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在五尺远后,她透过人群的间隙,看到对面是一条同样看不到尽头的通道,十三个修士也站在那通道口,与这边正相对着。
两边的人几乎是面面相觑,不知是该各自擦身而过,还是退回原路。
这些修士大多都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之间自然也没人出来搞什么组织纪律的问题,正在众人沉默间,这边有人忍不住道:“那边有什么?”
“门,”那边最当头的一人道,“我们进来的,巽门。”
众修士顿时又各自思索起来。
他们从兑门进来,而那边从巽门进来,按照常规,两队人不可能在此处相逢,可是偏偏,他们就这样诡异地,相遇了。
这其中必然是有蹊跷,撷英三阵也不可能简单到让人可以左门进右门出的地步。
叶青篱不着痕迹地观察众人,见有些人的眼神已经开始不善,便不自觉地脚下微移,形成一个小幅度的虚步,右手则掩在袖间,碧水双刀随时待发i。
“咔嚓…”
忽然间,她听得身后细微的,类似机括响动的声音。
同一时间,众人的视线尽皆向她偏移过来。
叶青篱立刻将原本就虚放的那只右脚往左一点,然后身体旋开,飞速闪向斜对面。
一个呼吸间,她在通道中旋了两个圈,然后顺势将后背贴到另一面石壁上,视线也在同时转向发声处看去。
“机关傀儡兽出来了!”说这话的是同样站在转折扣,却离叶青篱最近的一个修士。
便见原本那一面看似完整无缺的石壁缓缓自中间裂开,机括滑动的声音咔嚓咔嚓响着,在裂缝滑开至五尺时,现出了一个高有六尺,宽有四尺的魁梧机关兽。
这机关兽鹰首人身,通体浅褐se,从表面上看来大多材料都似是木质,只有脑袋前面那一勾尖喙散发着金玉一般的光泽,十分引人注目。
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两个原本是应该要安装眼球的地方此刻空洞洞仿佛什么都没有。只它胸前挂着一面圆形的转盘,转盘正中钉着一根尖尖的指针,转盘的盘面上则分划着三个格子,上面分别写着“通过、退出、战斗”,内容正如先前季元鸿所说,措辞也直白得没有分毫它意。
顿时有人低声议论起来:“果然是这样…”
“若是选到了退出,岂不是只得认栽?”
通道另一边的人看不到这边情景,有人开始询问,这边最先当头的修士便向那边解释。
叶青篱的目光扫过众人,心中判断,看来这些人是没有哪个准备打这头阵了。
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的人要占大多数,因为既然有机关兽出现,便证明此处不是死路,而这个阵法要闯出去也是有门道可寻的。
只是当出路的关键处就摆在众人面前时,反而无人愿意当先行动了。
一时间,通道中又静默开来。
叶青篱便试探着向那机关傀儡兽迈了一步。
傀儡兽未动,众人的视线也只是跟着她移动,却无人有要阻止她的意思,她便轻轻松松地,恍若不觉众人视线地又往前迈了两步,只这两步,她就到了傀儡兽面前,伸手便能拨动它胸前的转盘。
叶青篱反而停下了动作,她原本是不想当这个出头鸟的,但她眼见众人都没有要行动的意思,而她又跟季元鸿打赌在先——季元鸿穿墙而去,谁知他碰到的会是什么?
所以这个时候,叶青篱必须要争抢时间。
她心意既定,右手便毫不犹豫地伸出。
眼看她的手指就要落在那指针的尖端上,忽然一股劲疾的风声夹裹着强大的灵力波动猛地撞向她右手手腕。
这显然是有人偷袭!
叶青篱的唇角向上弯了弯,心中暗道:“等你很久了。”
她早注意到有好几个修士神se不稳,这时候碧水双刀从她袖间飞出,灵力一送,便啪地拍打在飞来的那颗弹丸上。
对方的修为显然已在筑基后期的巅峰位置,灵力十分浑厚,这两相一触,纵使叶青篱是早有准备,也感觉到碧水刀上传来了令人灵气浮动的反震力量。
她神se一凛,双刀飞旋,一柄迎战弹丸,另一柄猛地向那发动偷袭之人追击而去。
然后在这同时,她的右手指尖从上往下,轻轻波动了转盘上的指针!
