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岌这才回卧房,他走到门口,听了听,见寒酥还没有醒。怕将她吵醒,也不进去,而是在外间坐着,一直坐到听见寒酥翻身醒来。
寒酥坐在床上,人还有些迷迷糊糊没睡醒。她歪着头,望向床榻外侧空着的地方。
封岌大步走进来,问:“这就醒了?不再多睡一会儿?”
寒酥确实还没有睡饱。她抬起脸来,睡眼朦胧地望着封岌,软声问:“你还没有去早朝吗?”
“今日没有早朝。”封岌道。
寒酥“哦”了一声,然后朝着封岌伸出双臂。
封岌赶忙在床边坐下,将寒酥抱在怀里。他温声问:“还想再睡一会儿?”
寒酥在他怀里点头,她抱着他的手也不松开。
——她不仅是想再睡一会儿,还想封岌陪着她多睡一会儿。
封岌上了榻,抱着寒酥躺下。寒酥在他的怀里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欠,慢慢睡着了。
封岌一夜没能睡着,此刻却慢慢有了困意。最终也睡去了。他睡着了也老老实实不乱动,生怕磕碰了寒酥的肚子。
两个人睡到日上三竿,寒酥因为肚子饿醒过来。
她刚醒,封岌便立刻从睡梦中有所觉跟着醒过来。封岌唤人传早膳的同时,也传唤太医过来给寒酥仔细诊脉看胎象。
下午,寒酥睡午觉醒过来,就看见封岌立刻门口不知道摆弄着什么。她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封岌正在往门缝上涂油。
“味道会不会觉得呛?”封岌问。
寒酥摇头,道:“闻不出什么来。”
封岌将刷子放在一旁,他试着关门开门,只要不用力推拉,这房门再也不会发出一丁点吱呀的声响了。
皇后有孕的消息很快在宫中传开,紧接着又很快传遍了京城。
这可是圣上的第一个孩子!
一时间,道喜从四面八方而来。
封家人最先来道喜,先向封岌道喜,再亲自去看望寒酥。京中的贵妇们立马走动起来,纷纷给皇后娘娘道喜。至于封岌?更是走到哪里都有无数朝臣跟他贺喜,祝他喜得龙子。
封岌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也浮着过分明显的笑容。
别过几个进宫来议事的朝臣,封岌赶忙回他和寒酥的住处。按理说,帝后各有宫殿,可封岌和寒酥一夜也不曾分开,他们始终住在一起。
来给寒酥道喜的两位夫人刚走,寒酥懒散地靠在美人榻上,手里拿了卷书。
听见宫人给封岌请安的声音,知晓他回来了。她将视线从书页移开,望向门口,正见封岌迈过门槛走进来。
封岌一眼看见寒酥,他快步朝寒酥走过去。在她面前弯下腰来,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动作熟稔地摸了摸她的头,问:“今天有没有难受?他有没有调皮?”
“没有,月份还小呢,什么反应也没……”寒酥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胃中一阵难受。这股难受来得迅速,让寒酥一点反应也来不及做,直接吐出来。
封岌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免得她吐脏了她的衣裙。
翠微从外面进来,瞧见这一幕,不由怔住。翠微很快反应过来,一边吩咐宫婢去端净手的水,一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寒酥,让她漱口。
封岌在宫婢举着的铜盆里洗手,他动作很快,洗手的时候目光也没有移开过寒酥。
他沉声:“我就知道会这样。真不省心。”
寒酥漱了口,又含了一块翠微递过来的蜜饯,感觉好多了。她听封岌如此说,微微笑着劝慰他:“我没事。不要紧的。”
封岌没说什么,拿起帕子用力地擦去手上的水。
好在寒酥的孕期反应并不强烈,只呕吐了三四次。后来月份大些,肚子明显凸出来,孕期反应便消失了。
她还如以前一样,早起读书,偶尔作画。
转眼从夏入了冬,到了年底。寒酥已经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孕,如今孕肚不小了。
原先她只有夏日才会有睡午觉的习惯,可自从怀上孩子,身上总觉得犯懒,这睡午觉的习惯一直保持着。
屋内的银丝炭烧得很旺,不同于外面的寒冷,屋内温暖如春。寒酥午睡醒过来,转过头望向封岌。
封岌以前也不会在冬日时睡午觉,如今为了陪寒酥,也时常在午后抱着寒酥睡一会儿。若他说不着,就在窗下翻阅各地送来的折子,正如现在。
寒酥望着封岌专注批阅奏折的神情。好半晌,她轻声唤:“嘉屹。”
封岌立刻抬眼,道:“醒了。”
他将手中的奏折放下,起身去扶寒酥起身。
“要不要喝水,或者拿蜜饯给你?”封岌问。
寒酥摇摇头说不要,她问:“下雪了没有?”
