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丸认真地将快要燃尽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按灭。
“这么说可能会有些难以理解,我举个更加容易理解的例子吧。在接下来的降灵会案件中,有一个很大的疑问,那就是——为什么凶手选择了降灵会这种特殊的场合作为犯案现场?”
借着用手将长长的刘海往上撩的动作,猫丸用眼神向成一示意了一下。
“仔细思考这起案件,就会发现这一点很奇怪。如果对慈云斋大叔怀有杀意,在外面犯罪岂不是更好?为什么要在这种闭塞空间里杀人,让警方一下子就能锁定嫌疑人的范围?这样一来嫌疑人的名单就进一步缩小了。这样做简直就像是在主动宣布‘凶手就在参加降灵会的成员之中’一样。从这方面考虑,我判断这起案件也没有计划性,同样是一起突发犯罪行为。这点各位应该能认同吧。”
在猫丸说完这句话时,刑警们正好从门口鱼贯而入。进来的刑警共五名,为首的正是熟悉的小平头“西乡”。除了他和刚才那位年轻刑警以外,其他三人都是陌生面孔。
年轻刑警对着柏木警官窃窃私语。他用手指着猫丸,看上去像在打小报告一样。一位面孔像螃蟹的刑警正想说话,却被柏木警官抬手给制止了。警官本人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最后也只是不悦地将双臂交叉在胸前,没有开口说话。成一有些担心地看向猫丸,这个怪人却正饶有兴趣地保持着微笑,接着他漫不经心地再次环顾成一众人说道:“好的,那么凶手究竟为什么选择了降灵会作为犯罪现场呢?如果想杀害慈云斋大叔,当然是趁降灵会前几天,在夜路上或其他地方袭击更好。这样一来嫌疑人的范围会扩大,确定凶手的身份会比现在更难,但凶手为什么没有选择这样做呢?那肯定因为直到降灵会举行当天,凶手才突然发现不得不除掉慈云斋大叔——我觉得除此之外应该就没有其他理由了。在这之前,凶手应该是没有理由杀害慈云斋大叔的,直到那天,才初次有了必须在那种密闭环境中实施杀人的理由。如果不是这样,就根本没有必要在密闭环境下杀人。而这个必要又是什么呢?这自不必说,当然是因为在降灵会举行当天发生了一些变故。”
“变故?那天有什么变故吗?”
直嗣问道。如今他已经没有不相信猫丸的意思了,只是纯粹感到疑问。看来一不小心连直嗣也被带进猫丸的节奏当中了。猫丸微微苦笑着说:“这件事别人都可以忘,但你不能忘啊。变故是有发生过的。降灵会举行那天,慈云斋大叔不是突然之间决定更换将要召唤的灵魂吗?”
“啊……是的,我想起来了。”
直嗣恍然大悟。猫丸说话的方式又变得随和起来,不过他自己似乎也没意识到。
“那天,到午后接近傍晚时,慈云斋大叔突然改变主意,决定召唤兵马老爷子本人的灵魂。将这个变故看作是产生犯罪行为的直接动机,应该是最合理的推测了吧。降灵会举行的日期是已经确定好的,凶手如果早就有杀害大叔的想法,他最好的选择是在嫌疑人更难确定的情况下杀害大叔。如果说在降灵会这一天出现了什么杀人动机,想必就是这一点了,让凶手决意要实施犯罪的因素就只有这一个。但大叔当时称自己要进入天人合一的状态,躲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因此凶手只能在降灵会正式开始,大叔现身之后才有机会行动。凶手没有办法,不得不在密闭的环境下采取行动,事情就是这样。那么接下来的重点变成了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个变故会让凶手下定杀人的决心?”
