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据井。”
据井走到吉敷身旁,女孩则回到前台后面坐下。据井的表情困惑而僵硬,同时还有些胆怯。
“听说之前您给我打过电话,不知有何贵干?”
他的脸上不见丝毫笑容,语速稍快。
“我到这里来,是想向您请教一下有关恩田幸吉的案子。”
吉敷用尽可能沉稳的语调说道。据井马上皱起了眉头,他的眼睛又大又圆,此时充满迷惑地眯了起来。
“恩田先生的那件案子目前正在进行重审请求。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我是想向您请教一下这件案子的情况。”
“是这起案子给您造成了什么不便吗?”
“不,没什么不便。”
“眼下正处在比较微妙的重审请求审查阶段,如果可以的话,有关这件事我不想谈得过多。您应该可以理解。下星期我还要上东京去一趟。”
“我能理解。”吉敷说道。
要说微妙,眼下吉敷的立场才是最为微妙的。
“我在小菅见过了恩田,听他讲述了一些情况。”吉敷说道。
据井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催促吉敷接着往下说。
“还在地方法院楼下的咖啡馆里见到了恩田繁子女士。”
听到吉敷的这番话,据井依旧板着脸一言不发。
据井没有任何想邀请吉敷进屋,坐在沙发上详谈的意思。因为他身材矮小,吉敷始终俯视着他的脸。虽已年逾四十,但矮小的身材却让人感觉他比实际年龄要小。
“那件沾血外套目前情况如何?”
“想必您也知道,想在这上面做文章,简直没有半点希望。那东西估计早就不存在了吧。您问这个干吗?”
“那,现场的沾血指纹呢?”
“这您也知道吧,没有一丝希望,控方抵死说没有那种东西。但警方最初的现场勘察报告上明显提到过。”
“那您今后打算如何作战呢?”吉敷又问道。
“您问这个干吗?”据井再次问道,仿佛是在谴责吉敷间谍般的行为。
“是我个人对这起案子抱有疑问,不会把情况告诉检察方的。尽管并不想说出口,但我确实对判决持怀疑态度。”
听到吉敷的话,据井沉默了好一阵。
“想来您应该明白目前我所处的立场,任何不利于被告的言行都会让我变得神经质。”
这一次轮到吉敷点头,催促对方往下说了。
“请容我先问一句,您是否相信,恩田氏是蒙冤的?”
听到据井的问话,过了好一阵子,吉敷才缓缓点了点头。
“我可以相信您刚才的答复吗?”据井确认道。
“我在东京的拘留所里见过恩田幸吉,那边估计还保留有会面记录。我是一课的刑警,如果被主任看到那段记录,我的立场将会变得十分微妙。原因就在于,我的主任名叫峰胁悟。”
“峰胁,就是那个……”
“没错。就是昭和三十三年,在姬安警署里审讯过恩田幸吉的那名刑警。”
据井哑然失语。吉敷估计此时各种疑问正在他的脑中飞速回转着。呆站了良久,他才终于指了指屋里的沙发,说:“我们坐下谈吧。”
11
“您是说您认识峰胁先生?”
刚一坐下来,据井便开口说道。看来他这人是个实干主义者,似乎正是为了提出这个问题,他才愿意与吉敷这个属于检察方的危险人物交谈的。
“他是我的上司。”吉敷答道。
不可思议的是,吉敷感到光是这样说心里就有些不大痛快。或许是这种说法让他有种恶棍小弟的感觉,实在无法接受。
“您刚才说,之前您已经和恩田夫妇谈过了?”