睡前,她看外面的天色阴沉沉,曾与封岌打赌下午要下雪。
“我去看看。”封岌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
方方正正一扇窗,窗外大雪纷纷,漫天漫地的白色。
封岌立在窗前,被这窗外的雪景惊到。
寒酥走到他身边,望着窗外的飘雪,颇为感慨地说:“又是一年。”
不管是去年的新年,还是前年的新年,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有着十分难忘的记忆。
封岌伸出手臂来将寒酥揽在怀里拥着她,说:“今年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两个人相识一笑。
封岌将手覆在寒酥的肚子上,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肚子里的小家伙有什么反应。封岌沉默了一阵子,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他为什么不踢我?”
——别的父亲可都能感受到被踢的乐趣。
“因为我们的孩子乖呀。”寒酥弯唇浅笑,眸底有流动的幸福光影。
今年的除夕,因为是改朝换代之后新帝的第一个新年,理应要好好庆贺一番。
宴席一切按照最高的规矩置办,可这却是帝后缺席的一场除夕宫宴。
封家大爷和三爷、四爷被封岌召进宫中,让封家人以主人身份代为招待。
这可让京中很多人家失望至极。
如今新帝登基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而皇后又顶着一个接近八个月的大肚子,这难道不是向后宫送人的最佳时机吗?按理说,京中的贵妇们会从太后那边入手,可惜太后那个性子无人不知,谁也不敢打扰。众人正想着在今日除夕国宴上向圣上提议选秀纳宫妃,偏偏帝后根本没出现……
而烟花绚丽升空的此刻,帝后正在太后身边。
不同于前面宴席上的珍馐,三个人的年夜饭则要简单许多,这最重要的一道,是太后亲手包的饺子。
子时,窗外的烟花爆竹一股脑点燃,霎时各种高高低低的炸响。
寒酥轻呀了一声,赶忙去拉封岌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她说:“动了,动了!”
封岌面无表情,没说什么。
不就是动一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小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都会乱动。
是拳头还是脚朝着他的掌心用力?力道让封岌的掌心颤了一下。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唇角慢慢扬起。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夜深了,窗外的烟火也烧到尾声。谢曼安叮嘱封岌和寒酥回去的路上要多加小心,又亲自给寒酥裹了斗篷。
她立在檐下目送儿子儿媳相携着离去,直到他们的背影看不见了,她才转身回屋。
谢曼安走进卧房,添了一柱新香。
穗娘从外面进来,双手捧着一封信放在谢曼安面前的桌上。穗娘无声轻叹一道,说:“谢家的来信。”
“烧了吧。”谢曼安道。
穗娘也不意外,将那封信拿走。
谢曼安走到佛像前,望着佛像下的两个牌位。
当初那个男人为了地方支持将她推下马车时,她的父兄也同行。那一日,她不仅被夫家抛弃,也同样被娘家放弃。娘家牺牲她一个,后来从族中送了别的女子结亲……
谢曼安摇摇头,不愿意再想过去的事情了。她将桌上的两枚木牌握进手中。两枚木牌上分别刻着“旭”和“溪”字。
眼前浮现封旭和女儿的眉眼,谢曼安柔和地笑起来,她轻声呢喃着:“嘉屹说要我再等一等他,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眼下最是忙的时候……其实我在哪里都没什么区别。”
转眼间春暖花开,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比以往更早一些。
寒酥整个孕期也没有闲着,她编了一整套适合三至八岁孩童启蒙的书籍,涉猎各科。
只是孕期确实容易体力不济,她每次写字的时间并不长。终于将最后的内容收整完毕,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充盈在寒酥的心口。
翠微捧着蜂蜜水递给寒酥,说:“您歇一歇呀。哪有像您这样都快生了还整日埋首在书案前。娘娘,您要是男子,一定是个两袖清风的官老爷!”
