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夫情不自禁地惊叹道:“岩岸的公司逃税了吗?”
麻子眉头紧锁道:“我也没有想到,但经过调查只能这么认为了。”
“哇,那个大叔的公司逃税了啊。”和夫惊呆了。这么一说,财野屡次自夸“我很了不起的”,指的就是这件事吗?原来他是想说,那家大型不动产开发公司逃税了,自己则是直接接触幕后的重要人物。真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不过,仅仅只是浏览了一下账簿就能看出端倪,麻子的眼力实在是太好了。她说自己也负责茜的财务工作,想必一定很受重视吧。
“但是,就算知道这种事情,也不清楚是否与案件有关。”麻子不太自信地说,“就与案件的相关性来说,这件东西或许更为重要。”
麻子从桌子上拿起线。黑色的线一圈圈地缠绕在纸芯上。
和夫说:“这是警报装置所使用的线吧。”
星园点了点头问:“这是在哪儿找到的呢?”
“在书桌里。员工房间的最里面有一张办公桌,桌子抽屉里有针线包,线就是从针线包里找到的。”
星园说:“财野就是从那儿找出线来使用的啊。”
“接下来是这个。”这次,麻子手上拿起了那只粗糙的水壶。在麻子纤细的手的衬托下,水壶显得格外地庞大而庸俗。
“我把水壶原封不动地拿了过来,上面还系着线。”
水壶的把手上绑着黑色的线,线耷拉下来。确实是今天早上看到的水壶。
“这条线的另一端是系在墙壁的钉子上的,我给解了下来。”麻子将线从桌子上捏起来。线的长度约三十厘米,其中一端卷成了一团。看来这端就是系在钉子上的部分。
“然后,我发现了一处疑点。这条线明显是断成了两截。”麻子将两条线的尾巴相互贴在了一起。
星园说:“这是今天早上草吹老师弄断的吧。”
“对。不过有个地方很奇怪。请看,就在这里。”麻子将系在水壶那端的线举到了星园与和夫的鼻尖处。“这里有一个绳结。这根线之前好像并不是一根。”
距离水壶把手处约四十厘米的位置确实有一个绳结。这是一个很小的蝴蝶结,如果不仔细端详就看不出来。
“真的是一个绳结啊。”
星园喃喃地说着,从麻子手里接过线。他用指尖拉了拉绳结,线轻轻地解开、落在了桌子上(见图八)。线总计分成了三个部分:系在水壶的一侧、系在墙壁钉子的一侧、正中间的部分。和夫看着掉落在桌子上的线,纳闷了。财野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有什么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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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八 水壶和线
麻子似乎也抱有同样的疑问,稍显困惑地说:“总觉得很奇怪啊。我对此非常在意,但是却不知道这能不能成为线索,所以才想给你们两位看看。”
星园手上还拿着水壶,凝视着那根线,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在说,要是不盯着线就会融化似的。然后,他徐徐抬起头,双眼绽放着光芒,说:“不,麻子小姐,太棒了,你的发现实在是太有用了。这可是条重要的线索,太有帮助了。”要是在平时,他会握住麻子的手,用华丽的辞藻加以褒奖。可现在,星园沉浸在自己的发现中,早已忘记人设了。
然而,和夫却完全猜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星园如此兴奋。麻子也不可思议地盯着星园那张大理石雕像般的脸。
不管怎样,和夫还是有点沮丧。他知道麻子作为作家的秘书是很有能力的,可是在侦探助手这方面做得也比自己出色许多,总觉得自己像是个掉队的。
这一幕结束之后,和夫闲了下来。
没有看到女士们的身影,应该是待在各自的小屋里了。嵯峨岛一脸严肃地在餐厅里翻阅外文书。跟这位大叔聊天只会感到疲劳,所以和夫尽量不去靠近他。星园似乎陷入了沉思,只是四处转悠,往返经过了管理栋的走廊好几次。他还在狂风呼啸的户外,来来回回地在左侧大道和右侧大道上走。他从玄关走了出去,却冷不丁地从后门出现,完全不知道他有什么意图。他满脸严肃、一言不发,让人感觉难以接近。
有一次,他在大厅旁边低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杉下君,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感到惊讶。听好了,不管我说了什么,都要努力在其他人面前保持冷静。明白了吗?”说完,便又继续徘徊。就算跟他搭话,他也只是含糊地回应。和夫觉得厌倦了,便不再跟着他。
在被褥收纳间茫然地打发了时间后,已经到傍晚了。和夫忽然想去大厅里看电视。屋外仍然风雪交加,不过他还是想了解外界的情况,说不定能听到一些新闻,比如救援队出发去寻找被困在渡河里山岳腹地的一行人之类的。
已经有人在电视前了。由美板着个脸,正在调节室内天线的角度。和夫靠近后,由美便回过头叫道:“啊,是杉下先生啊。这台电视完全没有画面,真是靠不住。”她娇滴滴地控诉着,口齿不清。
“风太大了,接收不到信号吧。我来试试看。”和夫替下由美,朝着各个方向晃动天线,可电视还是没有画面。虽然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声音,但几乎没有图像。屏幕上只有五颜六色的图块,宛如漫画的波纹似的自下而上地流动。
频道似乎是调到了当地的电视台,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持续地播报着受灾的情况:“……倒塌的房屋正……大雪之中……拼命地进行救援活……由于这起悲惨的事故……”
“我们也很悲惨啊!”听到电视的声音,由美抱怨道:“真是的,救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杉下先生,我们得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嘛?”
