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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声枪声响起时,罗兰·贝尔跳起跃向公寓的窗户,小心地向外看。他解开他的夹克,抓起无线对讲机。
他不理会莉莉姑婆眼睛睁得老大的朋友,她说:“主啊,出了什么事?”
姑婆本人则静静地看着警探腰间的大手枪。
“我是贝尔,”那警探对着麦克风说,“情况如何?”
路易斯·马丁内斯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枪声,来自建筑物背后。普拉斯基在那里。巴布过去检查了。”
“普拉斯基,”贝尔对着他的无线电对讲呼叫,“回答。”
没有声音。
“普拉斯基!” 棒槌学堂·出品
“这是怎么了?”莉莉姑婆问道,她吓坏了,“主啊。”
贝尔竖起一支手指。他对着无线电对讲机说:“报告位置。”
“我还在前面的走廊里,”马丁内斯回答,“巴布没有回应。”
“移动到一楼走廊中央,注意后门。如果是我,会从那里进来。但是两边的出入口也不能放松。”
“收到。”
贝尔转向吉纳瓦及两位老妇人。“我们要走了,现在。”
“但是……”
“就是现在,小姐。如果有必要,我会把你扛走,但那样只会让我们更危险。”
最后巴布·林奇的声音终于从对讲机里传来。“普拉斯基倒下了。”她呼叫代号10-13,意思是警察需要协助,并且要求救护人员。
“后门的通道口是完好的吗?”他问。
林奇问答:“门是关上并且锁着的,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原地待命,掩护后面的巷子。我要带她出来了。”
“我们走。”他对女孩说。
虽然没有什么反抗情绪,但她还是指着那两个妇人说:“我不能离开她们。”
“你现在就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姑婆说着,生气地瞪着贝尔。
“这是一件警方的案子。可能有人想伤害吉纳瓦。我要你现在就离开。这里有没有朋友的公寓可以让你们躲一阵?”
“但是——”
“我必须坚持,女士,有没有?快告诉我。”
她们用一种恐惧的眼神相互对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安玛丽那里,我想,”姑婆说,“就在走廊上。”
贝尔走到门口,向外看去。空荡荡的走廊仿佛对他张着大嘴。
“好,现在,走。”
两位年长的妇人沿着走廊快步走着。贝尔看到她们在敲一扇门。门开了,传来一阵低语声,然后一张黑人老妇的面孔探出来向外看了看。接着那两个妇人消失在门里,门关上了,随之传来门链和门锁的声音。警探和女孩匆匆下了楼,贝尔在每个楼梯口都停下来,确认下一层楼是安全的,那把大型黑色的自动武器一直没有离手。
吉纳瓦什么也没说。她的下颚紧紧地绷着,愤怒再一次在她的心里燃烧起来。
他们在大厅停住。警探让吉纳瓦躲在他身后的阴影中。然后大叫道:“路易斯?”
“这一层楼是安全的,老板,至少目前如此。”那名警察从通往后门的一条昏暗走廊中间的一个门里冒出来,刻意压低了说话声音。
巴布冷静地说:“普拉斯基还活着。我发觉他还抓着枪——他开了一枪。那就是我们听到的枪声,看不出来他打中了任何东西。”
“他说了什么吗?”
“他已经昏迷了。”
贝尔想,所以,那个家伙可能已经逃了。
或者,也许他在计划什么别的事。在这里等支援会不会更加安全?这是一个合乎逻辑的答案。但是,真正的问题是:这是不明嫌疑犯一○九心中所想的那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吗?
