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想也不敢想,可是,如果她在宫中与小小的芙瑶一起面对,结果会更好吗?不,姜绎爱惜一个没有母亲的乖巧孩子,如果这孩子有一个强硬的母亲,后果会怎么样?可能母女两个一起被他牺牲掉。

纳兰沉默,生活没给她一个更好的选择,而被当年的太子看中,就是一切苦难的开始,亏得她当年还以为被姜绎接进宫中封为侧妃是一个完美的结局与幸福生活的开始。其实那是一个噩梦的开始。
没有根基的女子被推到王妃的位子上,就象给一个五岁孩子一块和氏壁,只是丢失所爱,简直是一种幸运。
而对芙瑶,也是同样。没有强大母后与后族的太子,要么主动让出太子位,要么,死在太子位上,何况芙瑶只是一个公主,她要么忍受欺凌,尽力讨好现在的白痴太子,要么……
否则,光是姜绎的宠爱,就已经是她的死罪。芙瑶得罪了皇后一族,皇后被废,姜绎却没有对后族进行大屠杀,皇后一族却仍然在朝中有巨大影响,太子也没换人。太子不换,姜绎的死期就是芙瑶的死期。
多少皇帝的幼子,因为皇帝的偏爱,得到封赏与太子相同,甚至超过太子,让皇位继承者感受到威胁,即使没有争夺之心,最后也是死路一条。

人生寒冷,必须坚强。
纳兰沉默着,只是牙齿开始酸痛,咬牙咬得太用力了。

韩青微微叹息,纳兰在想什么?所有人都是说别人是清楚明白,遇到自己的事,就胡涂了。
韩青过去握住纳兰的手:“纳兰,孩子不仅需要你的帮助,也需要你的情感支持,她可能需要一个拥抱,可能不,但你不能坐在这儿等,难道要孩子先迈出第一步?”纳兰被拉起来,她微微抗拒,紧张地瞪着韩青,不!
那孩子,我离开时,只是一小团粉红色的肉团,你看看她现在,十六岁,目光威严凌利,她长大了,不是我把她养大的,她会拒绝我,我没资格要求她接受。

芙瑶见韩青拉着纳兰手过来,微微直起身子,不!从心底往外地抗拒,不!不要一个陌生人的拥抱!不要这种廉价的感情!
在她心底,母爱是神圣的。
这种虚假的拥抱是一种亵渎!

可是十六岁的芙瑶也知道,如果她目光凛冽,一把推开,她就弄糟了这场谈判,她可能失去来自冷家的支持。而没有强大后盾的芙瑶,需要冷家的支持。
芙瑶慢慢站起来,生活给她什么,她就得处理什么,更大的侮辱她都忍过,不过是一个拥抱,不过是一个她不想要的拥抱。
芙瑶咬着牙,我甚至可以假装感动地痛哭流涕,我可以。

可是韩青只是把纳兰带到她面前,把她们的手拉到一起,把纳兰冰凉颤抖的手扣在芙瑶的手上。
芙瑶微微松了口气,幸好,不用我表演抱头痛哭,虽然我可以做到,但那毕竟,会让我觉得受辱。
她微微抬起眼睛,看了纳兰一眼,然后又垂下眼睛,内心努力说服自己,这个时候,好象应该叫一声娘,你可以做的到的,很容易。
可是她的牙齿咬的太紧。
然后感觉到自己手上握着的那只手,冰凉,象一条蛇,颤抖着在自己手上轻轻摩摸,那真是一种奇异的,让人不舒服,抗拒却又有一点渴望的感觉,芙瑶再次抬起眼睛,与纳兰对视,呵,她那高贵美丽仪态万方的娘竟然一脸惊恐。
怕什么?
芙瑶悲哀地想,你也不愿接近我吗?
可是手上那轻轻的爱怜的不舍的,让她厌烦的抚摸……
芙瑶微微红了眼圈,啊,她怕我推开她。
那么嘴硬,那么倔强,原来也怕……