“不清楚,你去问问气象厅呗。”
对于由美的不满,和夫敷衍地回应着。他刚坐到沙发上,就听到了这则新闻:“……但是,本次异常的天气预计会在今天半夜……根据气……发布的……称,滞留在日本的低气压中心将在今晚转移到太平洋上空……受到来自大陆方面的高气压扩张……但预计今天是最……而……深夜里……明天应该……明天早晨天气会好转,晴天……各地的受灾现场……援活动在明天也会……”
和夫不由得与由美交换了眼色,只见她惊得目瞪口呆:“杉下先生,电视里刚刚说什么?”
“说是明天早上会好转。”
“说了‘晴天’吧?”
“是的,确实说了的。”
“我没有听错,‘晴天’就意味着天气会放晴吧。”由美情绪高昂地说着,丰满的脸庞已掩饰不住喜悦之情。
“没错,我也听到了,是说过‘晴天’这个词。”
“那我们明天肯定就能出去了?”
“嗯,放晴的话消防队或自卫队会开直升机来,这种深山里‘嗖’地一下就飞过来了。不对,只要天气好,我们都能步行下山。”
“一定可以吗?”
“一定可以的。”
和夫使劲地点着头,由美则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去通知大家。”
“我也去。”
两人争先恐后地飞奔出管理栋。
一接到通知,众人一下子就在大厅里集结起来。大家再次确认了电视机的声音所播报的新闻,不由得欢呼雀跃起来。
“太好了!”美树子高举双手,蹦蹦跳跳着。
“哎呀,这下就姑且可以安心了。”茜长吁一口气,在沙发上盘腿而坐。
由美在沙发周围蹦来蹦去:“再忍一晚,只用忍过今晚,明天早上就能回东京了。”
“对了,”星园也很满足,“大家今晚就按照财野先生所说的,在同一个地方待到天亮就行了。”
“毕竟不能重蹈他的覆辙嘛。”嵯峨岛笑眯眯地说了些不谨慎的话,可谁也没有责备他。
美树子满不在乎地说:“啊——啊,现在觉得肚子好饿啊,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
星园苦笑道:“你的肚子挺诚实的嘛。”
“对啊,只要放下心来,无论是谁都会肚子饿的嘛。”
大厅里洋溢着一派祥和的气氛,每个人的脸上都喜笑颜开。
麻子开心地说:“虽然有点早,不过我现在就去准备晚餐吧。”
由美拍手道:“哇,早泽小姐太棒了!”
“这算是最后的晚餐了呀。”
听到嵯峨岛那古怪的比喻,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面粉已经不太多了,所以最后的晚餐是方便面。麻子将几块面饼放入大锅里。
餐桌上大家聊得很起劲,“回到东京后要做什么”的话题贯穿始终。他们活了下来,又能回到原本的生活。这份喜悦让大家吃得津津有味,笑得满面春风,聊得热火朝天。就连嵯峨岛都兴致勃勃地说,翻过年后自己准备去澳大利亚进行野外考察。
大伙儿连盐分超标的方便面汤都一滴不剩地喝了个干净。汤足饭饱之后,麻子为大家泡了咖啡。
“虽然没有咖啡豆了,不过还好常备有速溶咖啡。”麻子一边分咖啡,一边说道。馥郁的香气进一步带来了充实感。
和夫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享受着惬意的气氛。当大家都续了杯时,星园缓缓地开口道:“各位,能听我说几句吗?”


