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禁闭时间到了?”冯凯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最近在搞什么盗窃案件专项治理,支队的人全部调去和治安部门一起搞盗窃案件了。”顾红星气喘吁吁地说,“可是,现在发生了一起案件。”

  “什么案件啊?”冯凯说,“偷,还是抢?难不成是那帮车匪路霸又出现了?”

  “不,是绑架。”顾红星说。

  “绑架?”冯凯从桌子前面站了起来。

  绑架案件在国内并不多见,就连陶亮这个当了十几年警察的“老人”,也从来没听说龙番市发生过绑架案。但在冯凯的这年代,还真的出现了。

  “我,没办过绑架案。”冯凯有些心虚。

  “我也没办过。”顾红星说,“所以现在,我,需要你。”

  走出了禁闭室,外面阳光明媚,冯凯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说:“你说,这么好的天气,车匪路霸不会又出来作案吧?”

  “不能排除。”顾红星说,“但是我们目前给各个运输公司都发布了预警,要求大家尽可能避免在清晨或者夜间行车。在我们获取新的线索之前,也只能从源头预防了。”

  “这是个好办法,但不是长久之计。”冯凯说。

  “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把精力全部放在这一起绑架案件上。”顾红星说,“你把警服外套脱了,我们便衣过去。”

  冯凯侧头看了看顾红星,他一脸担忧。自从来到这个1985年,顾红星给冯凯的印象就是成熟了很多。遇到案件,他更加镇定自若,人少事多,他运筹帷幄,在局长面前,也勇于担责。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个顾红星,确实是一个好的公安机关领导。而现在的顾红星脸上的那种焦虑和担忧,是几年前才会出现的。也就是说,这一起案件,连现在的顾红星,都很没有把握。

  冯凯一边坐上车,一边说:“虽然我也没有办过绑架案件,但好歹看过不少说绑架案件的小说和电视剧,作案的套路有限,我觉得不用太担心。”

  “有小说和电视剧说这个?”

  “啊,嗯,是有的。”冯凯连忙岔开了话题,“咱们公安局有电话的监听设备吗?先把受害者家的电话监控起来。现在没有定位设备,那是不是可以通过邮电局查清楚勒索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呢?然后从勒索电话具体地址的附近找?”

  顾红星疑惑地看了一眼冯凯,打着了汽车的火,说:“和电话有什么关系,绑匪是写信来的。”

  疑惑从顾红星的脸上转移到了冯凯的脸上。车内沉默下来,两人都在各自思考。冯凯说的什么监听、什么定位,顾红星搞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不过,冯凯在遇到案子时突然胡言乱语或者编出一个新鲜的名词,顾红星都已经习惯了。细心的顾红星发现,冯凯每次编出来的名词,都非常贴切,而胡言乱语的内容,案子破了之后回想起来,也有那么一些道理。所以,顾红星正默默试图去理解冯凯这次爆出的新名词的含义。

  而冯凯的沉默是因为他意识到,在这个年代,很少有家庭能安装自己的家用电话,甚至也没有投币公用电话。大部分人打电话还都是“集体”式的,一个胡同可能就一部电话,一个居民区可能也就门口的小卖部里有。既然这样,电话勒索的可能性就不大了,因为受害者家里没电话,很难通过公用电话找到他,而绑匪如果打电话就很容易暴露自己的信息。

  想着想着,顾红星已经驾车来到了距离公安局并不远的汉河路,这条路的两旁有一些居民区,都是汉河路以北一片工厂的宿舍区。车子在挂着“龙番市收音机厂宿舍区”招牌的一个门口附近减速了。这个有十几栋五层小楼的“小区”,周围有围墙,门口是一个大铁门,旁边有一个门卫室。顾红星没有试图把车开进小区,而是开到附近的一条路边停了下来。

