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朝夕再怎么加入,她的实力也低了太多,她的攻击对于恶蛟来说无足轻重,更没有转变战局的能力,它要提防的,仍旧只有雁危行。
但是渐渐地,它却发现事情不对了起来。
战斗之中,雁危行放出的神识和年朝夕放出的神识逐渐融为一体。
雁危行的神识锋锐,年朝夕的神识浩瀚,这本应是两种毫不相让的神识,但它们相融的却没有丝毫痕迹。
神识相融,最初两股神识之间似乎还有分歧,但没过一会儿,这种分歧迅速消融,仿佛真的融成了一体一般。
恶蛟便是在这个时候察觉的不对。
因为它有时候闭上眼睛,以神识探查周围时,它的面前明明有两个人,它却只能看到一个人的痕迹。
仿佛随着神识的相融,这两个人的存在也逐渐融为一体了。
雁危行分明被它的死气所侵蚀,一时片刻之间不能使用灵力,只能用他那用来压制魔毒的魔力,可是某一刻,属于年朝夕的灵力波动却突然出现在了雁危行身上。
也就是在那一刻,年朝夕突然毫不犹豫地退出了战场,站在战场三步之外,紧紧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在恶蛟的神识之中,属于年朝夕的神识突然一股脑的涌进了雁危行的识海之中,属于年朝夕的灵力波动迅速游走于雁危行的经脉之内。
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在它的识海之中彻底变成了一个人!
恶蛟果然睁大了眼睛。
在它的视线里,眼前的雁危行突然就变了。
魔气的诡谲和灵力的清正在他体内同时激荡,被年朝夕身体和修为所限制的神识在雁危行的身上彻底发挥出了自己的优势。
在它的视线里,雁危行整个人仿佛突然通透了起来,而在那通透的身体之中,他那只剩下一半的心脏如今完好无损。
它突然就想起了年朝夕的话。
她带着他的心脏而来,他的心脏便完整了。
那时的恶蛟嗤之以鼻。
分出的生机终究是分出去了,一两句煽情的话,能让那人的生机和实力重新回归吗?
但是如今,年朝夕直接告诉了它,她可以。
雁危行没骗过她,她自然也不会骗雁危行。
她以将整个自己全然交付给他的信任姿态,将自己与雁危行融为了一体。
这……怎么可能?
而这,便是恶蛟留存于这世上的最后一个念头。
下一刻,它死气组成的身体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冷意。
但它已经脱离了身体,又怎么会感觉冷呢?
它忍不住低下了头。
于是,它眼眸中倒影出的最后的映象,便是自己逐渐消散的身体。
……
磅礴的死气消散于天地之间。
雁危行却连看也没看,迅速转身看向了身后。
年朝夕就站在他的身后,闭着双目,无知无觉。
仿佛他刚用肋骨和血肉把她的身体创造出来的时候。
雁危行看了片刻,突然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拥抱住了她。
识海中的神识逐渐褪去。
不属于他的灵力抽离。
他能感觉到年朝夕从他身体中离开,但眼前的人却活了。
她颤了颤,睁开了眼睛,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一般。
雁危行轻笑一声,突然哑声问道:“现在,可以吗?”
年朝夕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地想说可以。
但下一刻,阴森森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
舅舅的身影幽魂一般浮现在他们身后。
他说:“不行。”
年朝夕:“……”
雁危行:“……”
年朝夕僵硬的抬起了头,看向身后脸色沉的能杀人似的长辈,僵硬道:“舅……”
然而话还没说完,她突然被人抱起,周身起了一阵狂风,景色瞬间变换。
她豁然睁大了眼睛。
因为雁危行抱着她……跑了。
第105章
年朝夕傻了。
年朝夕彻底傻眼了。
周身的风声越来越烈,舅舅的怒斥声在身后越来越远。
年朝夕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雁危行这是在干什么,顿时手忙脚乱的挣扎了起来。
雁危行低头看她,问道:“是冷了吗?抱歉,我没注意到。”
说着,他顺手给她加了个保暖的法诀,十分的细心体贴。
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舅舅的声音已经逐渐消散,甚至都完全听不到了。
年朝夕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景色,浑身一僵,咸鱼般的又瘫回了雁危行怀里。
完了,她想。
她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舅舅那暴怒的脸色了。
年朝夕整个人生无可恋。
雁危行看着她心如死灰的表情,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嘴上却一本正经地问道:“还冷吗?”
年朝夕幽幽道:“我心冷。”
一想到等他们回来之后舅舅会以为他们去做什么了,她不止心冷,她膝盖都开始疼了。
她开始认真考虑回来之后她跪上几天能让舅舅完全消气,怎么跪才能最省力气。
偏偏,雁危行这时还问她:“兮兮,你在想什么?”