“我倒也不觉得我做的事情比官老爷作用小。”寒酥道。
翠微想了想,点头称是。
“过来坐。”寒酥轻拉了一下翠微,让她在自己对面坐下。
“娘娘有事跟我说?”翠微问。
寒酥轻颔首,道:“你也不能日夜守在我身边端茶倒水,也该为自己考虑了。”
翠微目光躲闪,闷声:“我哪也不走。”
“那你打算让长河一直在外头等着你?”寒酥问。
翠微轻咬下唇,不吭声了。
寒酥习惯性地将手搭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道:“原先让你走,你是一定不会走的。如今我这也快生了。等孩子出生了,你也能放心些。就出宫嫁人去吧。”
“我不……”翠微眉头拧起来。
寒酥无奈地摇头,道:“别傻了,一直待在我身边一辈子不嫁了?若是没遇到中意的,我留你一辈子也不错。可既然两个人都互相心悦,早日成家才是紧要事。等过几年,小夫妻燕尔新婚的头几年过去了,你再回来我身边做事就是。”
翠微的眼睛亮起来,她问:“我还能回来?”
“当然。只要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寒酥道。
翠微心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翘起唇角,发自内心地笑了。
“那等娘娘生了我再走。不不,等出了月子!”翠微道。
寒酥点头说好。她视线落在自己的肚子上,她有预感也就这一两日了。
翠微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娘娘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寒酥没说话,她转过脸望向桌上高高的一摞启蒙套书。
翠微眼中浮现困惑,她闷声道:“都说皇后是女人堆里最大的,可我知道娘娘并不喜欢这些头衔。娘娘喜欢山水为伴的日子,还喜欢在乡野间教书!”
翠微总觉得若娘娘想要设计假死,就算是英明如陛下也未必能赢得过娘娘。可是娘娘当初想要在边地的假死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出了烽火台的事情……
“翠微,与山水为伴教书育人的日子确实很好。可是我能教多少人识字?我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寒酥认真道,“而如今,站在高位才能更快更好地建学堂、颁育政。”
寒酥轻轻抚摸着自己耗时一年多编写的课程,感慨道:“而若我只是民女之身,就做不了这些。”
翠微皱着眉头想了想,问:“这……就叫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寒酥被她逗笑了,道:“哪里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当皇后这件事被你说得这么可怕,旁人听了还以为咱们两个不食肉糜呢。再说了,其实如今在宫里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家大了些而已。”
翠微想了想,默默点头。
宫中的凶险来源争斗,可如今宫中根本没有人和寒酥争斗,那日子还不舒心?
翠微刚想再说什么,就见寒酥皱了眉。
“怎么了?”翠微立刻站起身,“是不是要发动了?”
寒酥的肚子刚刚突然疼了一下,那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预产期也就这两日了,寒酥并不敢马虎大意。她令人去请太医和产婆过来,也派人去告诉了封岌一声。
寒酥觉得应该还没到时候,可是封岌事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稍感觉有些疼痛时,立刻派人去寻他。
产婆和太医还没到,她的疼痛感再一次来临。
翠微赶忙扶着寒酥到床榻上躺下。
封岌比产婆和太医先一步到,他肃着脸,直奔床榻而去,握住寒酥的手,问:“感觉怎么样了?”
寒酥有些惊讶地望向封岌握过来的手。
——封岌并不知道自己的手在抖。
寒酥反手握住了封岌的手,对他微笑着,说:“刚刚有些发动的迹象,现在没什么反应,也不疼。”
封岌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这个时候,寒酥才是需要鼓励支持的那一个,封岌很快调整了情绪。他在她身边坐下,用温柔的语气对她说:“没事,我们的孩子一直很乖,今日也不会捣乱,会很快平安出生。”
寒酥微笑着点头。原先不觉得怕,可真到了这一日,她心里还是有一点担忧。不过封岌陪在她身边,让她的紧张情绪淡去不少。
寒酥一会儿疼,一会儿又像没事人一样。封岌陪在她身边,与她说说话,还喂她吃了一块糕点。
寒酥偎靠着封岌,问:“你希望是儿子还是女儿?”
“没什么区别。”封岌道。
不过片刻后,封岌又改了口,道:“还是女儿吧。女儿可以带在身边,儿子却要早早分别。”
两个人对视一眼,皆有些话不必言尽自懂得的意味。可旁边的几个宫婢却对封岌这话一脸茫然。难道不是儿子留在身边女儿嫁去别人家吗?圣上是不是说反了?
