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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对不住王妃。”锦瑟淡淡道,“当初得王妃相助方能逃出京城,却未料如今还是又兜回来了。辜负了王妃的心意,真是抱歉。”
溶月望着她,却只是淡淡一笑:“我尽我所能,终抗不过天命,也就罢了。”
“天命?”锦瑟微微偏了头看她,“什么是天命?”
溶月神情一滞,末了,又缓缓勾起笑意:“我以他为天。”
锦瑟顿了顿,勉强勾了勾唇角,不再说话。
到了摄政王府,两人还未及下马车,忽然就听得外间一阵异动,片刻之后,马车门已经被人自外头拉开,一个脑袋急不可耐地探进来,看到马车中坐着的二人时便怔住了。
“池小姐。”溶月朝她笑了笑,“王爷入宫赴宴,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池蔚脸上的失望再难掩饰,朝锦瑟看了一眼,有些委屈地唤了一声:“锦瑟姐姐。”
锦瑟此前在仲离国都与她不辞而别,后来得知方海棠遣人将她送回了京城,此时见到仍不由得微怔:“你也在。”
待下了马车,池蔚立刻握了锦瑟的手,一直入了府仍旧握着不放,将锦瑟看了又看,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状,溶月对锦瑟道:“我去给你安排住处,你们先休息片刻,也好说说话。”
溶月一走,池蔚立刻就开口道:“锦瑟姐姐,你这次,是跟他回来的?”
锦瑟看着她焦急的眉眼,忽然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池蔚见她沉默,便蓦地确定了什么,眼波先是一凝,随后又荡散开来,化泪而下。
“池蔚。”
她一点点松开锦瑟的手,锦瑟心中实在不忍,刚唤了她一声,她却已经猛地站起身来,抹了抹脸上的泪:“锦瑟姐姐,我不是…他终于如愿以偿,我也为他欢喜。我,我先回去了。”
也罢,也不待锦瑟答话,池蔚便已经转身飞奔而出,只留给一声未能收住的呜咽,便消失在了花厅外。
锦瑟静静坐着,终究忍不住低叹了口气。
*
夜里,一直到亥时,苏墨才终于从皇宫折返,而溶月也仍未歇下,终于等到他回来,忙的迎上前:“王爷回来了。”
苏墨在筵席上喝了不少酒,略有些微醺,溶月将他搀至屋中坐下,方道:“我让人去准备醒酒汤。”
苏墨淡淡应了一声,用手撑住额头,道:“明知今日我会晚归,你该早些歇下,不必等我。”
“王爷离开许久,终于回京,妾身不等你回府,哪里会睡得着。”溶月笑了笑,见他神情有些倦怠,不由得道,“妾身先服侍王爷更衣?”
“不用了。”苏墨却忽然坐直身子,用力摇了摇头。
溶月心中清明,道:“我将锦瑟安置在了她从前住过的园子里,这会儿想来应该已经睡下了。”
“嗯。”苏墨应了一声,又伸出手来握住她,“辛苦你了。”
溶月笑笑,顿了片刻,终究开口道:“王爷此次带锦瑟回来,与别次都不同?我以后,可是该唤她一声妹妹?”
苏墨忽而低低笑了两声:“她那个性子,会认你作姐姐么?”
“她认不认有什么关系?只要王爷认,那我也认了。”
苏墨愈发握紧了她的手,道:“这府中若没有你,我只怕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溶月轻笑两声,抽回自己的手来:“她才回来,我只怕她睡不习惯,王爷过去看看。”
苏墨顿了片刻,方点了点头,道:“你也早些回去歇着,醒酒汤我自己会喝。”
溶月应了一声,这才起身离去。
苏墨独坐片刻,喝了醒酒汤,这才起身,往锦瑟所住的园子走去。
“王妃?”
东厢回廊拐角,溶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苏墨的身影逐渐远去,眸中哀色渐起。身后的丫鬟见状不忍,道:“王妃先回去休息,明日再与王爷相聚不迟。”
一直到苏墨身影消失,溶月才低笑了一声,道:“韶华易逝,红颜老去亦不过瞬息的事,如何不迟呢?”