年朝夕:“我在想怎么跪起来姿势最优美还不伤膝盖。”
雁危行大笑,笑声震动的胸膛嗡嗡作响,闷闷的。
年朝夕一拳头锤在他胸膛上,不满道:“你还笑!快回去,我们现在和舅舅认错说不定还能少挨两顿打。”
雁危行:“我不。”
年朝夕冷笑:“那等回去之后我就说是你拐卖良家仙女。”
雁危行沉吟。
然后年朝夕就听见他用一种十分平静的语气说:“既然如此……那等回去之后,我就向舅舅提亲吧。”
年朝夕:“嗯……啊???”
他说提亲的时候,就像在说今天午饭适合吃白菜。
年朝夕险些以为自己少看了几集。
她和雁危行的关系不是刚进行到拉拉小手亲亲脸颊吗?怎么突然就一步跨越到了提亲?
中间的步骤是被谁给吃了吗?
而且,刚刚还在讨论如何给舅舅认错,为何突然就跨越到了提亲?
你真的觉得你这个时候去提亲,来个火上浇油,舅舅真的不会打死你吗?
她委婉抗议:“我觉得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但雁危行显然不这么想,在这件事上,他全然没了和她一起打恶蛟时那心神相通的默契。
他沉吟道:“若是提亲的话我还需要回魔族一趟,这件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如果提亲了的话,那婚礼也要准备起来,舅舅怕是不想在魔族举行婚礼,那么我还需要准备一套别宫。婚后兮兮若是不想呆在魔族,那我必然是要陪着兮兮的,这样的话魔族的事情需要另外找人接手,如此看来要忙的事还有很多,现在准备或许都已经晚了……”
眼看着他说着说着都要说到以后的孩子跟谁姓了,年朝夕头皮发麻。
她赶紧打住,大声道:“我觉得这些都还太早了,毕竟我们之间……”才刚挑明不是吗?
然而话还没说完,雁危行却突然从半空中降落了下来。
年朝夕吓了一跳,说到一半的话止住。
随即她才发觉,他们居然落在了一个不知何处的湖泊之畔,夜色之下,如镜的湖面静谧无声。
湖畔有一块大石头,雁危行随手扯下自己的外袍铺在石面上,随即将她放在石头上。
年朝夕坐在石头上,微微比站在她身前的雁危行高上些许。
她低下头,望进了一双如深渊一般的眼睛。
那眼睛的主人轻声道:“现在,可以了吗?”
这句话,相比于他方才那些又是提婚又是婚礼之类的话,不可谓不克制了。
但可能是因为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始终是带着笑意的,哪怕他说得再怎么过分,年朝夕也只觉得啼笑皆非。
可是如今,他的眼睛中一丁点儿笑影都没有,他定定的看着她,掩藏在深渊深处的是蠢蠢欲动的灼灼烈火。
分明是克制的话语,年朝夕却没由来的一阵紧张。
她下意识道:“可以……什么?”
雁危行:“再来一次。”
年朝夕握了握拳头,又松开,再握,再松开。
她在心里想,成年男女嘛,亲一下就亲一下,更何况还是她自己先动的嘴,现在如果再说不敢亲的显得自己多怂啊。
更何况,她再怎么没经验,总还是从现代那个信息爆炸的社会里过来的,没吃过猪肉,但可没少见过猪跑,总比雁危行这个正儿八经的古人懂得多。
雁危行连恋爱都没谈过,说不定还要靠她引导!
那她可以!
年朝夕在心里说服自己,然后鼓起勇气,将嘴巴凑了过去。
再来一次就再来一次,不就是再亲一次脸颊吗?
