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开始揭雁危行老底。
他说:“雁危行肯定没告诉你,当年在月见城,杜衡书院那次可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呢。”
年朝夕以为他说的是他们少年时期曾见过,但又觉得这件事她当然知道,他也没必要特意说,于是便疑惑道:“哦?”
净妄回忆道:“当年我们是追着一缕魔气进月见城的,他对魔气十分敏感,觉得那魔气有古怪,就一路追到了城主府。”
他笑道:“我们到城主府的时候,正是一个夜里,小城主和人吵架,一人舌战群儒。”
年朝夕微微一愣。
那次……应当是困龙渊之后,她记起小说的事情,然后找牧允之退婚的那一夜吧?
那他口中的那缕魔气……怕就是来自困龙渊了。
雁危行那时候就看到她了吗?
净妄继续说:“那夜见过你之后他就魂不守舍,第二天一大早就报名参加了演武,我还奇怪他为什么参加演武呢,报了名也不打,直到他在院门口看到你来了,当即就上场挑战上一局的擂主。”
年朝夕既震惊又好笑:“……居然是这样吗?”
净妄笑眯眯的,说:“不信你问他,他肯定不敢对你撒谎,那厮就是专门等着对你孔雀开屏呢,我说他那天怎么打的这么花里胡哨的。”
年朝夕失笑。
雁道君还真是……挺可爱的。
而这时,净妄已经挖好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他亲手将净释的尸体放了进去。
而这次,他没有再亲手埋土了。
他起身,微微挥了挥手,余土尽皆掩埋。
他又捏了个法诀,身上的衣衫也变得干净整洁。
他双手合十,口称佛号:“阿弥陀佛,尘归尘,土归土。”
“小城主,我们走吧。”
第107章
净释到最后只留下了一个连墓碑都没有的坟墓。
净妄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一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大踏步往前走,到最后都没再看那坟墓一眼。
年朝夕本以为,今夜的事情,到此也就该结束了。
然而当他们在回去找雁危行的路上听到隐隐的喧哗声和刀剑相接声时,年朝夕就知道怕是还有乱子。
她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但因为整个曲崖山差不多都被轰平了,高低崎岖的废墟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实际上也看不到什么,可年朝夕却听到了燕骑军列队的口号。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燕骑军为何又列起了对敌阵?
舅舅不知道去哪儿了,估计是在忙着区分曲崖山被俘的那些妖修,而燕骑军到底还是她的私兵,还是父亲留给她的,对她的意义非凡,她自然不能不管,所以几乎想也没想的转身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净妄立刻跟了上去。
稍微走近一些,声音越发清晰,年朝夕听到了有人在喊燕骑军的列队口号,随着口号,刀剑出鞘声清晰到令人胆寒。
这确实是在列对敌阵。
年朝夕心里一惊,疑心燕骑军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当即也不管身后的净妄了,抛起飞剑绝尘而去。
她一路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然后她看到自己的燕骑军列成了对敌阵,而对敌阵的阵眼处,正是牧允之三人。
看到牧允之的那一刻,她当即就是一惊。
因为此刻的牧允之身上,居然魔气隐现,而他整个人则完全一副全然无意识的状态,充血的双目全然无焦距,正对沈退二人无差别的攻击着,全然一副要置之死地的态度。
魔气?牧允之一个正统人族修士,怎么会有魔气?
年朝夕突然想起来,他们是和她一起掉进地下百丈的,而一直到自己控制净释之前,这几个人都没能冲破恶蛟给他们下的幻境。
如今恶蛟一死,幻境自然也就破了。
那他们到底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怎么出来之后,牧允之一副全然要入魔的姿态?
不对,还少了一个人。
邬妍呢?
