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良人全身湿透,滴滴嗒嗒地滴着水,阴鸷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起火的大船,双拳也握得紧,像是恨不得要大杀四方解恨一般。
待他回头四望时,什么人也看不到,茶棚里早已没了鱼非池两人的身影。
他们已经回了叶藏那处,一进门,便见叶藏腿软着几乎是爬着到了他们二人脚下,破口大骂:“石师兄,你好狠的心啊!”
鱼非池听着这话有点不对,怎么听着很像是被抛弃了的小媳妇儿来质问负心汉?
石师兄也觉得这话不对劲,所以提着他坐下,倒杯茶给鱼非池,口中问着叶藏:“怎么了?不就是一百两万的诚意金嘛,没了就没了。”
一百两万,没了就没了。
叶藏听着这话,气得差点一口血吐出来:“你说得容易,你给我挣一百两万去,你还我钱啊!”
石凤岐接下他胡乱挥的几拳,笑说道:“烧了那批丝绸的人可不是我,是南九,你敢找他麻烦吗?”
鱼非池将茶杯一放,压出一声响:“你两的事别带上南九,我家南九不知多乖,不是你两使坏他能去悄无声息地把这丝绸烧了?”
“好了好了,反正烧都已经烧了,咱哭也没用,别想了啊。”石凤岐好言安慰,叶藏一脸的想弄死他但又打不过他的憋屈委屈。
见他这般难受的样子,石凤岐也不好再逗他,搭着他的肩,笑道:“失了一百万两的确是挺让人心痛的,但是,大祸倚大福,你如何就知道,这不是福运呢?”
“你家的福运是把银子扔水里啊?”叶藏气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这是禽兽不如!”
鱼非池深以为然,点点头,表示同意叶藏的话。
几人正说着,门口走来盈盈而立的一个女子,女子挽着妇人发髻,透着成熟的风韵与美艳:“叶大掌柜,此事办得您可还满意?”
“不满意!”叶藏闹着脾气。
妇人美眉一流转,风情四溢,瞅着石凤岐:“石公子,说好的事成之后,这粮食生意可是要分钱家一杯羹的,您可别忘了哟。”
“自不敢忘,还请钱夫人放心。”石凤岐坐得端庄,甚至还刻意朝鱼非池靠了靠,有了之前许清浅的事,他是半点错误也不敢再犯了,若是可以,他恨得眼睛都看不见这些女人。
这声钱夫人叫得那女子心中欢喜,她本是个妾室,钱掌柜正房死了多年也未能转正,盼来盼去也无非就是盼这一声钱夫人,所以石凤岐会讨女人开心这本事,当真是天生的,不知不觉就能令得女子心中开了花般的美好灿烂。
她眼中的风情都更媚,娇声道:“许家怕是会来盯着奴家相公,奴家也不便再出门,您吩咐的事儿奴家也已安排好,今日也算是来给朝妍小姐来报个信。”
朝妍神色稍见古怪,后又笑道:“多谢夫人帮忙。”
“那奴家就告辞了。”她成熟得极具丰韵的身子盈盈一拜,便扭着肥臀走了出去。
她走后,四人对望,蓦地哈哈大笑,笑得畅快,就连刚刚还在气苦的叶藏也大笑起来。
事情说来,并非很难懂。
叶藏想在偃都立足,想做生意,只靠自己与石凤岐的帮衬显然不可能,这些在偃都城的老巨头们都需要一一打点,这是商场常事,总得把这些人都安抚妥当了,得到他们的认可了,才能在偃都放开手脚做事。
官场上有石凤岐帮他打点利落,以免后顾之忧,但是商场上的这些人,就需要叶藏自己去跑腿,建立起关系来。
叶藏更需要这些商人的财路及人脉,才有资格与许家的生意较量一番。
这位商人便是其中一个,商人姓也姓得好,就姓钱,外号钱守财,最是吝啬不过,进得口袋中的银子那是一个子儿也不愿意掏出去,但是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口风极严,交代他的事,他半个字也不会泄漏出去,就跟他兜里的银子似的。
鱼非池几人想重创许家的生意,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也就是让他许家大亏一笔银子。
于是便让叶藏联系了这钱守财,由祖上三代都在偃都做生意,身家清白得没一点污垢的钱守财去找许家,谈丝绸生意。
叶藏起初不是很明白鱼非池这么做的原因,但鱼非池只说,你尽管去做,后面的事情交给他们。
不曾想,后面的事情就是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叶藏平白扔了一百万两白银进绥江。
事情说来总是简单,做来却是十分的不易。
