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非池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柿子就要糊石凤岐一脸:“我也给你描个妆,你别躲啊,我描得好着呢!”
“哈哈哈,鱼非池你住手!”石凤岐又不敢对鱼非池动手,又不是很乐意描那柿子妆,好在仗着身高优势踮起脚昂起头,又架住了鱼非池两只手,勉强才算是逃得过这一难。
他脚下一勾,把鱼非池绊倒,趁她摇摇晃晃不稳之际,反扣着她双手把她抱进怀里,又将身子一压,两人双双滚进雪地里。
嗯,学什么都快的石凤岐,近来吻技突飞猛进,令人发指,都学会了突袭这种路数,总之他就是臭不要脸地亲了上去了。
他一双唇很柔软,轻轻含着鱼非池一点樱唇的时候,眼中还带着些深情的笑意,看得鱼非池脸皮发烫,再次感叹自己一把年纪了怎么还经不住这年轻后生的撩拨,简直是贻笑大方,笑掉大牙。
石凤岐笑过之后握着鱼非池的手让她抱着自己腰间,他自己也不怕压坏了鱼非池,整个身子都压在鱼非池身上,这方才闭上双眼,舌尖一抵,撬开鱼非池的牙齿,长驱直入。
第三百七十一章 月郡
等秋天,等落叶落地,等枯城寂地,等冬天,等白雪盖华,等寒风凛冽。
等残酷肃杀,等美不胜收,等绝望无助,等置死寻死。
等一切生死转换,等一切苦乐相依。
越往北走,飞雪越大,旧白衹的雪算是下得晚了的,再北边一些的大隋国早就已经满城盖华的好景致,偶尔路过的小山包与小村庄,一个接一个像是白面馒头,圆滚滚地顶着厚厚积雪,圆润又可爱。
打闹的孩子在雪里翻滚,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最简单的幸福笑容,静静矗立在雪地里的雪人优雅地伸着双手,胡萝卜做的鼻子像是被冻得,才这么红通通。
好像白色与红色,是最好的组合,一个热烈,一个纯洁,相撞出冰与火一般的美艳。
石凤岐带着鱼非池回大隋的这一路上,可谓走走停停,行进得极慢,沿途讨口农家饭,打几次雪仗,堆几个雪人,他玩得不亦乐乎,一开始南九与迟归还怕打扰到他们两个,后来见他们玩得实在开怀,也帮着鱼非池抓起了雪团朝石凤岐身上打去。
倒霉的石凤岐左闪右躲,非得扑倒鱼非池才能避过劈头盖脸打下来的雪团子。
好像鱼非池最近并不拒绝石凤岐的许多轻薄孟浪之举,虽然他动人的情话还是会被鱼非池重新解析得七零八落,可是两唇相接时的火热她不再一盆冷水地浇下去,时常在雪地里滚得一身白雪连人都看不见。
他在某方面的技能虽然进步神速,但终归比不得鱼非池的理论姿势之扎实,好几次鱼非池一本正经好为人师地向他传授着某项技能的技巧,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听是石凤岐一愣一愣,手指头轻轻捏着嘴唇,一脸天真:“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多的?”
鱼非池眨巴眼,信口开河:“叶藏以前卖的那些小黄书你没有看过吗?唉,后生仔,这样好的东西你居然视而不见,注定要孤独一生的啊。”
“我今日就给叶藏写信,让他派人送一套他那些玩意儿给我,你别急啊,我慢慢学,咱两时日长着呢。”石凤岐真是个好学上进的好少年。
鱼非池满嘴胡绉编到后来自己都编不下去了,毕竟理论姿势再丰富,没经过实践,就得不出真理吧。
于是干脆滚在一起好好实践一番,摸索出一条属于他们的真理来。
上央陪着他们走走停停,倒也没有催他们,只是每每看着他家公子想尽了一切办法拖延回大隋的进度时,仍觉得有些好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爱耍这些小性子。
他坐在难得一见的常青树下,头顶上的树木绿叶撑着厚厚的白雪,在树上铺了厚厚的鹿皮,坐在上面的他喝着酒,远远看着石凤岐笑得嘴都咧到耳朵根后面去了。
“上央先生,石公子已耽误了太多时间,陛下来信数次,催促我等早些入邺宁城了。”下人小声地说,担忧地看了一眼玩得忘乎所以的石凤岐。
“嗯,知道了。”上央淡声道。
“先生…”
“入了邺宁城,再难出城,让他多玩会儿吧。”上央提着酒壶,给这下人也倒了一杯,让他坐下,看着这冬艳高照一片太平的雪原,又说,“况且这雪路难行,多处雪崩,还遇了暴风雪,本来就走不快,你说呢?”