贝尔做了一个决定。
“路易斯,我要带她离开这里。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知道了,老板。”
汤普森·博伊德再一次置身于吉纳瓦和警察走进去的那幢公寓大楼街对面被烧毁的建筑物中。
目前为止,他的计划很顺利。
汤普森袭击了那名警察后,又从他的格洛克手枪里退出一颗子弹。他用橡皮筋将它和一个燃着的香烟绑在一起,香烟是很有效的引信。他把这个自制的爆竹放到巷道里,然后再把枪放回那失去知觉的警察手中。
他扯掉面罩,闪进了建筑物东侧的另一条巷子,从那里走上街道。当香烟烧完,并且触发那颗子弹时,那两名便衣就会消失,然后他就跑到皇冠轿车旁。他有开锁工具,能将汽车门撬开;但其实并不需要,这辆车的门没有锁。他从购物袋中取出了几样他昨天晚上准备好的东西,将它们安装在驾驶座的下面,再小心地关上了车门。
他制作的这个装置相当简单:在一个宽而浅的玻璃罐子里装入硫酸,中间放置了一个短短的玻璃烛台。它的上方的是一个铝箔球,里面装有几勺精心研磨的氰化物粉末。汽车的任何晃动都会摇动那颗铝球,让它掉进硫酸中。硫酸会将铝箔球表面腐蚀,将毒药溶解。这时,致命的气体会向上蔓延,在人们有时间打开车窗或车门前,就先制伏车中的人。很快,他们就会死亡——或者是脑死亡。
他经由那块告示牌和那幢建筑物仅存的前墙之间的裂缝处往外看。门廊上的是那名褐发警探,他似乎负责所有的护卫细节。在他旁边是那名男便衣,他们中间的就是那个女孩。
他们三人在门廊处停了下来,等着那名警探察看街道、屋顶、汽车及巷道。
他的右手拿一把枪,另一只手拿着钥匙。他们准备走向那辆能置人于死地的车。
完美。
汤普森·博伊德转身,迅速地离开了那幢建筑。他必须和这个地方保持一段距离。其他警察已经在路上了,他可以听见警笛声越来越响。当他溜到那建筑物背后时,听到那警探的车子发动了,然后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着那辆车里的乘客。他能想到这件事,有两个原因:首先,他当然希望能完成这项艰辛的工作。但另一个原因是他想传达给他们的信息:死于氰化物可能会极度地痛苦。他希望他们快速地、毫无痛苦地死亡——这是一个有正常情感,不再麻木的人应该想的。
葡萄、樱桃、牛奶……
深呼吸。
感觉到引擎的咆哮——震着她的双手、两腿和背部——阿米莉亚·萨克斯加速朝向西班牙哈莱姆的方向开去。在她换到第三挡时,车速已经达到六十英里了。
她在莱姆那里听到报告:普拉斯基倒下了,杀手还想办法将某种装置放进了罗兰·贝尔的车内。她跑下楼,发动了她那辆红色的一九六九年卡马诺跑车,向发生攻击的东哈莱姆现场飞驰而去。
呼啸着穿过绿灯,在红灯时减速至三十英里左右——看看左右,上挡,猛踩油门!
十分钟后,她插到了东一二三街,逆着交通车潮开,以分毫之差避过一辆货运卡车。她看到前面救护车的灯光,还有三辆当地的巡逻车。同时,还有十几个制服警察和几名特勤小组成员正在巷道中进行搜查。他们很小心地移动着,好像自己是枪口下的士兵。
小心背后……
她将雪佛兰跑车“刷”地停下,轮胎冒出一阵白烟;她跳出车子,扫视着附近的巷道和窗户,看有没有杀手及其武器的痕迹。她小跑着进入巷道,亮出警徽,救护人员正在对普拉斯基进行急救。他躺在地上,而他们正在清理他的呼吸道——至少他还活着。但是流了很多血,脸也肿得很大。她曾希望他能告诉他们一些事情,但是他却昏迷不醒。
看来他是被攻击者突然袭击,那个人大概躲了起来,等着他往巷子里走。新手太靠近建筑物的这一侧了。当那个男人用警棍猛击他头部时没有任何预兆。你要在人行道和巷道的中间走,这样才不会有人可以跳出来忽然攻击你。
你以前不知道……
她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着学到这个教训。
“他怎么样了?” 棒槌学堂·出品
那名救护人员没有抬头。“很难说。他还能活着就很幸运了。”然后,他对同事说:“好,现在我们移动他。对,现在。”
他们将普拉斯基抬上一块木板,送进了救护车,然后萨克斯让所有的人都撤离了现场,以保存任何可能的证据。过了一会儿,她又回到巷口,穿上了特卫强连身服。
正当她拉上拉链时,一个来自地方分局的警察上来。“你是萨克斯,对吗?”