年朝夕视线微偏,落在了杀阵之外。
杀阵之外几步远,几块碎石的包围之下,她看到了邬妍用自己的独臂抱住了膝盖,一张脸紧紧的埋进了双腿里,和那三个人的癫狂表现相反,她安静的就像是死了一样。
而此时,眼看着被围在杀阵之中的牧允之完全无视了肉眼可见的威胁,杀招愈演愈烈,其余两人也一副要一命搏命的态度,燕骑军不得已终于开口。
为首那人沉声道:“牧城主,再不停手,只怕我等就要冒犯了。”
牧允之的视线茫然无焦距,但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却突然动了一下。
他看着燕骑军,像是在这一刻突然认出了他们都是谁一般,突然问道:“你们也是来杀我的?你是来找我报血海深仇的??”
年朝夕听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什么叫报血海深仇?
她和他们有仇不假,但燕骑军与他们何来的血海深仇?若是这血海深仇指的是年朝夕之死的话,那为什么前缀是“你们”?
——你们来找我报血海深仇?
仿佛笃定了他和燕骑军除却年朝夕之事外还有私仇一般?
但他对燕骑军做过什么吗?
年朝夕突然觉得不对。
很显然,燕骑军也觉得不对。
为首那人沉默片刻,淡淡道:“我和牧城主并无私仇,牧城主这句话严重了。”
而牧允之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突然哈哈大笑。
他眼角眉梢尽是讽意,冷笑道:“我逼迫你们至此,在你们口中居然是并无私仇,我还真没想到燕骑军居然窝囊成这样,连报仇的血性都没了吗?”
年朝夕听得眉头直皱,燕骑军众人面面相觑。
什么叫逼迫他们至此?
他们何曾受过谁的逼迫?
不说主上生前这人一直觊觎着主上手上他们这支势力却连动都不敢动他们一下,哪怕是在主上殉城死后,难道不是他们和魇姑娘联手逼走了牧允之,这才让他不得不放弃月见城这一根基重新建立势力的吗?
更何况,主上殉城而死,名望如日中天,他们作为主上遗部,又有这样的实力在,谁敢动他们?
这牧允之是来曲崖山一趟脑子给摔坏了吗?他梦里的逼迫他们至此?
这一刻,燕骑军所有人脑子里都冒出了这么个诡异的念头。
燕骑军不能理解,但听见这番话的沈退却面色难看。
他本就是受了重伤之后又被关进溶洞里,根本就难以支撑,更遑论遭遇了牧允之如暴风雨般的攻击。
他脸色铁青道:“牧允之!你给我冷静一点,那只是幻境而已,你连幻境和现实都区分不出来吗?”
而这句话却并没有让牧允之更清醒一点,他的视线移过去,像是清醒了一点,但整个人身上的魔气却愈加浓烈。
他突然一笑,道:“没错,我早就分不清了。”
而年朝夕高悬在上空,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们提到了幻境。
“逼迫燕骑军至此”……
现实中,没人能逼迫得了燕骑军。
而这个情节……
年朝夕突然从半空中降落,脚步匆匆的走了过去。
燕骑军立刻就发现了她的身影。
众人大喜,哪怕没有人统领指挥,也依旧协同一致的单膝朝着年朝夕的方向跪下。
三百个人,三百道声音融为一道——
“燕骑军拜见主上!”
那振奋高昂的声音几乎传遍整个曲崖山。
入目所及之处,一张张脸上都是相似的狂热爱戴。
年朝夕微微抬了抬手,让他们起身,眼睛却一直盯着牧允之。
牧允之看到她,脸上的震动毫不掩饰,嘴唇颤抖不成音。
半晌,他居然车出一抹似悲似苦的笑来,哑声道:“兮兮,你是亲自来找我报仇的吗……”
年朝夕心中的那股怪异感更甚。
她想,她或许都不用验证什么了,牧允之他们的反应已经告知了她一切。
这时,雁危行单手提着净妄飞了过来,正落在她身旁。
他看了一眼那几个人,神情紧绷,只问道:“兮兮,怎么了?”
