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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舟隐有所猜,他询问:“什么样子的宅院?”
“清净、安全,住得舒服。”封岌缓声道。
第二天,沈约呈睡到很晚也没醒。寒酥犹豫再三,还是费力将他推醒了。毕竟今日是大婚第二日,作为新婚小夫妻他们要去前院。这做给人看的礼数不能丢。
“我……”沈约呈眼睛红了一圈,“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昨天晚上竟醉成那样……”
他低着头,脸上羞愧得发红。
寒酥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哪里是他对不起她?分明是她……
寒酥抿了抿唇,将情绪压下去,说:“别人给你敬酒,你不喝也不好。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得早些往前面去了,现在恐怕已经迟了。”
沈约呈点点头,他抬起头望着寒酥,开心地说:“你不生气就好!”
寒酥也跟着开心地笑笑,实则心里一团苦涩。
两个人收拾妥当,往前院去。
厅堂的门窗大开着,赫延王府里的人早已到齐,只差这对新婚小夫妻。
大夫人看着沈约呈长大,如今沈约呈成亲,她心里高兴,忍不住打趣:“还真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第一天就起迟了!”
封岌垂着眼,搭在桌边上的手慢悠悠地捻着茶盏。
寒酥与沈约呈走进来,她主动歉意道:“我们来迟了。”
三夫人笑得眯起一双眼,摇头道:“没事没事。成婚第二天起迟了才好呢!”
大夫人点头称是。
两个人一唱一和。旁边几个颇有资历的嬷嬷笑着跟着打趣。
这些打趣落入寒酥的耳,只让她羞愧难当。她尽量保持着端庄直视,却根本不敢去看坐在上首的封岌。
沈约呈赶忙说:“她很早就起了,都怪我昨天晚上喝多了今晨才起不来。”
一屋子的人笑着,也不知道是真的信了沈约呈这话,还是以为他故意这样说帮寒酥解围。
“快坐下用膳了。”大夫人笑着说。
寒酥跟着沈约呈入席,坐在他身边。
侍女们鱼贯而入,端上早膳。平日里各房在各自院子用膳,今日是因为沈约呈和寒酥成亲后的第一日,才聚在这里。
沈约呈在动筷之前,先亲自给封岌倒了一杯热茶。他笑着说:“父亲,没想到您能赶回来参加我的大婚。我心里很高兴。”
封岌掀起眼皮望过来,面无表情地瞥了沈约呈一眼,视线便越过他,望向坐在他身边的寒酥。
封岌皱了下眉——他不喜欢寒酥坐在沈约呈身边。
封岌收回视线,意味深长地说:“幸好赶得及。”
寒酥搭在腿上的手轻攥了一下。
“父亲已好几年不回来,今年过年在家里多住些时日才好!”沈约呈道。
封三爷在一旁插话:“二哥这次什么时候走?”
寒酥也忍不住抬眼望了他一眼,心里迫切地想知道答案,盼着封岌早日离京。
封岌突然抬眼望过来,与寒酥望过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寒酥吓了一跳,飞快地垂下眼。
封岌道:“住不了多久。”
封家大爷在一旁说:“也好。早日把北齐那些混蛋灭了,早日成家立业享清福更好!”
成家这个词戳了封岌一下,让他再一次将目光落在寒酥的身上。他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品了一口儿子敬的茶,缓声道:“确实该早日灭了北齐早日成家。”
又聊了一会儿,话题绕到了明日去寺庙上香之事。大夫人叮嘱了寒酥几句,让她不要误了时辰。
寒酥应声,她垂下眼睛,望着杯中晃动的水面,心下计划着脱身之法。
傍晚,寒酥正与沈约呈说着明日去寺庙上香之事,封岌突然让长舟过来将沈约呈喊了过去。
封岌今晚有应酬,他让沈约呈相陪。
沈约呈下意识地皱了下眉,转头望向寒酥。父亲让他相伴,他欣然往之,只是他才刚成亲,昨天就醉了酒,若今日也不在家……
寒酥心里明镜一样。她微笑着对沈约呈道:“去吧。赫延王在京中时日不长,你能多陪着他尽孝是应该的。”
见寒酥不生气,沈约呈这才松了口气。他跟着长舟走到门口,又突然快步折回来,走到寒酥面前,低声道:“等父亲走了,我一定好好陪着你!”