她点点头。“歹徒有任何踪影吗?”
“什么都没有。你要开始勘查现场了吗?”
“对。”
“你要看贝尔警探的那辆车吗?”
“当然。”
她开始向前走去。
“稍等。”那个人递给她一个面具。
“这么糟糕?”
他拿出自己的面具戴上。透过那厚厚的橡胶,她听到他焦虑的声音说:“跟我来。”
第二十一章
在特勤小组的支援下,两个来自第六分局防爆小组的成员正蹲伏在罗兰·贝尔皇冠轿车后座。他们并没有穿防爆衣,而是穿着全套生化灾害的防护服。
阿米莉亚因为穿着比较薄的白色防护服,往后退了十码。
“你找到了些什么,萨克斯?”莱姆的声音忽然从麦克风里传来。她惊得跳了起来,然后将音量调低。她的无线电对讲机已经接进到防毒面具里了。
“我还没有靠近;他们还在拆除那个装置。是氰化物和硫酸。”
“也许就是我们在那张桌子上找到的硫化物。”他说。拆除小组小心地移开了那个玻璃和铝箔的装置,将它放入一种专门用于容纳特殊危险品的容器中,密封起来。
接着又传来一段对话,是来自防爆小组的一名警察:“萨克斯警探,我们清理完毕,现在已经安全了。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可以勘察这辆车。但在车内还是要戴面具;里面虽然没有毒气,但是那些酸气可能会造成危险。”
“好的,谢谢。”她向前走去。
莱姆的声音又一次传来。“等一下……”过一会儿,他回到电话上,“他们安全了,萨克斯,现在在分局。”
“好。”
“他们”,就是指皇冠轿车内的毒气装置要加害的对象,即罗兰·贝尔和吉纳瓦·塞特尔。他们曾一度接近死亡的边缘。但他们准备从姑婆的公寓跑进车子时,贝尔忽然觉得普拉斯基被攻击的现场有些诡异。
巴布·林奇发现新手还握着武器。但是,这个不明嫌疑犯把枪留在一名倒下的警察手里,这种作法显然不够聪明,即使这名警察已经昏迷不醒。不对。即使他不想把这把枪带走,至少也应该将它拿掉。于是贝尔判断出,是不明嫌疑犯本人开了一枪,然后把枪留下,让他们以为是新手开的枪。目的是什么?是想把那些警察从公寓前面吸引开。
为什么要这样做?答案很明显:这样他们的汽车便无人看守了。
皇冠轿车被人打开过,这说明不明嫌疑犯可能已经在车里放置了某种爆炸物。于是,贝尔拿着钥匙发动了马丁内斯和林奇开的那部雪佛兰,迅速带着吉纳瓦离开危险区域,并且警告所有人,在防爆小组进行查看前都不要靠近那辆没有标志的福特车。他们用光纤相机对皇冠汽车的下方和内部进行搜寻,结果在驾驶座下面发现了这个装置。
现在萨克斯要进行现场勘查:汽车、通往汽车的通道、普拉斯基受到攻击时的小巷。她并没有找到太多的东西,只发现了贝斯牌步行鞋的鞋印,可以证实攻击者就是不明嫌疑犯一○九;另外还有一样东西,是个手工制品:普拉斯基的警用佩枪中退出来的一颗子弹被用橡皮筋和一根燃着的香烟绑在一起。不明嫌疑犯将它留在小巷里燃烧,自己悄悄绕到建筑物的前面。子弹被引燃发出枪击声时,警察被吸引到建筑物后面,于是他便有机会把装置放进贝尔的车里。
可恶,这家伙真是狡猾,她心里想着,不得不无奈地有些钦佩。
没有发现他那个穿军用夹克的黑人搭档出现或仍在附近的迹象。
她再次戴上面具,仔细检查那个毒气装置中的玻璃组件,但上面没有发现指纹或其他的线索,这一点并不让人意外。也许那氰化物和硫酸能告诉他们一些东西。她沮丧地将搜索结果报告给莱姆。
他说:“你搜索了哪些地方?”