韩青道:“芙瑶,不管你有什么难处,你可以相信你母亲,她不一定能帮到你,但一定会竭尽全力。多少年不见,也不能改变她是一个母亲的事实,她对你永远有责任。”
纳兰握着芙瑶的手,轻轻的,这是她女儿,多少年了,她没碰过她。她已经不配了吧?许多时候,抱着两个儿子时,她会想到被她放弃的女儿,象永远的痛,象永不愈合的伤口,让她渐渐不愿拥抱不愿表达她的慈爱,那象是对大女儿的双重背叛。
芙瑶终于轻声:“娘。”微笑,你怕什么?难道被我推开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或者,是很痛的事吧?就象我每次想起你抛弃我的那种痛,芙瑶苦笑,微微靠近,如果你想抱抱自己的女儿你就抱吧,我可以克服,反正我们两个都需要。
那张年轻美丽的面孔上,笑容渐渐颤抖变形,然后泪水流下来。芙瑶低下头,额头已经快到触到纳兰的肩膀。
纳兰呆呆地,瞪着眼睛,泪水不断不断地落下来,她慢慢伸手抱住芙瑶,不敢置信,真的会有这一刻?
她紧紧抱住那个已经长高却依旧纤细的身体,轻声:“女儿?!……”可以抱着她,可以握着她手,这种感觉多么美好,多年前她已放弃,她不配得到这个,是不是?
这是她份所应得之外的,所以特别的可贵,特别的美好,她没有完美的一生,可是命运也给了她补偿。

良久,纳兰慢慢松开芙瑶,贪婪地看着这个美丽得近乎完美的女儿,要这么近要紧紧地抱过,她才知道,她这样爱她,离开多少年不能改变,她是她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芙瑶含泪微笑,第一次知道她那厉害的母亲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命运弄人时,除了假装坚强,一样无可奈何。芙瑶苦笑:“娘。”可怜的家伙,我一样长大,可是她却永远失去我,当然,我也永远失去了我的童年。没有娘的孩子与没有孩子的娘,不知哪个更可怜,不要紧,太子也是与他的乳母更亲近,不要紧,皇家就是这样的。

纳兰再一次听到芙瑶叫“娘”,再一次热泪盈眶,半晌,轻声:“芙瑶,……”心里想说谢谢你,你的宽容也好,无论是什么也好,谢谢你没推开我,却只是轻轻将芙瑶散下的发丝轻轻拂去,含泪微笑。
转过头去给韩青一个感激的目光,微笑:“韩青,尽你所能,照顾我女儿。”