第23章
【星园开始进行推理秀。读者也能够在本章结束前指出凶手,不过通过推理是无法得知犯罪动机的。】
众人停止了聊天,注视着星园。星园在一片寂静中缓缓地把咖啡杯放在了餐桌上,扫视每个人的脸,然后说:“看来我们明天就能够下山了。在遇险和杀人的双重打击之下,我们度过了非常疲惫的三天。不过幸运的是,到了明天我们的险情就能解除;而另外一个问题——杀人案,我想我已经解决了。”
听完星园的话,大家都沉默不语。刚才还其乐融融的景象,如今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紧张的气氛笼罩整个餐厅。大家似乎都在互相揣摩对方的想法。在一阵奇怪的沉默之后,茜说道:“你是说,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恐怕是的——我有这个把握。”星园的情绪没有一丝波澜。
由美胆怯地问:“在我们之中吗?”
星园点了点头,简短地说:“当然是的。”
终于到这个时候了吗——和夫心中不禁感慨万千。看来星园已经成功地掌握真相了。从白天看到星园在那儿转转悠悠的时候,他就觉得星园一定会这么说的。
在和夫满怀期待的注视下,星园的语气一如既往:“话虽这么说,可是我并没有明确的证据。不过我的想法都指向一个人。所以我想征求大家的意见,不知各位是否愿意听听我的想法?”
星园煞有介事地说完后,又缓缓地扫视众人道:“其中一种方案是直接等到天亮,将所有的事都移交给司法当局;另一种方案是,我详尽地说明我的想法,指出凶手的身份——无论选择哪种方案我都无所谓,我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我想听听看。这种事还是赶早的好。”茜点燃了香烟,有些生硬地说着。麻子也点了点头。由美和美树子相互交换眼色,看来她们也统一了意见。嵯峨岛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也并未发表反对意见。此刻能够强烈地感受到大家的共识,事到如今,想听听看星园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星园确认了其他人的反应,最后把目光投向和夫。那眼神有些困惑,又有些茫然若失。和夫沉默地扬了扬下巴,向星园传递着鼓励的信号:老师,没有必要同情凶手,请您毫不客气地指认出来吧。我也很期待您哦。
星园好像是放弃了似的,把目光从和夫的身上移开,悲伤地喃喃自语:“这样啊——大家都想知道呢。”然后,他下定决心站了起来。
“那么我现在就来说明我的想法。我随时都接受反驳或是异议,所以就以讨论的形式进行吧。首先——”星园长吁一口气,“我推定岩岸被害案和财野被害案的凶手是同一人,而且还是单独行凶的。”
星园将雪路上说给和夫听的推论转述给众人。他也采纳了和夫当时的意见,推理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从以上这些因素,我可以确信凶手是同一人,且是单独作案。关于这一点,有没有人持反对意见?”
“OK,清楚了,你继续。”茜催促道。
“明白了。接下来我将指出这名单独作案的凶手是谁。”星园说道。


第24章
【星园进行着逻辑演绎,推导出了几项条件。根据这些条件,星园锁定了凶手。】
“首先,财野被害案的凶器引起了我的注意。”星园用深沉的声音开始论述起来,“凶手使用了入口吧台处的小芥子人偶,用它殴打财野先生,让他丧失了抵抗力。然而,我认为对于凶手来说,他完全没必要使用小芥子人偶作为凶器。本案并非‘童谣杀人’,既然使用人偶并没有凸显出某种象征性的含义,那么凶手就没有将人偶作为凶器的必然性——换言之,人偶并非由于某种积极的因素而被选为凶器的。恐怕人偶碰巧就在手边,它的重量和大小正适合殴打——我认为,凶手只不过是因此才选择了人偶罢了。凶手因为某些特殊的缘由,无论如何都必须要使用那个人偶——虽然这样的推论也并非不可能,但是我刚刚也说过,凶手与杀害岩岸先生的是同一人,因此这项推断不能成立。因为岩岸被害案中并没有使用人偶。以上的内容各位听明白了吗?”
星园说完,观察着听众的反应。无人反驳。和夫代表众人轻轻点了点头,催促他继续往下说。
“接下来就是由美她们当晚喝酒的问题了。从今天早上的谈话可知,那场酒会是突发的。当晚,由美她俩突然想小酌两杯,所以才提出去喝酒——嗯,这场宴会并不是提前就计划好的,对吧?”
被问到的由美有些不安地说:“对——昨晚睡不着,太害怕了,所以就邀请美树子来这儿了。”
“很好。就像大家所听到的那样,酒会是突发的,只有她俩和随后卷进来的财野先生、杉下君,一共四个人知道。如此一来,宴会结束后由美和美树子酩酊大醉地睡在大厅这件事,应该也只有这四人知道。因此也可以这么说:如果凶手并非这四人,而是睡在小屋里的人,那么凶手在潜进管理栋杀害财野先生前,并不知道大厅里睡着两个碍事的人。回到刚才的话题——凶手使用吧台上的小芥子人偶并没有什么深层的含义。接下来,请各位记住案发现场的员工房间和吧台的位置关系,再听我的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