她这么想着,微微偏了偏脸,闭上了眼睛。
然而下一刻,面前的人却突然侧过了脸,本应落在他脸上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温热,干燥,唇齿间泄露出滚烫的吐息。
年朝夕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的就想退开。
雁危行却像是早已洞悉了她的动作一般,不容置疑的按住了她的后脑。
她本就是居高临下的姿势,这下子整个人都被迫俯身下来,仿佛整个身体都在迎合着他。
月色之下,少女纤细的腰肢和伶仃的背部弯成了一根柔韧的柳枝。
俊美的道君抬着头仰视着她,如同最虔诚的信徒献祭般的姿态。
然而信徒却又伸出了手,以最虔诚的姿态将自己唯一的神明拉下了高高在上的神坛。
“兮兮……”他贴着她的唇,近乎虔诚的叫她的名字。
年朝夕脑海中混沌成一团,下意识地应声:“唔……”
声音却几乎不成语调。
雁危行一顿,下一刻,原本还算谨慎收敛的动作却突然之间肆无忌惮了起来。
他轻咬、舔舐,眸色越来越深,双手越来越紧。
上下牙齿微微合拢,在她唇上烙下微微的齿印。
轻微的刺痛感传来。
年朝夕浑身一僵,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抵住他的胸口,试图后退。
但是这个动作却反而被他给钳制住了手臂。
他这个时候仿佛才终于露出了自己温柔有礼之下的本色。
猎物已经被诱哄进了陷阱,猎人便也摘下了面具。
猎物无处可逃。
但很快,贪婪的猎人便已经不满意于唇齿间的轻咬舔舐,猎物挣扎时唇齿间吐露的温热气息像是一种启发一般,他突然无师自通,亲吻,或许不止是这样的。
……
小半个时辰之后,年朝夕和雁危行又重新回到了曲崖山。
两个人衣衫整洁,发丝一丝不苟,甚至比结束完和恶蛟的战斗之后还干净整洁。
雁危行唇角带着笑意,像是吃饱了了狮子。
年朝夕板着脸,眼角眉梢都带着恼怒,但与之相反的,她脸颊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连嘴唇看起来都比平日里鲜艳了几分。
他们回到曲崖山时,整个被轰成废墟的战场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舅舅大马金刀的坐在废墟之上,在他身旁,魇儿气压极低,不见净妄在哪里。
他们靠近时,正听到舅舅声音沉沉道:“……我一定打断ta的腿!”
年朝夕的脚步当即就是一顿,心里忐忑。
她不知道舅舅口中的这个ta到底是他还是她。
如果是雁危行的话……那他活该,但如果是自己的话……
年朝夕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偏偏这时候自己身旁的雁危行还一副无所畏惧的姿态。
年朝夕直接掐住他的手臂,拧了一把。
雁危行面不改色,甚至贴心的将肌肉放松了下来。
年朝夕对他做口型。
——想想办法。
雁危行看了看舅舅,了然,冲她点了点头。
年朝夕看他平静的神情,心里没底。
雁危行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可是隔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虽然这小半个时辰他们除了亲了这么两下什么都没做,但是……
年朝夕扶额。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有一种私奔回来直面长辈的感觉?
而就在年朝夕的纠结中,雁危行动了。
他踏出废墟,开口道:“舅舅。”
舅舅瞬间转过头,看到他的第一眼,表情暴怒。
然后他就看到了雁危行身后的年朝夕。
他外甥女遮遮掩掩地挡住了自己的嘴唇,试图往雁危行身后藏。
舅舅:“!”
他虽然没娶妻,年朝夕也没有舅妈,但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明白了这登徒子都对自己外甥女做了什么,他暴怒的神情又添了狰狞。
他立刻起身,长剑已经握在了手里,冷笑道:“你还敢回来!”
雁危行却十分平静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突然从自己储物戒中取出了一块通体漆黑的令牌。
他手持令牌,平静道:“此物乃是魔族尊者令,持此令者,既可号令群魔。”
舅舅听着挑起了眉头,怀疑他是不是在威胁自己。
然后他的下一句话却完全打破了他的猜测。
他突然双手将那个代表了权力的令牌奉到了他面前。
俊美道君石破惊天道:“我想以此物,求取兮兮。”
年朝夕:“!”
舅舅:“登徒子!”
魇儿:“你做梦!”
三人反应不一。
雁危行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保持着奉上令牌的姿势。
舅舅眯了眯眼,声音沉沉道:“我若是不允呢?”
雁危行:“那我便再求。”
舅舅冷笑:“你能求到什么时候?”
雁危行平静道:“两百年我都求了,只要兮兮在,我不怕再求两百年。”
舅舅一下子哑然。
年朝夕手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两步:“舅舅……”
她一冒头,那艳丽到不正常的脸色就更明显了。
舅舅气结,直接瞪了她一眼。
但少女下意识地反应不能作假。
这一瞬间,舅舅想了很多。
他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当年若不是自己的固执,他是不是也能和妹妹他们一起共享天伦,然后看着兮兮这孩子长大?
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他唯一的外甥女。
而在他浑浑噩噩的两百年里,这少年带回了兮兮。
他们用着同一颗心脏。
他突然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去。
雁危行见状,扬声问道:“不知道舅舅的答复……”
舅舅直接打断了他:“叫前辈!谁是你舅舅!”
雁危行顿了顿:“那前辈……”
舅舅冷笑:“你以为求娶我外甥女,能有这么简单!”