寒酥望着沈约呈这双真挚的眸子,心下针扎一样难受。
她温笑着点头,将沈约呈送
到门口,目送他离去。
第二天,寒酥跟着赫延王府的女眷出门去寺庙上香祈新岁。
沈约呈将人送到马车旁,亲自放脚凳,然后扶着寒酥登上马车,又嘱咐翠微若下雪了及时给寒酥添衣,依依不舍的样子惹得大娘子封清云掩唇打趣。
沈约呈还是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被这么打趣,脸上不由有一点红。他本来还有好些话想对寒酥说,此刻也都把话咽了下去。他向后退了一步,转头对车夫说:“路上当心。”
他立在赫延王府前,望着马车驶远。
他心里很不舍得。虽然只是分别一天,他现在已经开始犯相思。
沈约呈不会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寒酥。
暮色四合,沈约呈正一边摆弄着要送给寒酥的步摇,一边等她回家。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没有等到寒酥回家,而是等到了她的死讯。
沈约呈呆滞了许久。
“怎、怎么会……马车怎么会跌落悬崖呢……”沈约呈喃喃自语。他身上穿着喜服,他才刚与寒酥成婚。
一片大红色的赫延王府,一日之间摘去了囍字与红灯笼,一片缟素。
远离赫延王府的郊外一处宅院里,寒酥愁眉不展。
她将其他人引开,千方百计让别人以为她在马车上,再让马车跌落悬崖。同时又拜托沅娘提前在山崖下准备好了尸体。
她的计划很周全,她也确实瞒天过海地“死”了。可是她瞒天过海,没瞒过封岌。
她骑马飞奔逃走时,被长舟和云帆拦了下来,然后被送到了这里。
再见封岌,已是七八日之后的晚上,这一晚是除夕。
寒酥有些惊讶他会在除夕夜过来。
封岌在寒酥对面坐下,端起酒壶倒了两杯酒,递给寒酥一杯。
“安心在这里住着。”他说。
寒酥不吭声。
自被带到这里来,她就明白了封岌的打算,不过是养一个外室罢了。她绝不允许自己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即使是战神赫延王的外室。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暂时没法脱身,还需从长计议。
“吃饭。”封岌道。
寒酥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拿起筷子,与他一起吃年夜饭。
她的乖顺,让封岌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吃过东西,封岌带着寒酥去了外面,带她看烟花。
寒酥仰头望着于夜幕中绽放的烟花。昙花一现的灿烂之后将自己烧烬,寒酥只觉得悲凉。
夜里,封岌将寒酥推到床榻上时,寒酥并不拒绝,甚至也会抬手攀他的肩背。她顺从得好像认了命。
占据彼此时,封岌垂眼,在柔和的帐中凝望着寒酥,道:“寒酥,我不会让你永远见不得人。等我两年结束战事,必会明媒正娶你。”
寒酥古井无波的眸中浮现了惊讶。不过这抹惊讶很快转瞬即逝,她偏过脸去,望着桌上将要烧烬的烛火。
封岌时不时会来别院。他每次过来时,寒酥都安安静静地相陪,好似回到了曾经赴京路上的帐中。
只不过,她在一个月内逃了八次。
封岌正在朝堂上,忽得了消息,转身大步离席,惹得满朝文武议论纷纷。
虽然寒酥每一次逃走,都被他捉回来,可是他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他握住寒酥的手腕,拉着人进房,用力一拽,寒酥跌跌撞撞地倒在床榻上。她的云鬓散落下来,遮了半边脸。
封岌逼近,他攥着寒酥的衣领,提拎着她,咬牙切齿:“为什么一定要逃?寒酥已经是个死人了,你没有身份还能逃到哪里去?”