*
夜已深,锦瑟的屋中却仍然亮着灯,苏墨并未觉惊讶,跨进屋中,掀帘而入。
锦瑟正坐在桌边拼装着一个孔明锁,听见声音,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继续。
不料拼到一半,却怎么也拼不下去了,她研究半晌仍未得要领,终于丢开。
苏墨却顺手就接了过来,将她先前已经拼好的地方拆去一部分,重新装起来,却十分顺手,不过片刻便装好,重新放回桌上。
锦瑟接过成品来看着,半晌,眸色也无波动,末了,却低声道:“原来你不止玩弄人心是高手,玩孔明锁也是高手。”
苏墨眼色微微一暗,偏了头看着她。
锦瑟搁下孔明锁,忽而也偏头朝他一笑:“你是来临幸我的吗?”
她眸色清澈晶亮,坦荡无畏的就说出这句话来,苏墨微微一怔,挑眉道:“何以见得?”
锦瑟抬手解开自己的发,淡淡道:“将我带回京中,养在你摄政王府,为的,不就是将我变成你众多侍妾中的一个?深夜前来,不为此,又是为何?我既跟得你回来,也就是认了。”
她拨了拨如墨的青丝,漫不经心的模样:“我盥洗过了,那边盆里的水是干净的。”
苏墨倏尔勾了勾唇角。既连盥洗的水都已经为他准备好,倒不如,就盛情难却。
何妨惜清欢(七)
夜深沉,屋中仅剩的一支红烛跳跃摇曳,光线忽明忽暗,伴随着女子或急或缓的喘息,暧昧得教人心神荡漾。
苏墨心神的确是荡漾了,而且,直荡回了多年前丫。
星眸微启,不迎不拒,口中虽有吟哦,面上却无半丝媚态。锦瑟此时此刻的神态,真是似极了当初初嫁他时的锦言。
这么多年来,他经历过许许多多的女子,这样的神态,是第二次看见。
于是突然便失了兴致,他骤然停顿,随即抽身而去媲。
锦瑟缓缓平复了呼吸,睁开眼来,微微一偏头,便只看见他冷峻的面容。她突然嗤嗤笑了两声,抬起手来,轻轻在他肩头抠了抠,故作无辜的语气:“你怎么了?”
苏墨并不回答,阖了阖眼,忽然翻身背对着她。
锦瑟的手便从他肩头滑落到背上,却并不移开,仍旧胡乱地划着。
明明两个人都醒着,屋子却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许久过后,她低低的声音才从身后响起:“你什么时候娶池蔚过门?”
原来这便是今夜的企图。苏墨淡淡道:“真是劳你挂心了。”
锦瑟淡淡叹了口气:“那姑娘心眼实,认定了的事,必定无法轻易释怀。当初你若不曾招惹,又哪里会有如今的麻烦?”
苏墨眸光微微一凝,忽而勾起了嘴角。
身后,锦瑟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倏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却已经迟了。
苏墨转过身来,猛地将她身子覆住,旋即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你说得对。当初你若不曾招惹,又哪里会有如今的麻烦?”
锦瑟微一怔,他已经从容不迫地压低身子,再度闯了进来。
她重重喘了一声,忍不住瞪着他,他却勾着她的下巴,挑了眼角:“人呐,总该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你既懂得,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一下子就发了狠,每一个动作都重重冲击着她的理智。男女情事之上,她毕竟生涩,哪里可能是他的对手?
