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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应该没有你的指纹吧?”吉敷双眼盯着恩田的脸,问道。
“怎么可能有?那天我根本就没去过河合家的伐木场,连靠都没有靠近过。我倒是挺希望有人能提到指纹这个话题的,如此一来,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凶手的指纹必定留在那里。”恩田睁大了充血的双眼,回望着吉敷的脸,斩钉截铁地说道。
吉敷点了点头,挪开视线开始思考。身为警察,有些话不能当着被告的面说出口,但此时他心里已十分明白,连直接证物都没有充分调查、研讨,就判处被告死刑的行为,明显存有问题。作为一个人,吉敷也觉得这样的事是不容许发生的。这相当于滥用国家权力杀死一个人。死刑是一则用司法手段下达的杀人令,绝对不能有半点不确定或疑问。
“盛冈检察审查会发出公告,意思很明显,就是提醒即便有被告的自白,也应该公开证物,以十二分的谨慎态度来审理。那份公告用的是怎样一种语调?或者,你有没有打听过审查会成员的名字?”
“没打听过。不过现在我的那位律师或许知道。”
“那位律师叫什么名字?”
“姓据井,是盛冈人。”
“知道他住哪儿吗?”
“我只记得他在盛冈的车站前开了家事务所。沿着车站前的大路一直走,过了开运桥就到了……我可以回房去找他的住址。”
“不必了。有必要的话,随时都能查到。叫据井法律事务所,是吧?”
“是的。”
谈到这里,吉敷渐渐发现,虽然刚开始认为这类工作不在自己的职能范围,可这种事该由谁来管呢?已判决的案子存在误判可能,该由谁来调查、指出失误之处呢?之后又该由谁出面请求重新审理呢?
这种事不归任何人管。案子有了定论,司法的介入便随之脱离。而检察官和刑警的工作更是早在司法介入之前便已结束,当然不能插手。也就不用说律师之流了。他们的权力本就有限,又不想对被告和死者家属进行再调查。那么,这种事究竟该由谁来做呢?
真叫人吃惊,居然找不出这样的人来。一旦被判处死刑,不管是不是冤案,被告除了静静等死之外,就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吉敷有些迷惑,不知道该不该撒手别再管这件事了。在恩田事件上,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也算合情合理。可谁能保证这一定不是起冤案呢?判的可是死刑啊!如果放任不管,一个无辜的人就有可能惨遭到国家的无情杀戮。
两人相对无言。吉敷心中纠结不已。依旧还在为自己跑来见恩田的事感到后悔,只是后悔之情不像之前那么强烈。反而有种因为之前的后悔而怨恨自己的感觉,这让吉敷焦躁懊恼。吉敷就喜欢和
人反着来,面对这种早已判决、无人问津的案子,反而会去进一步思考其他可能。这让吉敷感到厌倦。这样的自己让他讨厌透顶。
“我还有些话想问你。”吉敷说道。
恩田点点头。老人很明显已经对吉敷敞开了心扉,这再次证明吉敷有一种能短时间内让陌生人对自己吐露真言的能力,尤其面对的是身处社会底层的普通人。但吉敷从来不以此为荣,他觉得自己也沉在底层,同为底层人,只要坦诚相见,迟早有一天能够感觉到心灵的共鸣。
“昭和三十三年案发时,你身上背负着大笔债务,对吧?”
“你是说店里借的钱吗?”
“不光店里,还有你个人的。”
“店里确实欠了些钱,而且金额不菲。”
“总共欠了多少?”
“案发时欠了四十八万七千日元,包括利息在内。”
“四十八万啊?在当时来讲,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的确是很大一笔钱。我在十分努力地经营,无奈店所在的地段不好,客源不多,客流稀少,经营状况艰难。我老婆跟着我吃了不少苦。”
“那么,你个人的财务状况呢?是不是也债台高筑?”
“的确,我当时太年轻,胆子大,不知天高地厚,曾经为了喝酒和玩女人借了些钱。”
“大概有多少?”
“三万日元左右,三万二三吧。”
“找谁借的?“
“朋友。还有在娱乐场所欠下的账。”
“听说你的债主们曾在一审法庭上说了些对你不利的证词?”