事实证明,封岌今日的话说对了。他们两个人的女儿在寒酥的一整个孕期都很乖,到了生产这一日也很乖。
傍晚,晚霞将天上的云朵烧红时,小公主顺顺遂遂地出生了。
纵寒酥产程很顺利,人也虚脱了。她软惫地躺在床榻上,偏过脸来望向身边的女儿。
小小的一点,承载着她与封岌两个人的血肉。
只是这样望一眼,寒酥的眼中立刻浮出一汪泪来。
“不能哭,伤眼睛。”封岌谨记坐月子的一百项注意事项。他弯下腰来,轻轻将吻落在寒酥的眼睛上。
寒酥这才看向封岌,她弯眸,声线低弱:“我们的女儿。”
“是,我们的女儿。”封岌握紧寒酥的手,“休息一会儿。”
寒酥轻“嗯”了一声,慢慢闭上眼睛。她很快睡着,睡时唇角攀着笑。原来这就是血脉相连的感觉,纵使女儿已经被乳娘抱走不在她身边,可是她感受得到在这世上有一个人,从此与她再也切割不开。
待寒酥睡着了,封岌仔细给她盖好被子,走出去。他立在庭院里,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汗。
本是征战沙场十几年的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知何为惧怕和紧张。然而在今天,他虽然面上仍旧沉稳,心里却慌得要命。
好在一切平安。
封岌长长舒出一口气,这才转身去看女儿。
女儿被乳娘放在小摇篮里,正睡着。
封岌沉默地看着她。惊觉她这么小,也不比他的拳头大多少。
“就是你,让你母亲辛苦了一年。”封岌朝女儿伸出手,将要碰到她的小脸蛋时,又硬生生停下动作。
这婴儿实在太小,他怕这么轻轻一戳,就把她的小脸蛋戳破了。
他刚要收回手,食指却被女儿握住。
她柔软的小手包裹住封岌的食指,封岌懵了一下,如临大敌般一动不敢动。他细细感受着女儿软乎乎的小手。
女儿松了手,封岌还保持着手指被女儿攥着的动作。好半晌,他才放下手。又看了女儿一眼,交待乳娘仔细照看。
他回到与寒酥的卧房,卧房里虽然已经被收拾过,可仍旧还残着一点血腥味儿。
在战场上混了半辈子的人,从没像今日这样对血腥味儿生惧。
封岌走到床边,见寒酥还在睡着。他悄无声息地床榻外侧躺下,轻轻拥着寒酥,与她共眠。
夜深了,阒无人声。封岌拉过寒酥的手,在她的指背上落下轻轻一吻。
一年后。
今日是小公主的周岁宴。
怀曦小公主是圣上如今唯一的子嗣,她的周岁宴,不仅让宫里忙碌起来,也让朝臣们为小公主精心准备生辰礼。等到了小公主生辰这一日,贺礼从五湖四海送到宫中,堆满了半个宫殿。
深居简出的太后也从她的宫中出来,参加小公主的周岁宴。
与外面的热闹不同,小公主此时正趴在寒笙的怀里睡觉。她很喜欢寒笙,喜欢寒笙给她吹笛子、弹琵琶,更喜欢这样抱着寒笙。
“怀曦醒一醒,咱们要去前面啦。”寒笙摸摸小公主的头。
小公主将小嘴张得大大的,软绵绵地打哈欠,她哼唧了两声,奶声奶起地喊姨姨。
封岌和寒酥从外面进来。
“我们要往前面去了。”寒酥道。
小公主立刻从寒笙怀里下了地,朝父母小跑过去。寒酥蹲下来抱一抱女儿,问:“有没有听小姨的话?”
“有哦,怀曦乖乖!”
寒酥笑了,她亲一亲女儿的小脸蛋,将女儿抱起来,然后侧转过身,将怀里的女儿递给封岌。
寒酥不忘叮嘱一句:“当心些。”
封岌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把女儿接过来,牢牢抱在怀里。
怀曦从柔软的怀抱到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她有一点不舒服。不过是爹爹!是爹爹的话,就算是硬邦邦也很喜欢!她抱住爹爹的脖子,在爹爹脸上亲一口。
封岌垂眼看她,唇角攀上一丝柔和的笑。
寒酥朝寒笙走过去,习惯性地去牵妹妹的手。
寒笙快十一岁了,长高了不少,她说:“不用姐姐牵着啦。”
寒酥看了一眼妹妹的眼睛,笑着说:“怎么了?就算咱们七老八十,姐姐也要牵着你的。”
寒笙笑出标志性的小虎牙。
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后,甚至就连封岌也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小公主的周岁宴,设为内外场。前来祝贺的臣子皆在外宴。封岌和寒酥抱着小公主于外宴露面接受跪拜贺生辰,然后便将小公主抱回了内宴。
这内宴,只有亲眷友人。
封三夫人想抱一抱小公主,见小公主被封岌抱着,她也不敢直接从封岌怀里要人,使劲儿给寒正卿使眼色。
寒正卿哈哈笑着将小公主从封岌的怀里抱过来逗弄着,不敢靠近封岌的封家人立刻迎上去,一下子所有人都围住了小公主。
小公主抱着外祖父的脖子,微笑着对围过来的人打招呼,甜甜地一声声叫人。她会说话很早,已经可以认人喊人了。
封家大爷抚着胡子笑道:“没想到冷脸老二能有这么个乖囡囡!”