不过片刻锦瑟便败下阵,再想要与他对峙已是不能,咬牙承受下来,唯望这样的折磨能快些过去。
苏墨却似乎永远不会入她所愿。其实他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只是今夜,这丫头着实有些气着他了。
两人一直纠缠到寅时,锦瑟早不知死去活来几回,闭目伏在软枕上一动不动。苏墨替她拉起被子时,她却突然睁开眼来:“我饿了。”
闻言,苏墨却只是勾勾唇角,答道:“食有时。”说罢便侧身闭目,浑欲睡去。
锦瑟负气,披衣而起,在房间里乒乓哐当地翻找起来,时不时弄出一阵大动静。
床榻上,苏墨皱了皱眉头,终于起身来。
这个时辰,当值的厨娘亦已经歇下,听闻主子要进食,一时间直闹得人仰马翻,才终于从厨房送来两碗鸡汤银丝面,并几样精致小菜。
锦瑟才吃了两口就嫌弃起来,搁下筷子道:“不好吃。”
苏墨刚刚抿了一口茶,见她就要起身,忽而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吃完再走。”
锦瑟抬头看了他一眼,但见他目光清越悠然,似漫不经心,可偏偏又隐隐透出一丝威胁。锦瑟果真便坐好,重新拿了筷子往嘴里塞东西。
“你连我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锦瑟吃完了面,一面捧着碗呼呼地喝汤,一面模糊不清地抱怨,“苏黎从来不逼我吃我不爱的东西。”
苏墨正往她碗中夹菜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便放下筷子,道:“在江州时,我见你日日捧着糙面馒头倒也吃得开怀,想来是喜欢那个。我知道了。”
锦瑟蓦地被呛了一下,搁下碗重重咳嗽起来。
苏墨伸出手来抚上她的背,一下下轻拍着。
锦瑟好容易平复了呼吸,再度抬头看向他,忽而就端正了神色,朝他微微一笑:“糙面馒头也好,我就只等着你娶池蔚的时候,在酒宴上再大吃一顿好了。”
说完她就要起身,可苏墨却再度握住了她的手。
“锦瑟,我们之间的事,你何必非要扯进别人来?”他说。
锦瑟顿了片刻,忽然道:“你和我之间,原本就隔了很多人。从来没有什么我们,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她用力挣开他的手,苏墨随即站起身来,锦瑟三步并作两步逃回床榻之上,用被子紧紧捂住自己,却听远处适时传来钟鼓楼的声音,已经是卯时了。她心里竟大大一松,只对苏墨道:“你该去上朝了。”语罢,便将自己裹在被子里,阖眼睡去。
溶月登门造访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然而锦瑟仍旧熟睡不自知,溶月吩咐不必打扰她,侍女穗儿便斟了杯茶,让溶月在厅中小坐。
溶月坐定,便看着穗儿道:“王爷昨夜在这边睡得可好?”
穗儿顿了顿,才道:“回王妃的话,王爷昨夜…不曾休息过。”
溶月脸色微微一僵:“如何个不曾休息法?”
穗儿微微红了脸,将昨夜苏墨到来之后的情形说了一番,又如实禀告了锦瑟寅时进食的事情:“等姑娘进食完,王爷就更衣上朝去了。”
闻言,溶月微微垂下眼帘来,轻叹了口气:“在外头那么久,吃了那么多苦,回来也不晓得顾着自己的身体。”
“王妃且莫忧心。”溶月的随侍丫鬟文杏忙劝道,“王爷这才刚回来,往些天在外头也没个贴心人服侍,自然要苦累一些。王爷向来也不是没分寸的人,如今回了王府,又有了王妃在身边,很快就会像从前一样的。”
溶月沉默了片刻,方道:“你让厨房准备好食材,回头炖一盅好汤,给王爷送进宫去。”
“是。”文杏低头答道。
溶月这才站起身来,走出几步,又回头对穗儿道:“好生服侍着宋姑娘,不要出一点岔子,但也不要凡事都由着她,多陪她出去走动走动,也可以到我那儿去坐坐。”
*
晌午时分锦瑟醒来,胡乱扒了两口饭,便坐在屋中发呆。穗儿送茶水进来,见到锦瑟的模样便想起溶月的吩咐,忙小心翼翼地道:“姑娘,刚用过膳,不如出去走走?外头天气好着呢。”
锦瑟仿佛是听到了,但模模糊糊应了一声过后,仍然坐在那里不动。
穗儿从昨夜她待苏墨的态度便觉这位姑娘不好伺候,此刻见她不动,也不再劝,正欲悄悄退出去,锦瑟却忽然站起身来:“去摄政王妃园子里走走。”
溶月正在屋中盘点府中账务,听闻锦瑟前来,便搁下手头的事,邀锦瑟在花园中走动。
“刚回京城还习惯吗?园子里若缺什么,便只管打发人来告诉我。手下的人若服侍得不好,也尽管与我说。”溶月对锦瑟笑道,“如今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便实在不必多拘礼了。”
“王府上上下下都需王妃打理,真是辛苦了。”锦瑟顺手摘了一朵菊花,一面赏玩一面道。
溶月顿了顿,道:“王爷国事繁忙,我们女人家也帮不上,唯有帮他打理好王府,免得他再多担一份心罢了。”
锦瑟闻着手中的菊花,轻笑道:“说的是啊。那不知迎池蔚过门的事,王妃为他操心了么?”
溶月闻言一怔:“池蔚?”
“他与池蔚之间是怎么回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何况王妃?如今眼见着别人姑娘年岁渐长,却迟迟不给别人一个交代,这算什么事?他国事繁忙,顾不上也就罢了,王妃怎么也不帮着打点起来?”