  “现在不能确定绑匪是否会在附近监视受害者的住处,如果知道他们报警了,孩子就危险了。”顾红星解释道。

  冯凯点点头,和顾红星一起穿着便衣向小区大门走去。虽然没有办过绑架案件,但以顾红星谨慎的性格,他绝不能因为暴露而丢失掉一条年轻的生命。

  冯凯走到一家小卖部,买了两瓶廉价的白酒,拎在手里,小声对顾红星说:“要做伪装,就一定要像,我们两个大男人一起往小区里走,很容易让绑匪产生怀疑。但是现在这样,就像是来约酒的了。”

  顾红星点点头,悄悄地竖了竖大拇指。

  两人并肩走进了大铁门,见门卫室里的老大爷正在打瞌睡,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走进来。

  受害人的家,在收音机厂宿舍5栋101,顾红星和冯凯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门口堆着一些杂物,门的右侧墙壁上,挂着一个木制的信箱,每一家都有。在以写信作为主要通信方式的现在,信箱对每家人都很重要。无论是信件、报纸还是有些家庭订的牛奶,都会被骑着自行车的邮递员,每天清晨或晚间按时送到每一家的信箱里。从信箱上的一尘不染,可以看出受害人这一家也是很频繁地使用信箱的。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人,是当地辖区派出所的副所长小郭。

  “顾支队,你们来了。”郭所长小声地问候了一句,然后伸头向他们身后看去。

  “没尾巴。”顾红星说完,转身进了屋子。

  冯凯有点想笑,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拍摄一部谍战剧。

  在这个年代,收音机是一个家庭的主要电器,几乎每家人都会拥有。因此收音机厂的效益很好,员工能分配到的房子也较大。这间屋子的整体布局和顾红星家有点像,但比他家多出了一个房间,是一个三室一厅的结构。

  屋子里很整洁,可以看出主人是个很勤快的人。

  受害的一对夫妇,此时正依偎在客厅的沙发上,女人低头啜泣,男人则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地安慰着。

  “这位是杨谦宁,杨经理。”郭所长做了个手势,给顾红星他们介绍了沙发上的那个40岁出头的男人。

  杨谦宁满脸的忧郁,此时出于礼貌,朝顾红星微微点头。

  “杨经理以前在收音机厂做过技术,也做过销售,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吧。”郭所长说,“因为他的技术很好,所以改革开放后就辞职了,在前面那个长江百货公司里租了个门面,做收音机、收录机的生意。他有销售渠道,也懂技术,会修理。”

  冯凯有些意外,他以为绑匪要是绑架,总得找一个大老板的孩子绑吧?绑这么一个小电器店的老板的孩子,真的能弄到钱?

  顾红星倒是没想那么多,捧着笔记本,唰唰地记着笔记。

  “这位是杨经理的爱人,高萍,以前也是在收音机厂工作,现在也辞职了,主要接送孩子、照顾家里,还帮杨经理打理他的收音机店。”郭所长接着介绍道。

  居然还是个夫妻店,可以想见,店的规模并不会太大,他们也不可能是冯凯理解中的有钱人。

  女人显然也受过良好的教育,即便是在极度悲伤和焦虑的情绪中,依旧抬起了埋在杨谦宁臂弯里的脸,和顾红星他们打了个招呼。高萍显然比杨谦宁要年轻不少,大约35岁,肤白貌美,在这个没有化妆的年代,绝对是个素颜美人。

  “他们的儿子,叫杨巧剑,今年11岁,是龙番市第六小学的五年级学生。”郭所长简要地说道,“杨巧剑是个很乖的孩子,平时绝对不会任性乱跑。但是,昨天上午杨巧剑去参加学校的一个活动,失踪了,晚上杨经理就收到了勒索信。他们想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就托邻居来我们派出所报警了。”

  2

  “那封勒索信呢?”冯凯问道。

  在陶亮的年代,手写的信件已经很少见了,陶亮只有小时候跟人交“笔友”时才写过信,所以他对这封信充满了好奇。

  “信和信封都让卢俊亮拿回去进行指纹检验了。”顾红星说,“我已经和他说了,信封可能会被很多人接触过,所以意义不大,但是里面信纸上的指纹,还是很有鉴定价值的。”

  “有鉴定价值的,何止信纸上的指纹啊。”冯凯嘀咕了一句。

  “那还有什么?”顾红星连忙问道。

  “笔迹啊。”冯凯说,“你忘啦?我们在公安部民警干校学习的时候,有一些人是去学文件检验专业的,文检专业,不就是看笔迹来甄别人的吗?”

