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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生默望向自进来就一直沉默着的江厌辞,他有心嘱咐些什么,可因为这些年对月皊没有半分养育之情,竟是有些没脸站在一个父亲的身份上嘱咐女婿善待月皊。
月皊顺着微生默的目光望了一眼江厌辞,她急急对父亲说:“我和三郎很好,会一直都好好的。父亲不用担心!”
“好。”微生默笑笑。
又说了一会儿话,微生默就要启程了。往外走时,经过江厌辞,微生默轻轻拍了拍江厌辞的肩膀。
走出驿馆,月皊依依不舍地望着父亲和姐姐登上马车。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一路顺风的辞别话,月皊的眼睛先红了。
车夫马鞭一扬,赶着马车往前走。微生黎从车窗探首,望向后面的月皊,不停地挥手。景色逐渐向后倒退而去,月皊和江厌辞站在驿馆前的身影也变得小小一点了。微生黎红着眼睛,再看一眼熟悉的长安,心酸难舍得将帘子放下来,情绪低落地垂首而坐。
微生默瞧着心疼,拍了拍大女儿的手,道:“父亲知道你从小在这里长大,心中难免不舍。等咱们回了家,父亲会好好弥补你这些年吃的苦。”
想起大女儿这些年的苦难,微生默心里十分难受,只想将她带回家乡去,好好捧着、宠着,让她和过去的苦难告别,从此只会是衣食无忧万千宠爱的日子。
微生黎脸上沾满了凉泪,却又慢慢勾唇扯出温柔的笑脸,她慢慢点头。
她离开长安,长安从此成了她心里的一场旧梦。可与过去割舍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更何况,微生黎并不愿意与过去割舍。
有一个人永远放在她心里,不管她走到哪里,对那个人的祝福和想念都永远伴随着她。只要还有怀念他的力气,不管她去了哪里都不会觉得孤单。
父亲和姐姐的马车远去看不见了。月皊吸了吸鼻子,眼泪早已沿着雪靥滚落下来。
“又哭了?”江厌辞开口。
“嗯。”月皊抬起一张泪水涟涟的小脸望着江厌辞,声音低软地说:“我有姐姐和父亲了。可是才和他们相认,他们就走了……”
她缓慢地轻颤了下眼睫,又掉下来舍不得的离别泪。
江厌辞朝她伸出手,她立刻朝江厌辞迈过去一步,乖乖地环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胸膛。
江厌辞道:“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你父亲不是说了秋夏时会再来看你。我们以后也可以回姚族看望他们。”
“什么时候呀?”月皊在江厌辞怀里抬起脸来,可怜兮兮地问:“可以时不时回去小住吗?”
望着月皊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江厌辞沉默了片刻,道:“等你想明白我为什么生气,你又欠了我什么再说。”
月皊的小眉头逐渐拧巴起来。
江厌辞将月皊抱在他腰后的手拿过来,牵起她的手,送她走到马车旁,扶她上去。他说:“我去李漳府里一趟,你自己先回去。”
江厌辞顿了顿,再补充一句:“好好想想。”
月皊揪着小眉头坐进车里,又从车窗望出去,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就不。”江厌辞转身就走。
月皊揪起的小眉头,皱巴得更紧了。回江府的路上,她一直琢磨着这事儿。她觉得这简直是江厌辞考验她的一个难题。
在江厌辞去李漳府上之前,江厌辞先派孙福去了一趟王府,给李漳带些东西。
东西带到了,孙福往外走时,正好遇见回府的李漳。他犹豫了一下,躬身行礼之后,低声道:“殿下,江家三郎和江湖中人走得很近,似乎和羽剑门有些关系。”
李漳瞥了他一眼,拖长了腔调:“孙福啊。”
“奴在。”孙福赶忙应。
李漳一边慢条斯理地拢着衣袖,一边缓声道:“如果有一天厌辞对我起了杀心,若你能提前来支会一声,那也算尽了曾经多年的主仆情分。”
李漳顿了顿,再开口时放冷了语气:“至于其他时候,你该清楚谁才是你现在的主子。”
孙福脊背一寒,双腿一抖,立刻伏身跪拜下去。
李漳摆了摆手,不再理会孙福,继续往前走。
李漳是骄傲的,在江厌辞放眼线这种事,他还不屑于。不过他也知道,孙福这个人就是这么个哪面都想卖好的处事方式,也算不得太大的缺点。
不多时,江厌辞过来。李漳瞥他一眼,笑着打趣:“新婚燕尔的,跑我这里做什么?”