溶月望着她,先是微微蹙眉思虑,不一会儿便笑了起来:“的确,王爷与池蔚之间是怎么回事,需得明眼人才看得出来。你怎么偏在这会儿将自己的眼睛给蒙上了呢?”
锦瑟转动着菊花的手微微一僵,溶月看见眼里,继续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池蔚不过是因为性子与你从前有几分相似,才入了王爷的眼。如今,你这个人已经真真切切地陪在了王爷身边,王爷又怎么还会去在乎一个替身呢?”
锦瑟转头就欲辩驳,然而刚刚张开口,目光便触及溶月身后一抹绯红的身影,再要细看时,那身影已经转身,掩面狂奔而去。
锦瑟终于认出那身影来,心头大惊:“池蔚!”
何妨惜清欢(八)
暗夜,无边无际。锦瑟独自走在一条看不清前路的小道上,周遭也不知道生了什么草,不住地绊缠着她的脚,她却仍然固执地往前走。并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她就这样一直走,直到前方某处,悠悠然生出一丝光亮。
锦瑟蓦地加快了脚步,逐渐离那丝光近了,终于看清那团光晕中池蔚的脸,她长长地松了口气:“池蔚!”
池蔚恍惚着转头,看着她,忽然就落下泪来:“锦瑟姐姐。”
她心头大恸,上前握住了池蔚的手:“你的心事我都知道,只要你信我,我必定为你达成心愿。”
池蔚望着她,眸中凝了泪,缓缓流淌至面上,锦瑟只觉得哪里不对,定睛一看,她流的哪里是泪,分明是血!
锦瑟惊叫一声跌倒在地,回头一看,却见来时一片漆黑的道路,正散发出阴森诡异的光,而先前那些绊缠着她的,哪里是什么草,分明是一双双染了血的断手!
“啊--”锦瑟猛地惊叫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却仍旧沉浸在梦境之中,慌忙翻滚着从床榻上爬了下来,直缩到墙角的位置,紧紧将自己护作一团媲。
“姑娘?”房门一响,穗儿连忙冲了进来,循声在墙角处寻到锦瑟,“姑娘,你怎么了?”
锦瑟全身克制不住地发抖,听见穗儿的声音,混沌不清的脑子才逐渐变得清醒,方知自己刚才是在发恶梦。
抬起头来,却见天色大亮,已是一夜过后。
她一抬头,面青唇白,满头大汗的模样却吓了穗儿一跳,穗儿忙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将锦瑟从地上搀了起来,手扶上锦瑟,却惊觉她背心处寝衣已经湿透,可见冷汗之甚。
“没事。”锦瑟强行克制住自己微微发抖的手,紧握成拳,方道:“帮我梳洗,我要出门。”
“外头正刮风下雨呢。”穗儿道,“这样的时节还有这样的天气,是天象异常,姑娘还是不要出去得好。”
锦瑟这才听见外头的风雨声,屋檐处水声一线,从不间断,更兼风声吟啸,可见雨势的确不小。她沉默地听了片刻,忽而愈加坚定:“我要出去。”
外间的雨下得比她预料中还要大,油纸伞根本起不了作用,锦瑟便挑了又厚又重的蓑衣和斗笠,匆匆穿过雨帘,从花园中跑过,往门口奔去。
花园中的回廊之上,原本出来察看自己所栽种花木的溶月,眼睁睁看着锦瑟的身影从大雨之中奔过,微微蹙起了秀眉。
“王妃?”文杏疑惑道,“那不是宋姑娘吗?这样大的雨,她怎么还往外跑?”
溶月淡淡移开了视线,道:“把穗儿叫来,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溶月刚刚回到自己的园子,还未及换下湿衣,门房上忽然传苏墨回府了。溶月思量片刻,道:“把王爷请过来,厨房里的姜汤应该正是时候喝。另外,去穗儿那边说一声,不用她过来了。”
苏墨在廊下除了蓑衣斗笠,走进屋来,溶月刚刚换好衣裳出来,上前挽了他的手臂:“一夜未归,王爷定是又彻夜看折子了?偏赶上这坏天气!好在我刚好让人备了姜汤,王爷换身衣裳就能喝了。”
“这倒巧。”苏墨笑了笑,“你是知道我会冒雨回来,故而备了姜汤?”
