”她顿了顿,“印师兄,此地不安全,你我还是速速离开为好。”
印晨先前即便是在寻路的时候都注意着小心敛藏气息,此刻自然不会过多耽误时间,事实上要不是看出叶青篱已到了极限状态,他也不会故意同她说话,给她缓冲调息的机会。
他不再多话,伸手取走两个魔修身上的储物袋和法器,起身百年拉住叶青篱的手臂。
两手相触间,他又施展了一次归元返春术。
叶青篱只觉得一股绵薄生机从他手上传来,然后身体被一股力量轻轻带起。
印晨拉着她再次转入他来时的那个通道,转过十字口,忽又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