不让叶藏亲自与许家接触的原因自然是许家定然信不过叶藏,这么大的生意他许家不会接手做,而挑中这钱守财也是经过了好几番的考量。
选了钱守财之后,还要去想方设法地赢得许家的信任。
果然许良人是个疑心病重的人,鱼非池耐着性子,让钱守财不要着急,慢慢与许家迂回,多次之后,才算是得到了许良人的信任,也才一席酒水谈成这三大船丝绸的大生意。
如此耗费了好一番心力,才得成今日之果。
鱼非池唯一心急的地方,是一定要赶在这太阳最毒的日子里大船靠港,若是过了夏天入了秋,日头到了凉爽的时候,事情就难办了。
好在紧赶慢赶着,总算是赶上了。
从港口水中爬起来的南九为了避人耳目,回来得稍晚,换下了湿漉漉的衣服,鱼非池拉着他坐下,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替他擦着头发,南九显得局促不安,一直想要站起来,每次都被鱼非池按住,让他别动,看得石凤岐一脸的嫉妒不带半点遮掩。
所以他踢了踢南九的腿,翁声翁气:“小家伙,你是怎么把那些丝绸点着的?”
南九还记着他跟许清浅的仇,不是很想理他,便把头偏到一边去。
石凤岐“嘿”一声,扳着南九的脑袋转过来,让他看着自己:“你小子还有脾气了?”
“你走开,离小姐远一点!”南九愤愤道。
石凤岐心中叫苦,原本就跟南九不是很对路,这下可好,他现在是越发讨厌自己了。
好在有鱼非池打圆场,擦干了南九头发,她替南九梳了梳,说道:“是白磷。”
遇空气高温自燃的白磷。
所以她需要这样炎热的天气,若是到了秋天凉快的时候,可就有点不容易了。
石凤岐听了微微一怔:“厉害啊!这种东西你都想得到!”
“小姐厉害的地方多了,才不像你!”南九又骂一声。
石凤岐满头黑线。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世上好男人只有卿白衣了
南九离开的这段日子里,的确是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包括朝妍与石凤岐也是,他们信任鱼非池,相信鱼非池的每一步计划,也就不对她多问什么。
在无人的时候,南九才会悄声跟鱼非池说:“小姐,那批丝绸是包着破布的,里面装的根本不是好缎子。”
鱼非池架着一双长腿在窗台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外面的星空,点点头:“嗯,你知道就好,别说出去。”
“是,下奴知道了。”南九点头。
“阿迟怎么样?”鱼非池又问。
“下奴让他闭死关,他不知我去向,这两日也该出来了。”南九又说。
“你觉得,阿迟的武功怎么样?”鱼非池问着南九。
“进步很快,他很聪明的。”南九说,“下姐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啊,就是随便问问。”鱼非池笑道,拉着南九坐下,指着天上的星星:“还记得那是什么星吗?”
“记得,小姐说过的,北极星。”南九坐得笔直。
“你还真是什么都记得。”鱼非池拍拍他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南九,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去试着过自己的生活,不把我当成全部?”
“下奴…不知该去哪里。”南九低下头,咬着牙关,脸色一下子煞白,将脸上的奴字烙印衬得越发明显,他很怕鱼非池这是要赶他走。
鱼非池轻叹一声气:“那你便跟着我吧,希望我不会害死你。”
“小姐不会的。”南九小声说。
满天星斗撒在天上,银河一道纵贯苍穹,数不清的星星冲你眨眼睛,好像每一个都有很多故事要跟你讲,想要伴你入睡成美梦。
鱼非池在梦中梦到一片世外桃源,到处都是不知名的花树,她睡在花树下,手边倒着一坛好酒,好酒洒出来,她像是醉死在了梦中不肯醒一般。
直到有谁的利剑一剑劈开了花树,宽刀斩碎了酒瓶,鲜血染红了酒水洒在她脸上,打成一道道烙印的模样,滚烫着能灼痛她肌肤。
她从梦中缓缓睁开眼,骂一声连做个梦都不能贪一时的自在。
“你醒了?”清雅与溪间泉水的声音抚平了她内心的焦躁。
鱼非池坐起身子,拍拍南九的肩:“回去睡吧。”
“他…”南九疑惑地看着站在窗外已很久的音弥生。
“没事的,去吧。”鱼非池揉揉眼睛,喝了一口南九递过来的茶。
鱼非池靠在窗台上,喝着茶看着他:“世子殿下有何贵干?”