韩青道:“我会尽我所能。”
芙瑶看了韩青一眼,我可以信任这个人吗?
他态度端正诚恳,表现得正直善良,可是,他的眼睛好象可以洞悉人心,芙瑶在他面前,觉得自己眼睛会泄露心事。她微微垂下眼睛,必须选择信任这个人,如果她心中对这个人有一丝疑忌,恐怕都是没法隐藏的,而且,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即使她不信任这个人,对她要争取的支持也毫无帮助,她没有能力左右面前这位掌门人的决定,她能做的,只是真诚地打感情牌。
芙瑶点点头:“有一天,我生命受威胁时,我会知道该向谁求助。”
韩青道:“有韩青在,没人能威胁公主的性命。”
芙瑶道:“我几次听说,有可疑的人在我府邸周围出没,都是韦大人府上发现的。”微笑向韩青微微一福:“我很感激。”
韩青想了想:“一来,这是保护公主府,是冷家承诺的保护皇室安全的一部份;二来,血亲不管认不认,都是血亲,血缘关系,是永恒存在的。”
芙瑶问:“韦大人可有审过那些人?”
韩青道:“韦府只是抓捕可疑的人,审讯是朝廷的事,据我所知,那些人或是畏罪自杀,或者是死于刑求。太子的舅舅李环是当朝重臣,太子的姑姑嫁给了手握重兵的梅家,如果有什么口供涉及太子,是不可能上达圣听的。而且,我想你父王也未必不知道这些事,在他心里,应该有个正确的判断。只不过……”
芙瑶微微一笑:“只不过,他的决定是把我远嫁到慕容家,以此来保护我。”
韩青点点头:“因为侧妃宁氏的家族不够强大,即使皇上有意立小王子,宁氏一族也没能力支持皇权的平稳交接。在这点上,你父王的判断没错。”
芙瑶点点头:“掌门说得是。”沉默一会儿:“我听说梅家小姐逃婚,让太子与李家非常不快。”
韩青道:“利害关系,不会因为一个小女孩儿的任性行为有太大改变。”
芙瑶半晌:“掌门能指点我一条活路吗?若我不想离开京城的话?”
韩青沉默良久:“我并不赞成,三国演义的割据,不过是徒增百姓的苦难。最后刘与孙还是没保住江山。但是公主问,我只能说,孙权与刘备,不得不联手,他们败在最后的决裂。”
芙瑶半晌,点点头:“我明白了。多谢掌门的指点。”明白了,女子不能为帝,但是,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小王子打不过太子,她芙瑶也打不过太子,那么,就小王子加上芙瑶一起动手。至于这些年来,宁氏给她的明枪暗箭,她可以暂时失忆,只要能达到目的,她可以忍她让她帮她。
芙瑶抬头问:“冬晨怎么称呼您?”
韩青道:“他叫我韩叔叔。”
芙瑶沉默一会儿:“他也是受您教诲长大的?”
韩青道:“很惭愧,我没能为他做什么,俗务缠身,连他的功夫也是我师叔教的。”
芙瑶一愣,怎么这么乱啊?连辈份也带这样的?
纳兰苦笑:“冬晨的父亲,不容于冷家。”
芙瑶再看一眼韩青,呵,那你怎么得到这位纳兰女士的?这样,你居然还能让我那位兄弟光明正大地在冷家出入?芙瑶看看纳兰,纳兰目光柔和地看着韩青,芙瑶这时再看韩青,终于觉得,这位平和沉稳的掌门人,象山一样的存在,坚实可靠。
芙瑶道:“那么,我同我兄弟一样,叫您一声韩叔叔吧。”
韩青点点头,没有推辞:“你是韩笑与冬晨的姐姐。”
芙瑶深深一礼:“韩叔叔,多谢你的指点,多谢你这些年来,对我母女的照顾。”
韩青道:“照顾妻女都是份内之事,芙瑶,我劝你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
芙瑶道:“如果掌门退一步,冷家会不会海阔天空?如果好人都退一步,不就豺狼当道了吗?我退一步,或者是我个人的海阔步天空,不一定是国家与臣民的海阔天空。我不能向掌门保证我的品行,但我向掌门保证,我会至力于富国强民。”
这一席话,让韩青重新审视这个小小的十六岁少女,少年的血都是热,他相信芙瑶的这番话出自赤诚,韩青肃然道:“公主的话,让韩某肃然起敬,希望公主他日,不忘少年之志。”
芙瑶道:“富国强民才是长治久安的保证,我不是一股热血同掌门妄许承诺,这是我的信念,是我看历史得出的结论。”
韩青点点头:“公主的智慧,也让我敬服。”
看看纳兰,看看芙瑶,韩青第一次考虑,他的冷家政策,需要做一些调整,小公主不但聪明而且有智慧,不但有野心而且有大志。他还是不能给出承诺,但是,他真的要郑重考虑了。

98,火

帅望笑眯眯地吃着饭。
应该说他刚刚查了一个并不愉快的案子,然后又经历了一场同样不愉快的会面,现在又面对着他爹那张不愉快的铁青色的脸,完全没有理由笑得成那样子。

韦行瞪着他,本来要审问一番,给他点教训,结果被韦帅望给笑得毛骨悚然,他一头雾水地看着韦帅望,然后看看白逸儿,看看冷兰与冬晨,咋回事?这小子让人给下药了?