寒酥紧抿唇,不吭声。
封岌怒不可遏,沉声质问:“你要逃到什么时候?”
封岌以为寒酥还会继续沉默,可她突然开口。她平静地说:“除非我死。”
封岌望着寒酥平静的眉眼,心里突然就慌了。他心里升出巨大的恐慌感,似乎她总有一次能够逃走,他总有一日将会永远失去她。
不,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封岌慢慢眯起眼,深邃的眼里蕴出危险。他用力一扯,扯下了寒酥的衣带,将寒酥的手绑起来,绑在床头柱上。
“那就绑你一辈子。”封岌俯身压过来。
封岌突然从噩梦中惊坐起,他目中惊骇,额有冷汗。
寒酥软声:“嘉屹。”
封岌转过头望向睡在身边的寒酥,他盯着她半辈子那么久,才知道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封岌突然抬手用力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寒酥愣住,急忙坐起身,问:“怎么了?”
封岌捡起遗在一旁的寒酥的衣带,递给寒酥,沉声道:“你把我绑起来出出气!”
他居然在梦里对寒酥做那样的事,实在是太过分了!
寒酥一脸呆滞地望着他,茫然无措。
封岌又突然抱住寒酥,紧紧箍进怀里。
这个梦,是封岌藏在心里的一丝惧,惧怕与寒酥的错过。
幸好上苍眷顾他,让他们没有错过。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番外?旧时光>
(一)
谢曼安坐在窗前,望着外面飘落的细雪走神。腹中的胎儿突然踢了她一脚,让她回过神来。她低眉望向高耸的孕肚时,眉眼间的愁容散去不少,转而变成一种即将做母亲的温柔。
她将手搭在孕肚上,隔着肚皮轻轻去碰孩子踢过来的小脚,柔声道:“你爹爹马上就要回来了。”
谢曼安话音刚落,听见了踩雪脚步声。她立刻抬眸从窗口望出去,看见赫连荣从院外回来。她望一眼赫连荣的神色,见其愁眉不展。她扶着身边的桌子缓慢起身,走到门口相迎。
“殿下。”谢曼安站在门口,“借兵不顺利吗?”
赫连荣愣了一下,他望着谢曼安,很快又微笑起来。他快步朝谢曼安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外面冷,你出来做什么?可千万别着凉了。”
赫连荣扶着谢曼安进屋,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到椅子里坐下,然后他拉过一旁的椅子紧挨着谢曼安坐下,问:“孩子今日乖不乖?有没有又搅你午睡?”
“很乖。午后睡得很好。他可能也睡了,才刚睡醒,刚刚还踢我了呢。”谢曼安柔声道。
“是吗?”赫连荣弯腰,将耳朵贴在谢曼安的孕肚上。可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孩子的回应。
“殿下想好名字了没有?”
“珰。”赫连荣道,“早就想好了。我们的孩子是珍宝。珰字极好,儿子女儿皆可用。”
“赫连珰……”谢曼安重复了一遍。
赫连荣突然叹了口气。
谢曼安打量着他的神色,道:“殿下别太心焦。”
“我怎么能不心焦?”赫连荣皱眉,“太子突然暴毙,父皇召我进京,母妃在这个时候失踪了,定然是三弟所为。”
赫连荣越说越气,怒道:“身在皇家,想要不争权都不行!”