吉敷点了点头。
“那么您应该很清楚,我们目前正处在苦战之中,必须拿出一件无以撼动的新证据来。但实际上,这样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不过对方手里也没有新证据,情况和我们完全相同。他们只有恩田先生的自供书。如果从一审时就据理力争的话,这件案子是否成立都未可知。”
据井的话听起来有些缺乏条理。他的眼睛并没有看着吉敷,而是一直盯着吉敷身后的墙壁,说话时还在不停地撩起额前的头发。然而他的态度却给人一种锲而不合的感觉,像个执著的热血律师,从而渐渐赢得了吉敷的好感。
“所以呢,哪怕只是很小的证物,只要有,我就能设法让这案子通过申请,开庭重审。因为对方手里什么都没有,说起来,对方实际上就是法院的面子罢了。”说完,他第一次看了一眼吉敷的脸,“这件冤案其实就是那位峰胁先生一手造成的,这一点我想您应该很清楚。”
据井的目光打探着吉敷内心的想法。
只听吉敷说道:“虽然在我的立场上不应该这样说,但事实的确如此。”
恩田应该更加努力抗争的,据井也是,想要解救恩田,应该更早些——至少从控诉审时开始——插手案件,或者彻底推翻目击者的证词。支撑恩田有罪的证据,主要是当事人的自我供述,以及检察官提出的所谓目击者证词。现在才来搜集反击的素材,实在是太迟了。如果打从一开始就更认真地参与诉讼的话,如今自己也不必插手了。
虽然峰胁的确是个人渣,但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往他头上推也有些太残酷了。也正是因为他是那样一个人,才能在搜查一课干出些成绩。要是缺少了他那种连自己脑袋在哪儿都会忘记的猛劲儿,刑警也难发挥其职权了。尽管心里堆积着小山一般的话想讲,吉敷却还是沉默不语。
“如果能让峰胁先生在法庭上作证,讲述一下昭和三十三年,在姬安署里取得恩田先生自供时的情况的话,我们就能获胜了。”
据井一脸认真地说着,可话才听到一半,吉敷便在心里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典型的对案件搜查一无所知的精英人物的想法。刑警可不是一份学学法律,只要通过了考试就能胜任的简单脑力工作。那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垃圾工作。肮脏、猥亵,同时还伴有危险。那种危险并不是指会失去生命,如果只是会被人一枪打死的危险的话,一课里估计没有哪个人会害怕。曾经有刑警被人用刀子刺进眼睛、刺穿脑袋,痛苦挣扎了一个月之后才死。也有半边肺部被彻底压碎,至今依旧痛苦活着的人;有这辈子注定要在轮椅上度过的人,也有因全身烧伤,为后遗症所困扰的人。这就是犯罪搜查官,做这行的人怕的是不死,而是不光自己躺在病床上遭受折磨,还给身边的人带来极大的麻烦。
这种危险里不光有金钱的诱惑、受伤的风险,同时还有女人的诱惑。有时刑警们会觉得这个世界已肮脏到不能再肮脏的地步。什么正义感,全他妈的见鬼去吧。只要在这一行里吃上三年饭就会明白,那些天真的玩意儿通通不管用。峰胁就是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走过了他人生三分之二的。想让他出庭作证,无异于拿着百货公司的购物券,去向上野动物园里的大猩猩推销东西。完全是鸡同鸭讲,弄错了对象。
“要让峰胁出面,那是不可能的。”吉敷说道。
他回想起主任在咖啡馆里与恩田繁子发生冲突的场面。如今他已弄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估计当初让繁子去找峰胁交涉的人就是这位据井律师。凡事商量着办嘛……会说出这种话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刑警们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里。恩田也一样。而对手是一个在这种世界里生活的人,这边就应当更加耐心地去战斗,不能轻易认输。
“不可能吗?”据井确认道。
“除非把他弄疯,情况或许会不同。与此相较,还不如去找伊达屋的老板,他的目击证词如何?他一会儿说曾在现场附近看到过恩田,一会儿又说没看到,证词颠来倒去,前后矛盾。现在他说看到还是没看到?”
“伊达屋那条线不行。他上周去世了。”
“去世了?”吉敷失声叫道。
“是的,去世了。”
“那么,他最后的证词……不对,应该是调查报告,是怎么写的?究竟看到过还是没看到?”
“说是看到过,不过估计法院也不会采信他的证词。正如你所说,颠来倒去,前后矛盾,完全没有半点可信度。我们也曾恳求过他,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会同意。但反过来说,这算是我们所能尽的最大努力了——让法庭不要采信伊达屋的证词。”
“已经是你们所能尽的最大努力了吗?”