“你听谁说的?”
“你太太。”
“哦,是繁子啊……她说的没错。”
“据说这事彻底打乱了本井律师的作战计划?”
“没有那点儿事,他的计划也达成不了。就算那些人没有出庭作证,法庭也不会做出他所期待的那种判决的。”
“那么,河合家中失窃的钱财总数是多少?”
“似乎有五十二万一千日元。”
“五十二万一千日元,而你欠下的债务是四十八万七千日元和三万二千日元,加在一起是五十一万九千日元,和失窃的金额大致相当啊?”
“是的。”
“如果这只是巧合的话,就只能说你运气不好了。金额如此一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能说明一下吗?”
“只是巧合罢了。这件事我毫不知情,只能和你这么说了。”
“可是在你被捕的时候,所有欠款全部还清了?”
“是的,还清了。”
“这也是你遭到怀疑的原因。你当时是怎么还清欠款的呢?你可别告诉我这也是巧合哦。”
“我老婆回了趟娘家,分到了一笔遗产……”
“分到一笔遗产?具体数目是多少?”
“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没多少。”
“两三万日元?”
“估计都没那么多。”
“那么,这笔高达五十万的欠款,你是怎样还上的呢?”
恩田沉默了片刻,说道:“……当时有个男的看上了我老婆。说只要她愿意,就甘愿替我还钱。”
吉敷默默地点了点头。之前他便有这样的猜测,许多发生在小地方的刑事案件,追根究底都是因情色和欲望而起。这都是贫穷的缘故。
“也就是说,你太太用身体还上了钱?那么多钱,需要多少次肉体交易才能凑够啊?”
“五十多万,这早就不是多少次的问题了,估计得维持好几年吧。简而言之,就是做了那个男人的情妇。”
“你当时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
“你们商量过?”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实在太穷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弄到钱。”
“我终于明白了。当时你们就是因为不愿在法庭上把这件事说出来,才最终接受了本井律师的建议,转而依靠精神鉴定辩护的吧?”
“与其说我们不愿,不如说是当时出钱的那个男人不愿。那个人在当地也算是个名人,他说如果把他捅出来,以后就不再管了……”
“原来如此,大致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看来这也是个巧合。还有一点,你之前是否有前科?”
“所谓前科,指的是有没有进过看守所吗?”
“对。”
“没有。”
“没有吗?”
吉敷感到有些意外。前科都没有的人,居然会蒙受如此大的不白之冤?如果这一点属实的话,这起案子真可算是一件极为罕见的案例了。
4
“你和你妻子的婚姻状况如何?”吉敷问道。
“婚姻状况?”
恩田的表情有些讶异。这也难怪。
“恩田先生,你和繁子女士都是第一次结婚吗?也就是说,繁子女士是你的第一任妻子吗?”
恩田明白了吉敷的问题,他沉默了一会儿,用稍显沉重的语调说道:“我年轻的时候作风有些问题,女人方面比较乱。”
吉敷也跟着沉默下来,等待对方的答案。
“繁子是我的第三个老婆。”
吉敷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昭和二三十年代,这种事时常发生。比如发生在昭和二十八年(一九五三年),经过重审,在被告死后证明是冤案的“德岛事件”,就是其中较为有名的案例。在这件案子里,蒙受杀害丈夫的不白之冤的电器商夫人,就是被害者的第三任太太。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世人心中普遍存在一种扭曲的正义感,认为这种三次改嫁的女人,即便下手谋害亲夫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此外,她当时出于自己的意愿没有入籍夫家,而未入籍这件事后来竟被世人认定为杀人动机。人们相信,都是因丈夫不愿让她入籍,以致她心生怨恨,才下手行凶的。