众人都笑起来。
封家大夫人笑着说:“快让小公主抓周,看看她能要什么。”
巨大的圆桌上,恨不得将能抓的东西都摆满。小公主被放在桌子上,让她自己大展拳脚。
可惜,小公主比起抓拿桌上的东西玩,更喜欢被人抱着。突然被放在桌子上,她有一点不开心,哼哼唧唧。
寒酥走过去,柔声道:“选一个东西,然后就让爹爹抱你。”
小公主眨眨眼,明亮的眼珠子浸了一汪水一样明灿。她这才开始看桌子上的东西。她一件件看过去,都没什么兴趣。最后突然转过头,朝着一个侍卫伸出小手。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摸不准头脑。被指的侍卫更是吓了一跳,难道他要变成小公主的玩具了?
封岌下令:“过来。”
侍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走过来。
小公主在桌子上转了个身,朝他爬过去,然后指向他的腰侧。
“要要!”小公主奶声奶气地喊着。
要什么?
寒酥看过去,这才发现女儿要的东西是侍卫腰间的佩剑。
寒酥愣住,转眸望向封岌。
封岌也有些意外。不过片刻之后,封岌哈哈大笑起来,开怀道:“不愧是我的闺女!”
小公主的周岁宴,寒酥和封岌忙碌了一日。到了傍晚,宾客散尽,小公主早已趴在寒酥的怀里睡着了。
封岌总觉得寒酥瘦弱,每次见寒酥抱女儿抱一小会儿,就会主动要抱女儿,不想寒酥累着。
两个人将女儿送回房间,然后携手回他们的卧房。
还没走到,封岌弯腰,又将寒酥竖抱起来,抱着她回房,将她放在床榻上。
寒酥打了个哈欠,软软靠着封岌,有些感慨地说:“没想到咱们的女儿都一岁了。时间过得好快。”
“再等等。”封岌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回到卧房,封岌将寒酥放在床榻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道:“明日你有空的时候去挑一个男子玉冠。”
寒酥不明所以地望向封岌。
封岌顿了顿,道:“送到远方的弱冠礼。”
寒酥愣了一下,顿时了然。
荒僻的边地小镇上,沈约呈结束了今日的教书,备着书袋回家。
“原先镇上有一对父女教书,后来他们家里有事离开了,虽然时常送些东西回来,人却再没回来。没想到又能遇见沈老师……”
“沈老师路上慢些走。”
沈约呈点点头,也让他们路上当心些。
沈约呈回到家时,正是饭点。
秀秀端来一碗长寿面,放在他面前,笑着说:“咱们小沈又长大一岁,二十喽。”
“谢谢嫂子。”沈约呈笑着接筷,“哥还没回来?”
他刚说完,男人从外面进来,秀秀赶忙迎上去。
男人将买回来的酒和几道熟菜放在桌上,笑着说:“小沈生辰,今儿个喝点酒。”
沈约呈赶忙说:“又让哥嫂破费了。”
男人笑了笑,道:“一点酒菜算个什么?小沈以前可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要是在家,过生辰那还不是山珍海味?我和你嫂子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不知道你原先在家是怎么过生辰的。”
沈约呈笑笑。今日是他二十岁生辰。若还在京中,家里会给他办及冠礼。
沈约呈不去想
京中的生活,他摇摇头,道:“哥,你这话说错了。我本来也是农户家里的孩子,不过是运气好被有钱人家抱去收养了几年而已。”
“吃饭,吃饭。”秀秀在一旁倒酒。
三个人一桌吃饭,说说笑笑。秀秀叮嘱沈约呈要把长寿面吃光。沈约呈笑着说:“嫂子做得这么好吃,我还嫌不够呢!”
沈约呈喝了不少酒,有些醉。他回到自己房间,看见桌上放了一个盒子。他诧异地走过去,心道难道哥嫂还给他准备了别的生辰礼?