他是听到动静之后就飞快的赶过来了。
随即他便看到了牧允之。
眼见牧允之的古怪状态,他微微一顿,突然意味不明地笑道:“心魔?”
年朝夕立刻抓住了重点,“这是心魔?”
雁危行微微笑了一下,平静道:“心魔所累,记忆混沌,他离被心魔所控不远了。”
年朝夕皱起了眉头。
被心魔所控,如果无法反抗心魔,那要么入魔成为魔修,要么像舅舅一样,记忆混沌修为尽失,日复一日的等着一个突破心魔的机会。
如今,牧允之分明是一副要入魔的样子了。
那么问题来了。
又是自相残杀,又是迫害燕骑军,又是报仇,牧允之经历的幻境到底是什么?
会是她猜测的那个吗?
毕竟,燕骑军被迫害这个怎么听怎么让她不舒服的情节,她只在一个地方看过。
——原著小说。
……
在年朝夕的印象中,原著小说里,燕骑军的结局并不怎么好。
一支实力强大的私兵,失去了主人,却又从上到下都不肯归心,这样一支队伍,很难不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比如原著里的牧允之。
更何况,在原著里,年朝夕死的悄无声息,死后因为被万魔分食,连尸体都不曾留下,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临阵脱逃了。
但燕骑军不信,他们认定年朝夕的死肯定有蹊跷,一心一意的要调查年朝夕死亡的真相。
而这真相大概只有原著里的邬妍一个人才知道。
牧允之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邬妍的隐瞒,或者说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支不能为他所用的私兵是一种威胁,所以在他们的调查路上,他颇多阻挠。
有当时威望如日中天的牧允之的阻挠,再加上因为所谓主上临阵脱逃的传闻,燕骑军过的颇为艰难。
直到原著里的牧允之夺得了战神图谱,燕骑军或许是察觉了什么,在原著里最后一次作为反派登场。
然后,被牧允之从上到下逐一瓦解……
年朝夕想着原著中燕骑军的结局,深吸了一口气才没有让自己失态。
她怀疑恶蛟是窥探到了她识海之中有关原著的记忆,所以才特意制作了一个与原著相同的幻境,将他们全都拉了进去。
如果牧允之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是进入了原著幻境的话,他能说出自己和燕骑军有血海深仇这句话,就证明了那幻境在被破开之前已经进行到了结尾。
牧允之是看了原著幻境,所以才生出了心魔,还是说他要有心魔存在,只是因为原著幻境才让这心魔显现了出来?
但是此刻的他分明是已经混沌了真是记忆和幻境了,否则他也不可能对现实中的燕骑军说报血海深仇之类的话。
正在此时,牧允之突然扔下了手中的剑,像是要寻个解脱一样,如释重负般道:“兮兮,你既然亲自报仇,就由你亲手杀了我吧。”
年朝夕看了他片刻,突然问道:“所以,你幻境中的那个年朝夕是怎么死的?”
他眼睑突然颤动,猛然睁开眼睛看向了她。
他方才还一副分不清现实和幻境的模样,此刻却又像是清醒了一般。
他嘴唇微动,说:“我看到你被万魔分食。”
万魔分食,那果然是原著了。
年朝夕也没有多惊讶,而是踢开了被他丢到自己脚边的剑,淡淡道:“这几日我已经见血太多了,不想再见血,你若是想死的话最好也别死在我面前,好自为之吧。”
她没有落井下石的爱好,也没有以德报怨的情操,他有了心魔也好,分不清记忆和幻境也罢,自有他自己的造化。
年朝夕没兴趣掺和了。
她提声道:“燕骑军,收兵,回去。”
于是,连燕骑军都开始收拢,不再去看他们。
牧允之楞楞地看着她,混沌充血的眼睛逐渐清明。
而此时,从她过来起就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邬妍突然起身,如梦初醒般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我刚刚看到的才是现实,这里是幻境!这里是幻境!有人要害我,把我困在幻境里,我要出去!”
