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余岸是个恶人,只是伪善,利用奴隶之事来敛财,他这次出门,也绝不可能那般空手出去。
因为就算余岸他明知此事是鱼非池的计,知道鱼非池是想探出他的藏银之地,也绝不会蠢到在这种时候,为了保全几个银子而跟南燕的百姓闹翻,带不回一个奴隶。
他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鱼非池握着茶杯看着余岸远去的马车,眉头越锁越深,连杯中茶水凉透都未查觉。
就在此时,宫里的太监找到了她:“陛下有旨,宣鱼姑娘进宫。”
石凤岐抬眉:“我与她一起进宫。”
“陛下只宣了鱼姑娘。”太监有礼地拒绝了石凤岐的提议。
鱼非池揉着额头:“不去行不行?”
“鱼姑娘说笑了。”太监依旧有礼。
鱼非池放下那盏凉透的茶,叹了口气,她并不知燕帝此时诏她入宫是有何事,不过,不管是什么事,鱼非池都不想进宫,她对这天下七国的王宫都没有任何念想,都不想有任何接触。
宫里的燕帝正对着一盘棋,见到鱼非池进来时,摆手让她免礼,又让她坐在对面的棋盘前:“会下棋吗?”
“棋艺不精,怕是要污了陛下的眼了。”鱼非池说。
“无妨,陪寡人下两手。”燕帝捡着一粒黑子,落在棋盘上。
鱼非池坐在对面,摸了一粒白玉做的棋子,闭着眼随便按在棋盘上,也不说话。
“你觉得弥生是个什么样的人?”燕帝突然问了一声。
鱼非池再闭眼,又捡了粒棋扣下,“好人。”
燕帝听着一笑,额间川字都散开些,笑声道:“寡人听说,曲拂一直在撺掇你与石凤岐早日成婚?”
“陛下知天下事。”
“你为何不嫁他呢?”燕帝又问。
鱼非池觉得她心甚累,逼婚大军现在又添一员猛将,大家对她的终身大事如此关心,鱼非池感动得简直要涕泪齐下。
“陛下有话,不妨直说吧。”鱼非池收了棋子,抬起头来直视着这位心深似海,难以看清的燕帝陛下。
她一双眸子澄澈灵动,透着淡淡的漠然与平静,哪怕是面对着九五之尊的天子,她也不见有丝毫的怯场和退缩,天下王权于她眼中,与凡世俗子似乎并无二样。
燕帝看着这双眼睛,好像有一些明白了音弥生,明白了石凤岐,明白了他们为何要对这个女子另眼相看。
若是他再年轻三十年,说不得都会对这样平静的女子动心。
燕帝他看了一会儿,这才慢声说道:“你喜欢南燕,可以留在这里。”
“以世子妃的身份吗?”鱼非池明白高位之上人的说话都喜欢转弯抹角,许多事情都绕上好几圈来讲,但她自己不是个喜欢一句话遮三遍再讲出来的人,所以问得干脆。
燕帝笑着点头:“你很聪明。”
“燕帝陛下您看中的是我无为七子的身份,还是纯粹只是想给音弥生找个心仪的妃子?”鱼非池又问道。
“两者皆有。”
“陛下乃天子,自是晓得世上无双全之事的道理。”鱼非池淡淡说道。
“弥生很喜欢你,你留在南燕会过得不错,比起天下其他地方,这里是最后一方净土。”燕帝道,“寡人听说,你最爱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
“陛下的意思,其他地方不自由吗?”鱼非池笑道,“何以见得?”
