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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是蚂蚁,认真又聪明,愿意投入时间努力工作。克勒克把两个儿子找来,告诉他们他的决定。派翠克气坏了。就他所知,是他用好主意带领环球
娱乐往前迈进,而他弟弟只不过是办公室里的小螺丝钉。”
比利想到照片里那双凶狠的小眼睛,想像起克勒克说些刺耳的话,好比说:你的好主意不就是在嗑药时,从你那些想成为嘻哈乐手的左派白痴
朋友那里“借”来的吗?不管他怎么说,他都让大儿子愤怒至极。在别人身上,这种愤怒苍白无力,但罗杰·克勒克有小辫子,派翠克要么早就知
道,要么是不久后发现的。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尼克没说。也许他自己也不清楚。说不定派翠克是听朋友说的,你知道,他那生活阔绰到脑子都不会动的朋友,
说不定他是听到什么风声。不过,他也不是全然的笨蛋,因为他还知道要怎么追踪蛛丝马迹到墨西哥提华纳郊外的某处小房子。”
“妓院。”
“不尽然。那里由克勒克全额出资,尼克说的,因为只有他能使用。他每年向经营提华纳组织的人,也就是婓利斯兄弟进贡一大笔钱。那边可
能还有其他活动,我猜应该从事洗钱勾当,那不重要。尼克说克勒克从不带朋友过去,因为风声会走漏。”
“派翠克跟这个组织有生意往来吗?”爱丽丝问。“帮他们运毒品?有个词在讲这个。”
“『驮货』。”比利说。“有这个可能。”
“他可能从对方那里听到什么风声,也许这就是他挖到的墙角。”
比利拍拍她的肩膀。“干得好。我们永远不可能确定,但这比从朋友那边听到的更合理一点。”
夸奖让她露出微笑,但笑容随即消失。比利心想:她知道这个故事的走向。没这么聪明的女孩也许想不到,没有在近期内遭到性侵的女孩也想
不到,但眼前这个女孩符合上述两个条件。
“克勒克喜欢小女孩。”
“多小?”她问。
“尼克说十三、四岁。”
“老天。”
“不只这样,你想继续听吗?”
“不想,但你还是说吧。”
“至少有一次,女孩的年龄更小,他告诉尼克只有一次,姑且听听就好。”
“十二岁?”她的表情说明无论这个嘴边肉拖得老长的糟老头有多恶心,她愿意相信他的邪恶是有底线的。
“克勒克说女孩不满十岁,派翠克有照片可以证实。罗杰·克勒克跟尼克在岛上开会时说,他当时『太醉了,只是想体验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
“老天啊。”
“其他的事情就跟骨牌倒塌一样。派翠克把照片存在随身碟里,发誓只有这一份,拍照的人死了,埋在沙漠里。他告诉老爸,他想当执行长。
想得到老爸多数的普通股,这样董事会就无法反对他将环球娱乐带往的新方向。他也希望将弟弟调到芝加哥的办公室,尼克说他用的字眼是『我的
王八弟弟』,我猜芝加哥大概就是媒体业的西伯利亚吧。他要这些改变在二○一九年一月一日生效,还要白纸黑字写下来。只有那个时候,他才会
交出有照片的随身碟。”
“克勒克怎么能确定没有其他照片?”