  “这个我是记得,但这封信是伪装的笔迹。”顾红星说。

  陶亮在刑警学院上学的时候,虽然专业是侦查学,但各类刑事技术也是必修课程,所以他对文件检验专业,也略知皮毛。有些人为了伪装自己的笔迹,会故意把自己写字的习惯给隐藏起来,比如用左手来写字,又如故意用扭曲的笔画来组成字体,这些笔迹被称为伪装笔迹。

  “伪装笔迹也是可以甄别嫌疑人的,你不知道吗?”冯凯说。实际上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个知识是陶亮在刑警学院学习的时候获知的,不过,文检技术是传统技术,这个年代应该和法医、痕检一样,已经发展成熟了。

  “真的?”顾红星的眼睛一亮。之前他还在担心,绑匪既然知道伪装自己的笔迹,就更有可能知道要隐藏自己的指纹。如果他是戴着手套来写这封勒索信,那么他们就不会在信纸上找到任何指纹。

  “当然,你可能不记得了,上学那时候,老师说过。”冯凯说。

  “说过吗?”顾红星闭上眼睛,回忆着过往。

  “说过,不过我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冯凯说,“所以,等小卢的指纹检验结束,把勒索信送到省厅去,找他们看看。省厅有文件检验专门的部门,负责人姓吴,很有名。”

  “姓吴?”顾红星说,“省厅搞文检的老师,不是姓王吗?”

  冯凯想起,他印象中的省厅文检专家吴老大,是陶亮那个年代的,在这个年代,估计吴老大还在上中学吧。

  “嗯,以后会姓吴的。”冯凯搪塞道。

  “姓还能改?”郭所长一脸疑惑。

  “这个不重要,只要有专门的检验部门,这个问题就能解决。”冯凯说,“再说了,信封呢?信封上不是还有邮戳吗?咱们岂不是可以锁定绑匪是在哪个邮筒投递的?他肯定不会距离那个邮筒太远。”

  “没有邮戳。”郭所长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照片,分别是信封和信纸的照片,说,“信是被人放在门卫室的窗台上的。”

  冯凯想到了在门卫室打瞌睡的老大爷,心想这位老大爷肯定没注意到送信的人。

  果然,郭所长补充道:“门卫没看见是什么人来送信的,他出去上厕所回来,就看见了窗台上的信封。”

  冯凯接过照片,仔细看着。

  信封就是一个普通的牛皮纸信封,除了邮政编码的位置印着红色的方框,没有其他任何印制的内容。信封上用伪装笔迹写着几个字:“龙番市汉河路 收音机厂宿舍 杨谦宁收”。

  另一张照片是信纸,信纸也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信纸,泛黄的白纸上印着一条条的红线,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印制的内容。信纸上写着两行字:“你宝在我手上,破财消灾3万元。在家等我传话。报警宰人,没报警就安全。”

  “等他通知?”冯凯转向杨谦宁,问道,“你们家没电话吧?”

  杨谦宁机械地摇了摇头。

  “那他肯定还会采用送信的方式。”冯凯盯着顾红星说。

  “辖区派出所和分局刑警大队已经派便衣潜伏在四周了。”顾红星领会了冯凯的意思,回答道,“这个区域已经水泄不通了,只要有人送信到门卫室或杨经理家门口的信箱,都会被盯上。”

  “你有仇家吗?”冯凯又转过脸问杨谦宁,“你们做生意的,是不是容易得罪人?”