猫丸缓了口气,重新点上一根香烟。
“对灵媒师大叔本人来说,这个变动应该没有太大的意义。当然,召唤前几天刚刚亡故的兵马老爷子的灵魂,一定比召唤三十年前去世的兵马老夫人更具冲击性的效果——他应该是这样打算的。毕竟无论怎样,大叔需要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只需要改变一下用腹语要说的内容就可以了。但是凶手却无法接受,这件事促使凶手不惜下定决心在固定环境下实施了鲁莽的犯罪行为。那么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猫丸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紫色的烟飘飘荡荡,掠过他的刘海往上飘去。
“说句题外话,各位知道灵媒师还有这样一种惯用手法吗?——为了体现真实性,他们会在降灵会中说出只有某个特定人物才知道的事情。比如经常在电视节目上表演的那种灵能者开启灵视之类的能力,随后说出你老家的院子里长着什么品种的树木,门口处放着什么样的物品,让节目嘉宾大吃一惊。也就是灵媒师猜中他本不可能知道的事情的技巧。但那只是让同伙事先调查的结果。让同伙偷偷跑到嘉宾的老家进行调查,假装成推销员进入家门得知门口的情况……灵媒师只是在得知这些消息的基础上,以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说出来而已,算是一种十分简易的技巧了。好了,题外话到此为止。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无从得知灵媒师大叔当时是否想要使用这个手法,但大家不觉得这对于凶手来说是一种天大的威胁吗?他一定会为此感到坐立不安,在心里嘀咕着‘他说要把召唤对象变成兵马,会不会是别有用心?难道他打算在降灵会上将只有兵马知道的事和盘托出’?继而又会进一步暗想,‘难道那个灵媒师掌握了什么与案件相关的证据?他要在降灵会上借兵马之口把一切都说出来?他会变更原本要召唤的灵魂,一定是掌握了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信息。’——他会变得疑神疑鬼起来。这个变故对在兵马老爷子的案件中做了不可告人之事的那个人来说,效果实在太显著了。譬如在降灵会上,兵马老爷子的灵魂降临,重现他在犯罪现场被杀害的情景——这样的一幕想必会具有强烈的冲击力吧。想象一下,他用兵马老爷子的声音喊道‘你不是那个谁吗?你要干什么?住手!啊——’,然后戛然而止,凶手想必非常惧怕这样的事情发生吧。‘那个灵媒师会不会知道案件的真相,为了达到演出效果才沉默到现在?’——凶手的心里会萦绕着这种想法,变得疑神疑鬼起来。我想这或许就是凶手想要阻止降灵会进行下去的理由。”
此时猫丸已经掐灭香烟,抬起头来露出幼猫般的双眼。如今已经没有人对他的话语提出异议,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对他的推理感到信服。就连五名刑警也一声不吭,他们仅仅是交叉着双臂,带着严肃的表情站在墙边。
“因此我觉得杀害兵马老爷子的凶手与杀害灵媒师大叔的凶手,可以认为是同一个人。既然那个变动能令凶手决意让大叔永远保持沉默,就说明凶手的手上早已沾染了兵马老爷子的鲜血。大叔之所以会在那天被杀,就只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了。话已至此我想各位已经明白,为什么我会说这几场案件从头到尾都是没有计划的了。除此之外,凶手在实施了这些无计划的犯罪行为后之所以至今还没被揪出来,我想完全是因为运气和胆量。”
猫丸略一思索。
“运气……没错,就是运气。正因为运气好,才让凶手那一无计划,二无谋略的行动直到今天都还没有暴露——凶手的好运实在令人感到可怕,我是这样认为的。尽管我不相信任何超常现象与灵异现象,但凶手直到现在都没暴露,让我觉得很不真实。如果说这起事件中真的存在什么神秘要素,那应该只有一个——就是那件单纯得要死,却一直没有人注意到的事情。不得不说凶手真是被幸运女神守护的幸运儿——这几起案件都是支撑在惊险而奇妙与危险间不容发的那个事实之上的。我觉得可以这样比喻——对凶手来说,这件事如同高空走钢丝般危险,而且是在尼亚加拉大瀑布上空,走在细如牛毛的一根钢丝上。没错,一切都建立在那个极其简单的事实之上——那就是,凶手利用了某人的一个特征。”
◇左枝子19
意识渐渐恢复。
啪啪……像是气泡一样。
仿佛污浊的死水中,几个气泡浮出水面一般。
啪啪……
当然,这些气泡里充满了有害的气体。
气泡仿佛在抗拒着阻力,静静地从黏糊糊的水中浮上水面……
啪啪……
浮出水面的气泡立刻会啪的一声破掉……
就像这样。
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是一场梦?
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真是令人讨厌的梦。
感觉自己身上沾满了黏糊糊的、令人作呕的脏水……很不舒服。
现在是几点了?