比利耸耸肩。“也许有吧。不管怎么说,他有什么选择?而派翠克至少还晓得如果照片提早流出,不管谁是执行长,公司股票都会直线下滑。
”
爱丽丝想了想,说:“某种程度就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手段。”
“我猜是吧。尼克说克勒克同意了,律师替他起草了一封信,说明他要退休,将公司交给大儿子,这封信在董事会的会议纪录上公开,派翠克
就将随身碟交给他爸。老爸摧毁了随身碟。派翠克没想过他爸会找尼克·马杰利安,雇用杀手干掉亲骨肉。派翠克的想像力没有延伸到那么远去。
”
“这才不是蚱蜢与蚂蚁的故事,比较像莎剧,比较血腥的那种。”
“派翠克死了,克勒克真的退下来以后,从他健康状况看来也活不久了,之后德文就会独揽大权。”
他把车子开进休息站,因为车子需要加油,而他口干舌燥,想喝冰饮。爱丽丝在便利商店看了看,他结帐时,她去上厕所。回到车上时,她脸
上挂着泪水。
“抱歉。”她买的东西装在小小的白色袋子里。她拿出一包面纸擦拭鼻子,然后挤出一个笑容。“但我在厕所的时候,替我们在温多弗的华美
达酒店订了房间。应该很不错。”
“好。你不用道歉。”
“我一直想到那个恶心的男人跟小孩一起。他真该死。”
比利心想:这就是我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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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说完时(就是将尼克的说词与他从“岬角”回来路上推敲出来的状况编织在一起),高速公路上的某些车都已经打开头灯了。
“克勒克跟尼克说,他要业界最好的人,能够执行任务,全身而退,之后不会到处讲这件事的人。尼克说他认识一个人——”
“你?”
“他说他第一个想到我,但根本没有为此联络巴奇。他说他很确定我不会接,因为派翠克·克勒克没有坏到符合我的规矩。他把案子当成一般
清理门户的工作,交给艾伦。”
“他是这样讲的?清理门户?”
“对,他们谈妥的金额是八万,事前先付两万订金,完事后再付全额。基本上跟承诺付款给我的方式一模一样,只是金额小一点。”
爱丽丝点点头。“他不想让艾伦知道这是多严重的事,以及牵连到多少层面。”
“当然。尼克觉得没问题,因为艾伦就是我一直以来乔装出来的样子,只是解决问题的工具人,但我们不拿套筒扳手,也不安装辅助电脑,我
们的工具是枪。他给艾伦派翠克公寓大楼的照片、公寓本身的照片、侧门的进门密码、完事后要换开的车辆,也就是一切能够让任务执行得干净利
落的东西。”比利停顿了一下。“尼克没有全说,但我跟他之前合作过,我懂他的模式。他没告诉艾伦的是为什么要干这一票,艾伦也没问。”
“但艾伦可以问派翠克,对吗?在他动手之前?”
比利想了想。“有可能,但乔尔·艾伦这种人很难说。他比较像是聚焦在任务执行上的人,废话不多说,瞄准好开枪就对了。”
“说不定派翠克想用随身碟跟他交换……”爱丽丝停顿了一下。“只是他办不到,对不对?因为随身碟不在他身上,想说董事会已经知道要让
他接班,他就以为自己安全了。”
“尼克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艾伦也没办法跟我们解释他是怎么知道罗杰·克勒克与那个孩子在提华纳发生的事情,但我可以猜一猜。尼克要
艾伦把现场搞得像入室盗窃一样,看起来像是派翠克在洛杉矶吸毒时搭上的几个家伙干的。如果现场有钱或珠宝,他可以带走。他可以扔掉珠宝、
手表、金链之类的东西,但他可以把钱留着,当作额外的补贴。所以在他杀害派翠克后,他搜索起屋内,大概找到了一张照片,也许不只一张,那
是派翠克特别留下来的。至少有一张清楚拍到他父亲的脸,也就是他在干……他在干的事情的时候。这样合理吗?”
爱丽丝点头如捣蒜,头发跟着晃动起来。“我敢说就是这样。就算这张照片或多张照片摆在保险柜里,尼克他们说不定给了他密码。不过他真
的认得出照片上的人吗?”