“三殿下后天就会启程离开长安。”江厌辞道,“你要他平安到封地?”
李漳笑了笑,道:“他可是你妹夫。”
江厌辞道:“我只是来问你的打算。”
李漳便多了几分兴致,问道:“如果我要他死,你会如何?”
“不会如何。”江厌辞道。
妹夫?江厌辞可并没有把李渡当成妹夫。那江念婉又不是他的亲妹妹,何况还是换子元凶的女儿。冷眼旁观足够,他不可能因为多余的善心坏了大事。
而如今的大事,便是扶李漳上位。论亲疏,他希望曾生死与共的李漳穿上龙袍。更何况,帮李漳登基,也是为他自己,为了江家。
李渡的性命,能保下自然是好的。可若危机到了李漳,江厌辞会在李漳下手前,提前除掉李渡。
李漳不再打趣。他叹了口气,颇为感慨地说:“若是以前,李渡的确是个竞争对手。可他因为一个女人,已经不再能对我构成威胁。罢了。”
李漳捻着指上的扳指,道:“女人是酒,也是毒。痴情人自己沾染上了,怨不得别人。”
“你总是很看轻女人。”江厌辞说。
“不。”李漳摇头,“我只是看轻别人的女人。”
江厌辞皱眉,不解其意。
李漳笑笑,道:“在为兄眼里,这世上只有两种女人。一是别人的女人,皆为草芥。二是我的女人。”
江厌辞毫不犹豫地接话:“可是你的女人今天启程去了姚族。”
李漳“唔”了一声,沉吟片刻,云淡风轻地说:“她跟父亲回姚族,总比跟在我身边安全。”
“不理解你的脑子。走了。”江厌辞起身。
“等等。”李漳轻转扳指的动作停下,抬眼看向已站起身的江厌辞,道:“当初你刚回长安,怕你不适应高门深宅里的弯弯绕绕,给了你几个下人使。如今你在京中时日也不浅了,我送给你的人,若用得不顺手随手换了就是,不必顾虑是我送去的人。”
“走了。”江厌辞并没有对李漳最后的一大段话给出明确回应。
李漳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新茶,颇为情致地品了起来。
江厌辞刚走,孙禄脚步匆匆地进来,禀话:“殿下,明珠县主过来了。”
李漳眉宇间顷刻间浮现出几分厌烦。这个秦簌簌并不要圣上指婚,甚至在圣人提起时,主动拒绝嫁给李漳,转而开始每隔一段时间上门一次,给李漳带来或是亲手做的糕点,或是从哪里淘来的古玩字画。
“我知道自己不能给殿下帮助,并不奢求嫁给殿下。王妃应该是更加合适的人选。”这是秦簌簌第一次登门时对李漳说得对。
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早被她哄了去。
可李漳只觉得好笑。秦簌簌那点九曲回肠的算计,在李漳眼里却是一览无余。
秦簌簌以为自己拿出善解人意的模样,就能在李漳心里埋下正面的印象。直接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子,深宫那样的地方,她也能往上爬,最终爬到凤位。
可秦簌簌猜错了。秦簌簌这不是善解人意,而是自以为是。她以为李漳一直没续娶,是在等一个母族强大能够帮他继位的王妃。实则,是发妻的死对李漳打击很大。让他不想在大事成前再沾染女人,免得害人惨死。
江厌辞回家前,去了一趟九环街,买了一支糖人。
手艺师傅的小摊地方不大,前面却围了很多人,大多都是小孩子,惊奇地望着手艺师傅在案板上画出各种图案的糖人。活灵活现的小动物,又或者亭台楼阁。
江厌辞买的这一支糖人是一只低头喝水的小鹿。
他举着这支可爱糖人穿过热闹的人群,惹得人群纷纷回头望向他。他本有容貌不凡,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人的目光。他总是神情冷淡,给人一种很真实的距离感。而就是这么一个冷冰冰的人,手里举着一支可爱的糖人。
人群不由窃窃私语。
“这是给自己刚娶回来的新娘子买糖人?”