一六四回:绝处逢生
嗡——
其实没有声音,但所有人都仿佛听到了一股说不出的震颤在空气中传播了开来。
转盘上的指针飞速转动,与此同时,叶青篱飞出的另一柄碧水刀被人用一面小盾牌形的法器挡住了。
时间刚好是一息,而偷袭的那人正站在人群边缘。就在他刚跟叶青篱交锋的同时,周围修士便仿佛有默契一般,齐齐退开一圈,瞬间便将他的位置凸显了出来。
转盘上指针转动的速度却慢了下来,众人的视线尽皆落到转盘上,就连正动手的那个修士也下意识被转盘吸引了注意力,控制法器时灵力有一瞬间转弱。
虽然只是瞬间的破绽,但叶青篱的元神感应力在筑基期修士中本就是顶尖的,立刻便察觉到此,顺势就加大了灵力输出,双刀一旋一绕,反震过去,然后在同时放出神意索!
那个修士显然也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见得神意索如灵蛇般缠来,也不慌忙,只是手决一掐,又从袖中放出一把金灿灿的剪刀来。
金剪刀在空中迎风便长,瞬间从巴掌大小长成了尺长。
后面有修士低声评价:“方寸剪,是连城派天衣城的东西!”
叶青篱在此前同萧闲的相处中也听说过这种法器,知道这是天衣城的招牌之物,但凡这类法器法宝虽然威力大特se强,但也正因为其招牌的地位,所以早就被无数个人翻来覆去地研究过。
而萧闲正好就同叶青篱说过方寸剪的弱点。
“这种法器因为造型奇特,剪刀口有一锯齿,一侧刃,所以常常被用在法器的对抗上。修士因为材料难寻的原因,大多使用造型小巧的刀剑,方寸剪专门就是克制这类小巧的长条形法器的。”
叶青篱的碧水刀正在被克制的范围内,神意索也同样难逃方寸剪的一追一绞。
当时叶青篱就问过:“那应当如何应对?”
萧闲道:“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在法器运用上同样是如此。”
叶青篱立刻就明白了,繁花万千也怕泰山压顶,而剪刀最怕的自然就是锤子了。
她没有锤子造型的法器,从那秘洞出来也才一天,更不可能为了一个此前只是听闻过的法器特意去打造一柄大锤来,但她还有一件一直隐藏的东西,却正好可以应付着方寸剪。
那便是四象无极鼎。
她当初被关在昼空岛的时候,已经躲在长生渡里将四象无极鼎炼化到三成,如今堪堪能将其初步运用起来。
四象无极鼎甚至还有一个非常好用的防御能力,叶青篱从鼎内铭刻的口诀中认出,那是移花接木之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射对手攻击,其实用之处,堪称刁钻。
不过这事叶青篱的底牌,她当初被张兆熙纠缠的时候没有使用,后来在秘洞中也一直隐藏,此刻自然同样不会轻易使出。
即便没有移花接木,以四象无极鼎的体型重量,这一za下去,也会叫方寸剪无处可逃。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其实在叶青篱脑中一溜也就是转念间的事。
同一时间,转盘的转动速度却越来越慢,甚至发出了老旧机括艰难运走的“咔咔”之声。
通道中的众人俱都安静下来,只听那单调的机括声,以及法器碰撞,灵力冲突的声音。
这一刻各人表情皆不相同,时间仿佛被拖慢。
叶青篱放出四象无极鼎,这座原本巴掌大的小鼎也是迎风便长,瞬间就长到了丈许高,以泰山压顶之势汹汹地压向方寸剪!
此刻的方寸剪正绞住了神意索,而神意索也在拍打扭动挣扎当中。
四象无极鼎出现得突然,就在对方修士的错愕当中,猛地压了下来!
一个不过是极品法器,另一个却是不知品级的法宝,四象无极鼎虽有三足,下部中空,叶青篱却指挥它用圆鼓鼓的鼎身侧压住方寸剪,那着力点正在剪刀开合的中间位置上。
神意索顺势一扭,尾端甩出,在电光火石间脱离了方寸剪,缠到那技差一招的天衣城修士脖颈上。
这一场闪电攻防到此为止也不过是用去了三息的时间,而众修士的神经也因此越发紧绷起来。
众人互相防备,仿佛一点风吹草动就能令他们失去自控。
咔!