“嗯,汽车和普拉斯基巡逻的小巷,还有那条小巷道的出入口,以及他走近皇冠轿车的街道——两个方向都查了。”
莱姆一时没说话,思考着。 棒槌学堂·出品
她有些不安,是她遗漏了什么吗?“你在想什么,莱姆?”
“你是按照书上说的进行搜索的,萨克斯。这些做得都是对的,但你有没有从整体上观察现场?”
“你书上的第二章。”
“很好。至少有人读了。但你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做?”
虽然在搜索一个犯罪现场时,时间始终是重要的因素,但在遇到某些特别的犯罪情况时,莱姆一直坚持多花一点时间去获得对现场的整体感觉。他在他的刑事鉴定科学教科书中引用的例子,是发生在格林尼治村的一起真实的凶杀案。第一犯罪现场是那名被勒死的被害人的公寓,也是尸体被发现的地方。第二犯罪现场是凶手逃走的消防逃生口。然而,莱姆却是在第三个现场,一个丝毫不像犯罪现场的地方——数个街区之外的一家同性恋酒吧——找到了与凶手相符的指纹。没有一个人会想到要去搜索那个酒吧,只有莱姆在被害人的公寓里发现了一些同性恋色情录像带;于是到最近的一家同性恋酒吧进行详细查询,结果一名酒保认出了那名被害人,并且记得当晚早些时候,他曾和一个男人同喝了一杯饮料。实验人员在那两个男人那天座位附近的吧台上找到一本约会指南,从上面采集了指纹;最终,指纹引导他们找到了凶手。
“让我们想一想,萨克斯。他制定了这个计划——虽然是即兴创作,但却很精密——分散我们的人手,趁机将装置放进汽车内。这表示他一定知道所有的人都在何处、在做什么,以及他如何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去放置这个东西。这些告诉了我们什么?”
萨克斯已经在扫视街道了。“他在观察。”
“是的,非常好,萨克斯。还有,他可能去了哪些地方?”
“街对面应该有最好的观察点。但是有几十幢建筑他都可能进入。我不知道是哪一幢。”
“的确。但哈莱姆是一个社区,对吗?”
“我……”
“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不十分清楚。”
“家庭,萨克斯。这里都是住家,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不像那些单身的雅皮。如果有人闯进家里,不会没人注意到;同样,如果有人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廊或街道里,也不会没人注意。这个词不错,鬼鬼祟祟,不是吗?说明一切。”
“你想说什么,莱姆?”他的好心情回来了,但她却有些生气,因为他更关心的是案件中的难题,而不是普拉斯基复原的可能性,或罗兰·贝尔和吉纳瓦·塞特尔几乎被杀这样的事情。
“不是某间公寓,也不是某个屋顶——这些地方罗兰的人一直盯着的。他是从别的地方进行观察的,萨克斯。你认为可能在哪里?”
