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说:“但也有可能只是嘴巴说说而已。说不定有人也预料到了星园君会考虑刚才的情况,即便表面装着否认的样子,其实内心深处还是理解相信UFO之人的心理的。”
对于茜的说法,星园表示赞同:“对,所以有必要补充一下——‘自始至终’。对UFO自始至终都持否定态度的人不可能是凶手。”
“O K,我明白了。这么说应该是没问题的。”茜看来已经接受了。
“但会不会是凶手故意让人这么想的?”嵯峨岛有些怒不可遏地插嘴道,“也有可能是否定派的人为了让我这种相信UFO的人受到怀疑而这么做的啊。”
对于嵯峨岛那挑衅般的口吻,星园痛快地回应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凶手是为了陷害嵯峨岛先生这类UFO肯定派人士,那么在第二起财野先生的案子里几乎没有UFO的迹象就说不通了。如果凶手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肯定派人士遭受嫌疑而捣鬼,那么在接下来的案件中应该也会强调UFO的存在。考虑到极端的情况,假设凶手的目的就是将嫌疑锁定在极端肯定派的嵯峨岛先生一人身上,那就更会把案件跟UFO扯上关系。然而在财野先生的案子里却完全感受不到UFO的迹象,杀人现场稀松平常。从中可以显而易见地看出凶手的目的并不是让肯定派人士受到怀疑。正是因为凶手知道了在第一起案件中几乎没有制造出混乱的效果,才在第二起案件中放弃了毫无意义的伎俩。从这点也能得知,神秘怪圈是凶手稍微设下的障眼法,除此之外制造出这种东西是没有意义的。因此,凶手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在最开始的案子里只要能使几个人混乱就行。各位都能明白吧?我来重复说明一下结论:凶手自身是完全肯定派还是半信半疑派是不得而知的,说不定还不太相信UFO,只是理解肯定派人士的心情罢了。然而可以确定的是,凶手至少不是完全否定派人士,毕竟这类人连制造神秘怪圈的念头都不可能会有。这就是第四项条件——‘心理因素’,大家没问题吧?”
星园继续说道:“接下来的条件是‘身体特征’——这项条件还是稍微有点复杂。此处的问题便在于财野案中用水壶做的警报装置。杉下君听到财野先生说他在睡前做了什么机关。而特地花费工夫制作假的警报装置对凶手来说又没有益处,所以可以断定水壶警报装置正是出自财野先生本人之手。那个简易警报装置就是财野先生制作的。此外,白天我也论述过,警报装置没有发动。”
“嗯,装置没有发动我是明白的——”茜说道,“但是那根线为什么会拉紧,这点还没有得到解释。”
“对,所以接下来我将对此进行阐释。”星园撩起了他的长发,“一般人在那种高度下都会被绊住。而在任何人是凶手都不足为奇的情况下,财野先生不可能事先将装置的存在向其他人挑明。因此,凶手应该并不知道警报装置的存在,也就不可能通过蹲下等方法避开装置。此外,凶手是在夜里行凶的。线是在黑暗中拉紧的,凶手不可能察觉得到。就算财野出于戒备而没有关灯,那根线也只能在今天早上的晨晖下才看得见。另外,考虑到凶手潜入房间内的心理,一定想尽量迅速地侧身而入并关上门,所以也难以想象凶手会在开门的时候察觉到线。考虑以上这些因素可以得知,凶手不可能在被线绊住后,没有弄断它就进入了员工房间,也就是说,凶手一定是把线弄断了一次。装置没有发动仅仅是碰巧发生的幸运——对于我们来讲则是厄运。”
“这样一来,今天早上线还紧绷着就说不通了。”嵯峨岛低声说道。
“对,我马上会就此说明。接下来,我们稍微思考一下凶手的行动。凶手在杀害财野的时候一定会开一次灯。殴打财野的时候自不必说,他搜寻勒脖子的绳索,到头来却没找到,只得将裤子拧成一股并绑在床上——这个时候的行动若是在黑黢黢的环境中进行,效率将会非常低下。因此,就算财野没有一直开着灯,凶手也一定会先把灯打开——这么考虑是很自然的。打开电灯后,凶手当然就会注意到卡在门上的不稳的水壶了。行凶后逃走的时候会靠近大门,所以凶手不可能看不到的。于是,就像当时我们立刻就理解是怎么回事了一样,凶手也马上就意识到那是简易的警报装置。凶手一定也理解到了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弄断了线,可装置却很幸运地没有发动,想必对自己的好运松了口气吧。毕竟警报正常运作的话,睡在这栋屋子里的人都会被吵醒的。”
“我算是明白了。”麻子谨慎地说,“这跟我和茜老师发现的那样东西有关啊。”
“对,你的反应非常快。”星园眯着眼睛注视着麻子,“白天的时候,草吹老师和麻子小姐发现了一样东西:那根线上有一个绳结。换言之,线开始被弄断了,但又重新绑到了一起。各位已经明白了吧?线断了一次之后又重新打了个结。可是财野先生没有道理这么做。财野先生所使用的线还留有很多。草吹老师和麻子小姐也在房间里的桌子内找到了这些多余的线。如果线是在财野先生制作机关的时候断掉的,他就会使用新的线。打上结的线之后还可能会有松开的风险。财野先生当时正在制作机关,棉线圈应该就在手边,与其把断掉的两根线绑到一起,重新用一根新的线肯定更快。此外,不可能是宴会结束后喝醉的财野先生回到房间时不小心被线绊住,弄断它之后重新绑到一起的。毕竟警报没有发动。如果是财野先生自己弄断的,他立刻就会察觉到机关不完善,从而调整水壶的位置来重新设置机关,避免它卡在门框上。因为警报装置并未发动,所以财野先生不可能只重新绑了线却没有调整水壶的位置。故而绳结并不是财野先生打上的。不是财野先生,那又是谁呢?答案只有一个,打结的除了凶手以外没有别人了。我们知道本案中不存在共犯,所以进入房间的就只有凶手本人了。凶手在行凶结束后,一定是重新绑好了线。”
“总觉得有点奇怪。”茜不服气地说,“道理我都明白——确实只能这么认为,但还是有地方不太清楚。凶手为什么非得这么做呢?”