“你可以叫我音弥生。”音弥生说。
“别,该有的身份之别还是要有的,不能乱了规矩。说吧,什么事。”鱼非池可不想与他有多亲密的联系。
“许家在南燕欠了一笔款项,数目不小。”音弥生面带笑容,鱼非池突然就想到了刚才梦中那一片花树,他应该站在那样的地方这样笑,才对得起这清雅温润至极的笑容。
鱼非池喝了一口茶水,想了片刻,笑道:“也是,那批丝绸数目不小,要让许家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现银来也不现实,自然是有尾款未付清才是,不过世子殿下跟我说这个有何目的呢?”
“若我帮你催付这笔尾款,你能不能…”
“不能。”鱼非池抬杯止住他的话。
音弥生一愣:“我还未说是什么事情。”
“我挺讨厌别人要挟我做事情的,你催付这笔尾款,对我而言的确是很有利,但是我不喜欢被人胁迫。”鱼非池笑一声,看着音弥生:“喜欢自由的人不止你一个。”
音弥生眼中漫着奇异的光,看着鱼非池许久,最后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留下一个好看至极的笑容,将这满天星空的璀璨都比下去。
后来鱼非池想了想,为何他那个笑容那般好看,想来想去想到最后才明白,因为他眼中的光亮,极为耀眼。
那日鱼非池直钩垂钓,钓的的确是音弥生。
本来当初在准备坑一把许家的时候,大家对到底是以丝绸为饵还是玉器为饵有过一番争执,玉器其实更好处理,打碎了便是,丝绸更麻烦些,也不及玉器值钱。
鱼非池在沉默了一会儿手,坚持要用丝绸,因为丝绸都来自南燕。
那地方听说是个江南好风光的地界儿,气候适合养蚕吐丝织布,又多有柔弱娇美,女红出众的绣娘,所产出的丝绸是为一绝。
更重要的是那里除了丝绸,还有音弥生。
反正不管是运什么,到最后都不能做成生意,鱼非池很乐意让音弥生赚上一把。
他自己或许对银子不甚在意,但这么大笔意对整个南燕都有好处,他总不可能会拒绝。
以音弥生那般聪明的人,肯定想得到这批丝绸最后难得善终,交货时以次充好,裹上破布藏在缎子里运过来也无甚不可。
如此一来,南燕的丝绸商便是平白得了许家大把的银子。
音弥生总是在鱼非池这里得了一个大便宜的,这便是鱼非池说的要买将来在南燕时,几天太平日子所出的价。
太平这东西可真贵啊,这么多的银子都未全部换来。
也怪石凤岐当年太作孽,坑得音弥生太狠,现在想替他还人情债都还不上。
如今许家还欠着音弥生南燕国一笔尾款,想来数目也不小,否则音弥生不会亲自跑一趟,但是这对鱼非池来说,还不足以让她改变自己的心意去做一些不乐意做的事情。
被音弥生这么一搅和,鱼非池也再睡不下,听得不远处有笑声,鱼非池顺着声音走过去看。
看到卿白衣正与温暖二人扑流萤。
温暖大概是很久没有笑得那样开心过了,脸上的笑容如她飞扬的头发一般招展,隔着这么远,鱼非池都能闻到她身上微微清冷的香气,真是满院的繁华压不住她娇艳,更压不住她身上的异香。
而卿白衣全无一个帝王该有的霸气与威风在,更像是谁家的书生公子哥,有一份侠骨柔情在怀,愿为红颜驻足于风月中,不思进取,只图佳人展得笑颜。
鱼非池倚着一棵桂花树看着他两,想着若是温暖想得开放得下有多好,这样与卿白衣难道不是一对天成的佳偶吗?
眼前一双手,双手慢慢打开,里面捧着一只萤火虫,绿光一点,越飞越远。
石凤岐问她:“睡不着?”