话音落下,她对他们避如蛇蝎一般疯狂的向前跑,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年朝夕看着她的背影,嗤笑一声。
幻境中,原著里,邬妍才是那个女主,功成名就,收获爱情。
如果无法接受现实的话,让她笃定幻境里的才是真实也没什么不好。
一旁的净妄目瞪口呆,小声道:“她也走火入魔了吗?”
年朝夕:“不,她纯粹是疯了。”
净妄啧了一声:“没意思,走吧。”
年朝夕也觉得没意思,见燕骑军已经归拢,立刻道:“走。”
正在此时,雁危行突然从背后叫住她:“兮兮。”
年朝夕脚步一顿。
然后她听见他问道:“我看到的幻境和现在,到底哪个是真实?”
年朝夕想了想,说:“三千世界,各有各的不同,谁知道呢?”
说完,她不再停留,脚步匆匆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108章
忙碌一夜,年朝夕他们在第二天就开始考虑离开的事情。
他们来时只有两人,离开之时,哪怕除却了被舅舅率领着攻打曲崖山的士兵们,也有近千人没有着落。
这些人中,有些是一无所知的只是来曲崖山上学的人,曲崖山一夜突变,他们有些仍在睡梦中就遭遇了这惊天变故,看着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的曲崖山,到现在都有人回不过神来。
这些人倒也好安排,能正儿八经到曲崖山进学的大多是附近妖山中还未满年岁的小妖,哪怕遭遇这样的变故,他们大不了还能回家,还有地方可去。
而剩下的就麻烦多了。
被俘虏的人中成分最杂的是被曲崖山驱使的妖仆、受曲崖山供奉的宾客、曲崖山守卫的妖兵、乃至于在曲崖山书院里传道受业的师长。
他们大多宣称自己对曲崖山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年朝夕信他们大多数人的话都是真的,毕竟曲崖山在净释掺和进来之前到底也只是一座有实力的妖山,有实力自然有人投效,曲崖山暗中做的是本就不可对人说,除了心腹和助纣为虐的人之外,估计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投效的妖山还做这样的事。
但他们中绝对是有如那黑蛇和山雀一般,或对曲崖山的事情一清二楚暗中效力,或主动投效的人。
这样的人,放过一个年朝夕都觉得可惜。
而这样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既然做的是阴私之事,为曲崖山的阴暗面效力的人多半彼此知根知底,他们只要能抓住一个,剩下的人被揪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年朝夕倒不怎么忧心,顶多是麻烦了一些。
她忧心的是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他们多半是妖族,妖族封闭多年,自己又排外,她怕自己一个处理不慎就引发外交危机。
只能慢慢先把人揪出来,之后再做打算。
而以上两波人她最起码还能找到处理办法的话,剩下的人才是最让她棘手的。
——被曲崖山当做剥夺生机的工具的、为数众多的俘虏。
这些俘虏中有人有妖,好一点的修为尚在,修养个几年完全恢复也不成问题,不过这样的人只在少数,多半还都是刚被抓来没多久的。
而剩下的,都一个比一个惨。
情况好一些的,修为虽在,但内里早已千疮百孔。差一点的,修为虽在,但此生估计再难寸进。而有些更严重的,身体几乎与凡人无异,能活几天都是问题。
这些人中有人有妖。
年朝夕特意去问了他们一下,出了曲崖山之后,他们想去哪里。
因为年朝夕是最先出现在溶洞中救出他们的人,又有溶洞中那番为了激发他们的求生欲而着意唤起他们战意的言语在,他们大多对年朝夕都很信任。
低低地窃窃私语之后,是人族俘虏先表的态。
他们有些想回原本的师门看看,有些想回家求医,有些想找回自己的妻女,而有些,则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是废人,也再难面对曾经的故人,准备在剩下的时间里独自一人到处走走,或是想走个清净,或是想拼死一搏,看能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机缘。
而不管他们怎么选择,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决定最先做的是,就是离开困住他们的妖界。