蒙冤之人大都犯有前科。就恩田幸吉而言,假设他是蒙冤的,男女方面不检点就是人们不信任他的原因了。昭和三十三年还处在道德观虚高、批判运动闹得沸沸扬扬的时代,恩田这种多次娶妻的行为必定会被视为作风不良,只要有机会,很容易成为道德批判的对象。在那个时代,警察队伍中还有人不顾正义、法理,认为世间还有那么多人在受苦、忍耐,这种贪图享乐的人,就算让他担个杀人罪也没什么大问题的心态。
说得远一些,当年“帝银事件”[发生于一九四八年一月二十六日东京都丰岛区帝国银行(后来的三井银行)内的一起抢劫案。此案中共有十二人死亡。虽然日后抓获了罪犯并判了死刑,但案件仍然有诸多疑点。]里的平泽就是如此。此人是个容貌不输演员的美男子,可在女人方面,除了妻子之外,包养的情妇甚至排到了二三号。说得近一些,昭和末年发生的“洛杉矶疑惑”[一九八一至一九八二年间发生在美国的一起案件。又称“三浦和义事件”和“有疑问的榴弹事件”。]中也有让人起疑的要素。吉敷暗忖,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再一细想,恩田的鼻子很高,脸部轮廓柔和,估计当年也算是个英俊潇洒的美男子。
吉敷反过来回想了一下恩田繁子的相貌。尽管如今她戴着黑框眼镜,身体瘦弱单薄,瘦小得可说得上贫弱,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年的样子,却总给人一种年轻时应该很漂亮的感觉。或许当时她的相貌也触发了峰胁的一些嫉妒与愤怒。当年他正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恩田事件发生时,他估计还是单身。
“繁子是我经过了恋爱,心甘情愿娶回来的老婆。然而,我和她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却连三年都不到。之后我们俩被分在铁窗内外,一下子就是四十年之久。她就像是为了吃苦才和我走到一起似的。”恩田淡淡地说道。
许多嫌疑人都会被自己说出的话打动。就算原本没有这样的想法,心中的悲哀还是会被自己说出的感伤之辞诱发,最后泣不成声。在之前与嫌疑人无数次的交谈中,吉敷已经多次体验过这种状况。因此谈话刚开始偏向这方面,他便会立刻警惕起来。然而恩田丝毫没有这种迹象。
“峰胁的审讯很严酷吧?”
吉敷随口问了一句心中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或许恩田的回答会与他妻子说的有所不同。
“这个嘛,那家伙完全可以说不是人。我至今都忘不了,甚至有时还会梦见。大家都是人,亏他竟能下得了那样的毒手,我真是难以置信。寒冬十二月二十八号的夜里,都快到大年夜了,他头戴鸭舌帽、脚蹬大皮靴冲进家里来。其他的刑警都脱了鞋,就他一个一直穿着鞋。当然了,这事我也是后来听妻子说的。当时我早就慌了神,根本没注意这些事。
“进屋后他一下就把我身上的裤子脱了,连吼带叫地问恩田幸吉在不在。之后又一屁股坐在我和我老婆盖的被子上,用手电筒照我的脸,吼着问我是不是恩田幸吉。我点头说我就是,他说有话要问我,让我跟他到警局去一趟。我问是不是现在去,他说马上。当时我还以为是强盗来了,吓得不知所措,我老婆也吓得浑身直哆嗦。这就是峰胁的所作所为。看他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他要么和我同岁,要么比我年长。后来才听说当时他不过是个刚刚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我差点儿气死。当时他那副样子看起来根本不像二十岁。我想,他不过是在我面前虚张声势、乱摆威风罢了。