他将盒子打开,看见里面是一个玉质精良的玉冠。
沈约呈愣住。
他知道这不会是哥嫂送给他的东西。
好半晌,他抬手,轻轻抚着玉冠。收养教导之恩永生难忘。不能尽孝,他心中有愧。可他实在无法面对。
愿父亲一生安康。
至于寒酥……
沈约呈蹙眉,眼底蕴了一层湿意。就连祝福她,都是越矩。
转眼到了夏日,天气变得炎热。小公主每日睡得更久了,时常午后开始睡,要睡一个半时辰。
寒酥柔声哼唱着小曲儿,哄着女儿睡在她怀里。
窗户开着,带着热气的风从窗外吹进来。虽是热风,可她还是担心吹着女儿不好,用手挡在女儿的脸上。她正犹豫是不是要唤人进来关窗,封岌从外面进来。
寒酥立刻感觉来了大救星,眼巴巴望着封岌。
四目相对一瞬的眼神交流,封岌立刻知道寒酥的腿被女儿枕麻了。他大步走过去,弯腰将女儿从寒酥怀里抱起来,又抱着她走出卧房,送到女儿自己的房间里。
等他回来,寒酥正蹙着眉揉自己的腿。
“你太娇惯她了。”封岌在寒酥身边坐下,将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动作熟稔地给她揉着。
“她才一岁多呢。”寒酥立刻反驳。
封岌没接话,继续给寒酥揉腿。寒酥的裙裤在他的掌下向上挪去,套在寒酥足上的白绫袜滑落,露出她如雪的足。
封岌的视线落在寒酥的脚上,给她揉捏小腿的动作突然停下来。
温柔的风从窗口吹进来,卷来些窗外庭院里好闻的花香。
寒酥将手搭在封岌的肩上,封岌回过神来,他立刻握住寒酥的手,压着她躺下来,吻如疾风骤雨。
没有女儿的二人时光,绵长的吻让这个夏日的气温越发升高。
可是,一切只停留在这一个吻上。
封岌抱着寒酥睡下,他在寒酥的身后抱住她,将她的身体嵌进怀里。寒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却心下空荡荡的茫然。
自知道她有了身孕,一直到今日女儿一岁多了,她与封岌每日都会亲吻,却又将一切停留在亲吻。
寒酥有些不理解封岌的克制力。
正如头几年,两人情到浓时,他也能克制住不碰她。如今他又回到了两个人刚认识的那一年。寒酥时常能感受到封岌想要,偏又忍住了。
寒酥还来不及多想,便睡着了。毕竟哄女儿睡觉也是个体力活。
可是封岌睡不着。
忍耐实在是太痛苦,尤其是他那样肆无忌惮地品尝过,知道是何等神仙不换。更何况他如今日日抱着寒酥入眠偏又不得不克制。
他不想再让寒酥生育,他不想再让寒酥辛苦一次,可是他又开不了口让寒酥去服用避子汤……
封岌的眉头紧皱。
不过几天之后,封岌不需要再忍了。
这一日,他与晏景予小聚饮酒时,从晏景予口中知道了一件东西——鱼泡。
晏景予震惊地望着封岌,不敢置信地问:“你居然不知道这东西?”
封岌灌了自己一口酒。
“你真不知……”
封岌又灌了晏景予一口酒,呛得晏景予一阵阵咳嗽。
封岌站起身,道:“我回宫了。”
封岌回去时,寒酥正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描眉。
寒酥从铜镜里望了他一眼,问:“怎么脚步这么急?”
封岌没说话,一步步朝寒酥走过去。
寒酥诧异地回眸而望,窗口吹进来的风吹着寒酥鬓间留出的一缕发,发丝拂过她的面颊。
封岌望着寒酥的眼睛,好像刚成亲的人望着自己的新娘。
寒酥很快觉察出封岌的眼神不太对劲,她站起身来,朝他走过去,问:“怎么了?”
“想你了。”封岌说。
“什……”
寒酥的话还没有说完,她人已经被封岌扛了起来,然后被封岌扔到了床上去。寒酥有一点懵堪堪坐起身,看见封岌将一个盒子扔到她身边的床榻上。她好奇地将盒子打开,看见里面的鱼泡。等她再回头望向封岌,就见封岌已经将他自己身上的衣服扒了个干净。
这一日,先是床榻上,然后梳妆台上、木马上、吊床上、椅子上、地板上,然后去了浴室,回来又回到床榻上。
也是从这一日起,封岌下令宫中养殖大量的鱼。
“鱼,是个好东西。全身都是宝。”封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