她再次扫视街道……“一幢废弃的建筑物上有一块广告牌,上面满是涂鸦和手写的传单——很多,你知道,很难发现有人从里往外看。我过去看一下。”
她仔细地检查是否有不明嫌疑犯一○九躲在附近的迹象,没有,她穿过马路,走到那幢旧房子——似乎是一家烧毁的商店——背后。从后面的窗户爬进去,她看到地板上都是灰尘——是保留脚印的完美表面,当然,她立刻就看到了不明嫌疑犯一○九贝斯步行鞋的鞋印。但是她还是在特卫强防卫服配套的靴子上绑了橡皮筋——这是莱姆发明的小技巧,以确保勘察犯罪现场警官的鞋印不会与嫌疑犯的相混淆。警探手里握着格洛克,盯着室内。
她跟随不明嫌疑犯的脚印来到建筑物的前面,不时停下来,倾听着。萨克斯听到一两声迅速的动静,这在脏乱的纽约并不陌生,她立刻就知道,入侵者是一只老鼠。
来到建筑物的前面,就在他之前站立的地方,萨克斯从木制夹板拼成的广告牌上的一道裂缝往外看,没错,这真是一个观察街道的极好的视角。她拿起一些基本的刑事鉴定设备,回到屋内,在墙上喷了紫外线喷剂,然后用多波段光源灯照射。
但是她只找到一些乳胶手套的印子。
她告诉莱姆她的发现,然后说:“我会从他站的地方搜集证据,但我没有看到什么。他似乎不会留下任何东西。”
“太专业了,”莱姆轻轻叹了口气,说,“每一次我们以为自己比他聪明时,他却早已超过我们了。好吧,就把你搜集到的东西带回来,萨克斯。我们先看一看。”
在等着萨克斯回来的同时,莱姆和塞林托做了一个决定:虽然他们相信不明嫌疑犯一○九已经离开了那一幢公寓的周围地区,但还是安排吉纳瓦的姑婆莉莉·霍尔,以及她的朋友在这段时间里搬到旅馆去住。
至于普拉斯基,他现在在加护病房,依然昏迷不醒。医生们目前还不能判断他能不能保住性命。塞林托在莱姆的实验室听到这个消息时,愤怒地将电话听筒摔回座机上。“他只是个他妈的新手,我不应该把他派到贝尔的团队去。我应该自己去的。”
这有点奇怪。“朗,”莱姆说,“你也是一步步升上来的。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护卫细节的?有二十年了吧?”
但这个大个子警察没有接受安慰。“让他担任无法胜任的事,我真是笨,该死。”
他又一次摸向脸上的那块发热的地方。这名警探今天似乎特别暴躁,而且萎靡不振。他今天比平时穿得少:浅色衬衣和深色外套。但莱姆很想知道,这是不是他昨天穿的那套衣服。看起来似乎是。没错,他外套袖子上仍有一个干了的血渍——好像他穿着这套衣服在忏悔一样。
门铃响了。
过了一会儿,托马斯带了一名瘦高的男人进来。这个人皮肤苍白,身姿很难看,胡子杂乱,棕色卷发。他穿一件浅色灯芯绒的外套、棕色便裤、勃肯鞋【注】。
【注】:勃肯鞋(Birkenstock),德国著名的鞋子品牌,有二百三十多年的历史。
他扫视了一下实验室,然后打量着莱姆。表情严肃地问:“吉纳瓦·塞特尔在这里吗?”
“你是谁?”塞林托问。
“我是韦斯利·戈茨。”
啊,原来是法律终结者——这人原来不是虚构的,莱姆有些惊讶地发现了这一点。塞林托查看了他的证件,然后点点头。
这个男人不断用长长的手指扶他那厚重的金属框眼镜,要不就是无意识地扯他的长胡子,他的眼神从不会和人交汇半秒钟以上。这个心神不宁的男人使莱姆想起吉纳瓦的朋友,那个总是在嚼口香糖的拉基莎·斯科特。
他递给托马斯一张名片,托马斯拿给莱姆看。戈茨是哈莱姆法律服务中心的董事、美国公民联合会的成员。名片下端的漂亮印刷字体说明他有在纽约州从业,以及在纽约和华盛顿的联邦法院及美国高等法院出庭的资格。
看到莱姆和塞林托询问的眼光,他说:“我出城去了。回来后收到吉纳瓦昨天打电话到我办公室的留言,说她成了证人,我只是来看看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莱姆说,“有人想要她的命,但我们有一个全职的保镖跟着她。”
“她被留置在这里吗?是在违背她的意志情况下吗?”
“不是留置,不是,”鉴定专家坚决地说,“她在自己家里。”
“和她的父母一起吗?”
“一个舅舅。”
“这是怎么回事?”毫无笑容的律师问道,他的眼睛从一张脸移到另一张脸,然后又看着证物板、各种设备电线等。
和往常一样,莱姆不愿意和陌生人讨论一件正在处理中的案子,但是这名律师可能有一些有帮助的信息。“我们认为,有人可能担心吉纳瓦正在研究的一个课题,是关于她的一位祖先的。她向你提过这件事吗?”