看样子我挑了个不太合适的时间睡觉。我一点儿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躺到床上去的……
由于这段时间缺乏睡眠,所以刚刚不小心打了个盹儿。就这样再躺一会儿吧,让身体在温暖的被窝里多赖一会儿。
但是为什么我会做这样一个恐怖的梦?做了一个恐怖的、在现实中绝不可能发生的梦……
我的大脑直到现在还浑浑噩噩的,感觉梦境和现实的界线变得无比模糊……
那是件不可能发生的事。
那是件不可以发生的事。
那不是真的……
我弹跳般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神代大哥他,神代大哥他……
不可能发生那种事。
直到这时,我才终于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室内的便服。为什么我会穿成这样躺在床上?富美姨没有来为我整理床铺吗?还是说,我真的只是打了个盹?
“哎呀,你醒啦。”
不知所措、意识模糊的我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声。
“还难受吗?大夫说你只是有点贫血,不用担心。”
女人说着,拿过了我的手腕。
“请问……”
“别说话,我先给你把把脉……不过我只是护士,要帮你叫医生吗?”
“不用,没关系……请问大家在哪儿?”
“哦,你的家人们都在楼下。”
现实——
这是现实。
这并不是一场噩梦。
那件不可以发生的事……是真实发生的事。
“请问……”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不……不是这样……我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那个倒在地上的人吗?非常遗憾,他似乎已经去世了。”
我愕然失语。
这一切……的确都是真的。
神代大哥……神代大哥死了。
现实世界,我如今所在的现实世界猛然坠入一片噩梦之中。坐在身下的床铺仿佛也整个跌入了可怕的异世界当中……
得去确认才行……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
得去确认这个世界是否是真实的……那件不可以发生的事,真的发生在现实世界当中了吗?
得去确认,得去确认……
我梦呓般地呢喃着。
得去确认才行……
“怎么了?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楼下,去大家那边。”
“感觉还好吗?”
“我没事……”
“是吗?那也好,去那边或许比一个人待着更好……小心点……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我没事的。”
护士姐姐帮我拿过了拐杖。
我拄着拐杖走出了房间。
走在走廊,我似乎有一种强烈的虚幻感。
那是一种轻飘飘的,仿佛踱步云端的感觉……对吧?我就知道这是因为做梦,而不是因为我脚步虚浮。因为是做梦,走廊里的地面才会那样松软。如果是这样,就算不依靠拐杖,我或许也能行走……扔下拐杖后,我或许也能奔跑……我要跑去他的身边……一阵风似的跑去他身边……
“小姑娘,你没事吧?”
然而,一位偶然出现在楼梯上的男子,不容分说地将我拉回了现实。他似乎是位警察……
“听说你好像贫血了?也不怪你,毕竟发生了那样可怕的事。”
我非常熟悉这种同情的语气。尽管与他素不相识,但当他用那种独特的口吻对我说话时,我瞬间明白,自己终究还是无法奔跑。
“请问……我的家人们在哪儿?”
“他们都在会客室。”
“是吗?谢谢你。”
“啊,小姑娘,你还是不要到处乱转的好……我们现在还在查证。”
“……好的,对不起。”
我一瞬间浑身无力,拖着沉重、蹒跚的脚步走下了台阶。
整个一楼一片喧闹。
许多人在一楼走来走去,相互下着指示,到处都乱得像一锅粥一样……
他们当然都是警察。
一股沉重的绝望感压在我的心上,那件事果然是真的……
站在会客室的门前。
正当我将手伸向门把手时,突然听到里面传出一个男声。虽然声调高亢,但听起来依旧非常清晰有穿透力。我记得这是哥哥的朋友——猫丸大哥的声音。他是方才和哥哥一起来到我们家的。但在这个时候,他好像做演讲一样地在说些什么?
“——对凶手来说,这件事如同高空走钢丝般危险,而且是在尼亚加拉大瀑布上空,走在细如牛毛的一根钢丝上。”猫丸大哥说道,“没错,一切都建立在那个极其简单的事实之上——那就是,凶手利用了某人的一个特征。”
他说的人是我。
我用直觉猜测到了。
所以我情不自禁地推开房门,向着里面大声说道:“你指的是……利用了我眼睛看不见这点吗?”
我感觉到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我也听到房间里的人们都倒吸了一口气,显得十分惊讶。
短暂的沉默后。
“没错,正是这样,左枝子。”
猫丸大哥轻轻地说道。
在那场车祸——十七年前那场可恶的车祸中,我在父母双亡的同时,也失去了右腿的运动能力与视觉功能。因此我极少外出,基本只有在上盲人学校那段期间里出过家门。我的视觉记忆停留在五岁那年,因此不管有没有母亲的照片,都与我毫无关系——母亲的容貌也没能保留在我的记忆中。当然,就算有人说我长得像母亲,也没法确认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可是,猫丸学长……”
哥哥的声音响起了。
“凶手他……究竟是怎样利用左枝子这个身体特征的?”