白逸儿笑道:“帅望看见了比兰姐更漂亮的美女,而且人家还肯同他说话,没直接给他大嘴巴,他就美成这样。”
冷兰嘴角一抽,想笑,又忍住了。
冬晨则直接喷笑出来,又看了一眼逸儿,嗯,小白真是韦帅望的知已。
韦行脸上这个寒啊,韦帅望这个小王八蛋……
帅望笑眯眯地抬起头:“呃?在说我?我好象听到我的名字!”然后看到韦行的脸色,韦大人那嘴角垂的,那脸色黑的。帅望这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咧了咧嘴:“怎么了?我啥也没干!”
白逸儿笑眯眯地:“对啊,他一进门就张大嘴,流着口水趴到公主裙下了,吓得纳兰姨一个劲地说,这个不是我儿子,这个不是我儿子。”笑。
冬晨微微扬眉,呃,虽然是知已,可是,小白这种行为,明显是在整人,她为啥整人呢?理由可能类似这玩具我现在不玩,可是这玩具是我的,如果臭玩具敢自己走开,我还是会很生气。冬晨微笑,看到韦帅望被整,总是一件很难得很开心的事。
韦行就要拍桌子大骂了,韦帅望已经恢复正常了,咧开嘴笑道:“公主也比你漂亮!”
白逸儿拎起椅子就向韦帅望扑过去,韦帅望当然立刻就凌波微步了,转眼间两人已消失在乱花丛中。韦行咬着牙,小子,等我们回到山上的。

芙瑶笑问:“对了,关于韦帅望要修运河的事,我怎么答复我父皇?”
韩青道:“我们没有这个打算,那是韦帅望个人的想法,如果皇上不同意,他乐于寻找其他投资方向。”
芙瑶点点头,笑道:“韦帅望倒是很有想法,他的功夫也不错吧?”
韩青摇摇头:“韦帅望的功夫没有问题,但是……”韩青微笑:“他太有想法,而且常有想法,如果他给公主出主意,那很好,可是糟的是,他经常自己拿主意,而且,他只有十四岁,很聪明,但缺乏经验,也不太受常规束缚。”
芙瑶想了想,微笑:“几年前的大规模投毒案,后来被当瘟疫处理的,还有,太子府的爆炸……”
韩青笑了:“需要很强大的一群人来料理后事。”
芙瑶笑笑,想象如果她的一品带刀侍卫在京城进而搞了那样一个大型投毒案,她该怎么去向她父王解释?我满足于做他的朋友吧,我现在还没能力收拾那么大的烂摊子,小韦同学如果真的想帮我,还是不以我的侍卫长的身份出现的好。
芙瑶静等,韩青道:“公主不嫌弃的话,我的大徒弟桑成功夫很不错,人也稳重,做事认真。”
芙瑶看一眼纳兰,刚才她娘可没提过这个桑成啊。
纳兰道:“桑成人是不错的,功夫也很好,年纪也大些,比小孩子们懂事,有他保护,公主可以放心。”
芙瑶点点头:“多谢。”唔,稳重认真,那是搞安全工作的基本优点,她要一个侍卫,冷家给他一个侍卫,而且这个侍卫还是掌门首徒。给足面子里子。
只有一个问题,刚才她母亲介绍时完全没有推荐这个人,为什么?如果说纳兰只介绍自家人,可是即使同是弟子,为什么韦帅望被重点推荐,而这个人没有?
答案可能是,平庸。从掌门大人的描述看,这个人的主要优点是可靠,稳重。众人口中的老实人。
掌门大人给她这样一个有身份却平庸的人做侍卫是什么用意呢?掌门不想有意外,如果有意外,不是因为冷家的关系,冷家不能推荐有问题的人。就象芙瑶不会选韦帅望一样,韩青掌门不会推荐韦帅望。
芙瑶点点头,嗯,我理解这件事。这不代表韩掌门不支持我,只是证明他公私分明。
只不过,如果他公私分明,他就不会因私人的原因选择支持我,他只会支持那个出现明显优势的人,即使他不反对我,也会袖手旁观——直到最后一刻,他说了,他会保护我的安全。
芙瑶微微一笑,我会同我的战舰一起下沉,我会一直站在船头。扔下一船人独自逃走的,不是我。
韩青见芙瑶笑得很矜持,知道她对他的推荐尚有保留意见,便微微点下头,笑道:“今年的秋天,又是冷家举行比武的日子,冬晨也会参加,你可以来看看,不管看中哪个人,都是冷家的荣幸。”
芙瑶忙笑道:“不不,我相信掌门的眼光,掌门推荐给我的,一定是最合适的。”
韩青刚要开口,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白影一闪,逸儿已经冲进大殿,大声道:“掌门,外面有魔教的人!他们要放火!”
韩青一惊:“别人知道了吗?”
逸儿摇摇头,然后道:“快,好多人!”
韩青刚想说:“你去通知我师兄。”逸儿已经转身,韩青一愣,问道:“你去哪儿?”
逸儿回头看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而去。
韩青愣了一下,她去哪儿?
然后明了,魔教人来了,她要去找冷恶。
韩青急道:“白逸儿!”
没有回答。
纳兰过来:“怎么?”
韩青微微心酸,这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他竟眼看着她去扑火。