“哦,是关于一名前奴隶的吗?”
“就是这个。”
“我就是因为这个遇到她的。上个星期,她走进我的办公室,问我在哪里可以找到纽约市旧的犯罪纪录——要十九世纪的。我让她在我的几本旧书里找,但是几乎不可能找到那么久以前的法院记录。我帮不了她。”那名消瘦的男人抬起一边的眉毛,“但她却要付钟点费给我。我的大部分客户不会这样做的。”
戈茨又环视了一下房间,似乎对于目前的状况还满意。“你们就要抓到这家伙了吗?”
“我们有一些线索。”莱姆没有承诺什么。
“好吧,告诉她我来过了,可以吗?而如果她还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他指了指名片,然后就离开了。
梅尔·库珀笑道:“我出一百块赌他哪天会替一只斑点猫头鹰打官司。”
“没人和你赌,”莱姆嘀咕道,“而且,我们哪儿有精力管这种事?回到工作上,行动起来!”
二十分钟后,贝尔和吉纳瓦都到了,拿着巡警从分局送来的一箱文件和从她姑婆那里找来的东西。
莱姆告诉她韦斯利·戈茨来过了。
“来看看我怎么样了,是吗?我告诉过你,他很厉害。如果我要打官司,就会雇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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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克斯带着从现场搜集的物证走进室内,点头向吉纳瓦和其他人打招呼。
“让我们看看找到的东西。”莱姆急切地说。
不明嫌疑犯一○九用来制造“枪击”以分散警方注意力的是一枝“荣誉”牌香烟,普通且无法追查。那香烟被点燃了,没有抽过——或者至少他们查不出过滤嘴上有齿印或唾液。这表示他很可能不吸烟。当然,香烟上也没有指纹。他用来将子弹和香烟绑在一起的橡皮筋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氰化物没有制造商的标记,硫酸更是到处都能买到。这个将硫酸和毒药混合,置于贝尔车中的巧妙装置更是用家常的东西组成:玻璃罐、铝箔纸及玻璃烛台。所有东西上都没有标志,也没有可以追查到某个地方的说明。
在那幢杀手用于观察的废弃建筑物中,萨克斯还找到和伊丽莎白街安全屋中一样的神秘液体——莱姆还在不耐烦地在等着联邦调查局的分析结果——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了一些橙色油漆碎屑,这种东西通常用于路边警示牌以及建筑工地和拆除房子处的警示标记。萨克斯肯定这种碎屑是来自不明嫌疑犯,因为两个不同的鞋印旁都找到了,但在房子的其他地方则没有。莱姆怀疑不明嫌疑犯也许假扮成高速公路、建筑工地或水电设备工人。或者,也许那就是他真正的工作。
同时,萨克斯和吉纳瓦开始埋头搜寻那一箱从姑婆家里带来的家庭纪念物。里面有几十本旧书和杂志,还有报纸、纸片、笔记、收据、纪念品及明信片。
最后,她们找到一张黄色的信纸,上面满是查尔斯·辛格尔顿独特的手写字体。不过,这一页信纸上的字迹远远没有之前几封信上的那么优雅。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这是可以理解的。
萨克斯大声地读出来:“‘一八六八年七月十五日。’”
“自由人信托基金被偷的第二天,”莱姆注意到,“继续。”
“维奥利特——这是多么疯狂的事啊!我渐渐发觉,原来这些事件是个阴谋,是要在我的同胞和为自由而战的光荣的士兵们面前败坏我的名誉。
“今天,我知道了在哪里可以找到正义,就在今天晚上,我带着我的科尔特手枪,去了波特墓园。但我的努力却变成了一场灾难,而我救赎的希望,现在却永远埋在泥土之下了。
“我今天晚上要躲避警察,他们正在到处找我。到了早上,我会偷偷前往新泽西。你和我们的儿子必须逃走;我担心他们也会向你们进行报复。明天中午我们在新泽西的约翰·史蒂文斯的码头碰面。然后,我们再一起前往宾夕法尼亚,如果你妹妹和她丈夫愿意收留我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