“让下人买不就行了,怎么还自己跑了一趟?”
“啧啧,你这就不懂了吧。让下人去买的,和自己亲自去买的那怎么能一样啊!”
“不愧是新婚啊!”
“切,有什么奇怪的!他要是不喜欢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把家里的爵位都交上去了?而且考了状元郎,连个像样的官职也没派下来。这不还是被那婚事给影响了?可惜啊可惜!”
“江家再怎么交了爵,那也是金山银山。你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可惜江家?我看你是脑子不清楚!”
江厌辞回到江家时,正巧月皊送走李姝遥。安祁王的事情必然要影响家人,没能满门关进去那是圣人念在皇家丑事不愿外传,并没有明确说出安祁王的罪状,只是将人关着。
而随着安祁王出事,李姝遥的郡主封号也被收了回去。李姝遥可不在意,她现在每日开心地不得了。
月皊送了李姝遥,刚走回方厅,她一回头,就看见了江厌辞出现在院门口的身影。本是要往里屋去的她,立刻停下了脚步,转而走到门口,立在檐下含笑望着江厌辞一步步走近。
待江厌辞走近,月皊看见了他手里的糖人。
“给我买的呀?”月皊伸手去拿。
江厌辞将手中的糖人举高,月皊便拿不到了。她愣了一下,扎着眼睛疑惑望向江厌辞——难道不是给她买的吗?
江厌辞手中的糖人仍旧高举着,他弯下腰凑到月皊面前,又略略侧过脸去。
月皊怔怔望着江厌辞送到她眼前的脸颊,反应了一下,才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江厌辞压了压唇角的笑,转过脸来望向月皊,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眸。
月皊像是刚交了答卷等待成绩小孩子,眼巴巴望着江厌辞等着公布答案。可是当她再次伸手去拿那支糖人时,江厌辞仍旧抬高手,纵使她踮起脚尖来也拿不到。
月皊收回手,蹙眉望着江厌辞,有点不高兴了。她嘟嘟囔囔:“不给就不给呗,我不吃糖,坏牙齿,哼。”
她转身就走,手腕却被江厌辞握住。江厌辞微一用力,使得月皊脚步踉跄了一下,直接撞进江厌辞的怀里。
江厌辞垂目望着她,问:“想明白我为什么生气,也想明白欠了我什么东西了吗?”
月皊目光躲闪了一下,才慢吞吞地点了下头。她急急忙忙地说:“等、等晚上了再给你……”
江厌辞瞥她一眼,将手里的糖人递给她。
月皊翘着唇角接过来。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过糖人了呢。这只小鹿这么可爱,看上去整个糖人也变得更诱人了。
月皊赶忙咬了一口,果真甜甜脆脆的。
江厌辞开口:“坏牙齿?”
“才不会坏牙齿。我牙好着呢。”月皊又咬了一小口,走到支摘窗下坐下,一小口接着一小口地专注吃下去。
江厌辞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来,看着她专心吃东西的乖巧模样,问:“有那么好吃?”
“嗯嗯。”月皊点点头,又忍着难为情,小声说:“三郎给买的,就变得格外好吃啦。”
“这样。”江厌辞点头,“那明天还给你买。”
月皊立即说:“那明天要小老虎的!”
“行。”江厌辞点头。
也就是从这一日开始,直到江厌辞离京前,他每天都会去九环街,给月皊买一支糖人。
江厌辞又看着月皊吃了一会儿糖人,问:“晚上真的会把欠我的东西给我?”