根据比利对乔尔·艾伦的了解,他看起来不像会看环球娱乐商业频道或读彭博年度报告的人。“大概一开始不清楚,但他没多久就知道了。稍
微搜寻一下就会知道他杀害的是亿万富翁的儿子,而这个大富豪碰巧有恋童癖。”
爱丽丝的目光专注了起来。她非常热衷这样的讨论。比利再次想到红峭壁区的三流商学院会糟蹋她的潜力。还有美发学校?别闹了。
“所以这位受雇杀手,这个工具人,这名清道夫,有两则值钱的情报,一是肯定是老爸出钱杀害自己的儿子,二是这位老爸也性侵了一个孩童
,因为他『只是想体验那是什么样的感觉』。”说到这里,她目光黯淡下来。
“我怀疑他没有试着贩售这些资讯,也许后来才想到。他会知道威胁罗杰·克勒克这种有钱有势的人非常危险。我觉得他拿这些资讯当成他的
王牌。到头来他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自己的愚蠢,不得不打出这张牌。”
比利心想:加上女作家,就是双倍的愚蠢。
“他仿佛是想要被抓到一样。”爱丽丝说。“某些一直犯案的杀人凶手就会这样。”她解释起她的话语,一手搭在他手腕上。“我是说,没有
道德准则的杀手。”
比利心想:你说那叫道德准则?
“我不确定艾伦是不是想被抓到。如果他能够搞清楚那张照片多有价值,我猜他也不是真的那么蠢。”
“如果他不蠢,他干嘛为了牌局杀人?干嘛在洛杉矶攻击那个女人?”
比利心想:艾伦相信牌桌上那人出老千。而女作家对他喷防身喷雾。不过这两件事都没有直捣爱丽丝疑问的核心。
“要我猜?我会说只是自大而已。你要停下来吃晚餐吗?”
她摇摇头。“咱们继续开,到了再吃。我想听完剩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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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段大多是他的猜测,但比利稍微比较有把握一点。艾伦在洛杉矶因为攻击与性侵未遂遭到逮补之后,他肯定知道自己会与东边红峭壁区
这里的谋杀与谋杀未遂扯上关系。郡立监狱的黑市有手机交易,非常活跃,大多是抛弃式手机。艾伦可以弄到一支跟尼克联络,说如果他要回红峭
壁区,在有死刑的州为了谋杀出庭,那一个有钱人,可以简称为“老克”的人,下半辈子也会在监狱与度过,大概还会被哈维·温斯坦鸡奸。如果
艾伦在洛杉矶监狱出了什么事,老克会非常、非常遗憾。
“尼克跟罗杰·克勒克联络。克勒克也许是透过中间人,请了一位昂贵的律师来争取引渡。尼克跟克勒克在岛上又开了一次会,这次将所有可
能的场景都列出来。我想像克勒克将昂贵律师设在快拨键里。假设如此,这位律师把尼克已经知道的状况解释给克勒克听,那就是他可以短时间内
延长引渡的抗争,但到头来艾伦一定得搭机回来面对开庭。因为一级谋杀罪名会压过加重的伤害罪。”
“这就是尼克雇用你的时候。”
“差不多,对。安插我进最后能够开枪的地方。这时艾伦已经离开多人监狱,因为他遭到攻击。我猜是有安排的。不管是艾伦的意见,还是他
律师的意见,总之在引渡大战开打时,艾伦单独监禁。他经常与这个昂贵的律师见面,律师告诉他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就算他回到东部,一切也都
打理好了。要么是可以安排逃狱,同时搞到新身份,要么就是某些环节已经打通,某些证人已经收买,某些关键证据凭空消失,而艾伦能够无罪释
放。”
“而他完全没有理由质疑这一切都是人家安排好的。”
比利摇摇头。“艾伦那种人会质疑一切,但他别无选择。”
“那照片呢?一张或很多张?他的王牌?”