“是的。”
怎么会这样?吉敷心想。沾血外套不行,现场的沾血指纹也不行,而曾经说案发当日在现场附近看到过恩田幸吉的目击证人,也在留下“看到过”的证词后身亡。除此之外,被告还留有一份自供。一审二审时都伏法认罪,未就事实部分展开过争辩,却在终审时翻供。审请会被驳回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这样,怎么可能通过重审申请审查?
“你们打算怎么打这场官司?”吉敷问道,内心一阵焦躁。他们的想法真是天真,恩田这边的阵营里,每一个人的想法都太天真。像玩家家酒一样去打官司,怎么可能有半点胜算?
“我说过的,我们准备找峰胁先生……”
“峰胁那边想都别想!”吉敷不由得拔高了嗓门,“别看那家伙如今已经是个老头儿了,却强硬得像石头。除非你们打算把他的一条胳臂拧下来,否则想都别想,而就算你们真的把他的一条胳臂拧下来了,他也未必会说实话。”
据井默然不语。
“他还曾因抓获恩田受过表彰。这样一来,他就更不可能说出当时的实情了。再说,这种事关系到警方的整体威信,警局也会设法阻止他作证的。威胁他一个人都是白费心机,警察可比法院更要面子。”
据井点头。
“一审和二审时,没有围绕犯罪事实展开过任何争辩吗?”
“没有。”
“不是有证人作证说案发当日,曾看到恩田在北上川边杀鸡吗?”
“是的。”
“有没有找到能够证明这一证词的目击者?”
“没找到。报告上也没提到过。”
“你们有没有调查过?”
“恩田先生说当时有两个小孩曾经看到过那一幕。”
“这我知道。我问的是你们有没有去调查过那两个孩子?”
“没有。毕竟那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话是这么说,但吉敷身为刑警,总觉得这种事至少该稍微打听一下。只要前进,就一定会有所斩获。如果从一开始就撒手放弃,肯定会一无所获。吉敷不想埋怨律师,他知道律师的工作很忙。而且律师的费用都是一次性收取的,实际的工作量由各人自行裁量。也就是说,工作越热心积极,平均下来每小时获得的酬金反而越少。如果不必四处奔走,只用看看资料,在法庭上辩论一番就能搞定的话,他们就能同时处理多起案子。从结果上来说,收入就会大大提升。他们也要养活妻儿老小,支付事务所的房租,吉敷知道这很不容易。可如果换作他们来当刑警,估计绝大多数案件都会无疾而终。
“没有任何人能证明当时恩田在北上川边杀鸡吗?”
“没有。”
“就只有他太太吗?”
“他太太虽然这么说过,但不管是一审还是控诉审,她都没在法庭上作过证。”
这么说倒也没错,当时的辩论焦点是精神鉴定,作为妻子是不可能说出那种话来的。如此看来,查阅公审报告果然是毫无意义的举动,上边没有半点量刑材料。
“前方的路可真说不上光明啊。”吉敷直言不讳。
“恩田幸吉明明是清白的,却没有任何可以证明的证据。”
“话虽如此,对方的情况也一样。”
不,情况完全不同。对方手里有恩田的口供,这边也得拿出能与此抗衡的东西来才行。正因如此,虽然明知困难,律师却依旧想去恳求峰胁,这样的想法不难理解,但吉敷还是觉得应该另做打算。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的处境与我们并不相同,敌人已领先我们半步。如此下去,我方是毫无半点胜算的。我记得还有另外一通目击证词,说曾在现场附近看到过恩田幸吉。”
“啊,那是小孩说的,没什么可信度。”
“但后来不是作为证据采信了吗?”
“话是如此,可那是两个孩子说的。而且一审出庭时没有说,控诉审时才第一次说曾经看到过。是检察官提出的证人。”
“那一审为什么要传唤他们出庭呢?”