正在此时,转得越来越慢的指针终于慢到几乎无法再运动的地步,颤颤摇摆在“通过”和“战斗”之间。
众修士的呼吸都下意识放松了,叶青篱却快速将灵力一吐。
神意索一缠一松,先将那天衣城修士缠得背过了气去,紧接着就飞速从他脖颈上脱离,然后连同四象无极鼎一起飞回叶青篱手中。
这中间的时间尚不到一息,与那天衣城修士倒地之声同时响起的,便是转盘的最后一声“咔”!
“战斗!”
这是运盘给出的结果,而叶青篱脚下瞬间一空,她的身体便连同那鹰首人身的傀儡兽一起往地下跌去,在跌落前的那一刻,她见到修士群中猛地冲出一人,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冲到了那个天衣城的修士身旁,然后伸手在他身上一抹,再一加速,就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间隙中身化轻烟跑了个没影。
“是伏幻门的人!”叶青篱脑中立刻跳出这个念头。
然后她听到一个中正沉稳的男声说:“诸位道友且莫急,机关傀儡兽不可能只有这一具…”
再后面的事情叶青篱就不知道了,因为她已经跌入了一间完全密封的石室中,与机关傀儡兽正面对面站着。
至于同她一起进来的那些修士会面的什么,此刻已完全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只见这傀儡兽原本空洞的双目中忽然就跳跃起了火焰般的红光,一股血腥的杀气开始在它周身环绕。
叶青篱见它仍然一动不动,自然不会傻等它先行动起来,立马就放出碧水双刀,落雨般直往它肩、颈、肘、膝等关节部位斩去,同时一个个地往身前地面丢出沼泽术。
然而这石室地面完全不受她这低级法术的影响,沼泽术落在上面就好似是水泼过油纸一般,半点痕迹也留不下来,至于被碧水双刀砍中的傀儡兽则更加没有分毫反应,它那身看似普通又僵硬的木壳竟然出奇坚固,它的关节处又被泛着金玉se泽的圆壳包着,碧水刀砍在上面就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
叶青篱立即转移动作,左手食中二指并起,掐了手决,便放出了极限凝练的剑雨无常。
一道雨线般的蓝芒猛地射入傀儡兽右眼当中!
叶青篱正为此招得中而生出来细微的欣喜,眼前砰地一声就熊熊燃起了大蓬火焰。
如果有人要问,大火烧起来是什么声音,那叶青篱此刻肯定能解答,那是一种近似于连空气都可以 烧得爆炸的呼啸声。
而若是有人要问,当大火瞬间占据了你的全部世界时,你是什么感觉,叶青篱肯定也能回答, 那是一种四面八方全无出路,整个人像要化成灰烬一样的可怕感觉。
这不是普通的凡火,这是叶青篱从前苦练的许久的引火术,也才堪堪修出一丝的灵火,偏这火来得如此突然,叶青篱此前射出的无常剑雨不像是攻击,反而似乎是起到了一个在火种上浇满烈油的作用。
叶青篱没有避水之能,也没有避火之力,在这一瞬间,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此前已经很久没有动过的念头——避入长生渡。
从当年她跟陈容一起落入五行台下的周天星辰阵中起,从那一次长生渡忽然失去联系起,叶青篱就下意识地克制住了随时都将长生渡作为最后依托的念头,在此后很多次的险境上,她甚至都在有意忽略这样一个底牌,为的就是避免自己变成一个只知道依赖器物的人。
然而这一刻,就在大火舔上她的衣裙、肌肤、长发时,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
撷英三阵不是周天星辰大阵,无法限制她跟长生渡之间的联系,这无处不在的大火也不同于她此前所遭受过的所有境遇——这个时候若还不躲,那简直就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叶青篱当然没有要跟自己过不去的想法,她也在大火来临的第一时间撑起了灵力护罩。
这种低等级的护罩自然无法真正抵御灵火的冲击,但叶青篱也只需借此撑过一息便可,她丹田中的灵力已经缠到了乾坤简上,只需一息,她便能遁入长生渡!