“我想尼克跟克勒克都在争取引渡的时间里找人搜查过了。所以才会有引渡这件事,就是在拖时间。我想他们最终找到了。我只知道没有联邦
执法人员逮捕罗杰·克勒克。”
“也许我们会先出现搞定他。”爱丽丝说。
比利不喜欢这个“我们”,但他没有纠正她。他目前只有计划的雏形,等到更明朗的时候,也许他可以不要让爱丽丝牵扯进来。他想起巴奇的
话:她爱上了你,只要你允许,她就会跟你到天涯海角,但如果你允许,你会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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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看,是座宫殿啊!”星期天晚上八点四十五分,他们开进温多弗的华美达酒店时爱丽丝这么说。“我是说,相较于我们之前待的三间汽
车旅馆。”
他们两间位在隔壁的房间完全不豪华,但还算体面,走廊地毯看起来经常清理。
“你今晚睡得着吗?”她问。
“可以。”他其实不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注视着他的双眼。“如果要,我可以陪你睡。”
比利想到罗杰·克勒克喜欢年轻女孩,至少有一次是非常小的孩子,便摇摇头。“这是很慷慨的提议,我心领了,但最好不要。”
“你确定?”
她还望着他,他有受到诱惑吗?当然有。
“爱丽丝,谢谢,但还是不要。你睡得着吗?”
“我们明天回巴奇那里吗?”
“应该是。”
“那我就可以睡个饱了。我喜欢他,你知道,他感觉很安全。”
比利不确定如果她晓得又名“巴奇”的艾默·汉森这么多年来从事的半数勾当,她还会不会觉得安全,但他懂她的意思,晓得她说得没错。她
跟巴奇的确产生某种连结。
“晚安了。”这是他第一次吻她,吻在她的嘴角。
“晚安。噢,对了。”她把在便利商店的白色购物袋交给他。“婴儿油跟湿纸巾。先尽可能把晒黑喷雾擦掉,然后洗澡。你没办法全部洗干净
,但冲得掉大部分。”她去门边用钥匙卡片开门,然后回头,说:“然后留一大笔小费,因为多数颜料会留在床单上。”
“好。”他自己大概想不到这点,也许明天看到床铺才会想到吧。
她正要进房,却转头看他。她的神情严肃但平静。“我爱你。”
比利没有考虑撒谎。他说他也爱她,然后走进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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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电话给尼克。他不确定尼克会接,但他接了。
“谁?”然后没有等对方开口,就说:“是你吗?”
“是我。那边都搞定了吗?”
“明天之前就会搞定。”
“我没有『冷却』不必要的人。”
一阵长长的停顿,只有呼吸声。然后尼克说:“我知道。”
“法兰基怎么样?”
“在医院。他妈打给我的私人医生。瑞弗医生叫了私人救护车。他妈一起上了车。”
“那女人可狠了。”
“玛姬?”尼克发出短促的笑声。“你见到的只是皮毛。”
比利心想:我相信我见识过了。如果我用打法兰基的格洛克手枪砸她头,手枪大概会弹开。
“我们的胖子朋友还在活人的国度吗?”
“一个小时前,我打电话跟他说这边的状况时,他还在活人的国度。他说我该对你正经一点。我说,我以为四个大男人,加上玛姬,够正经了
。怎么问起他来?”
“克先生来赌城时,肥朋友会帮他张罗吗?感觉这是你委派给他的工作。”
“你真的比我想像中还精明。”尼克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比大家想的都精明,也许只有猪爷看透了你。”
“到底有没有?”
“呃,算吧。猪爷知道克先生要来的时候,就会跟茱蒂·布兰能联络。他们会在她的目录上挑人,找出克先生中意的对象。十、十二年前,他
会要双人服务,但他后来不行了。他不是所谓的绅士,但他喜欢金发妞。”
“还要很年轻。”
“可不是吗。”尼克说。“但来拉斯维加斯的女孩都满十八岁了。茱蒂干这行很久了,搞的是正派的伴游服务。意味着她不能说这些女孩从事
性服务,但也没这个必要。不过她不碰未成年人,仿佛她们有毒一样,还真的有。”
光是想到有嘴边肉的癞蛤蟆跟爱丽丝年纪相仿的女孩在一起就让比利反胃。“他要未成年女孩时,他就去墨西哥。”
“对。”
“我要胖子的电话。你会给我吗?”