“后来和他一起进屋的刑警打开灯,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我那件长外套,还有我扔到洗衣篮里的衬衫和内衣裤,不知为何,就连我老婆的衣服和内衣裤也翻出来了,最后连同家中的菜刀和装满剩饭剩菜等垃圾的垃圾袋也一股脑儿地全让他们拿走了。可是,他们根本就没出示过搜查令或逮捕令之类的。或许是为了吓唬我们,峰胁动不动就把手枪和手铐之类的东西从衣兜里掏出来。那玩意儿在灯光下闪着黑光,让人感觉说不出的恐怖。
“峰胁当时还用力撕扯着要脱下我的睡衣,我连忙说我自己来。穿好衣服,他们又把我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之后才给我铐上手铐。那一瞬间真的很没面子,我老婆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不回答。我只能对老婆说肯定是有什么搞错了,我去去就回。接着峰胁就催促着我出了家门。没想到,和繁子的这一别,竟然就是四十年。
“那天夜里很冷,屋外大雪纷飞。我出门没多久就感到脖颈僵硬,脚尖被冻伤了,当时我心里真的很难过。三名刑警走在最前面,然后是我,峰胁跟在最后。他们把我的外套拿走了,天寒地冻的,我连围巾都没围,只是穿着在店里工作时常穿的和服,外边套着一件薄上衣。我们穿过小巷,看到街边停着一辆警用小卡。身后的两名刑警上前坐进车里,然后是我,峰胁最后一个上车。
“我坐在铺着草席的货架位上,手上戴着手铐,浑身哆嗦。货架位正对窗口,寒风直吹,冷得不行。我本来就发着烧,就是在那时候开始加重,最终转为恶寒的。峰胁那时的表情就像恶魔,他恶狠狠地瞪着我,扯着嗓子威胁我不让我乱动,不然兜里的手枪可不长眼睛。
“我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他们要把我带到哪儿去。加上发烧让我浑身发冷,六神无主,大脑完全无法思考。车子开了很久,最终把我带到了山里的姬安岳警署。峰胁从怀里掏出手枪,用枪口抵着我走进警局玄关。又走过一条昏暗的走廊,一名刑警哗啦啦地打开一扇玻璃门,里边是一间黑漆漆的宽敞房间。地板一半是泥地,一半铺着地板。我还纳闷,这屋子是干什么用的。铺着地板的那半边点着圆型炭炉,上边放着茶壶,旁边有几个破旧的桌椅。但露出泥地的那半边却冷得几乎和屋外没什么区别。一进屋,年长一些的刑警就说今晚当班的警察想得周到,还热了些酒。
“我被他们推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峰胁和两名刑警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上来就问我十二月九日那天都干了些什么。冷不丁被他们一问,我自己也有些糊涂,于是反问了一句:‘十二月九日?’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自己那天应该也和往常一样,一整天都在店里吧。听我这么一问,峰胁大吼起来:‘你这浑蛋,给我清醒点儿!少装蒜了!九号,问你九号!星期二!’
“被他这么一吼,我突然什么也回想不起来了,喃喃说着好想是在家待了一整天。他和其他几名刑警齐声大吼了句:‘什么?!’然后猛地站起身,冲我扑了过来。峰胁一边高声叫嚷着:‘你这浑蛋,少他妈的小看人,把老子当成什么人了!’一边揪住我的头发,前后猛摇。其他几名刑警有的掐住我的脖子,有的用拳头打我,有的抓住我的胳膊。
“即便进了屋,峰胁也一直没有脱帽。他叫嚷着:‘很好,你竟然抵死不认,算你有种。我给你看看证据,看你还说不说。之前你欠了五十万,最近几天你竟然把欠下的债全都还清了,这些事我们早查得一清二楚了。’接着又说,‘那笔钱是从哪儿、用什么方法筹到的?有本事你现在就把事情讲清楚!’