恰在此时,藏在她袖中的四象无极鼎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叶青篱暗暗咬牙,想也不想就把四象无极鼎放出来,然后引动法诀施展其移花接木的妙用。
她这完全是最后时刻的抗争,因为就连她撞击都不相信以她现今的修为,能够借助四象无极鼎反控住如此汹涌可怕的灵火。
灵力从鼎身灌入,一个个玄奥的符文在这古老丹鼎的阳文中闪现,瞬间形成一股奇异脉动,如春风轻拂一般,网住了布满整间石室的火焰,叶青篱的神识全然附着其上,也实实在在地随着这股力量微妙地在灵火中穿梭。
她心底忽然就是一动。
一六五回:壮士断腕
四象无极鼎原本就是炼丹用的丹鼎,但凡丹鼎在抗火甚至是控火方面总是要强于一般法宝的。
叶青篱此前尚未及用到这个丹鼎来练过丹,也就忽略了鼎身之上四象吞口的奥秘。原来这鼎沿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四个张口雕像并不全是用来出丹的,青龙出丹、白虎聚形、朱雀炼火、玄武培灵,四象分掌四方属性,可大大提高成丹几率,如此方使得四象无极鼎不同于一般丹鼎。
到目前为止,叶青篱尚只解开四象无极鼎的第一层封印,解放出了青龙吞口,但这并不等于,她就无法使用这丹鼎的控火功能了。
当她的神识随着鼎身符文深入到其中每一个角落时,才终于明白,五行相通,而四象无极鼎本身就是一个整体,其中诸多妙用,不是该由符文内铭刻的法诀来控制,而需使用者真正用心去体悟。
法诀只是手段,是引动灵气排布的工具,力量的根本在于灵力和意识。
道为基,法为用,这就是知其所以然和知其然的区别。
叶青篱的神识如温水般脉动,钻进了符文的线条里,然后轻轻碰触到青龙吞口乙木之气的源头上。
木能生火!
此火却非彼火,叶青篱点燃的是四相无极鼎中引火的朱雀吞口,而不是身外的灵火。
虽然此时此刻她正置身与火焰的海洋中,虽然这一息间她的灵力护罩已经摇摇欲坠,几欲跟随满室火焰一起燃烧。但也就是不到一息的时间内,她鼓动了的全身灵力,增强了乙木青气,然后这一只被她托在掌中的小鼎忽然发出一声轻鸣——焕焕其音,扶摇九天!
四相无极鼎的威力原本就不是现今的叶青篱所能轻易掌控的,她就是想一个拖着大铁锤的稚童,用尽了全身力气,再借助了铁锤本身的重量,强行将之挥舞了起来。
然后这石室内便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随着那一声轻鸣,四相无极鼎上红se光芒陡然大盛。这原本只有巴掌大的小鼎立刻就在叶青篱手掌上颤抖起来,下一刻立即抖动着自行飞到半空,然后鼎身大涨,上面朱雀的半透明还影高傲浮现。
这只形状优美的火鸟高昂了头颅,尖喙一张,立刻将满室火焰吸入口中。
叶青篱顿时便觉得浑身发烫,维系在鼎身上的木系灵力更是仿佛要被烧焦了一般。
她全身的灵力都沸腾起来,玄天真解的运行路线一变再变,从手太阴肺经,到手少阴心经,疾速转了一个大周天,转到她全身的经脉都隐隐作疼起来,才在她心口渐渐烧出一把火。
她原本是三系灵光,对水、土、木三系灵力格外亲和,在金、火两系上偏弱,后来因为木能生火而勉力修炼的控火的法术,成就也始终远远低于水系,此刻她心室里的一把火却像要以她全身灵力为柴一般,不论是木还是水和土,不论是她的骨血还是心神,全都一齐被卷入了这把火中。
叶青篱按捺下心底焦急,她先前只是颖悟到四象无极鼎可以收摄这满室灵火,却没料到事情会失控到这个地步。
此刻这些灵火的确是被收摄到了鼎中的朱雀火室里,却也在同时以一种超出她承受的姿态,冲进她四肢百骸。
模糊的视线中,叶青篱看到先前自行放大到丈许高的四象无极鼎又在旋转中飞速缩小,然后围绕着另一边高大的傀儡兽旋风般转起圈来。
叶青篱此刻的元神正满布于鼎身中,自然就能感应到,这尊看似古朴的宝鼎正在以一种极其凶悍的姿态吸取着傀儡兽身体里几乎凝结成珠的火系灵气,而这团火系灵气,正是先前促使傀儡兽放出火系攻击的根本所在!