谢曼安抬手一下又一下给赫连荣顺气,她柔声劝:“圣上还在,三弟应当有所顾虑,不敢真的谋害母妃。殿下莫急,您若急了才是着了三弟的道。”
赫连荣看向谢曼安,欲言又止。他沉默了一会儿,一手握着谢曼安的手,一手抚在她的孕肚上,道:“只是辛苦你了,月份这么大了还要跟着我颠簸赶路回京城。”
谢曼安摇头,柔声道:“不管前路有多少危险,我和孩子都愿意跟你同行。”
“好。等雪停,我们就继续赶路。”
谢曼安点头。她垂眸,望向自己的孕肚,在心里盼着路上孩子乖一些。她这一垂眸,并没有看见赫连荣望过来的目光中噙着挣扎。
赫连荣生性优柔寡断,正如此刻他就陷在犹豫里。
第二天一早,天清气爽万里无云。
谢曼安因为腹中胎儿月份大了,本就少眠。她天还没亮就醒了,却发现每日比她醒得晚的赫连荣并不在身边。她心下疑惑,却也没多想,拖着孕肚动作缓慢地起身,收拾行囊。
侍女进来帮忙,禀告马车已经备好,二殿下也已经在前面等着她。她带着侍女出了庭院,远远看见赫连荣和一个红裙女郎站在一起。
谢曼安多看了一会儿。
她知道那个女郎,正是赫连荣此番要向其借兵之人的独女。听说在家中十分受宠。
赫连荣一回头看见了谢曼安,他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他很快收拾了表情快步走过去扶谢曼安上车。
谢曼安见启程时,多了很多生面孔,知道赫连荣成功借到了兵马获得了支持,她心下松了口气。
此番进京,谢家也随行。
谢家全力支持赫连荣。谢曼安曾向父亲千恩万谢,感激父兄的孤注一掷相帮。
明明早上还万里无云,可是到了中午又开始下雪。且雪势越来越大,才半个下午,路上覆了厚厚的一层积雪。最近连日落雪,上午的好天气还未将路上的积雪晒化,如今又被覆了更厚的一层。
后来马车不得不暂时停下来,以免路滑失事。
下人们在路边铲了雪,搭了个简易棚子避风雪,用准备好的易燃木生火烧水,将汤婆子灌满热水送到马车里的主子们手中。
谢曼安将汤婆子捧在怀里取暖,转头望向赫连荣,问:“殿下,你是不是有心事?我瞧着你这一上午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什么。”赫连荣快飞地否认。他又笑笑,为谢曼安拽了拽斗篷,他的目光落在谢曼安的孕肚上,眼中情感复杂。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与他两情相悦的发妻所怀,自知道谢曼安有了身孕那一刻起,赫连荣就在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
孕晚期让谢曼安变得有些迟钝,不仅行动迟钝,连脑子也变得迟钝了些。可再如何迟钝,她也能觉察出赫连荣的不对劲。她去拉他的衣袖,蹙眉疑惑地询问:“殿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赫连荣突然大声说:“没有。我能有什么事情瞒你!”
他从未用这样凶的语气对谢曼安说话,谢曼安吓了一跳,懵怔地望着他。
这个时候赫连荣的侍从过来传话,赫连荣下了马车,匆匆往前面去。
谢曼安挑帘往外望,看见赫连荣又在和那个红裳女郎说话。恰好那位女郎转过头指向谢曼安所在的马车。
谢曼安愣了一下,心里更疑惑。她不由去思考赫连荣是怎么借到的兵马。联姻吗?面前这位女郎?