“这个嘛,‘利用’一词或许并非完全准确。”
猫丸答道。
“说白了就是……我更愿意相信此事最开始源于一个小误会,是这样吧,大内山?”
“……是这样的。”
房间里响起了神代大哥的声音。
◇成一24
“请大家注意左枝子的反应,这证明了我的猜想是正确的……你们看,她的表情是如此惊讶。”
猫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对不起,左枝子,我好像吓到你了。麻烦谁来扶她坐下吧,我看她好像快站不住了。”
美亚一跃而起,扶着左枝子坐到了沙发上。
左枝子颓然坐下,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有着纤长睫毛,却无法倒映出这个世界的眼睛。成一悄悄地望着她的睫毛,它们如今正如打冷战般地颤抖着。
“这件事最开始只是个小小的误会……”
左枝子坐在沙发上后,猫丸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事情是这样的,神代与大内山这对组合在与人初次相见时,习惯用互相介绍的方式来打招呼。”
的确如此——成一隐约记了起来。在这间会客室里与他们初次见面时,两人的确是相互介绍了对方,那时他只觉得两人是一对亲密的搭档……
“或许由于两人常常共同行动,才会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但我想就连他们两个也没想到,这位初次见面的小姑娘居然会是一位盲人。于是两人依旧按老样子相互做了介绍,所以左枝子仅通过声音才会理解错。我说的对吗,大内山?”
猫丸发问后,大内山点了点头。
“没错,是这样的。但等我们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过了一阵子后的事了。”
他用沙哑的声音缓慢地说着。
“……但是第一次见面时,我们还不了解左枝子小姐的那种身体状况……之后我们也很为难……”
大内山显得有些战战兢兢,没法把话说得流畅,猫丸便接着他的话头继续说了下去。
“归根结底,这个误会还是由日本人含蓄内敛的性格特点所导致的。日常生活中,谁也不好将左枝子眼睛的问题直接挂在嘴上。我和成一老弟谈话时提到她,也只能模糊地提一句‘你那位身体不太方便的表妹’而已。但对谈话对象来说,这已经足够让他明白我指的是谁了。而刚刚类似于成一老弟所说的‘这个身体特征’,或是大内山也说过的‘那种身体状况’,这种事是没法直截了当说出来的。硬要说的话,这应该算是日常生活中语言方面的一种禁忌吧……”
猫丸说到这里,又点上一根烟。
“那么大内山,后来你们也注意到自己的做法出了问题对吧,因为你们很快发现这位左枝子混淆了你们的身份。当她称呼你们时,你们发现她叫错了名字,因而发现了这个问题。那接下来你们是怎样处理的呢?”
“这个……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当察觉到这个问题时,我们的身份已经在她脑中根深蒂固了……如果这时去纠正她,对她无异于是一种伤害……于是我就和搭档私下里商量……”
大内山说着,那张豆沙面包般的圆脸脸色发青,上面满是痛苦的神情。
“原来是这样。去纠正对方因视力不便而出的错,会伤害到对方的自尊心……出于日本人性格含蓄的特点,我们更愿意对这件事闭口不提,从而避免节外生枝对吧。”
猫丸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继续讲了下去。
“另外,一个人的印象,出于先入为主和喜好差异等原因,在不同人眼中的差距也会十分巨大。而外观正是影响印象的一个重要因素——说句题外话,前几天我给左枝子打电话时,问了问她对兵马老爷子的印象。在左枝子眼中,兵马老爷子似乎是个体贴入微的、包容大度的心胸宽广之人——这是她亲口对我说的。但成一老弟对兵马老爷子的评价又相差甚远——他觉得兵马老爷子是个顽固、可怕而傲慢的人。想必左枝子会对这种反差感到惊讶。像这样,对同一个人的印象就算在一家人之间也会有如此巨大的差异,更别说其他情况了。”
猫丸按熄了即将燃尽的烟头。