月皊忽然咬了下舌尖,她“唔”了一声,赶忙吐出小舌头,用手扇动着缓解疼痛。她望了江厌辞一眼,又皱着眉低下头去。
江厌辞反复思量着月皊望过来的那一个眼神,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用过晚膳,月皊坐在灯下弄了一会儿香料,花彤才催时辰不早了,月皊望了一眼寝屋的放下,然后慢吞吞地往浴室去。而这个时候,江厌辞早已沐浴完在床榻上躺下了。
月皊在浴室里又折腾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穿着单薄的寝衣回到寝屋。天气越来越暖和,身上的寝衣料子也换成了柔软的细纱。
月皊看了江厌辞一眼,从床尾慢吞吞地爬到床榻里侧去。
江厌辞一直都没有睡,他将手里拿的一卷兵书随意放在床头小几上,问:“欠我的东西呢?”
江厌辞可没见到月皊进来的时候手里有拿什么东西。
“催什么催……”月皊软绵绵小声抱怨了一句,然后拉过被子将自己埋起来。她在被子里不知道做些什么,动来动去。
江厌辞转过头,望向月皊。罗帐已经放下,床榻内光线柔和又宁暗。江厌辞看见月皊的脸颊有一点红。
“过来,坐起来。”月皊在被子里拉拉江厌辞的手。江厌辞依言顺着她的力道过去,由着她微小的力道摆弄。一通被子里的折腾,被子滑到一侧,江厌辞才知道月皊刚刚在被子里将自己的寝袴推下了。当月皊将脚腕搭在他肩上的时候,江厌辞还有一些懵。
“你欠我的?江厌辞沉默。
“不是吗?”月皊瞧着江厌辞的表情。难道不是昨天晚上她不愿意这样抬踝的时候,他说的先欠着?
月皊眨眨眼,终于明白是自己误解了。她慢慢红了脸,她浅哼了一声,蹙着眉,在心里有点生自己的气。
第101章
月皊气恼地想要将自己的腿缩回来。本就是鼓起勇气才能这般,这样的情况实在是让她心里又羞又恼。可她还没来不及将腿缩回来,江厌辞已经握住了她纤白的小腿。他俯身下来,吻一吻她蹙着的眉心,低声道:“就当是吧。”
“怎么能就当呢?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你不能……”月皊被堵了嘴,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起先她还在因为自己的猜错,和江厌辞的将错就错而不高兴着,推拒着江厌辞。江厌辞侧身,捡起落在一旁的肚兜将月皊的双手交叠着绑在一起,压在她的头顶。
“你……”月皊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江厌辞。她完全想不到三郎会把她绑起来!
江厌辞却很认真地问她:“被绑起来和抱着我,你选一个。”
“哼。”月皊不高兴地将脸偏到一旁,不去看江厌辞。她十分有骨气地强硬了一回,决定不妥协。
可是后来当江厌辞将绑在她手腕上的肚兜解开时,她反倒主动紧紧抱过来,哭着一声声喊三郎。
夜深了。月皊偎在江厌辞的肩头陷进深眠,香软的气息抚过江厌辞的颈侧。江厌辞合着眼却并没有睡着,在香浓的夜色里贪恋地嗅着她靠过来的香软气息。不多时,江厌辞轻手轻脚地起身。纵使他将动作放得轻浅,可还是在起身的刹那,使得月皊睡梦中呜噜哼唧了一声。江厌辞看了她一眼,欠身拉开床头小几里的抽屉,取出里面的药。
江厌辞掀开被子,检查了一下月皊的身体,略皱了皱眉,才将小瓷瓶里的消肿药抹在指上,动作轻柔地给她涂抹。他将药瓶放回去,重新在月皊身边躺下时,月皊虽是在梦中,也会下意识地靠过来,将雪腮软软地挨着江厌辞的肩头。
江厌辞转过头,望向月皊酣眠中微微泛了红的面颊。他不由生出一丝渴望,想要去亲一亲她的脸颊。可终是因为担心吵醒了她,而作罢。
他沉静地凝望着月皊,心中生出满足的情愫。在他的前半生里,是刀光剑影,是影单影只,是仇恨。可是如今那些都是过去了。那些荒唐的过去,已经被他斩断。如今他有了家,有了母亲有了姐姐,还有她。