谢曼安心里有些不安,可是她看见自己的父亲和长兄站在赫连荣身边,且脸上挂着笑容。父兄脸上的笑容让她放下心来。
车队停下不到三刻钟,趁着降雪有些变
小,继续启程赶路,要在天黑前赶到城中。若在这么个天气宿在野外,可不是好事。
赫连荣重新坐进马车,他弯下腰,将脸贴在谢曼安的肚子上感受着腹中的胎儿。
只是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孩子一点也不配合,乖乖缩在母亲的腹中,并不与父亲互动。
“可能是天冷。”谢曼安柔声说,“他今日乖乖的,明日一定会闹。明日再让殿下摸摸他的小脚。”
明日?赫连荣恍惚了一下。
他直起身,垂目视线落在谢曼安的肚子上。他说:“曼安,你我少时相识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结为夫妻,是很幸福的事情。”
谢曼安温柔笑着,问:“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赫连荣仍旧望着谢曼安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的孕肚,继续说:“是我没本事,让你受委屈。”
谢曼安温柔地去握他的手,道:“我不是说了?不管前路有多少危险,我和孩子都愿意跟你同行。”
“曼安,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孩子。”赫连荣慢慢抬起眼睛,望向谢曼安。
谢曼安这才发现赫连荣红着眼睛,眼眶里蓄满了泪。
她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厄运之感。难道赫连荣所说的委屈并不是因为她孕晚期还要颠簸赶路。
赫连荣突然推开了后面车门。他说:“曼安,过来陪我看看雪。”
他握住谢曼安的手腕,拉着她挪到门口。
谢曼安没有看雪,她双手护着自己的肚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赫连荣望着漫天的飞雪,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未出生的孩子。可是万事孝为先,我不能不顾母妃的安危不顾。三弟蛇蝎心肠不会放过我,不是我想不争权就能与你云游山水间。”
“对不起。”赫连荣再一次道歉,眼泪掉下来。“我许了他女儿的后位,也许了她的嫡长子。”
谢曼安安静地听着他的话。从小一起长大的郎君,突然变得那么陌生。
赫连荣突然在谢曼安的后背一推,将谢曼安推下马车。谢曼安跌下马车的刹那,赫连荣闭上眼睛。
他始终不敢去看她。
谢曼安从马车上被退下去的刹那,她的人生仿佛也从平坦大道掉进了深渊。
马车朝前飞奔,她摔下去,笨重的身体在雪地里翻滑了一段。身体不受控制的时候,她甚至在想——赫连荣怎么敢?难道他不在意谢家的支持了吗?
她终于稳住了身子,狼狈地摔躺在雪地里时,抬头望向车队,望向谢家的马车。
车窗的帘子被掀开,长兄探头回望了一眼,冷不丁撞见谢曼安正望过来,长兄愣了一下,迅速收回头。
谢曼安怔怔望着扬长而去的车队。
兄长本来平静在撞见她目光时又变成心虚的模样,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赫连荣狠心将她推下马车,是将谢曼安推进绝望的地狱。家人的默许又给她心头狠狠插上了一刀。让她鲜血淋淋。
她曾感激父兄不顾一切地帮助支持赫连荣,如今才惊觉这想法多可笑!父兄支持赫连荣从不是顾及她的存在!她只是谢家的棋子!
心口一阵又一阵的绞痛让谢曼安疼得喘不过气,让她暂时忽略了身体上的疼痛。
直到腹中一脚又一脚的踢踹,才让她让惶惶的绝望中回过神。她低下头,看着雪地上逐渐蔓延开的血水。
鲜血从她身体里流出来,染红了雪地,红得刺眼。
纷扬的皑雪降落,遮去远去的车辕,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只有无助的她,与她身下不停蔓延的鲜血。
“孩子……”她颤着手去摸自己的孕肚。肚子里的孩子不停地翻身踢拍。
谢曼安想要支撑着站起身,小臂突然一阵刺痛。她虚弱地尖叫了一声,摸上自己的左臂,小臂上的骨头似乎断了。
身上哪里都疼。可是她什么疼都顾不得了,只在意疼痛的肚子,又或者说这一刻腹痛比身上别处的疼痛更强烈。她知道自己要早产了。
荒郊野岭,又是寒冬的大雪日。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个人把孩子生出来,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地方如何生产,就算生了出来,婴儿又要怎么活?