“你必不知,白衹将起战事吧?”燕帝轻轻淡淡一句话,打破了石凤岐精心构织了许久的谎言。
轻描淡写一声白衹将起战事,让鱼非池整颗心都绷紧。
鱼非池微微抿唇,眼眸向下,安稳住陡然缩紧的心脏,平心静气地接受着这个事实,不管是白衹,还是其他地方,早晚都会起战事的,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他们无为七子下山已经有一年多,也就这一两年吧,燃及天下的滔天怒焰终会烧尽一切旧情,她一向都是清楚,晓得的。
“陛下想说什么?”鱼非池再次抬眼,眼中依旧澄澈清亮,平静如水。
“寡人虽不知石凤岐到底是何身份,但以他遍游天下七国之举,就足以证明他野心之大,鱼姑娘你若是只想过太平安生的日子,寡人可为你做到。待寡人与南燕度过这十年动荡,便将帝位交给弥生,鱼姑娘你是了解弥生性格的,有他在,你依然可以自在逍遥下去。”
燕帝是一个极为优秀的说客,他说的每一句话对鱼非池而言都是极大的诱惑。
但是燕帝不知道,十年期过,七子皆死,无一活路。
他也不知道,鱼非池绝不可能牺牲自己一生的命运去得到一个帝王承诺的自在逍遥。
“多谢陛下好意,不过,民女自幼性子便野,想得到的东西,都习惯凭自己去努力,而非靠他人施舍。所以,陛下的好意,民女怕是要辜负了。”鱼非池微微低头,算是赔罪。
鲜活有什么人会当面拒绝回驳一国之君的好意,甚至违逆他的命令,鱼非池此举,形同找死。
好在燕帝也不是什么随意砍人脑袋的君王,他笑看着鱼非池一会儿,道一声:“此事以后再说不迟,陪寡人下棋吧。”
鱼非池棋艺当真不精,三两步棋便让燕帝杀得片甲不留,道一声陛下棋艺精湛之后,她恭敬退下。
燕帝望着棋盘上一面倒的胜局,笑着将棋子一粒一粒放回棋盒中。
从御书房的后厢里慢慢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跪倒在燕帝膝前:“父皇。”
“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燕帝未看这人,只是淡淡地问道。
“回父皇的话,听见了。”
“寡人说过,你的婚事寡人心中自有论数,你若再敢轻易去操纵此事,别怪寡人不顾父女之情。”燕帝道。
跪着的人吓得连头都埋进地里,看不清她脸上神色:“是,臣女知道了,以后再不敢愚昧行事!”
“你只是女,不是臣!”燕帝皱眉,额间川字拢紧,再次说道:“曲拂,你再敢做出忤逆之事,寡人便将你嫁去边疆!”
曲拂肩膀微颤,不敢言语。
第二百九十四章 我的老家在白衹
石凤岐不放心鱼非池,本想去找音弥生进宫,但一想到音弥生与燕帝对鱼非池打的那主意,还是作罢,自己站在宫门口等了许久。
宫门口有一排杨柳,柳树叶长长,长得垂在地上,石凤岐在低头握拳站在柳树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一万种不妙的情况在他脑海中来回,他想了一万种应对之法,每一种都令他心惊肉跳。
鱼非池走到宫门处便看到了石凤岐神色忧郁站在柳树下的样子,少年他在不知不觉眉眼越发开阔,偶尔间细细算起,他也有十九岁了。
按着古人的算法,这年纪已是要担大事的年纪了,古人真可怜。
他开阔的眉眼中道道笔笔写着忧心,想是担心自己与燕帝的谈话内容很是不妙,的确也不太妙,鱼非池蓦地就想起燕帝说的白衹之事。
白衹有那个很善良的大师兄,窦士君。
往年在学院,窦士君真的是个可亲可爱的大哥哥,不论是当初的下山名额之争也好,七子之夺也罢,他都从不失风度,总是光明正大的模样。
对鱼非池这一众师弟师妹也多有关爱,从来不会仗着自己是第一名的好成绩而骄纵。
有时候鱼非池他们闯了祸事惹得鬼夫子上蹿下跳地生气,他也多有担待,帮着遮掩,甚至自己背个黑锅的受些责罚,再笑着对师弟师妹说,鬼夫子是院长,你们总是要尊重些。
他还说过,我在白衹等你,小师妹若想看白衹风光,尽可来找大师兄。
他像极了一个真正的哥哥,关爱并照料着所有人。
如今这位大哥哥,命危矣。
鱼非池觉得,她有点难过。
但她牵牵嘴唇,拉出个笑意,走上前去,石凤岐见了连忙迎过去,看她没少胳膊缺腿,拍了拍胸脯:“燕帝找你什么事?”