“嗯。”
“我给你一手刀,你就睡得着了。”

鱼非池深觉,世上好男人只有卿白衣了。
“许家今天晚上去查钱家了。”石凤岐坐在地上,双手在手撑着身子,看着远处的卿白衣与温暖,似随口说道一般。
“查呗。”鱼非池懒懒一声,他们什么痕迹也没留下,许家本事大过天也查不出什么来。
“卿白衣明天就会下旨,朝中老臣我替他走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与许三霸一抗。”他又说道。
“他这皇帝当得真心轻松。”鱼非池笑道,什么事都有人替他办好。
“我帮他坐上去的,就该帮他坐稳。”石凤岐看着卿白衣,“兄弟嘛,理当如此。”
“许清浅那边明日我也会有动作,双管齐下吧,早些解决了早些安生。”鱼非池说,“希望到时候,温暖撑得住。”
“撑得住的,她很坚强。”石凤岐说道,“我现在,倒是有点担心韬轲师兄,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会,他心思很稳,一击不中会休养生息,不会立刻做出冲动的决定。”鱼非池说,“就是苦了绿腰了。”
“世上总无双全之事。”石凤岐干脆倒在草地上,“顾此总要失彼。”
就像鱼非池喜欢夏天的雨一般,她喜欢酣畅淋漓干脆痛快的事物,快意恩仇热血飞扬都可以,她不喜欢这样,百般为难。
说她心软也好,说她圣母也罢,她总是会想起当年在学院里的那些时光,韬轲师兄与向暖师姐待她都是很好的,七子之间总是同气连枝感情深厚的,她越来越不敢想,往后他们会走向何方。
如果真的有朝一日,他们不得不直面厮杀,挥起刀剑砍向昔日的师兄师姐,她该怎么做。
最好是什么也不做吧,最好是永远不要掺和进这些事。
“我问你个事啊。”石凤岐看着她。
“什么?”
“为什么你坚持一定要以丝绸为诱饵?”他眼神明亮,倒映流萤与星光。
“之前不是说了吧,方便处理。”鱼非池淡声道。
“就这样吗?”石凤岐继续问。
“当然不是,我想烧掉许家的大船,彻底断了他们财路,而玉器你怎么烧?丝绸才是最好做手脚的,就像今天那般。”鱼非池说道,“只有烧了他们的大船,才算是真正把许家逼急,你之前一直需要一个契机,这个契机才是最合适的,最有力的。更何况,许家生意大乱的时候,正好是叶藏他们出头的时刻,一举多得的事,你选丝绸还是选玉器?”
石凤岐眼神黯一黯,眼中流萤与星光皆散去,他微阖了眼皮,笑声道:“原来如此,你果然思虑周全。”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三千九百万两,黄金
翌日。
毒辣的天气一点也不曾温柔过,该怎么晒还是怎么晒,热得街上都没什么人,草木焉头搭脑地垂下叶子,反抗不起这火辣辣的太阳。
港口处仍是一片狼藉,乌黑的焦木到处都是,三艘大船成了灰碳,尽是残骸,清理起来颇要费些工夫。
卿白衣下了旨,派了些人去帮着打理,偃都的生意总还是要继续做的,这是百姓赖以存活的根本。
许良人站在港口,想要找出些蛛丝蚂迹,看一看到底是谁在搞鬼,他必不会放过这纵火作恶之人。
他心中是怀疑叶藏的,但是他没有实证,叶藏又有卿白衣护着,便不能如何,只能盼着找些证据去坐实叶藏的罪行。
他忙着这个,鱼非池他们已经开始忙起了别的事。
当初石凤岐好生费了些口舌与工夫,说服了卿白衣粮饷之事,今日总算是能用上了。
早朝的时候,卿白衣难得的震怒了一回,只差拖着剑在金殿舞一场,扔了一本带血的奏折在群臣脸上。
奏折上写着:粮饷被劫。
很早便说过,后蜀这地方的兵很精贵,养不起太多,便只能养精,吃的喝的都是最好的,粮饷也从来不曾出半点纰漏,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后蜀最强力的守卫,保护着这个国家不被人践踏与侵犯。
粮饷一般是由卿白衣批折子,交由管粮的户部调配,交到许三霸手中,许三霸再派人从各地粮仓调粮,一路护送至驻军各营中。
被劫的这批粮食在半个月前就批出去了,本来按着时日来算,再过几天就该到军营里了,结果来了一本折子,说粮饷在半道被劫了。
要死不死的是,这批粮饷数目还极大,是未来军中近小半年的储粮,要一直用到冬季,等到送冬衣之时再续上的。
现在说粮食被劫了,蜀帝卿白衣,如何不震怒?