纵使过去的路灰暗,前路却是花团锦簇。
江厌辞终是没忍住,还是吻了月皊的脸颊。亲吻一开始,便不能只是浅浅一吻。辗转之余,终是将月皊给弄醒。她揪着小眉头哼哼唧唧,又软绵绵的语气说着责怪的话,一双纤柔的手臂却环着他的肩,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凑过去用额头蹭一蹭他的脸。
这边情意浓浓,东宫里却冷清至极。
东宫的太监和宫婢们被遣去别处不少,仍留下做事的人也个个噤声。
“殿下,您歇一歇吧?”小春子心疼地望着前太子李淙。千万般劝解的话,却因为了解李淙,而说不出口。
已经两天了。
李漳站在这里抄写经书已经两天了。
一张张写满经文的巨幅长条宣纸铺落满地。
纵使是身强体壮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何况是本就身体不太好的李淙。
“您这样,身体吃不消啊!”小春子壮着胆子走过去,去夺李淙手里的笔。
小春子也没有想到这样轻易地得了手。他望了望手里的毛笔,再看向李淙。
李淙仍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右手仍旧悬在那里,好似手里还握着那支笔。
好半晌,李淙突然开口,声音低弱沙哑。他问:“你说,母后是不是很后悔生下我?”
“殿下……”小春子红了眼睛,心酸不已。
李淙缓慢地垂目,望着铺满桌案的经文。他轻颤着抬起左手,指腹轻轻抚过一个个文字。那些文字像是在瞬间活了起来一样,有着火一样的灼热温度,烤着他的指腹,火辣辣地疼。
“殿下,咱们回寝屋休息一会儿成不成?”小春子再一次劝。
李淙一动不动,像生魂被抽离了一般。良久,忽然一阵目眩,向后倒去。小春子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却见李淙已经昏了过去。小春子反倒是松了口气,赶忙招呼外面的人进来和他一起将李淙扶到床榻上去,又让他早就吩咐人请过来的太医给李淙把脉、开药。
小春子打量着太医脸上的表情,心中生出很不祥的预感。太医松了手,往外走。小春子立刻跟出去。
“殿下这旧疾若按时服药好好调理并无大碍,可是殿下不喝药又郁结心中,实在是伤身得很。你们这些在殿下身边做事的,还是得多劝解着。”太医道。
小春子连连点头。待太医开了方子,他亲自送太医往外走。
“不必送了。殿下身边离不了人。”太医道。
小春子点头,在檐下目送太医走远。他沉思了片刻,对李淙身边的几个宫婢和小太监禀话:“最近盯着点,整个东宫都不准谈及江家的喜事!”
因不孝而生的自责和痛哭,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来,而心上人的另嫁,却是李淙不愿也不能宣之于口的痛。
之前为了顺利解去太子的身份,李淙故意停了药,让自己的身体更病弱。当储君已废那一日,他终于开始接过小春子递来的汤药。
小春子仍然记得那一日,李淙喝药时温柔的神情。
李淙不说,可小春子知道,殿下在喝药的时候,一定想着让自己更健康些,再去见心上人吧?
小春子长叹了一声。
月皊又睡到了日上三竿。她醒时江厌辞已经不在身边,她问过藕元,得知江厌辞一早就出府去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没能看见江厌辞,这让月皊蹙了蹙眉,有点不开心。她心里想着明日可不能再起这么迟了,应该早早起来才是。就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妻子应该早早起来与夫君一起用过早膳,再亲自送夫君出门,这才是贤妻的样子呀。
她得做个贤妻。
月皊坐在铜镜前,握着木梳梳理的头发,心里想着自己第二天一定能早起!