“余岸之事,他问问是什么情况。”鱼非池说。
“就这个?”石凤岐显然有些不相信。
“他说我既然这么有心为南燕百姓做事,不知是否有兴趣成为南燕的一国之母。”鱼非池笑道,“一国之母这四个字听着特厉害的样子。”
“你肯定没答应!”石凤岐立马说道。
“你又知道?”鱼非池抬眼。
“那肯定的啊,让你一辈子活在这王宫里,做那雍容天下的皇后,还不如杀了你来得快活。”石凤岐一边说一边笑,揽过鱼非池肩头,“这些老不死的怎么都喜欢打你主意,真是愁死我了。”
“话说你下山也有一年多了,不想回家看看?”鱼非池似是随口提起一般。
石凤岐心头一紧,连握着鱼非池肩膀的手指都稍微大了点力道:“什么意思?赶我走?你不会真准备嫁给音弥生,嫌我碍事吧?!”
“没有,我准备等南燕的事情结束后,就带南九回老家,所以问问你。”鱼非池道。
“说起这个,你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你老家是哪里的。”
“白衹。”
石凤岐停下了步子,鱼非池自他手间离去,他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不能动弹。
“怎么了?”鱼非池回头看他。
“你老家,真的在白衹吗?”石凤岐勉强着装作轻松的样子问道。
“是啊,白衹北边的一个小镇,叫月镇,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白衹北边没有叫月镇的地方,只有一个郡,名叫月郡。”
“你居然知道?你连白衹都去过。”鱼非池轻松自然地笑道,“看来天下七国,真的没有你不知道的地方。”
“你…”
“回客栈吧。”鱼非池笑着转身,转身那一瞬,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好像是随杨花飞絮飘去远方。
月郡,好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谁提起这个地方了。
月光照进窗,石凤岐站在窗前,像是看见了那年大军,汹涌嘶吼着压向远方。
烛花爆出一声脆响,惊醒了石凤岐。
“候兄,你还记得月郡吗?”
“月郡?”候赛雷皱着眉头认真思索片刻,“好像有点印象,公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我记得。”石凤岐声音飘渺,“那原是,白衹北境的一个小郡,紧临…武安郡。”
“有什么问题吗?公子?”候赛雷不明白为何突然说起这么个小地方。
“没有,你退下吧,我想安静片刻。”石凤岐合上窗,遮断了窗外白月光。
自打那日燕帝诏了鱼非池进宫之后,便时常在宫中设宴请鱼非池进宫去,而且不许石凤岐同去,宴上总是不会缺少的人是音弥生。
音弥生平日里总是没有几分情绪在,平平淡淡漠漠然,不喜无悲的样子,但在频繁多次的宴席之下,他渐露反感的厌恶和疲态。
燕帝给音弥生搭了足够多次的台子,拂琴,作画,吟诗,无时无刻不在向鱼非池传达着音弥生是个多么优秀出众的年轻人。
音弥生的优秀出众鱼非池向来都晓得,不需燕帝提醒,他如此这般的大肆行事,反而只会使鱼非池内心生厌。
音弥生也知道,所以音弥生更为厌恶。
“我不知陛下为何突然如此热衷于你我之事,但此事非我本意。”不得已,音弥生满脸疲惫地向鱼非池解释。
他应该是不太擅长为自己的事做辩解,所以说话之间都很是生涩。
鱼非池懒懒地倚在贵宾席榻上,望着满室的歌舞升平,浅笑道:“我知道,这与你无关,我不会因此而对你有什么想法。”
“你一向什么都看得分明,我倒不知能做什么了。”音弥生苦笑道,换个女子,怕是要无辜牵怒于自己,偏生鱼非池,她连牵怒都不会。
“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本来就是与你无关的事情,你也只是被推着往前,又何必内疚呢?”鱼非池笑道,“更何况,我也没对你安什么好心肠,你一步步被迫钉死在南燕储君之位上,也有我的功劳,说到底,反而应该是我向你说抱歉。”
她抬抬酒杯,与音弥生碰了一下,笑着饮酒。
“你是因为石公子,所以希望我留在南燕储君之位上吗?”音弥生突然问。
“是,也不是。”鱼非池说,“反正这件事我做得不地道,你要怪我恨我报复我,我也不怨你。”
是的,在把音弥生钉死在储君之位这件事上,鱼非池是一个不小的推手,回头细看,鱼非池在余岸之事看着未与音弥生有任何来往,但是她却清楚地知道,每一步都会把音弥生拉下水,她明明知道,却从来没有想过收手,她明明清楚音弥生不愿,也从来没想过放过音弥生。
都说石凤岐手黑心狠,其实鱼非池不遑多让。
只是没有人知道鱼非池为什么要这么做罢了,就像大家不明白石凤岐要这么做的原因。
“你真的,希望我成为南燕储君吗?”音弥生的问题问得很古怪,他本来应该是要问鱼非池为何要这么做才对。
鱼非池看他,这位玉人在不笑时,容貌普通,但笑起来却似万千光华温润着初绽,以无限的柔情令人眩目。
但是很可惜,鱼非池并不为之心动。
她只是点点头:“没错,我希望你成为南燕储君。”
“好。”
音弥生答应得太快,鱼非池一时之间竟以为自己没有听清,眼中泛起疑惑的迷茫。
音弥生最想逃掉的不过是这强行加在他身上的枷锁,刚刚却在一瞬间应承下来?