动什么不好,要动边关将士的口粮?
满朝文武无人敢出声,蜀帝登基以来,鲜少动怒,总是一副好好先生脾气柔软随便搓捏的样子,今日发起脾气来竟然如此骇人,想来是真的动了火气。
“许将军!”卿白衣沉声怒喝。
“末将在。”许三霸其实也很愤怒,因为抢的是他的士兵的口粮。
“孤将粮饷交给你,为何被劫!给孤一个交代!”卿白衣一敲龙案,气势威严。
石凤岐坐在一旁的暗阁中,微微发笑,他这副样子,倒挺像一个帝王的。
许三霸有些头疼,昨儿个他儿子的船被烧了,生意毁了,他还没有理出个头绪来,今日又遇上这粮饷被劫的事,他心烦意乱。
故而态度便也不怎么好了,看着那盛怒的蜀帝,他哼声道:“末将也想要个交代,不知谁敢如此大胆劫本将的粮饷!”
卿白衣冷笑:“许三霸,运粮的人是你的部下,你竟还敢反问孤!”
许三霸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前的卿白衣从来不跟他正面冲突,他总是旁敲侧击地提醒自己,许三霸也向来仗着自己是功臣有些恃宠而骄,未在早朝上受过任何气,大学士见了他都要让三分,今日卿白衣为何如此反常?
他昂起头,眯起眼,看着那龙案上的黄毛小儿,闷声如雷:“末将定将此事查明,眼下之急,是立刻再补上粮食,否则军中便要断粮了。”
“哦?许将军,你可知,现如今我后蜀的粮食,需看大隋国的脸色?你可知你丢失的这批粮饷是何等重要?粮饷粮饷,粮食军饷,现下粮仓中的粮食是要备着过冬之用的,其间更有军饷上千万两,再征粮食又得耗费大量时间与金钱,许将军,你乃我后蜀皇商,可知现在粮食的价格有多贵?”卿白衣敛眉含怒,直视着许三霸。
“君上这是不准备再批粮饷了?”许三霸抬眉怒问。
“孤听闻,昨日将军的三艘货船起火,所有货物毁于一旦是吧?”卿白衣站起身,走下龙案,带着些冷笑。
“此事与粮饷之事有何干系?”许三霸当真是半点不将卿白衣放在眼中,与他对视。
“孤只是觉得奇怪,你许家前些日子失了粮食生意,昨日又货物遭毁,货船被烧,今日便遇上了粮饷被劫,运粮之人又尽是你的部下,审问你的部下他们也说不出抢粮之人是何模样,有何特征,许将军,不知你是否听说监守自盗这个词?”
卿白衣走到许三霸跟前,面容微沉,眼含龙威,与许三霸相对。
他本是白衣贵公子的纨绔模样,难得有几分正经时刻,似这般饱含威势的样子,却别有一番风采,令人敬仰侧目。
“君上!你这是污蔑!”许三霸可算是听出来卿白衣的意思了,这是怀疑他挪用军饷以填补他生意上的亏空了!
卿白衣刚欲说话,小太监跑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卿白衣冷笑一声:“宣南燕国世子进殿!”
暗阁中的石凤岐放下茶杯,眸中寒光一闪,音弥生?
音弥生当真是个怪人,他一身普普通通的长衫走进金殿,却与这金殿意外的相融合,好像他去任何地方任何场景,都能与那场景完全相融,半点突兀也没有,这种气质,已不止是独特那般简单了。
他先是对着卿白衣拱手行礼,然后又道:“蜀帝,我有一事,想问问许将军。”
“你有何事不能私下问本将,金殿之上岂有你这他国之人插嘴之处!”许三霸怒道,今日是什么人都敢来给他找晦气了吗?
音弥生轻轻点头,说道:“本来此事的确该与将军私下相谈,无奈事关重大,我需有蜀帝与诸位大人做见证,以免说我南燕有欺人之嫌,不得已来金殿与您一叙。”
“你有何事?”卿白衣问他。
音弥生道:“前些日子许将军爱子许良人,许公子去我南燕定买了一批丝绸,共计六千九百万两,当时许公子说银钱暂时周转不及,只付了三千万两,余下的待他回了后蜀,自钱庄调银后再行清付,我南燕商人为确保银钱与其同来后蜀,昨日正好遇上许家货物被烧之事,心中不免惴惴,故而托我来问一下许将军,余下三千九百万两,何时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