可是小公主在这儿,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分身去追白逸儿的,芙瑶死在冷家,冷家无法交待。

韩青刚要派人去通知韦行,后院前院猛然冒起一片火光,火势之猛让人惊异,韩青四望,一圈火光,有树的地方,树着,没树的地方,青砖竟也在着火。而且,大火形成一个包围圈,把整个庄子围住,火,几乎是同时着的,谁能让火一下子烧成这样?
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看那火势,冒然冲过去恐怕不是好主意,韩青道:“且留在这儿,火一时烧不进来。”
转眼,韦行已经带着冬晨冷兰过来:“都好吗?”
韩青道:“没事,人都在吗?”
韦行道:“白逸儿和韦帅望,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去找找。”
韩青道:“师兄,小心,这火着的很诡异,我怀疑是冷良研究出了什么新东西,咱们先想办法出去。”
韦行此时也冷静下来,魔教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不会伤韦帅望与白逸儿的,无名小卒伤不了这两个人,所以,保护公主要紧。韦行皱皱眉,他不喜欢想到这件事。

99,平儿

冷秋在考虑小公主的问题,太子有个致命的弱点,他妈妈不是皇后。外一姜绎命长,几十年的太子生涯,没有亲娘罩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早晚会出纰漏。
小王子也有个致命弱点,他母亲的家族没人做宰相,没有人当权不要紧,权势是可以培养的,可是他们家族没有一个象样的有足够智慧的人物。
公主没有致命弱点,她的弱点是,她除了野心,什么也没有,但是,她有个要命的娘。
冷秋叹口气,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左右韩青的,可能就是纳兰了,连他都不行,韩青很忠诚,但是,不等于他能让韩青去做有违他的原则与信念的事,唯一能改变韩青的信念的人是诡辩的纳兰。
如果芙瑶对于纳兰来说足够重要,如果纳兰真的能影响韩青的判断,如果韩青真的会漏出一丝口风,冷家的风向会转,那么,太子会不会生病,暴病身亡?会不会有朝臣受到协迫?会不会有突然的大清洗?
如果成功了,冷家能得到什么?如果失败了呢?冷家会不会面临军队的清剿。