江厌辞中午也没回来。月皊跑去跟母亲一起用饭。只她和母亲,姐姐和小姐夫并没有来。
“姐姐和姐夫怎么没有过来呀?”月皊问。
华阳公主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若是厌辞在家,你也不会过来和我一起进膳啊。”
月皊愣了一下,琢磨着母亲这话。她小声辩解:“才不是这样的。阿娘说得我像个不孝女了呢……”
华阳公主笑笑,道:“你们小夫妻怎么舒服怎么来,本来就不用每日都过来和我一起进膳。这孝道啊,又不体现在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儿上。”
月皊弯起眼睛来笑。
侍女将最后两道菜端上来,却是小点心。月皊倒也不是特别喜欢吃甜食,只是小点心色泽鲜艳样式可爱,漂漂亮亮的样子看上去就让她很想吃!
月皊看着华阳公主一连吃了几块红豆饼,她想了想,说:“阿娘,我想学做甜点。等学会了,天天给阿娘做!”
华阳公主想了一下,才笑着说:“好啊,那我等着你。”
月皊转过头对藕元说:“一会儿你去问问姐姐想吃什么甜点,让她选一件!”
她又嘀嘀咕咕自言自语般:“就学几件简单的。给自己做透花糍,给阿娘做红豆饼,再给阿姐做一样她挑的!”
华阳公主笑着问:“那厌辞的那份呢?”
“三郎也吃透花糍。”月皊琢磨了一会儿,“世间糕点千千万,可是我记得三郎只有透花糍吃得多些!”
华阳公主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提点:“傻闺女,那是因为你喜欢。”
月皊愣了一下。原来是这样的吗?
冯嬷嬷从外面进来,禀话:“公主,二房的人今天一大早开始搬家,东西都收拾妥当了。过来问一句公主有没有午休,方不方便过来辞别。”
华阳公主知道老二的那两个儿子大概是不愿意过来见她的,不过是出于规矩。华阳公主道:“就说我刚躺下,就不见了。让他们以后各自珍重。就算从江家搬出去了,也仍是江家人。”
“公主还是心善。”冯嬷嬷道。
华阳公主摆了摆手,让她退下了。什么心善不心善的,也不过是想着晚辈们都是无辜的。冤有头债有主,不至于连累下一辈儿。
到了下午,三房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走了。
江云蓉跑来找月皊的时候,月皊正在岚澜和鸣整理书册。前段时间她跟着微生黎学习调香的时候,也没少翻书。这些书册都是宝贝,她不想婢女们整理,省得她自己找不到了。
“夫人要是不想见,我去将人撵了。”阿凌说。
月皊想了想,道:“让她进来吧。”
江云蓉进来的时候,月皊望了她一眼,不由意外。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刚回长安时,二姐姐对她很好。二姐姐曾经也是个模样漂亮的人。可是如今的江云蓉双颊凹陷,眼底发黑,那双仍旧温柔明亮的眸子如今暗淡无神,仿若一潭浮满腐尸的死水。
月皊皱皱眉,说:“何必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呢?就算离了孔家,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一个孔承泽,你又是何必折磨自己呢?”
江云蓉冷笑了一声,道:“你少在这里假惺惺。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虚伪的人。怎么,孔承泽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你看不上他?”
月皊没想到江云蓉这个时候过来还是这样的态度,她厌烦地皱眉,不高兴地说:“你喜欢的人,当成宝贝的人,别人就会看得上吗?我就是看不上他啊。人长得不怎么样,站都站不直!说话慢吞吞,做事情优柔寡断没个自己的主意,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还磨磨唧唧得烦人!”
“你!”江云蓉听不得旁人说这么多孔承泽的坏话。听了月皊这些话,她气得脸色涨红。她努力压了压火气,冷哼一声,道:“你既然这么看不上他,还要挑拨我和他的关系,这样看来那你是真的品质恶劣,坏透了!”
“我怎么使坏了?”月皊生气地站起来,“你怎么能因为一个男人,眼神都不好使了呢?有没有那么一回是我主动提到他?又有没有那么一回是我主动和他说话?他三心二意,不忠于自己的妻子喜欢上了别人,你不怪他,为什么怪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