“至于初见就更是如此。无论是谁,在与人初次见面时,都会通过对方的外观特征——例如体型和容貌等,给人贴上固定的标签。然后依照自己的经验,判断其性格、行为等特征。这就是被称为‘瞬间判断’的一种心理作用——其实就是人们俗称的‘识人术’嘛。总之,人们往往乐意通过相貌来判断一个人的内心,这种现象就归属于‘内隐人格理论’。举个例子来说,成一认为大内山性格阴郁、说话总是小声嘀咕、对特定事物有着狂热兴趣——抱歉,由于事态特殊,请原谅他的无礼——他是这样看待你的——别跟我摆这副臭脸,你不是的确这么说过嘛。这也实在没有办法,成一对大内山的评价很大程度是来自外表。咦?无礼的人好像是我才对,无所谓了。而左枝子又是怎样的呢?由于她看不见人的相貌,因此也就没了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她只会觉得对方是一个稳重大方、才华横溢、性格认真并热衷于研究的人。出于这样的原因,一个人的印象在不同的人眼中会有着天壤之别。我们不是常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也就是说如果对一个人心怀好感,就会觉得他哪儿都好。咦?怎么了左枝子,表情为什么那么怪?无所谓了。总之这种情况在行为心理学中又被称为‘晕轮效应’——不过在身为专家的大内山面前,我这番卖弄恐怕是班门弄斧吧。”
猫丸苦笑着,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事无所谓了,重点在于左枝子的误会。老实说,这个误会至今都没被人发现,只能说算是奇迹了。一般来说,这种误会在日常对话中很快就会解开,但毕竟左枝子是个内向、话少的姑娘,想必警方也早就清楚这点……”
猫丸说着,丝毫没向在门口挤成一团的警察们望上一眼。一位警察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柏木警官制止了他。猫丸对此没有理会。
“刚才我也说了,这些只是案件相关者之间的闲聊,我只是在这里自说自话,你们可以不用理我。”
他假装糊涂,仿佛旁边没有警察一样。那位面孔像螃蟹的刑警刚想说话,但“西乡”还是拦住了他。是想一直见证到最后呢?还是有其他计划?从那双牛眼中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实意图。
猫丸对眼前的情况视而不见,泰然自若地向上撩了撩刘海。
“那就继续我们的闲聊吧。左枝子的误会究竟导致了什么呢?答案自然是——让兵马老爷子的凶杀案呈现出了不同的面貌。让我们仔细考虑一下,首先是神代与大内山两人离开方城家的时候。那天直嗣与成一在院子里洒水时,目睹了两人走出别室的一幕。看到两人似乎没能说服兵马老爷子,直嗣还嘲笑了他们。接着突然下起小雨,直嗣与成一慌忙收拾好水管后跑回了房内。在此期间,左枝子在房门口处送走了神代他们,她还做证说在门口与神代聊了会儿天。然而我们已经知道——左枝子心里的神代,其实是我们眼中的大内山。而当时与左枝子谈话的人,也正是如假包换的大内山。此后,收拾好水管的成一在房门处目送大内山走出了院门。当然,由于忘带东西而打电话给左枝子的人是大内山;在新宿站偶遇东西屋的人也是大内山;而在自家附近遇到相识的洗衣店老板的人,还是大内山。”
这么一说,成一回忆起了那个印着大学名的褐色信封,当时在自己家里拿着它的人的确是大内山。但左枝子打电话的那通证词,令人彻底以为那个信封是神代的物品了……
“也就是说,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大内山身上,当天正常回家的人,也只有大内山。我们都以为他们是形影不离的二人组,但只有那天,两人是分别行动的。或许这就是种连当事人都没有察觉到的‘一人两角’吧。”
一人两角——成一想起了猫丸和他讲过的灵媒师的把戏,那个将把一只手当成两只用的骗术。
“如何?这样一来有关神代的证词就已经消失无踪了,而他的不在场证明也不攻自破。那么神代当时究竟在哪儿?——当天离开的只有大内山一人,所以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自然是留在这个家里。”
“也就是说……杀害了外公的凶手就是……”
美亚茫然地问道。猫丸冷冷地说:“毫无疑问就是神代。”
没有人能提出任何异议,房间里如今已经成了猫丸独自表演的舞台。
“之前神代极力主张穴山是凶手的做法,也只是他的计策。他打算将所有脏水全部泼到灵媒师大叔的头上。不过就结果而言,这也只是他的垂死挣扎罢了。来吧,让我们继续深入案情,梳理一下案件当天所有事情发生的顺序。首先是直嗣与成一看到大内山和神代两人在连接走廊里行走,但由于突然下雨,他们并未亲眼看见两人进入主宅——接下来是我的推测——神代或许是在那时独自返回了别室,请问是这样吗?大内山,我没说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