毫无迟疑?
见鱼非池神色不解,音弥生微微一笑:“如果你希望我这样,我可以答应你。”
“世子殿下你…”鱼非池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说。
“我不会在你不愿的时候娶你的,不管陛下如何相逼,我都不会,你可以放心。”音弥生笑道,他笑起来眼儿微微弯起,像是一道弦月,温柔地泛着柔光。
他说罢便离开,留下了满室的流光溢彩与人声鼎沸,他的背影显得安静又突兀。
他本也就不适合这样热闹的场合,就像他不适合成为一位帝王一样。
鱼非池坐在那里,握着酒杯半晌不动,她不是自大的人,但也从来不妄自菲薄,她十分清楚音弥生答应坐在储君之位上,不过是因为自己希望他这么做,所以他便去做了。
但是鱼非池自始至终,从来也都没有给过音弥生任何希望啊,也从来没有对他若隐若现的情意给出过任何回应,何以能承受他如此沉重的心甘情愿?
一只白嫩的小手拉拉她衣角,挽澜小大人模样地看着她:“丑八怪,你在想什么?”
“我做了一件很坏的事情。”鱼非池说,“我很内疚。”
“将军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挽澜坐在她旁边的席子上,正襟危坐,规矩有方,“将军还说,事分两面,利与弊全看自己如何转换。”
他太年幼,说起这样深刻的话题时总是透着不合适的感觉,偏偏他说得一本正经,是不是南燕真正的权贵之门,都需背负如此沉重的包袱长大?
“我不是成大事的人。”鱼非池说罢,立时起身,去追上音弥生。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我不喜欢你与黑衣人再现
宫外的月光皎皎,一片银霜晒在大地上,像是长宁这座温婉的古城披了欲露还羞的白色薄纱,透着婉约的娇媚。
鱼非池赶在音弥生乘上马车离去时叫住他,音弥生驱退下人,笑问她有何事。
鱼非池想了想,看着音弥生这位无争无欲无求无所图的玉人,真诚地说:“世子殿下,你我之间最多便是萍水相逢之交,连君子淡如水都不及,所以,世子殿下你不必为了顾及我的感受而作出任何让步,也不必为了让我舒服而牺牲自己,请世子殿下你,按着你自己的本心去过活。如果你不想做储君,那便堂堂正正,大大方方与我相争,与石凤岐相争,与燕帝相争,我会觉得这是一种荣耀。”
“胜了,你是自由的,天下山水任你游遍,败了,你是光荣的,至少不是一味退让而被迫成为一国储君。请不要为了我,而放弃你的自由。我不会为之感动,我最多只会内疚。你无法打动我,反而会牺牲了你的人生,我不想承受这样的罪孽。”
“所以,请收回你今日的话,我宁可多一个光明正大的对手,也不想有一个为了我而放弃梦想的追求者,我不需要,也不稀罕。”
“请你永远记得我在偃都对你说过的话,我不会喜欢你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鱼非池一口气接连不歇的话,像是一把温柔的匕首,割破了长宁城中的婉约,露出了凛凛的刀锋,点着寒芒。
她做不到江南女子这般的温柔多情,她固执得像块顽石。
音弥生站在原处静静地听完鱼非池的话,每一个字都不曾遗漏,每一个音节他都听得分明。
但鱼非池永远不会知,正是因为她是如此的真诚并且光明,从不屑利用任何人的感情,所以音弥生才越发敬佩,越发倾慕,她越是如此的大气,音弥生越是难以割舍。
世间哪里还有鱼非池这样肆意而率真的女子?