话音落下,舅舅身影已然消失。
原地,年朝夕和雁危行面面相觑,搞不清舅舅是什么意思。
年朝夕猜测道:“这是同意了,但没完全同意?”
雁危行闻言若有所思。
年朝夕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雁危行:“我们以后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兮兮,我想要个女孩,跟你姓,继承战神遗风,名字就叫……”
年朝夕直接黑脸,一巴掌拍在了他脑袋上。
她怒道:“你再想屁吃!”
第106章
事实证明,男人这种生物,不管是谁,都天生精通得寸进尺这个技能。
就比如雁危行。
两个人没说开之前,这厮不管为她做了什么,都闷葫芦似的一句话都不说,从来不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表达出来,仿佛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克制更正人君子的人了。
然而那层窗户纸被年朝夕冲动之下戳开之后,“得寸进尺”这个词仿佛就成了为他量身定做的。
他的得寸进尺,年朝夕在那个仿佛永远都结束不了的吻之中感受的淋漓尽致。
如野火肆虐,欲壑难填。
得不到时有多压抑克制,得到了之后就有多一发不可收拾。
尝到了一丁点儿甜头,就无法控制的想要更多,心中的野望越大,就越来越难以满足。
就像刚才一样。
在他的想象里,他和年朝夕已经进展到了该商量孩子的名字的程度了,但现实中,他的心上人让他想屁吃。
年朝夕觉得不能这么惯他,若真这么惯下去,那要不了两天,这人就会更加过分。
现在还只是口头上说说,如果真纵容下去,说不定就真下手做了。
所以,也不能给他的表象给欺骗。
年朝夕看着一脸忧郁地看着自己的雁危行,这么告诉自己。
他长相俊美,但是在两百年之前,他的俊美是一种偏向于少年锋锐的俊美,如一把开锋的利刃一般,俊美的能刺伤人。
但是在两百年之后,特别是在他恢复记忆之后,他的俊美中多了丝成熟沉郁。
这样的气质和他本身锋锐的长相形成了极大的冲突,但却混合成了一种极为矛盾又极为吸引人的气质,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而当他眉眼低垂时,俊美的脸庞上忧郁的神情非但没破坏他原本的气质,还让人恨不得全都听他的。
就像现在。
拒绝了他,就仿佛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般。
年朝夕有理由怀疑他正在明晃晃地勾引她,而且她有证据。
因为在离开的那小半个时辰里,这人就是用这幅表情缠着她的。
每次她拒绝他,这人就用这幅表情看着她,仿佛拒绝他是多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一般。
年朝夕这次下定决心不能被他给勾引到了,直接硬下心肠,凶道:“你给我好好反省!你觉得舅舅为什么叫你登徒子!”
俊美的道君为自己辩白:“我觉得舅舅对我有所偏见……”
年朝夕:“反省!”
雁危行:“……好的。”
他意志消沉,被年朝夕怼的蹲在角落里思考人生。
而年朝夕怼了她新任的男朋友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一时间仿佛连火辣辣的嘴唇都不那么疼了。
然后她左看看右看看,觉得不对。
“净妄呢?”她问魇儿。
怪不得她觉得仿佛少了些什么,净妄居然不在,她就说,如果净妄在的话,那么现在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应该是净妄才对。
魇儿看着她,整个人还沉浸在自家白菜终于还是被猪拱了的沉郁中,心如死灰道:“他正看着净释。”
顿了顿,又补充道:“净释死了,恶蛟死之前抽空了他的生机,净妄正给他挖坟。”
年朝夕一顿。
随即她道:“那我过去看看他。”
雁危行这时候想起来他还有个挚友了,也起了身,道:“我和你一起去。”
年朝夕:“你反省!”
雁危行:“……好。”
他意志消沉的停在了原地。
年朝夕往记忆中她和净释战斗的地方走。
走到一半,魇儿居然追了上来。
年朝夕停了下来,声音温和地问道:“魇儿?怎么了?”
魇儿面上掠过一丝迟疑,居然有些踌躇。
年朝夕觉得稀奇。
她知道自己死后,魇儿变了很多。
在两百年前,她还是她的侍女的时候,可能是被差点儿被人当成炉鼎卖出去的经历给吓怕了,她胆小的很,也没什么主见,性格单纯又容易满足。
那时候很多人都怕年朝夕,觉得她喜怒无常,只有魇儿,只要她夸她两句,她就能开心很久。
而自从她复生之后,魇儿变成了魇姑姑。
为人冷漠强势,杀伐果决,是个在修真界里人人都忌惮三分的女修。
她很久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迟疑的表情了。
然而不过迟疑片刻,她就问道:“姑娘……是想让雁危行当姑爷吗?”