“你会去找克先生吗?”
他会,但就算他用的是抛弃式手机,相信尼克的私人电话线路很安全,他也不会说出来。他只有重申他要乔治欧的联络方式。尼克给了他。
“他会接我电话吗?”
“我叫他接,他就会接。我说你会公事公办。要不是他被迫改变他的生活方式,他也不会牵扯进这整件事情之中。如果你要找人负责,就找我
吧。我不用减肥九十公斤,让医生帮我换肝。我说了,金钱害我盲目。”
比利心想这是尼克说过最真挚的忏悔了。“告诉他,我会公事公办。乔尔·艾伦一案已成往事了,就这样。”
“我要告诉他几时能接到你的电话?”
“不是今晚,也许不是这几天。他什么时候移植?”
“至少要等到十二月。猪爷在这段时间里要喝很多蛋白质奶昔,吃很多羽衣甘蓝。”
“好啦。”比利将手机号码塞进戴顿·史密斯的皮夹里,藏在戴顿·史密斯的信用卡后面。“尼克,你自己保重。”
“等等。”
比利等着,好奇起尼克想说什么。
“不是因为克先生不想付你一百五十万,那对他来说只是零用钱而已。而是因为他坚持任务完成后,就要除掉你。说他不会跟放任艾伦一样,
犯下同样的错误。这你明白,对吗?”
“对。”而尼克配合演出,这点比利也明白。
“你的爱德华·伍德利身份还在用吗?在巴贝多的帐户?”
“还在用。”虽然帐户处于休眠状态,从二○一四或一五年开始,就只有零星的存取纪录。
“明天查一下户头。所幸你没杀马克·亚布罗莫维兹,他不聪明,也扶不起,但猪爷去南部之后,我只剩他了。我现在能够安全转出去的数目
是三十万,剩下的我有机会再转。你最终会拿到你的一百五十万。”
比利放过尼克时,说:至少这辈子光明磊落一次。这家伙真努力,还是透过他唯一懂得的媒介努力,就是金钱。
“你不用道谢,也没必要。”尼克说。“比利,你有本领,也完成了工作。”
比利没有道别就挂断电话。
8
他用婴儿油尽量擦拭,然后淋浴直到流下来的棕水较为清澈为止。不过他用来擦身体的两条浴巾上还是有颜色。
爱丽丝问他睡不睡得着时,他说可以,但他久久无法入睡。他在“岬角”待的时光大概只有一小时,也许更短,感觉只有五分钟,但整件事不
断在他脑袋里重播。特别是德纳·艾迪森的下场,门片喷飞,冲水的马桶。
尼克是这么说的:我以为四个大男人够正经了。但守门口的萨尔根本没有把霰弹枪从肩上拿下来过,法兰基没回头,雷吉没带枪,还得用老板
藏起来的手枪。只有德纳·艾迪森称得上正经,他连上厕所都带着枪。当然,还有玛姬,她非常正经,非常严肃,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他的伪装。
替酒店清理人员留一大笔小费,他心想,留一张二十好了。
他翻过身,就快睡着时,一个讨厌的念头袭来,他又仰躺回来,抬头盯着天花板。不,他很讨厌这个念头。他把夏夏画的粉红鹤佛莱迪(又名
粉红鹤戴夫)黏在旧卡车仪表板上。他明明有时间拿下来,却完全没想到。他那时满脑子只想着快点结束一切。
他告诉自己,算了,这不代表什么。
这话也许是真的,但还是一点帮助也没有。因为那张图画就跟费卢杰的娃娃鞋一样。他们在“欢乐之家”遭到埋伏时,小鞋子不在身上。他又
遗失了另一个幸运符。他大可告诉自己,这只是迷信,就跟有人相信赛温德那座烧毁的古老饭店闹鬼一样,但他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其他的不说
,那张图是因为爱他而画的。
比利心想:混帐,快睡觉。