  杨谦宁依旧是机械地摇了摇头。

  “我们问了好几遍,杨经理坚持说自己从来没有得罪过人。”郭所长说。

  “你们再聊聊,我得去局里。”顾红星此时已经坐不住了。

  冯凯知道,顾红星没有想到文检专业是可以甄别伪装笔迹的,所以顾红星现在急着要回去,防止卢俊亮在显现指纹的时候,破坏信件上的笔迹。如果茚三酮也不能显出指纹,而又破坏了笔迹,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去吧。”冯凯说,“我在这边,先问一下基本情况。”

  顾红星走后,郭所长继续和杨谦宁夫妇谈着话。

  现在是9月初,中小学刚刚开学没两天,杨巧剑的学校就组织了秋游,到龙番市民广场的英雄纪念碑,给英雄献花圈。当然,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还是给孩子们玩耍的。在这个年代,五年级的孩子已经是大孩子了,老师不会严密关注到每一名孩子的动向。所以在自由活动结束后,老师重新列队时才发现杨巧剑不见了。

  老师和孩子们几番寻找,都找不到杨巧剑,而杨巧剑平时很听话,绝不会贪玩乱跑,于是老师连忙通知了杨巧剑的家长一同来寻找。一直找到了天黑,都没有找到杨巧剑的身影,后来,杨谦宁的一个邻居就带来了那封莫名其妙的信件的消息。

  杨谦宁知道,信封上不写寄件人是很不正常的,于是连忙赶回家里,这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被别人绑架了。

  “也就是说,你现在也没有想到谁会做这个事情对吗?”冯凯仍不甘心,问道。

  “没有,我认识的人,不会做这事儿的。”杨谦宁的声音很沙哑。

  冯凯点了点头,背着手在不大的客厅里绕着圈走着。

  “3万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冯凯沉吟道,“你们,拿得出吗?”

  冯凯知道,这个年代,还很流行“万元户”的说法,一个家庭能有1万元的存款,就算是条件很不错了,这个绑匪直接来要3万块,是妥妥的“狮子大开口”了。当然,冯凯也知道,不能让贫穷限制了他自己的想象,所以他这样问了一句,实际上是挖了一个坑,来试探一下这位杨经理。

  杨谦宁愣了一下,见冯凯盯着他,眼神有些躲闪,说:“拿不出。”

  此时,从杨谦宁的微表情,冯凯心里已经确认,这个杨经理实际上是拿得出这些钱的。可是,一个做小本买卖的人,仅仅“下海”了两三年,就能积累这么大一笔财富吗?

  在客厅里闲逛的冯凯此时注意到,房子的客厅位于房屋的中间,周围除了厨房和卫生间,还有三个房间。其中两个房间的房门是打开的,可以透过房门看到里面的摆设,而另一间房门是关闭的,房门外面挂着一把很不合时宜的大铜锁。

  “这三室的房子,你们和孩子各住一间,那这一间是?”冯凯指着门锁问道。

  杨谦宁很敏感,他坐直了身子,舔了舔嘴唇,说:“那一间没人住。”

  “能打开给我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堆杂物的。”杨谦宁说,“再说了,这对救回我儿子有什么作用吗?”

  “有没有作用,可不好说。”冯凯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打开吧。”

  其实冯凯的心里是没底的,在陶亮那个年代,如果他要求打开别人的房间,肯定会被投诉到崩溃,但这个年代,他还是决定试一试,说不定会有一些意外的发现。

  公安人员的威信果然还是起到了作用,又或是想救孩子的心情占了上风,杨谦宁虽然显得很不情愿,还是起身掏出钥匙,打开了这间房间。

  这个房间并不是杨谦宁所说的是堆放杂物的地方,而是一个工作室。房间里的货架上,摆着几十台各种品牌、各种型号的收录机,有的很新,有的却陈旧了。

  “你这不是仓库吗?”郭所长很意外地问道。

  “嗯,就是,放一些旧的,收来的机器。”杨谦宁支支吾吾地说道。

  瞬间,冯凯的心里就像是点亮了一盏灯,很快就跟明镜似的了,说道:“杨经理,销赃也是犯法的啊。”