年朝夕失笑:“没那么快的。”
那也就是说,确实是了。
魇儿消沉了片刻。
确实,雁危行对姑娘的心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这样甚至都能舍弃性命的情谊,魇儿扪心自问,哪怕是她也忍不住动容。
若她只是个路人,她可能会觉得这两个人十分般配,雁道君确实配得上姑娘。
但她是姑娘的人,她得为姑娘考虑。
在她看来,雁危行是良配,但却不是姑娘的良配。
因为他们之间牵扯太多了。
两百年的谋划,一颗心脏的献祭。
雁危行爱姑娘吗?或许没人比他更爱姑娘了。
但他的爱太过沉重了。
魇儿有预感,若是姑娘真的陷入这样一场感情之中,日后怕是再难抽身。
有时候爱也是一种枷锁,付出越多便越沉重,对付出的人和接受的人都是这样。
但她想让姑娘开开心心的,永远不被任何人束缚。
姑娘若是爱着雁危行,那自然一切都好,但若是有朝一日姑娘厌倦了,爱意消弭了呢?
毕竟相爱容易,相守却难,多少情投意合的道侣最后会因为一点一滴的生活琐事磨平爱意,最后分道扬镳。
魇儿不觉得这有什么,她毕竟是妖族,在她看来,能爱上一个人是很难得的,而若是爱上了却发现彼此不合适,大不了也就好聚好散。
而若是对象是雁危行的话……如此沉重的爱意,他能容许姑娘好聚好散吗?
这样想,或许是自私了些,但是事关姑娘,她却又不得不自私一下。
她忍不住劝道:“姑娘,如果只是因为恩情的话……”她有千百种方法帮她偿还恩情。
但看着姑娘清凌凌的目光,她又说不下去了。
年朝夕平静地看着魇儿,像是明白了她在担忧什么。
于是面对着魇儿不安的神情,她突然笑了一下。
她柔声道:“魇儿,如果是因为恩情,最开始察觉雁道君的念头时,我就会偿还恩情,然后远离他了,但我没有。”
她从不受威胁,也不受谁束缚,如果她不愿意,早在最开始,她就宁愿再把心脏还给他。
没有任何人能挟恩图报。
但她没有。
早在雁危行失去记忆却依旧记得她,又口口声声称她为未婚妻时,年朝夕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他的心思,但她却什么都没有做。
魇儿看着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她沉默片刻,突然说:“那姑娘,如果雁危行以后皮肤您了,您就来找我,咱们月见城爱慕姑娘的少年多的是,个个都比雁危行年轻体贴,到时候我介绍给您让您一个个挑,要是喜欢的话都收作面首估计他们也没什么异议。”
年朝夕听得挑起了眉头。
仗着雁危行不在这里,她大胆道:“那我就等着魇儿的青年才俊了……”
话音刚落,魇儿身后,雁危行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正幽幽的看着她。
年朝夕看得背后一凉,飞快地跑了。
……
一路上,曲崖山已经全部被制服了,舅舅带来的那一百多号人连同着曲崖山里被救出来的俘虏一起清理战场。
曲崖山里有知道全情助纣为虐的人,但也有单纯就是来曲崖山上个学,对所有的一切全然不知的人。
这些人都需要区分,于是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一时半会儿难得闲暇。
年朝夕穿梭在人群中,越走越偏,费了会儿功夫才找到净妄。
她找到他的时候,净妄正在从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断剑挖坑刨土,弄得灰头土脸的。
净释的尸体就躺在他身旁。
挖个坟其实很简单,用个法诀就可以了,但他没有。
他像一个凡人一样,亲自动手挖。
断剑挖坑本就艰难,他用不顺手,但也不着急。
年朝夕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走了过去。
她看也没见净释的尸体,只半蹲在净妄面前,问:“要帮忙吗?”
净妄抬起头看她。
和她想的不一样,净妄脸上没有丝毫悲伤,反而十分平和。
他看了看净释的尸体,又看了看她,叹道:“算了,有始有终,我亲自葬他,送他一程,也算是断了我们之间天生的亲缘吧,小城主您就在一旁看着吧。”
年朝夕也不强求,真就在一旁看着。
净妄半跪在地上,僧袍弄得有些狼狈。
年朝夕看了一会儿,突然说:“刚刚,雁道君突然说要向我舅舅提亲,把舅舅气得不行。”
净妄讶异的抬起头,忍不住笑道:“雁危行这是终于挑明了?”
年朝夕也不害羞,只说:“可惜你当时不在场,不然真该让你看看你那挚友犯起傻来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