冷秋忽然闻到一阵幽香,他轻叹一声,呜,该死,冷恶那王八蛋来了,大正月的,他还没进入工作状态。
回过身,高大修长的冷恶出现在门口,衣饰华美,人物俊秀,看到冷秋回头,脸上缓缓绽放一个暖洋洋如春天阳光般的微笑,悠闲地,懒懒地,亲切地笑道:“过年好啊,大哥,兄弟过来给你拜个晚年。”
冷秋微微一笑:“还有别人吗?”
冷恶侧侧头:“听……”
刀剑击打声。
冷秋道:“有事吗?”
冷恶微笑:“好久不见,大哥最近过得好吗?听说大哥父女团聚,特来道贺,又听说嫂夫人去世了,大哥节哀顺便。”
冷秋沉默一会儿:“同你有关吗?”
冷恶开心地:“哈,让我猜猜,如果是我杀了婉儿,你是不是会好过点?我很同情你,但是,人得讲诚信,没杀人就是没杀人,再说,我说是我杀的,你也不能信啊,大嫂和三弟过得那么快乐那么与世无争,我杀她做甚?替你摘帽?”大笑:“一个眼中钉一个肉中刺,万寿无疆才好呢。嗯,大哥,你这些年一直不娶,难道还虚位以待婉儿吗?或者,她伤着你了?”
冷秋沉默一会儿:“你不是也没娶。”
冷恶笑:“婉儿不爱你,施施爱我,你逼死了她,你伤到我了。”
冷秋沉默一会儿:“我对伤到你,是不会觉得抱歉的。但是施施是你自己逼死的,不是我。”
冷恶笑:“你是我大哥,怎么好说得这么绝情。大哥,多年没见了,英姿不改当年。听说虎父无犬女,令爱也把她爹宰了?好传统,好风俗,我就喜欢冷家这点,长江后浪推前浪,而且一定把前浪推死在沙滩上。”
冷秋淡淡一笑:“至少,她没同我永不相见。”
冷恶微微黯然:“永不相见,还是好过骨肉相残的,你将来同你女儿,在韩青离开之后,会为权力之争,骨肉相残,至于韩青为什么离开,啊,当然是因为你再也容不下他了。”
冷秋没有表情,过了一会儿微笑:“是吗?你知道你儿子很喜欢下棋吗?他经常陪我下棋,一下就是一天。我很喜欢他。”
冷恶微笑:“大哥胸怀若海,小弟佩服得很。”
冷秋道:“温剑刺杀太子那次,韦帅望手握炸药,如果不是温剑功夫高到不可思议,他就与温剑同归于尽了。他会用生命保护家人,而且,他渴望拥有家人,甚至希望我也能成为他的家人,你当然知道他这种病态的渴望的原因,他渴望的谁?是他死了的娘,还有,与他约定永不相见的,你。”
冷恶沉默一会儿:“他早晚会明白,忠义与友爱,只是一个幻觉。”
冷秋微笑:“当然,就象你让我明白,狼是养不熟的。”
冷恶大笑:“难道你能想象风华绝代的冷恶大教主,似条狗吗?”
冷秋笑道:“我会在你儿子变成狼之前就宰了他。”
冷恶笑:“我很期待那一天,嗯,大哥,做人要狠心点,别杀个把亲人就抑郁半生,你爹根本就是个王八蛋,杀了他一点不用内疚,要是你杀个王八蛋都能抑郁半生,要杀个拿你当亲人的孩子,得多难过啊。你要注意心理健康,别把这当回事,有机会随时随地赶紧下手,非等他呲出牙来就晚了。”
冷秋终于叹口气,还是冷恶够王八蛋。算你狠。
冷恶笑道:“哎,你不会是下不去手吧?还是怕你徒弟同你翻脸啊?这种为一点小事就敢同你翻脸的徒弟,杀无赦,斩立决,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灭他十族,发他妻女去妓院。”
冷秋沉默一会儿,王八崽子,我发你去妓院:“你是来杀我的?还是刺杀公主?”
冷恶笑嘻嘻地:“我刺杀公主做啥,她又不碍我事,说我见色起意,强奸她还有可能,可惜,她不是我喜欢的那个型号。”
冷秋道:“那么,你还等什么?”
冷恶笑道:“等我手下抓住你的后宫美女啊。你是在等你弟子吧?青白着火了,他们看不到你发的信号。”
冷秋叹口气,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所以,防御永远是处于下风的。好在,他对自己的功夫还有点自信。
冷恶道:“唔,让我看看,他们好象得手了。”
门外一声痛叫,冷秋没动,可是袖子微微一抖,一枚银针已经在手。冷恶微笑着,一手已经扶在剑上:“大哥,别轻举妄动,我会以为,那女人对你很重要。”
冷秋淡淡地一笑,松手,银针落地,空出手来,随时准备握剑。对,他没时间,也不能分神去救别人,甚至,不能分神杀掉那个人。
冷恶扬声:“你抓到的是谁?”
外面人道:“回教主,是叫平儿的管家。”
冷恶笑:“这个女人,在大哥心里有点份量吗?”
冷秋道:“拔剑吧。”
冷恶笑道:“大哥,咱们好兄弟,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个选择,你是喜欢我们比武时,平儿姑娘同我手下在边上表演春宫助兴,还是——”冷恶侧头,上上下下打理冷秋:“你选个啥地方切下块肉来,我也不要多,连骨头带肉,半斤重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