  冯凯知道,如果是正常进货销售收录机,收录机都是有包装的。如果是正常修理收录机,没有必要把需要修理的机器搬回家里,甚至还藏在房间里。有新有旧、故意藏匿,显然只能用销赃来解释了。冯凯清楚地记得,他在刚醒来的时候,就听大家说过,收录机是一个家庭里很贵重的物品,入室盗窃的小偷很有可能会选择拿走收录机来牟利。而这个年代,也有很多年轻人带着收录机去公园等公共场所播放音乐,这是一种时尚,同样也为小偷制造了获取贵重物品的机会。

  非法所得,必然需要通过一个渠道来变现,这就是销赃渠道了。

  “不是啊,公安同志,我只是做二手生意,他们这些机器怎么弄来的,我真的不知道啊!”被冯凯突如其来的话语所震慑,杨谦宁带着哭腔喊了起来,“我不知道的事情也犯法吗?古人不是说不知者无罪吗?”

  “这件事以后再说。”冯凯打断了杨谦宁的狡辩,说,“现在我需要知道的是,你销赃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是不是只有那些小偷知道?”

  杨谦宁还想继续狡辩,但转念一想,现在还是救孩子要紧,于是连忙回答道:“知道的人比较多,不仅是供货的那些人,还有来我店里买东西的都知道,可能我的一些同行也都知道,原来的厂里可能也有很多人知道。”

  “能不能列个名单?”郭所长来了兴趣。

  “这……”杨谦宁再次为难了。

  冯凯挥了挥手,打断说:“可能他连这些人的真名都不知道,这个思路也一样是大海捞针。”

  “是啊,人太多了。”杨谦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接下来,我们一方面要等绑匪再一次送信,另一方面,杨经理你也要好好想想,哪些人最有可能作案。”冯凯说,“我们也会注意工作方法,保护人质的生命安全,才是我们的第一要务。”

  “对对对,救孩子最重要。”杨谦宁说,“我其实也知道,那些供货的人,都不是善茬,可我真的搞不清他们的身份啊。”

  “行了,交给我们吧。”冯凯说道。

  “你们对面小卖部里,有我们的同志日夜值守,你们发现了什么情况,就立即去小卖部以买东西为名,向我们的同志报告。”郭所长说道。

  “好的,好的。”杨谦宁点头哈腰,说道。

  从杨谦宁的家里出来,郭所长问道:“早就听说老凯你有火眼金睛,今天我算是领教了。”

  冯凯微微一笑,说:“这不算啥,看来这案子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原本以为,根据线索找到绑匪的居住地附近,逐一进行排查和杨谦宁有关系的人就行,还有笔迹或指纹作为甄别依据,那在绑匪露面前就直接可以一网打尽、营救人质了。结果绑匪没有暴露他附近的电话或者邮局、邮筒,杨谦宁又搞不清有哪些嫌疑关系人,更搞不清这些人的身份、住址。没有了侦查范围,即便有用于甄别的笔迹和指纹,也是枉然啊。”

  “那怎么办?”郭所长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我们现在去学校吧。”冯凯说,“毕竟是学生活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最直接的线索应该就在学校里了。”

  其实此时冯凯心里有很多惊讶,如果在陶亮的年代,学校活动弄丢了孩子那还得了?可没想到,这个杨谦宁居然完全没想过要找学校的麻烦。这确实出乎了冯凯的意料。

  虽然杨谦宁没有找学校的麻烦,但学校对这件事非常重视。冯凯和郭所长赶到学校的时候,校长正在亲自调查此事。因此,冯凯也省去了逐个询问杨巧剑同学的麻烦。

  当天活动的情况和杨巧剑失踪前的情况,校长这边已经基本调查清楚了。

  当天上午9点,老师带着孩子们来到了市民广场。龙番市市民广场是以一座人民英雄纪念碑为中心的广场,面积很大,周围有铁质栅栏,是很多市民聚集、游玩、休闲、锻炼的地方。

  因为市民广场和周围马路之间有铁质栅栏阻隔,且这个年代马路上的车辆较少,所以孩子们在市民广场玩耍其实是很安全的。老师在带孩子们给人民英雄纪念碑献上花圈之后,和大家约好,看广场高台上的大钟楼时间,两个小时后依旧在纪念碑前集合,就放孩子们自由活动了。