这种变化原本是好事,只可惜叶青篱无法承受其中力量。
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别说是经脉,就连肌肤骨骼都仿佛被烧枯了。
这个时候她就算想要再遁入长生渡,也已经是有心无力,因为她全部到力量都用在同四象无极鼎反噬之力的拉锯中,根本就无法再沟通到乾坤简。
当此时刻,叶青篱的思维却转动得越加疾速,她没有时间去考虑什么后悔不后悔的问题,也无法去想如果自救失败会如何,她脑中所有的空隙都被符文占据了,一条条方案在灵光中闪现,或者被采纳,或者被抛开。
便如森林起火之时,大水若不及时灭火,那最佳的方法反而是伐木。
伐木,砍到一片的树木,砍去可以使得大火继续燃烧的根源,将火势控制是可以牺牲的范围之内,弃小保大,弃车保帅!
这个做法虽然残酷,但总比烧掉整片森林要来得好。
壮士自有断腕志,生命面前,余者何益?
对叶青篱而言,现在的四象无极鼎就是大火,而在此刻必须被她舍弃的那一小片树木就是手太阴肺经和手阳明大肠经。
这两条正经,正是玄天真解中,木系的玄天长生功所必经的主脉!
所有这一切说来话长,实际上从这个念头产生,再到叶青篱决定实施,中间经过的时间也还不到一息(忽然发现,这句话经常出现,呵呵)。更具体点来说,那只是一闪念,就连一息时间的一成都还没过,叶青篱就强行逆运了灵力,然后提起猛然一震,自内而将那两条经脉分别从云门穴和巨骨穴这两处震断了。
两条主脉一断,叶青篱顿觉全身气血不畅,被截留在其中的木系灵力更是如失了怙的幼崽一般,瞬间被四象无极鼎吞噬了一个干净。
紧接着她的元神就被迫弹出了鼎身,体内的水系和木系灵力同时受到牵连,凶猛地向着丹田反冲。
正是在这四面危机的时候,叶青篱却抓住了元神被反弹的最后一刻,借着那股反冲之力,猛地触到了位于青龙龙尾处的那一道符文!
这个时候,叶青篱骨子里的凶性已经被彻底激发——垂死尚且要挣扎一下,何况她现在还没到垂死时刻?总算她已被逼到自断经脉,又岂能一味败退,不抓紧时机最后反击一下?
移花接木!
这个她最初就想用的法诀终于在最后时刻被她用了出来,只不过她要移的不再是满室火焰,而是自己本身的木系灵力。
被她截断的木系灵力尽数进入了四象无极鼎中,在其中的乙木青气中一个打滚,壮大之后,又反倾到鹰首人身的傀儡兽体内,精纯的木气灌入,顿时便如落入了火油中的硝药包一般,立刻就引发连串震动。
叶青篱已经无力后退,只来得及一倾身体,猛地扑倒在地。
然后她便听到轰然一声闷响,身后传来了傀儡兽从内部爆炸的响动!