“是的,这个‘为什么’就是下一项条件——”星园有些为难地回答道,“首先,我希望大家能理解刚刚我说过的话。打结的就是凶手——第五项条件是‘身体特征’,大家都没问题吗?”
“嗯,这一点我理解了。但能否告诉我们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茜的催促下,星园说:“明白了,接下来就是第六项——
即最后的条件了。我将它命名为‘行为’。凶手为什么要重新打结呢?这么做的原因在哪儿呢?凶手为什么会采取如此非同寻常的行为?当然,打结这种行为本身并没有意义,只是把警报装置复原了。凶手将警报装置恢复成原本的状态。那么,凶手复原警报装置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我花了整整一下午来思考这种行为的意义,终于把它给想清楚了。”
星园故弄玄虚地顿了顿,说:“换言之是这么回事:如果就让线这么断着,那就无法得知机关没有发动了。若在线被弄断的状态下被发现,那就无法辨别是不是凶手在触发了警报并弄掉水壶之后又将它放回去的。”
“你说什么?”嵯峨岛眨巴着眼睛,“我有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啊?”
嵯峨岛用手扶着额头,茜在他对面,一边向上空望着一边说:“是这么回事吧——今天早上我们踏入房间之时,如果线被弄断了、耷拉下来,我们就会注意不到水壶机关是不是未发动。好绕啊。”
“没错没错,这就跟以下这种情况一样了:装置正常运作,水壶掉了下来,凶手将水壶又一次地放回电话簿上。如此一来,我们就无从判断水壶机关是不是没有发动了。我认为凶手就是想要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听完星园的话,麻子叹了口气:“总觉得头都大了,这太复杂了。”
“对,是有点复杂,我也很困惑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总之请大家仔细听。”
星园虽然这么说着,但由美和美树子几乎已经听不进去了。她俩一脸迷茫,只是呆呆地注视着星园那端正的侧脸。话虽如此,和夫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他感觉相当痛苦。从刚才开始星园就一直说着没有头绪的话,和夫的大脑中枢都疲劳了。
星园并不在意和夫的感受,继续说明:“今天早上我们发现水壶嘴卡在了门框上。水壶是放在电话簿上的,我们因此才意识到警报装置并未发动。然而仅凭这点,我们还是不能排除凶手可能是被警报的声音惊到了,然后慌慌忙忙地捡起水壶并放到了原来的位置。在线被弄断的状态下,就算水壶还放在电话簿上,我们也无从区别究竟是机关没有发动还是凶手重新放上去的。由此,我认为凶手是想通过把线恢复成原来的状态,使得我们发现的时候又被绊了一次,从而强调水壶机关并未发动。虽然不知道发现者会是谁,但此人被线绊住却没让水壶掉落,因此可以得知警报原本就没有发动。我们可以推测,凶手就是想让我们知道这件事。通过在线上打结,这一点就更加显而易见了。就算发现者并没留意到线而弄断了它,只要能注意到有一个地方打了结,就能够推导出凶手重新把线绑起来的结论。刚才在‘身体特征’这一条件中我已经进行过说明,因为不可能是财野先生打的结,所以把线恢复成原状的就是凶手。实际上,得知财野先生的死讯后草吹老师弄断线的时候,水壶并没有掉落,而且昨晚杉下君和由美她们也没有听到声响,可见警报确实是没有发动的。总之,凶手通过把线恢复成原状并在上面打了一个结,想向大家强烈地暗示警报装置没有发动。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凶手有什么理由会去把线复原。”
“嗯,有点似懂非懂的感觉。”茜痛苦地揪着头发,“是为了强调水壶机关没有发动啊。但我还是没搞明白,凶手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