音弥生甚至感激,感激鱼非池今日说出这番话,让他知道,他没有爱慕错人,他愿意为之牺牲自由的女子,是值得他这么做的,哪怕这么做了在她心里也留不下一丝的痕迹,谁让她薄情至斯?
他沉默了许久,轻声问道:“那么,石凤岐呢?”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一个极淡的笑容弧度,“你喜欢他,你自己知不知道?”
鱼非池心跳露一拍,面色却从容而镇定:“不,我没有喜欢他,我没有喜欢上任何人。”
音弥生笑容不减反深,却难掩眼中浓烈的伤怀之色,像坛多年无声无息埋在树下的老酒,一日拍了泥封,酒香浓烈得像有实质一般将人困绕,逃脱不了。
他温声道:“是吗?”
音弥生离去,马车哒哒哒地走在官道上,鱼非池站在原地久未回神,银色月光好似都要穿透她的身体,看一看她的内心是否与所说的那般,表里如一。
不远处的柳树下,石凤岐静静听完她与音弥生所有的对话,一个字也不错过、
她说她不喜欢音弥生,也不喜欢自己,她说不需要任何人为她做出无谓的牺牲,她不会稀罕,哪怕是他石凤岐这样付出也是一样。
她把自己说得刻薄无情。
石凤岐听到最后,只余无尽的苦笑。
该感谢她,如此坚定地拒绝着所有的深情,所以自己不必担心有谁会抢走她。
还是该恨她,连自己也一并拒绝了?
唱着小曲儿踩着步子轻快地来接鱼非池的是迟归,他没有想到鱼非池这么早就离了宴席,所以看到她的时候连忙跑过来:“小师姐。”
“嗯。”鱼非池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一般,随意点头应了一声。
“小师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迟归伸手探了探鱼非池的额头,没发现异样。
“没事,回去吧。”鱼非池笑道。
迟归想像以往一般挽起鱼非池的胳膊,鱼非池却接着整理头发的动作将手臂抽了出来,迟归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平静下来,笑声道:“小师姐你不开心吗?”
“没有,小师姐怎么会不开心?”鱼非池摇摇头,笑着对他说话。
话音将落,迟归一把拖过鱼非池拉到身后,别在腰间的软剑寒光暴射地弹出,挡开了一枚对鱼非池后背射来的飞镖。
鱼非池在迟归身后转头看,一个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袍中的人迅速逃窜,一头扎进黑暗里看不到影子,迟归想也不想就准备追上去,却被石凤岐淡淡叫住:“别追了,他跟着我们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是什么人?”迟归有些后怕,刚才若不是他反应快,那枚飞镖怕是要正中鱼非池后背。
石凤岐捡起地上那枚飞镖在,借着月光看了看,普通无奇的飞镖没有任何特征,这等工艺天下七国到处都是,镖上有腥臭味,闻着是剧毒,割破肌肤怕是就要取命。
“回去吧,这里不安全。”石凤岐一边淡声说话,一边用一块布包起了飞镖。
鱼非池看着石凤岐神色镇定的样子,想起初到长宁城中,她有一次与石凤岐在河边水柳下散步,他似乎也发现过异样。
“你知道是谁?”鱼非池问他。
石凤岐匀匀心中滞着的一口气,笑着对她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事都知道呢?”
可怕的不是有人要刺杀鱼非池,反正这一路来要杀她的人多到数不清,鱼非池早就习惯了。
可怕的是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或者有这么一群人在暗处时时等待着时机,时时准备对鱼非池下手,像是暗夜里的一条毒蛇,你不知她会在什么时候就钻出来狠狠咬住鱼非池的脖子,不死不松。
任何人都有可能,任何人都有除掉鱼非池的动机,这盛世太平的长宁城中,暗藏了太多的危机与汹涌。
就算是鱼非池与石凤岐,也难以在一时之间推断出下手的人是谁,是哪一方。
石凤岐手臂搭上鱼非池的肩膀,鱼非池做了下挣扎,准备从他手臂里逃出来。
以往她也这样做过,总能轻易从他臂湾里逃走,石凤岐大多也是笑一声“好个无情的小娘子”。
但这一回,石凤岐的手臂却蓄满了力量,在不弄疼鱼非池的情况下,将她死死地圈在臂湾中,形成一道不可突围的铁箍,鱼非池半点也逃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