  孩子们开心地四散到市民广场的四周去玩耍了,到了约定的集合时间,杨巧剑没有出现。于是老师让几位班干部四处去寻找、问人,但依旧没有杨巧剑的下落。

  打弹子: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在孩子中流行的一种游戏,孩子们用手指弹出玻璃球,击打其他的玻璃球,也叫作打弹珠。

  经过校长的逐一调查,大概查清楚了杨巧剑在失踪前的行为轨迹:自由活动后,杨巧剑一直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在市民广场小树林里打弹子 打弹子: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在孩子中流行的一种游戏,孩子们用手指弹出玻璃球,击打其他的玻璃球,也叫作打弹珠。,打了一会儿,杨巧剑就起身走了,同学们问他去哪里,他说“去尿尿”。

  市民广场小树林的西侧是公用厕所,当时几个同学都看见杨巧剑朝公用厕所走去。之后一直到重新集合,这些仍在打弹子的孩子就没有再看见杨巧剑了。但有一位去上厕所的女同学,曾看到杨巧剑从厕所出来,急匆匆地向南边走。还有一名独自坐在雕塑前画素描的男同学说,杨巧剑过来问他有没有卫生纸,他说没有,杨巧剑就向南边离开了。

  至此,没有一个人再见到过杨巧剑。

  “上厕所的时候被绑架了?”冯凯沉吟着,对郭所长说,“我们去市民广场看看现场吧。”

  学校和市民广场很近,当天的活动,也是老师带着孩子们步行过去的,所以冯凯和郭所长也选择了步行。

  “这么大的孩子,不可能是被拐走的。”冯凯说,“11岁了,肯定是有足够的认知能力了,除非是非常熟悉的人能把他带走。”

  “我也觉得是熟人,所以一开始就在问杨谦宁有没有怀疑的熟人。”郭所长说。

  “市民广场一直人很多吗?”冯凯问。

  郭所长疑惑地瞥了冯凯一眼,说:“弄得好像你不是龙番人似的,那个地方,常年都有很多人啊,老头老太太的聚集地。”

  “老头老太太多,嗯,应该都很喜欢‘管闲事’吧?”冯凯说。

  “啥意思啊?”郭所长领悟了一会儿,说,“你说强行绑走?那我可以告诉你,绝对不可能!”

  3

  走到了市民广场,冯凯就知道郭所长所言不假。

  虽然广场面积很大,但一眼望去,每个地方的人都非常多。有的聚在一起下棋,有的聚在一起打牌,还有的在一起拉琴唱歌,更多的则是在绕着广场散步。

  可以说,只要你在广场上活动,全方位无死角都能被“人眼监控”。冯凯也注意到,虽然汽车进不来广场,但自行车和三轮车是可以穿过铁栅栏的开口处进入广场的,这些车子也在广场的人流中穿行。

  “你看看,这要是孩子不愿意,绑匪怎么也弄不走孩子。”郭所长说道,“到处都是人,即便是在厕所里,也不可能没有其他人,不信我们去看看。”

  “我在想,这么多孩子,为什么绑的是他?就因为他家有钱?所以,绑匪肯定是有预谋的。”冯凯说,“虽然是有预谋的,但我总觉得不是熟人。”

  “不是熟人带不走啊。”郭所长一边带着冯凯往小树林西边的厕所走,一边说,“这么大的孩子,用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来骗,肯定是骗不走的。”

  冯凯微微摇了摇头,说:“先看看厕所再说。”

  广场只有这一个公用厕所,所以很大,有二十几个蹲位,男厕所里还有一排小便池。

  “杨巧剑说要来小便,却在找卫生纸。”冯凯沉吟道,“如果他真的是突然来了大便的便意,为什么后来就没有回到厕所了?如果重新回来,在这附近素描的孩子,肯定能看到他。”

  “你说为什么?”

  “我就是在想,如果我是绑匪,而我和杨巧剑并不熟悉,怎么才能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把他弄走?”冯凯说。

  “怎么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