他终于入睡,却在寂静的清晨醒来,口干舌燥,双手握拳。梦境栩栩如生,一开始他不确定自己是在华美达酒店还是在杰拉塔的办公室里。他
在写他的故事,所以一定是刚开始的时候,因为他还是用“愚蠢自我”的口气下笔。有人敲门。他去应门,觉得是肯·霍夫或菲菲·史坦霍普,大
概是霍夫吧。不过不是这两个人,而是玛姬,她穿着他出现在“岬角”工程便道时的那身宽大蓝色洋装。只不过她的宽沿帽换成了维加斯黄金骑士
队的鸭舌帽,压得低低的,她手里拿着的不是镘刀,而是萨尔的莫斯伯格霰弹枪。
“你他妈的死王八,你忘了粉红鹤。”她举起霰弹枪。枪口看起来跟艾森豪隧道入口一样大。
比利前往浴室时想,我在她开枪前从梦里醒来。他撒尿,想起又名塔可的鲁迪·贝尔。在伊拉克,噩梦是很常见的,特别是在费卢杰战役时,
塔可相信(或嘴上相信)如果你在噩梦里死掉,你实际上也会痛苦而死。
“我的兄弟,吓死的。”塔可说。“这是什么死法啊?”
比利走回床上时想:但我在她扣下扳机前就闪了。不过她真不是盖的,让扎着小发髻的德纳·艾迪森看起来像街头小混混一样。
房里好冷,但他懒得开暖气,因为暖气可能很吵,汽车旅馆里的暖气真的很吵。他裹着毯子,立刻就睡着了。没有继续作梦。
9
爱丽丝提议买得来速的煎蛋三明治,不要坐下来吃早餐,因为她想立刻上路。“我想再次欣赏那片山景。我真的很喜欢那里,虽然我得喘一下
,适应一下高纬度。”
比利笑了笑,说:“好,咱们走。”
他们刚进入科罗拉多州界,比利就听到笔电发出叮咚的声音,他想不起来上次是多久前听到这声音了,可能好几年了。他停在下一个避车道上
,从后座拿起笔电。叮咚意味着他的某个副帐号有信进来,这次是woodyed667@gmail.com这个信箱。这封信来自“石灰华企业”。他从来没有听过
这个空壳公司,但很清楚是谁在背后运作。他点开信件读了起来。
“什么?”爱丽丝问。
他让她看。“石灰华企业”刚转了三十万进爱德华·伍德利在巴贝多皇家银行的帐户,备注只有写:服务费。
“这是我想的那个人转来的吗?”爱丽丝问。
“肯定是。”比利说。他们再度上路,天气真好。
10
下午五点,他们抵达巴奇的房子。比利在赖夫尔先打电话报备预计抵达时间,以及他们的新车外貌,巴奇站在前院等他们。他穿了牛仔裤与摇
粒绒外套,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曾经工作、生活在纽约的人。比利心想:也许他在这里找到了更好的自己。他知道爱丽丝找到了。
比利还没停好车,她就跳下车。巴奇张开双臂抱住她,高喊:“嘿,饼干!”她跑了过去,笑着投进他怀里。
比利心想:看看这一幕。你看看这一幕。
第22章
1
他们待在巴奇的山上小屋好一阵子,连初冬的暴风雪都出现了(就一天)。雪暴的力度让爱丽丝同时觉得赞叹、欢欣与害怕。对,她说她在罗
德岛很常看雪,但没有见过比她还高的积雪。雪停时,她跟巴奇去后院玩雪天使。经过长时间的哀求,受雇杀手终于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两天后,
气温升高到十五度,雪融化了。树林里充满鸟啭与融水的声音。
比利没有打算待这么久。这是爱丽丝的主意,她说他需要把故事写完。她的话语是一回事。他们压低声音的确切语气是另一回事,更有说服力
。她说:现在来不及回头了,比利了想想,觉得她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