“因为他们是河合民夫及其女儿弘子尸体的第一发现者。”
“哦,是这样啊。”
“是的,法庭原本是把他们作为案件第一发现者传唤的。案发当日,兄弟俩正巧在姬安山里玩耍,偶然发现了河合民夫与弘子父女的尸体,便徒步下山报了警。一审出庭的时候,他们只说了发现尸体的情况,除此之外没多说什么。可到了控诉审的时候,他们突然又说曾经看到过凶手恩田的身影。”
“原来如此,是补充说明啊。”
这是常有的事。一旦遇到证据不足的情况,检察方会这样进行补充。
“当时那两个孩子几岁?”
“我记得一个十岁,一个七岁。请稍等片刻。”
据井站起身来,走到屏风后面的房间——那应该是他的个人办公室。
没过多久,据井拿着一本有黑色硬皮封面、看起来像账本似的资料夹走了回来。
“哥哥生于昭和二十二年(一九四七年),弟弟生于昭和二十六年(一九五一年),由此推算,案发时两人确实分别是十一岁和七岁。哥哥的名字叫藤仓一郎,弟弟叫次郎。”
“什么?”吉敷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向前探出身去,“是藤仓一郎和次郎兄弟俩?这是真的吗?”

第五章 陌生的娼妇
1
吉敷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一瞬间所感受到的,除了因缘、巧合这类以外,还有一种莫名的不祥预感。
“怎么了?”据井问道。
“没什么。您是否知道藤仓一郎、次郎兄弟俩眼下的情况?”吉敷说道。
“不太清楚。”
果然还没调查过,吉敷心中暗自寻思,不知藤仓兄弟眼下被收监关押的事,是否会对恩田案件产生什么有利影响?
然而,这出人意料的情况对恩田幸吉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藤仓兄弟如今正在接受钏路广里事件的审讯,兄弟二人均被收监。在这种状态下,他们是不可能供出有关恩田事件的实情的。不过他们或许对警方和检察官怀恨在心,如果幼年时的那番目击证词是他们在陷入不利局面时受警察和检察官胁迫才供出的话,此时翻供应该正是兄弟二人求之不得的。另外,虽然事情因人而异,可大可小,但一旦在法庭上推翻之前的证词,就有犯下伪证罪的危险。
“怎么回事?”据井问道。
“他们是另一起发生在钏路的案件的被告,眼下正被收监关押在札幌的拘留所里。案子正在控诉审讯中。”
“兄弟俩一块儿吗?”
“是的。”
“钏路广里,那是件——”
“是件死刑案。”
“谋杀吗?”
“是的。”
“同为主犯吗?”
“是的。”
“主谋是谁?”
“是哥哥。”
“杀的什么人?”
“各自的妻子。”
“把妻子……那,一审判决是怎样的?”
“一郎死刑,次郎无期。”
“死刑……”
据井似乎大受打击,那表情仿佛在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孩提时代曾经目击过凶杀现场的人,成年后自己被判处死刑。仿佛中了恩田的诅咒一样,是因果报应吗?
“钏路广里,记得以前似乎听说过。哦,是这么一回事啊……钏路广里和恩田……倒也算得上有缘啊。这两件案子之间是否存在什么联系呢?”
吉敷也正在考虑这一点。当然了,吉敷的担心是通过通子想到的。当钏路广里事件中的藤仓兄弟的名字出现时,吉敷便有一阵强烈的不祥预感。这件事,莫不会和通子有关吧——
“不过,我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爷对谁都不会亏欠的。”据井开口说道,“恩田之所以会成为死刑犯,其中也有这对藤仓兄弟作伪证的原因。昭和四十七年(一九七二年),两人出庭作证时都已成年。如今老天爷来核对账目了,一个死刑一个无期啊……他们两个人是否有蒙冤的可能呢?”
“他们两人是不可能蒙冤的。”吉敷断言道。这种事根本不可能。
“不管怎样,现在已经查明他们两人身在何处。只要到札幌的拘留所走上一遭,就能见到他们二人了。可是,他们俩如今是否愿意出庭作证,讲述当时的事实呢?”