她咬着牙用右臂支撑着站起身,环顾四望。天地之间白茫茫,她分不清东西南北,随便朝一个方向迈步。
脚腕上一阵刺痛。她艰难地一瘸一拐往前走。鲜血沿着她的腿向下流淌,她走过的地方,留下一道血痕。
寒风吹在她的脸上,飘雪也劈头盖脸地吹在她身上。身体好像早已经冻僵了,她麻木地一瘸一拐继续往前走。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停。她不要死在雪地里,她要找个地方把孩子生出来。
没有人能救她,她要尽力去救腹中的孩子。
腹中胎儿突然不动了,谢曼安心里生出强烈的恐惧。突逢巨变的她,在感受不到胎动的这一刻,才掉了眼泪。
眼泪从掉落一颗开始,便再也忍不住,一颗接着一颗,泪水纵横。寒风吹在脸上,眼泪似乎要在脸上结冰。这让她更冷了,她不得不咬着牙,用力擦去脸上的泪,不准自己在哭。
谢曼安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头上身上皆是一层白时,终于无力地跌在雪地里。跌下去的那一刻,她也不忘双手护在自己的肚子。
她蜷缩地躺在雪地中,这才看见自己走过的雪地被鲜血滴淋了一路。
巨大的虚弱袭来,她怀疑自己身体里的血要流尽了。
“对不起,母亲没用,救不了你……”谢曼安慢慢闭上眼睛。过往十几年无忧的生活流水般浮现。若时光倒流,她再也不做父母眼中天真烂漫善良纯稚的小姑娘……
(二)
“醒醒!醒醒?喂喂,还活着吗?”
谢曼安听见有人在喊她。她眼睑沉重挣不开,却慢慢有了意识。在这暴雪的荒郊野外遇到了人?
求生的本能让她几乎停工的心脏突然又跳动了两下。可是她迷迷糊糊,睁不开眼、应不了话,就连心跳也在两下之后缓慢下去。
“死了吗?这么个天气……一个孕妇怎么会……”
男人又说了些什么,谢曼安却听不见了。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腹中突然一阵剧痛,早已没了反应的胎儿突然用力地踹了她一脚。剧烈的疼痛让谢曼安身子抖颤了一下。
封旭刚要起身,竟见她还有反应!
封旭一愣,赶忙脱下身上的棉袄裹在谢曼安的身上,然后将谢曼安抱起
来飞奔。
原来在不远处就有一个破败的寺庙。寺庙在山凹里,又被积雪掩藏,若不是封旭对这一带十分熟悉,定找不到这里。
封旭抱着谢曼安到破庙里,手脚麻利地在破庙里找到他藏的柴木,升起火来。
天寒地冻时,生起的火比光还要明耀。
封旭将外衣也脱下来,抱住谢曼安冻僵的双腿。他皱眉看着谢曼安裙子上的血水,频频去摸她的脉。
微弱的脉搏证明女人还活着。
可是这情景实在不乐观。
封旭扶着谢曼安靠着他烤火。见她身上逐渐暖和些了,他说:“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这地方离小镇还远,没大夫没热水。你要是想活命得自己醒过来。”
封旭话音刚落,谢曼安痛苦地呜噜了一声。她本是靠着封旭,却疼得身子向下滑。她在昏迷中双手护着自己的肚子。
又是一阵仿佛被撕裂的疼痛毫不留情袭来,她虚弱地叫了一声,睁开眼睛来。
“命真大……”封旭嘀咕了一句,扶着她躺下来。
谢曼安明明身上冷得厉害,可是此刻满头大汗。她哼哼唧唧地叫着,失血过多让她声音微弱。
封旭目瞪口呆:“你不会是要生了吧?”
谢曼安没有力气回答他。
封旭转头,从破坏的窗口往外望,在心里思量着带她回镇上生产可否来得及。
答案是否定的。
带着她回到镇上,最快也要明天中午。她这吊着一口气,没了火堆,走在雪地里……
封旭正思量着,手腕突然被谢曼安握住。
垂死的女人竟有这样的力气。
“救救我的孩子……”谢曼安颤声。
封旭也想救,可他怎么救?!