溶月伸手为他解下外头微湿的衣衫,闻言垂眸一笑:“有备总无患。”
待苏墨换过衣裳,喝了姜汤,不待溶月开口,他自己倒先说了话:“我在你屋中歇会儿,用过午膳再唤我。”
溶月忙答应了一声,陪着他入房,又服侍他躺下,这才退出了房间。
外头,文杏正将厨房重新熬好的姜汤捧进来,见溶月嘴角带笑,不由得也笑起来,轻声道:“奴婢早就说过,无论王爷纳谁入府,总归只有王妃才是王爷心里最重要的人。”
溶月喝了一口姜汤,闻言却垂下了眼眸,不置可否。
到了晌午,溶月本心疼苏墨,想教他多睡片刻,不将他唤醒,没想到门房上却突然来了人,说有事禀报,溶月这才将苏墨唤起。
刚刚传了午饭,苏墨走出来便坐到桌边,不紧不慢地吃了几口,方才抬起头看向来人:“人呢?”
溶月只觉得他脸色似乎不大好看,心头微微一凛。
那小厮忙道:“回王爷,宋姑娘先是去了池大人府上,没见着池小姐,便在池府门口坐了许久,这会儿正云膳楼用午膳。”
溶月心头一惊,未料苏墨竟知晓锦瑟去向,指尖捏住的玉箸忽而一顿,旋即道:“锦瑟妹妹离府,妾身却不闻不问,请王爷恕罪。”
苏墨搁下筷子,转而捏起了酒杯,神情清淡,道:“即便你过问了,也拦不住她。”
溶月顿了顿,又道:“王爷,我瞧她对池小姐的事实在是上心,不知王爷心中可有打算?”
苏墨淡淡嗅了嗅杯中清酒,嘴角忽而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微苦。
他自然知道她有多上心,为了能达成池蔚的心愿,她甚至不惜取悦他。而他们彼此心中都知道,这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她对他说,池蔚心眼实,认定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其实在他看来,她宋锦瑟的实心眼,才是无人能及。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无论他是冷是热,是远是近,她依旧将他抛诸脑后,似乎再也想不起来她心里,其实是有他这个人的。
他其实很失望,却又实在无可奈何。如今借着池蔚的事,她倒是愿意与他亲近了,只可惜依然是个无心之人。
他知道,其实锦瑟心底总觉得池蔚像从前的她,如今她是再也回不到从前,所以便只希望池蔚能一直过着那种快乐无忧的日子。然而她其实不知道,池蔚与她其实一点都不像。池蔚单纯乖巧,直来直去,所有大起大伏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而她,却实在将自己的心藏得太深了。
“王爷?”溶月见他失神,禁不住又唤了一声,随后道,“我看那池小姐,待王爷也的确是情深意重,不如,就择个吉日--”
她话还没说完,苏墨便已经淡淡垂眸开口:“溶月。”
溶月微微一顿,倏尔又笑了:“王爷不爱听,那妾身不提便是。”
又过了片刻,苏墨才道:“如今你既已唤锦瑟为妹妹,也该教府中人改口了。”
“这事原本不该劳王爷挂心,只是…”溶月顿了顿,“若让府中人循例唤作宋姨娘,只恐委屈了锦瑟妹妹。”
“唤作夫人罢。”
“夫人?”溶月一怔。按制,皇家是绝不会出现这样的称呼的,然而苏墨既提出,她亦不会反驳,只道:“好,就唤作夫人。”
*
风雨大作的天气,锦瑟艰难地穿街过巷,四下寻找池蔚的踪迹。
自昨日池蔚从王府离去,便再没了消息,池府也已派出所有人四下寻找,依旧没有丝毫的消息。
虽然披了蓑衣戴了斗笠,然而锦瑟身上却还是湿透了,又冷又累之下,要从偌大的京城找到池蔚,似乎就更加渺茫。
她不知不觉走到江边,但见乌云压顶,暴雨不绝,狂风不止,而江水汹涌奔腾,她心头骤然升起不祥的预感,暗暗捏紧了手心。
却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柔软清脆的呼唤,穿过风雨的声音而来:“锦瑟姐姐。“锦瑟回头一看,竟果真是池蔚,还是昨日那身单薄的群裳,全身已经湿透,形容狼狈,却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有些怯生生地看着她笑。
“池蔚?”锦瑟转身,“你一直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