“如此一来,我终于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原来他们是因为这个而怀疑上我的。但我不想把我老婆也牵扯进来,一旦说错话,我老婆就会遭到怀疑。而且当时我还没向她仔细询问过这件事,许多年后,我才得知当年她和那个男人的约定,从中拿到了多少钱。不过那时我知道有那个男人的存在,也知道对方的姓名,只是不想说出来。要是在那种状况下把我老婆的事说出来,真不知他们会对她做出什么举动来。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好我老婆。这是我的责任。所以当时我对他们说:‘我不清楚。’
“听到我这么说,三个人又齐声叫了句:‘什么?!’接着冲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我被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去,他们又揪住我的衣领,把我摁回到椅子上,接着说:‘胆子不小嘛。’峰胁大吼着:‘你别嚣张!’让我站起来,说要搜我的身。他给我解开手铐,命令我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我当时心里十分不安,心想天气这么冷,让我脱光衣服的话,他们应该会另外找件衣服来给我穿吧。看我脱得动作很慢,峰胁一拳打在我头上,让我动作快点儿。我急忙把衬衫和裤子都脱了,只剩下一条内裤。他们把我的手反铐到背后,推到泥地那边。
“峰胁说让我冷静一下好好回想一下,便推开玻璃门,拿着我的衣服出去了。我光着身子,待在光溜溜的灯泡下,傻坐在冷得像冰一样的泥地上。寒冷让我全身上下颤抖不止,因为感冒与睡眠不足,我感到头晕目眩。其他刑警什么都没说,就只是静静地望着我。看来他们似乎把拷问我的任务全权交给了峰胁。我拼命回想九号那天都发生了什么事,但整个人都慌了神,脑子里空空如也。过了一会儿,峰胁回来了,手中我的衣服不见了,而是握着竹刀。预感到接下来他可能要用这个东西打我,我害怕得直往后退。
“峰胁一进门就问:‘怎么样,回忆起来了没有?’我老实回答说想不起来,估计是在店里做事。听到我的话,坐在炉边取暖的年长的刑警说,这家伙就是一个平民百姓,居然敢看不起警察,得给他点儿颜色瞧瞧才行。峰胁一听这话,当即破口大骂,说我不知天高地厚,他们可是受天皇任命圣职的刑警,跟我这样的平民百姓是有身份差别的,我居然敢小看他们,把他们当成什么了。还说就我这样的,就算杀上一两个也没有任何问题。随后就大大咧咧地走到我面前,抡起竹刀冲我的肩头狠狠来了一下。
“尽管很痛,但当时他似乎还是手下留情了。他一边劈头盖脸地打我,一边说就这样子,你这辈子都休想再回到老婆身边去了。又说我取了三个老婆,肯定是个天生的负心汉。他叫嚷着:‘对付好色之徒就应该这样!’抡起双拳使劲儿抽击。
“我忍不住喊了句疼,他就说快点儿招,情况他们早就调查清楚了。还说我在九号那天到姬安岳的河合伐木场去过。我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吓了一跳,连忙说我没去过。峰胁一下就来了火儿,吼着问我是不是在小看他,揪住我的头发在屋里绕圈儿,痛得我直叫。峰胁问我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要乖乖说实话了。听到我反问‘说什么实话,’他又大叫一声:‘什么?!’一脚踹到我背上,抄起竹刀,在我身上乱打一气,简直是往死里打我。
“那家伙当时大嚷着说他们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我耍的花招他们早就看穿了。又说九号那天我曾到河合那里去央求再宽限几天还钱,还有人曾经在姬安岳里看到过我,逼我老实交代,争取早点儿回家。”
“等一下。你问河合借过钱?”吉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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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借过。河合曾经到我们店里去过几次。”恩田回答道。
“那,你们认识?”
“认识。”
“你究竟去没去过伐木场昵?”
“没去过。九号那天我根本就没去过姬安岳。”
“嗯,那后来呢?”
“总而言之,峰胁往死里狠打了我一通,之后用竹刀架起我的双臂,使劲儿往上抬,差点儿没把我的胳臂弄脱臼。每次我出声嚷疼,他都会威胁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可是由天皇任命的,我这样的,就算打死你你也白死。”’
吉敷心想,当时的峰胁还很年轻,怎么说的话感觉就跟战时派的那些家伙一样。不,实际上峰胁的童年确实是在战争中度过的。既然如此,估计他是在模仿父辈的言行吧。
“当那家伙踩着我的背,一掌一掌地打我的屁股时,我听到有人哄笑。扭头一看,只见那几个刑警正用碗喝着酒,一边哄笑不止,一边看他对我进行审问。”
吉敷抬起手来打断恩田的话,他已经听够了。
“之后你就承认到过河合的伐木场了?”
“不,我这个人再怎么软骨头,也不会那么轻易松口。我再怎么不知天高地厚、做事没深没浅,也不会承认自己从没做过的事,这是不可能的。我一直咬紧牙关,不说一句,坚持了四天时间。虽然当时我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但已本能地察觉到,如果照峰胁说的去做,将会对我很不利。翌日,峰胁不知到哪儿去了一趟,傍晚回来对我说有几个曾经到我店里去过的客人指控我偷了他们的钱,说我犯有盗窃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