“这一点我也不敢肯定,但可能性至少比峰胁大。在这里我必须提醒你,最好不要提起我的名字,因为之前逮捕他们俩的人就是我。”吉敷说道。
“哦,原来如此。”说着,据井点了点头。
吉敷心里其实是在顾虑通子的事。通子幼年时曾因过失杀害了藤仓三兄弟中的老三。他们以此要挟,将通子卷入到钏路广里的案件当中。那件事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记得通子说是在小学二年级的夏天,昭和三十三年。恩田的案子比通子过失杀人还要早上两年,这两件案子之间应该没有什么联系。
然而,通子还说过因自己的过失使藤仓中毒时,他的两个哥哥也在场,只有藤仓姐弟中年纪最大的大姐不在。如此一来,藤仓家的一郎、次郎既是恩田事件的第一发现者,同时还目睹了通子的过失杀人。这的确让人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们曾经亲眼目睹两起死亡事件,最后自己也犯下杀人的罪行。在吉敷的刑警生涯中,也曾经遇到过这种总与他人之死有因缘瓜葛的人。说得直截了当一些,通子便是其中一例。
不管怎么说,吉敷最担心的,还是通子与恩田事件是否有关联。如果这件事也是藤仓兄弟要挟通子的理由,那就再糟糕不过了。不过这种事估计不大可能,昭和三十三年,通子还只有六岁。就算那时她已经和藤仓兄弟有所往来,但以她当时的年龄来看,应该不会跑到姬安岳里去玩。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猜想,是种希冀。事情的真相,只能靠当面询问才能得知。
“据井律师,你要去札幌一趟吗?”吉敷问道,心中早已有了去走上一遭的想法。
“这个嘛……”据井想了想说,“我会考虑一下的。”
“是最好能把目击证词完全推翻吗?”
“话虽如此,但就算他们说了实话,我们这边也录下了口供,法院那边也未必会采信。而且从现实角度出发,估计他们是不会说的吧。”
吉敷点了点头,对方所说不无道理。不能为了这种不确定的事随意花销路费,这正是社会精英人士的观点。这种事还会关系到他们的生活。
吉敷的看法却有所不同。他曾多次从貌似无意义的询问中找寻到重要提示。所谓金沙,全都埋藏在一眼看去只有沙子的沙堆中。要是从一开始就认定这次来见据井只会是白跑一趟而就此放弃的话,自己也就无从得知藤仓兄弟的事了。
“那就由我去和他们见面好了。如果他们说了什么与之前不同的情况,我会及时转告你的。”
明知这是给自己找事,吉敷还是如此说道。
“如果你愿意帮我这个忙的话……”
据井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但我不可能即刻动身,毕竟我也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嗯,这我理解。”
“另外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时机已成熟,吉敷趁热打铁,说明来意。如此一来,据井也就无路可退了。“被害者身上的伤口多不多?大致都在哪些部位?”
据井有些犹豫,但还是立刻答道:“伤口很多,都很严重。脸上、胸口、背上,到处都是。”
“三个人都是吗?”
“小孩的尸体相对好些,只有胸口和腹部有两处伤。她的父母都比较严重,简直惨不忍睹。小孩父亲的人头不见了,母亲的脸颊上被狠狠划了一刀,深可见骨。”
“是刺伤,还是划伤……”
“都有,而且都很重,凶手手段残暴。估计就在面对孩子时,多少有了那么一点慈悲之心。”
“是因为害怕吧。因为小孩不知道自己会被杀掉,没有表现出恐惧心理。颈部受伤了吗?”
“受伤了。”
“是夫妇中的哪一位?”
“应该是两位都有吧。”
“那父亲是在头部被切下之前受的伤吗?”
“我想应该是吧。”
“有尸检鉴定书吗?”
“有。”
“能让我看一下吗?”
“嗯,这倒无妨。请稍候片刻。”
正如预料中的那样,据井并未表现出迷惑,直接站起身来朝屏风后面走去。吉敷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