谢曼安嘴唇颤了颤,封旭低下头凑近去听。她说:“用、用刀……剖开我的肚子……”
封旭下意识飞快摇头,他安慰:“没到那步。不就是生孩子……”
封旭心里七上八下,却用坚定的口吻说:“这里离小镇太远,带你回去来不及。我们试着把他生出来。”
他飞快褪去谢曼安的裙裤,然后垫在了她身下。
封旭心里也慌着,他硬着头皮看了一眼,在一片血水里看见孩子已经漏了头。
接下来他要做什么?
封旭心头狂跳,他尽量回忆嫂子生产时的事情,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他只能语言安慰:“我看见他了,你再努努力。”
可是谢曼安一点力气也没有。
封旭回忆了一下,记得嫂子生产的时候,母亲往屋里送过吃的。这个女人流了这么多血,可能没力气了。可是这里哪有吃的?
他明亮的眸子转来转去,突然有了主意。他取出匕首,在自己的小臂上划了一刀,然后将伤口对着谢曼安的嘴,让鲜血流进她口中。
谢曼安意识涣散间本能地吮了些热血。
不久后,她重新睁开眼睛。
封旭松了口气,他说:“你再试试!”
谢曼安张了张嘴,封旭又赶忙凑过去听。谢曼安虚弱地颤音:“拽出来……”
眼泪从眼角流出来,流进鬓发里。谢曼安心里明白自己生不出来了。
封旭深吸了一口气,对谢曼安笑了笑,说:“不怕不怕,我能生出来!”
谢曼安尽量配合着。孩子从她体内脱离的那一刻,她颤声:“怎么没声音,他、他……他还活着吗?”
封旭沾满血的双手捧着早产降生的婴儿,他在婴儿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婴儿的哭声,让谢曼安一瞬间热泪盈眶。
同时让封旭也唏嘘不已。他会生孩子!
“给我看看……”
封旭看着相连的脐带,又去找匕首,这才发现匕首不知道何时掉进了火堆里。见来不及,他直接低头用牙齿将脐带咬断,然后将婴儿送到谢曼安的怀里。
他看着全身是血的母子两个,颇为感慨。
他用树枝将掉在火堆里匕首拨出来,然后在火堆里添了不少柴木,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封旭心里明白这母子两个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数。
孩子生出来之后,谢曼安竟然没有昏死过去。她让儿子趴在她怀里,她睁着眼睛感受着母子相贴的天伦。
许久之后,她甚至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封旭赶忙帮忙。
谢曼安的脸上沾满血水与泪水,她望着封旭,求他:“求您带他走。”
封旭明白这女人是在交代后事了。
他摇头:“别交给我。我没奶,养不过他。你得自己活下来,你儿子才能活。”
谢曼安眼中毫无生机。她哑声:“求您将他带去善堂……”
封旭瞥一眼她的衣服,知是有钱人家的千金。他笑:“我的千金大小姐,你说什么玩笑话?如今哪儿哪儿都在打仗。善堂是什么东西?咱们大荆除了京城,别的地方都没有!”
谢曼安眼中浮现彷徨:“那、那送去……尼姑庵、寺庙……”
封旭又摇头:“没有。寺里的和尚尼姑也都饿死了。”
谢曼安眨了眨眼,垂眸望向怀里的孩子,心下一片凄凉。她喃声:“要是我能活下来,以后要建好多善堂。”
“嗯嗯。我看行。”封旭连连点头,“所以你得活下来。”
封旭随意一扫,愣住,问:“你还在流血?”
谢曼安小声地哭:“冷……”
封旭回头看了一眼火堆,他一咬牙将身上的衣服全脱下来,披裹在母子身上。然后他弯腰去脱裤子,将身上的两层裤子也脱下来套在谢曼安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