年朝夕找雁危行和舅舅他们商量了一下,准备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带上这群人,觉得自己能自己回去的就放他们自己回去,受伤太重的就由他们一路护送回各自的宗门,而那些不想见故人的,年朝夕他们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尊重他们的选择。
从前他们不能选择自己的生死,现在最起码能让他们自己选择自己的去留。
强行留下他们,或将他们送回自己的来处,未必是对他们好。
而以上的这些人,好歹都有去处,一路护送虽然麻烦了些,但这一个个都是人命,年朝夕不觉得麻烦,其他人也没有二话。
而最棘手的其实是那些俘虏中的妖族。
他们基本上都是曲崖山从各地寻来的小妖,一无出身,二无来历,为了确保他们哪怕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追究,他们有些甚至连能算朋友的人都没有。
他们没有足够亲近之人,没有足够信任之人,他们无处可去。
而妖族,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这样一群身受重伤修为失了大半的妖修,年朝夕若是轻易就把他们丢下,或者胡乱就把他们送回来时的妖山,没有自保之力的他们估计没几天就会沦为其他妖族压榨的对象,更甚者遇到修行方式血腥的妖族,沦为对方的血食养分也不无可能。
这样安置他们,和没救他们出来也没什么差别。
但是他们又都是妖族,年朝夕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就这么把一群妖修带出十万大山,否则落在有心人眼里不知道会怎么想。
而且这些妖族也未必肯离开故土。
对待人族俘虏的方法放在他们身上完全不能用。
那么这群人该怎么安置?
年朝夕颇觉棘手。
她想得头秃,干脆跑去找雁危行商量。
雁危行沉吟片刻,径直道:“交给妖族自己处理。”
年朝夕眼睛一亮:“仔细说说。”
雁危行缓缓道:“妖族和人族不一样,妖族是妖皇统领中央,底下各个妖山自有各自的大妖管理,只要妖山的各个山主定时上供臣服称臣,妖皇不会插手各妖山事务,不过如今的妖皇是两年前夺位而来的新妖皇,大有抑制大妖权力的意思,但苦于根基不稳无从插手,正好曲崖山风头正盛,我们把曲崖山送给他让他开这个头,他肯定乐于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年朝夕:“那妖皇……”
雁危行:“我来联系,其实这里动静闹的这么大,不可能没人注意到,迟一些早一些罢了。届时,曲崖山的那几个大妖可以一并交给妖皇处理,我们就不用多插手了。”
年朝夕觉得可行,直接跑去和舅舅商量。
审问那群俘虏审的头大的舅舅当即就同意了。
于是他们又在这里呆了两天。
这两天里,为了避嫌,舅舅借来的修士和魔族的死士纷纷撤离,只有燕骑军守在这里。
年朝夕他们没有隐瞒的意思,雁危行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居然让人着意将曲崖山的事情广而告之。
于是不出两天,曲崖山周围所有的妖山都知道了曲崖山发生的事情,也知道了新妖皇不日就会过来。
起先,曲崖山一夜被人端了,对方还是人修,周围其他妖山未尝没有借机朝他们发难分一杯羹的意思,但是曲崖山的所作所为和妖皇要来的事情一传出,一夜之间风向全都变了。
周围有点儿实力的妖山全都三缄其口。
这明显是个浑水,曲崖山做的事情哪怕是放在妖族也罪无可赦的,他们这时候若是起了分一杯羹的贪念,届时清算起来清算到他们身上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这些妖山中,未尝没有和曲崖山做过交易,从曲崖山买过生机以做他用或者给曲崖山送过俘虏的。
他们未尝不知道曲崖山做的什么勾当。
如今曲崖山倒了,他们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因而,雁危行广而告之,居然还让他们多清净了两天。
而在这两天之中,牧允之不知所踪了。
年朝夕没留意他的去向,燕骑军告知她牧允之离开时,她也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
牧允之离开半天,沈退试图拜访年朝夕,正碰见了雁危行。
看到雁危行时,沈退的脸色当场难看了下来。
他声音沉沉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兮兮的房间里?”