激烈的炸响回荡在这四面紧闭石室中,直传出连串被 放大的回声,翁翁响在叶青篱耳边,带得她脑海中有这么一刻,全是空白。
直到炸响渐歇,又是脆脆的咔哒一声响起,叶青篱才又快速收回了心神。
然后 她才开始感觉到全身上下,无一处不严重的疼痛。
先是背部,好像皮肉完全焦裂了一般疼,然后是脊椎,仿佛寸寸碎成了细末一般疼,再然后是双腿,就像是有无数的尖针在里面扎着一般疼——等她挣扎着,用无力的双手撑在地上爬起来时,才知道,那些都还不是最疼的。
最疼的是云门穴和巨骨穴这两处,那中一丝一丝从经脉边缘延伸到骨骼灵魂的疼痛,几乎能让人恨不得就此失去知觉,昏死过去。
生灵都会自我保护,疼到极致了昏过去原是常有的事,然而叶青篱的理智却告诉她,现在必须清醒。
越疼越清醒,越清醒越疼。
比之从前在五行台下撕裂灵魂,还要疼得难以言喻。
叶青篱咬着下唇,直到口中的血腥味蔓延到整个感官,才直起腰身,然后小心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回春丸服下。
她虽然有效果更好的玉生丹,在这种严重的伤势下,却轻易不敢动用,玉生丹的效力太强,以她现今的状态,就算服下去只怕也会无法承受,反而取得反面效果。
然后她的视线落到跌在旁边的四象无极鼎上,就见这时候小鼎身上的红芒已散,只是雕刻着四象头颅的四个吞口尚且冒着白烟,看那圆鼓鼓的鼎身,倒像是餍足了的洪荒凶兽,此刻正在打着饱嗝。
叶青篱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臆想而感到好笑,她嘴角忍不住牵动了一下,又扯得下颌刺痛难受。
这时候回春丸微弱的药力已经开始发散,温和的能量渗入她的身体,她试着小小迈了一步,想走过去将四象无极鼎捡起来。
那傀儡兽虽然已经被炸成了碎块,她却没有得到任何通过天堑阵的提示,这时候自然不能有分毫松懈,毕竟她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猜不到下面将出现的会是什么。
“笃笃笃笃…”
忽然一声声像是从遥远空洞中传来的敲击声响起,叶青篱的动作忍不住一顿,心里又小小添了些紧张。
她游目四顾,却仍然只见到石室四面封闭,地面和墙壁上带着漆黑的残烧痕迹,然后地板上四处落着棕黑se的傀儡兽残骸。
这样的景象反而越加令人担忧,叶青篱一咬牙,加大了步伐,也不管全身经脉的疼痛,猛就弯下腰去,伸手抓向地上的四象无极鼎。
眼看这宝鼎就要被她捡回来,叶青篱却听到身后更大一声响动砰地散开!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式地将小鼎抄在手中,然后转身后退,再将视线投往前方。
最先出现在她眼前的,是轰然碎落的石块,然后是四散的烟尘,紧接着就是烟尘中若隐若现的十几个人,这十几个修士零零散散地站在被打破的洞口前,各个眼神闪烁,在看到叶青篱的一瞬间,也都齐齐显现出错愕的神情。
叶青篱认得这些人,知道他们大多都是先前跟自己一样从兑门走进来的修士。
“你…怎么会在这里?”
未等两方互相审视完毕,人群中就先有一个沉不住气的犹豫着开口问出了声来。
叶青篱其实已经差不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但在这些陌生修士面前,她却不能表现出自己此刻的虚弱。
她抿着唇,故作高傲地微微扬起下巴,从鼻子里轻轻冷哼出声,却不答话,只是用淡漠而强硬的目光看着众人,好像在她面前的不是十几个同为筑基期的修士,而不过是一些任她宰割的阿猫阿狗一般。
有人被她的眼神激怒,更多的人却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她先前干脆击败了那个天衣城修士的场景仍然残留在众人脑海中,给她此刻的冷傲增添了余威,又令众人心中各自多加了几分掂量。
此前偷袭她的人固然是太过沉不住气,后来者却没有哪个想再做旁人的探路石。
“道友,”终于有人说话了,“那一只傀儡兽,可是被你打败了?”
这人就站在众人的最前方,灰尘散去后显出了他的浓眉宽额,观那气势,似乎他已在这十几个修士中建立起了一定的威信。
叶青篱又哼了声,经过刚才数息的缓解,她身上疼痛稍弱了些,人也回复了一点力气,便开口道:“你、们…看、不、出?”短短五个字,却几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冷硬之极。
这实际上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但听在旁人耳里,却显得她高傲得令人生厌。
有修士开始忍不住脸上变se,当头说话的方脸男子也皱了下眉,口气强硬起来:“道友,我等 同在这阵中,又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若能合作通过岂不更好?何必闹得如此之僵?况且这撷英三阵如此诡异,你若要独力通过,只怕也有些困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