“关于这点我也马上会说明。”星园若无其事地微笑着,“刚才我在最开始的‘位置关系’这一条件中已经进行过阐述。我们可以推测,凶手在行凶前已经知道由美和美树子在大厅里睡觉。参加宴会的杉下君当然知道她俩在那儿;就算两人之中的某人是凶手,也会在另一个人睡着之后开始行动,所以也是知道对方在睡觉的。此外,住在右侧大路的人一定会从正门进入,要去员工房间就必须经过大厅——此时,我们虽然无法判别凶手是蹑手蹑脚地经过了睡着的两人身边还是绕了远路从后门重新进入——总之,无论谁是凶手,都应该知道大厅里睡着两个人。这一点大家在刚才就理解了吧。因此,水壶警报装置虽然没有发动,但凶手在行凶之时估计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附近睡着的两人醒过来该怎么办?凶手一边这么担忧着,一边经过了她们的身边。两人之中的某人是凶手的情况也一样:剩下的那个人醒过来该怎么办?此外,凶手应该也不知道杉下君在二楼,所以会理所当然地戒备着仅有一墙之隔的被褥收纳间。可是无论如何还是会发出声音的啊。殴打财野先生的时候、开关门的声音、勒脖子的时候床的嘎吱声,还有脚步声——无论怎样都会有威胁到凶手的响动。每发出一次响动,凶手的心脏都收缩得厉害:刚刚的声音要是吵醒了大厅的两人该怎么办?要是吵醒了杉下君该怎么办?虽然不可能一有点动静就有人来察看情况,但是在第二天早上发现尸体的时候,行凶时间就会无可避免地变得明确了。被吵醒的由美或美树子会如此做证:昨天晚上员工房间方向传来的动静吵醒了我,现在想来应该是行凶时的声音,我当时看了看表,应该是X点X分前后发生的事。如此一来,就会留下行凶时间这一明确的线索了。”
刚刚的内容似乎浅显易懂,由美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过,就算有人被吵醒了,凶手还是有补救措施的。只要不是水壶掉落到地上那种洪亮的声音,行凶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就可能会被认为是其他的声音:风声、屋子里的响动,抑或是错觉。如果被吵醒的人是这么认为的,那对于凶手来说应该就觉得安慰了。虽然是听到动静醒了过来,但说不定是风声——如果能这么想,那就正中凶手下怀了。不过,水壶掉落到地板上的声音却是决定性的,任何人都会因此惊醒。事实上在今天早上,餐厅里的美树子也听到了水壶的声音。因此,如果我们是在线被弄断的状态下发现了警报装置,那么就无从区别水壶机关到底有没有发动,故而被其他动静吵醒的两人说不定会这么做证:‘我听到动静而醒了过来,那个声音肯定就是水壶掉落的声音。既然房间里设置了警报装置,那我听到的一定就是装置的声音了,所以行凶时间肯定就是那段时间。’若是做出这番证词,行凶时间就会昭然若揭。而真实的情况却是把未曾发动的警报声音与其他的声音混同在了一起,从而产生了无中生有的定式思维。凶手应该就是这么考虑的吧。凶手尽可能地想要避免发出动静,对他来说,最好要将水壶滚落到地板上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这就是他为什么想强调水壶机关没有发动的原因。为此,凶手将线修复后,把警报装置恢复成了原来的状态。”
“大概明白了,但是——”茜抖了抖点燃的香烟,“就算明确知道行凶的时间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大半夜的所有人都在睡觉,不在场证明都不清晰,根本成不了问题的。”
“不对,这是不行的。”星园马上就否定了,“由美和美树子当晚处在一个独一无二的环境中,只要醒过来就能清楚地知道彼此的位置。所以,如果其中一人被动静吵醒了,而另一人还在睡觉的话,那对方的不在场证明就成立了。如果两人都醒了过来,她们当然会互相做出不在场证明。就算杉下君醒过来了,他也只有一个人,在任何人是凶手都不足为奇的情况下,一个人的证词是不可信的。然而,有两个人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嫌疑人只有七个人,在这种限定的情况之下,七人之中的两人拥有了不在场证明,各位不觉得这对凶手相当不利吗?嫌疑人的范围一下子就从七人缩小到五人了。从凶手的角度来看,他一定想让所有的七个人跟之前一样可疑。因此,若是模糊了行凶时间,就算两人在半夜里醒了过来,不在场证明之类的也就不成问题了。也就是说,凶手否决了水壶发出声音的可能性,从而想让行凶的时间不明晰。如果强调了水壶机关没有发动,可能被其他动静吵醒的两人或许就无法明确这种声音是凶手行凶时发出的还是风摇动窗户时发出的——总之,可以称作加了一道保险。只是把线打个结就避免了嫌疑人从七人减到五人,这道保险相当实惠。这就是凶手重新把线绑起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