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如约,变成了带着她,照顾她的男人,简称“男朋友”。
作为男朋友,他无疑是优秀的,送鲜甜可口的豆腐脑和鲜虾卷给她做早餐,每周带她去户外运动,推荐有思想见解的图书给她,帮她代购国外的古典乐CD,照顾她的情绪,失落时候劝导她,开心的时候与她分享,每个节日都会有安排,并非浪漫,但都会有惊喜。
那会,他们最常去的就是名湖泛舟,尤其是夏天的时候,远处群山在烟霞之后,千峰叠翠,宛若仙境,近处,一群野鸭游曳在湖面上,划开温柔的水波。
她指着那些野鸭,开心地念起了喜欢的诗句: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他就静坐在船头,摆弄相机,拍下她生动的模样。
登上了岸,在附近的酒店用餐,他们信步到一块柔软的草坪前,齐齐躺下,懒懒地晒太阳,她伸手和阳光嬉戏,他就躺在她身边,目光带着纵容和宠溺地看着她。
很多时候,他都是如此,每每她胡闹,率性而为,做一些天真幼稚的事情,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不反对,不阻止,任由她开心。
直到日落西山,他背着她沿着长长的绿茵道走出名湖区,她趴在他宽厚的背脊上,跟着他沉稳的脚步,打起了小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熔金的余晖映入瞳孔,他的气味近在咫尺,而湖面远处最后一只野鸭正扑腾着翅膀,飞溅起水花。
湖水呈现出漂亮的霞红,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在他的后颈上哈气,“背我累不累?”
“不累。”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沉,“背一娘子都不累。”
一辈子,她一直觉得这三个字遥不可及,但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和他在起,一辈子怎么够?一辈子太短了,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眨眼就不见了。
毕业那年,陆东哲考研失败,叶取中已经进了叶氏,从基层的营销部做起,开始依照长辈的意愿规划自己的事业。他是叶家的长子,要承担整个家族,这份责任他避免不了。
他出类拔萃,有毅力也有谋略,在事业上不会辜负叶家长辈的希冀,但感情,他为自己保留了底线,他向长辈坦承自己和陆东哲的关系,他会娶她,只会娶她。叶家长辈的态度含糊,没有强烈反对,也没有乐观其成。
叶母淡淡地说了一句:“越逼他,他越有逆反心理,随他吧,他现在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以后会想明白的。”
叶老夫人再喜欢陆东哲也只是视她为别人家的乖孩子,万万不想看她成为自己的孙儿媳妇。
毕竟叶家是什么地位,陆东哲只是给叶家开车的老司机的女儿罢了。
这些陆东哲都知道,周围的朋友老五、肖晓、苏澈都担心过她,陆清然也再三提醒她,真的要和叶取中过一辈子,所承受的压力不是一般女人可以想象的。她为此犹豫过,仿徨过,也想过放弃,但最终舍不得。从认识到相恋,近七年的感情,刻骨铭心,他成了她的一部分,她无法割舍。
他亦做出了承诺,会负责她的一辈子。
她觉得自己应该给他一份信任。
只是他的工作越来越忙,一周工作近五十小时,即依旧尽量抽时间回到他们共住的公寓吃晚餐、聊天、看碟,更多的时候,他沾着沙发就闭上眼睛。她转过身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呼吸匀长,面色安静优雅。
她会蹲下来,伸出一根手指头,一点点地描摹他精致的五官,从眉心直走而下,停在他下巴的淡淡胡髭上。她着得出他很疲惫,除了保持安静,让他好好休息之外,她帮不上其他忙。
她的世界很小,需要承担的很少,他的世界太大,需要承担的太多。她是个普通的漂亮女人,他却是背景显赫的叶家长子。
他们的差距很大。
这份差距在读书的几年被模糊了,出了社会后越来越清晰。
她也知道他的社交圈子里有不少条件优异的名媛,她不想介意,也不屑和她们比,但每当看到他熟睡的模样,会在心里偷偷地想:如果自己是她们中的一分子,他就不会这么累。
他所做的一切,付出的努力都是为了让叶家的长辈认可他们的关系,这很难,但他没有放弃。
童心是在那时候出现的,或者更早,这点谁也不确定。她是有身份的童氏千金,追求感情的手段自然高端,不会太主动,也不会守株待兔,她会在叶取中需要帮忙的时侯用一种优雅的姿态出现,充当他的舞会女伴,帮他引荐自己的父兄,私下又乖巧可爱,一点也不聒噪,她清楚只有这样才能长久地留在叶取中的身边。
陆东哲知道童心的存在,某次和叶取中外出用餐巧遇了这位千金小姐,双方客气地打了招呼,事后叶取中主动解释说,童心是很普通的朋友,他和她接触的机会不多。
陆东哲表面应着,心里却有了点芥蒂。同为女人,她看得出童心眼睛里的那点念头。
“你不会吃她的醋吧?”叶取中举起玻璃杯晃了晃,笑得有些漫不经心,“我告诉你,那种千金小姐,不管表面如何乖巧,骨子里都是任性、难搞的,我不会喜欢她们。”
她瞪了他一眼,他又哄了她好一会,她才没了脾气。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太任性,阻止他和童心的接触,她只能说服自己将童心看成叶取中的合作伙伴。
直到某天晚上,童心将醉酒的叶取中送回公寓,陆东哲面色僵硬地接过叶取中。童心笑得可爱,挺直背脊,柔声说:“今晚的酒会,他喝得太多了,我有点不放心,就亲自送他回来,你好好照顾他,别忘了明天为他煮一碗解酒汤。”
“谢谢。”陆东哲礼貌性地道谢。
等叶取中醒酒后,他们史无前例地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彼此像是宣泄情绪似的,把长期的压抑和不快发泄出来,字字戳对方的心窝子。最后,她哭得泣不成声,他走过来抱住她,低声地安慰:“不哭了,是我不好,我错了,我向你认错,原谅我好不好?你生气就打我,别哭了,小心哭坏眼睛…”
她依偎在他结实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慢慢止住了哭泣,脑海却一片空白,第一次对两人的未来没有了把握。
之后,叶取中拒绝再和童心有接触,他做得很好,但没有消弥陆东哲的负面情绪。
那一年,陆东哲再次准备考研,叶取中的工作越来越多,忙到连回家吃晚饭的时间都没有,以至于到后来,她也不清楚叶取中具体在忙什么,今天在香港还是新加坡,此刻在飞机上还是酒店里,他来去匆匆,回来的时候风尘仆仆,坐在沙发上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就闭上眼睛,呼吸匀长。
夜晚,她醒来的时候,意外地发觉他醒了,睁着眼睛,手背贴额,像是在想什么。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鼻尖嗅到了他睡衣上的一点烟草味,意识到他趁她睡觉的时候到外面抽过烟,她垂眸,很温柔地说:”你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就算我不能帮忙,至少可以听你倾诉。”
他沉默,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示意她该睡了。她在心里轻叹,却没有勉强他,闭上了眼睛,贴着他温热的身体,进人了浅浅的梦境。梦里的他在很远的山头,而她在这一边的小河,千山万水的距离,怎么也赶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