雁危行不以为意,淡淡道:“这和你有关系吗?”
他的声音平静到让人心冷,仿佛这个人哪怕是在和你说话的时候也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而对于进出兮兮房间这件事,他更是习以为常。
可是,在月见城时,兮兮根本不会让任何人靠近她的房间,除了她的侍女魇儿。
沈退抿唇:“我要见兮兮。”
雁危行失笑:“你?见兮兮?”
沈退不说话。
雁危行便道:“你跟我来。”
说完他看也不看他,转身走出去。
沈退沉默片刻,跟了上去。
当天,雁危行把沈退打的再也没有反抗之力,然后他被直接丢出了曲崖山。
而宗恕,年朝夕却让人直接把他扣了下来。
他与曲崖山勾结,两百年中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物修士,他的罪行已经不是年朝夕所能裁定的了,相信等他们回到人族之后,将曲崖山的事情昭告天下,自然有当年的苦主亲友家属出面料理。
宗恕被燕骑军关押起来之前,曾要求见年朝夕一面,
年朝夕没见。
于是燕骑军给她带来了一句话。
宗恕说:我等你裁定我的罪孽。
年朝夕听了,沉默片刻,嗤笑一声。
真是到哪里都不缺这种自以为是自我感动的人。
两日之后,年朝夕见到了妖族如今的妖皇。
——一个似乎比她还小一些的年轻人。
年朝夕没有出面,直接让舅舅和雁危行自行处理。
于是经过一个上午的扯皮,年朝夕他们带兵擅自进去妖族境内歼灭曲崖山就变成了受妖皇委托清剿匪孽,一点把柄都没给人留。
而正如雁危行所想,他主动接手了曲崖山的烂摊子和那些无家可归的妖族俘虏。
事已至此,年朝夕他们再留下去的意义也没有了,年朝夕当即决定启程,带着人族的苦主回人族。
而曲崖山的风波,从这时,才终于传到人族。
无数宗门世家和一方豪强翘首以盼。
第109章
无音宗。
这里是整个修真界离妖族最近的地方,地处偏僻,整个宗门坐落于一片绵延千亩的竹林之中,被修竹遮掩着,清幽雅致。
虽然地处边陲,但这个宗门却没有丝毫落败之感,反而从上到下透露着一股隐居竹林般的与世无争。
宗门上下满门音修,以乐为友,与竹为邻,虽然宗门人数不多,但满门都是超然脱俗的神仙人物,是整个修真界中音修的执牛耳者,门下弟子各个都是仙人之姿。
——年朝夕来无音宗递拜贴前,舅舅是这样和她说的。
而此时,她手握拜贴,看着竹林之外一对指着鼻子互相“亲切”问候对方的出色男女,满脸呆滞。
男子峨冠博带作文士打扮,背后背着一张古朴焦尾琴,说一句“仙人之姿”无人反驳。此时,他正将自己身后的焦尾琴拍的嘭嘭作响,神情激动的大声道:“琴乃正统!乐音最正,其色最清,实乃百乐之王,只有你这无知女子才把箫声这般靡靡之音当成宝贝,安敢与我争什么乐声正统!”
女子一身水青色留仙裙,手挽同色披帛,腰间别着一支碧色的玉箫,一句“神仙人物”放在她身上果真不为过,而此时,她正撸着袖子,面目狰狞:“你放屁!你大爷的正统!你叫它一句正统它估计自己都觉得自惭形秽,弹奏起来铮铮鸣鸣惹人心烦,还有脸说我是靡靡之音?上一届宗门大比是,我一无知女子不一样把你这正统琴音给打趴下了?”
男子胀红脸庞:“你、伶牙俐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