下人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接过上央递来的酒:“是,上央先生说得极对。”
“石磊那边可有信来?”上央问道。
“回先生话,有的,石磊将军将镇守旧白衹,暂不归隋。”下人回话。
上央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石凤岐的能力在旧白衹之事可窥一二,旧白衹再小,也是一个国家,猛然地从中分开两半,就算是一半的旧白衹也不是很好管理,他倒是打理得井井有条,该手狠的时候没有半分心软,该仁慈的地方也绝不苛待,冲突总是有的,谁能心甘情愿做个亡国奴?
但至少这个冬季,属大隋管辖的白衹旧地,没听说饿死冻死一个人。
这样的能力,真该用来治国。
一个雪团打在上央脚下,上央抬头看,看到鱼非池向他走过来:“上央先生何不跟我们一起?”
“我年岁已大,不适合再玩这种游戏了。”上央笑道。
“每日朝政辛苦,搜肠刮肚地想着怎么强大大隋,怎么壮大北境,可谓绞尽脑汁,如今难得有闲暇,先生你这般糟蹋好时光,老天爷可是要看不过去的。”鱼非池倒是耐心好,劝说着上央。
这位上央先生,在鱼非池他们还是个雏儿的时候,他就有资格与学院的司业们争执辩论,鬼夫子说,若是上央上得无为学院,七子头名必定是他,鬼夫子与司业们都是眼高于顶的人,傲气得不得了,从他们对上央的态度,便可见上央之才有多么令人惊叹。
未曾入得无为学院,未师从鬼夫子闭关一年,他成为第一个凭自己真本事名震天下的大人物,如今天下说起大隋太宰上央先生,谁人不叹一声唏嘘?谁人敢不敬一声豪杰?
上央听得鱼非池的话,眉眼微展,她寥寥几句话说得倒是极为点题,成日为了北境,为了大隋,上央的确是耗费了不少心血。
他笑着站起身来,掸了掸袍子:“那好,便与你们一起。”
下人看得有点直眼,谁都知道上央先生是个最讲究礼仪行态不过的人,从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怎么这会儿却要跟个小孩子一般玩闹起来?
那是因为下人们不了解上央与石凤岐之间的感情,是家师,更似兄弟,似父子,似一切最亲近的最难割舍的血脉亲情。
一路尽是欢歌笑语,让人暂时忘却了在旧白衹所受的那些伤,也暂时放下了面对未来不可知命运的无奈与心酸,后来鱼非池也不再成日窝在马车里,裹紧了衣服骑马,石凤岐眼看着旁边闲置着的三匹马说:“没马了,我跟你同乘一骑吧。”
鱼非池鄙视着他这番睁眼说瞎话,倒也笑着不说话,由着他坐上来,将自己圈在臂湾里,手臂一振,抖着马缰往北方奔去。
马蹄扬起白雪如尘,扬扬洒洒,南九拉了拉缰绳,神色不定地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
“小师父,怎么了?”迟归问他。
“前面,就是月郡了。”南九说,他回头看了一眼上央,上央并无异样,一如往常。
鱼非池两人信马由缰奔向远方,一直看到了一片残垣断壁才停下来,这里是个破旧的镇子,镇上已经无人居住,到处都是破烂的房屋,掩在重重深雪之后,偶尔看得见一角土黄色的瓦砾。
石凤岐握着缰绳,看着这一片的荒凉,低头看着鱼非池。
鱼非池笑着说:“你看,这里就是月郡。”
月郡早就不在了。
“你…要下去看看吗?”
“带你我去我家。”鱼非池接过缰绳,踏上熟悉的旧路,路过了满目的荒无人烟,马蹄踩过洁白整齐的白雪,留下一串串马蹄印。
眼前是一条干涸了的河流,大概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方的人不在了,连这里的水也就都没有了,原本这渡口处,是有很高的芦苇荡的,小小的渡口总是停着小船,鱼非池小时候,最喜欢的便是与南九划着小船躲进芦苇荡里,晒着太阳睡着懒觉,可以消磨一整个下午的好时光。
渡口对面有一个大房子,看样子以前也是个大门大户,斑驳的朱漆掉落得不成样子,虚掩的大门一碰就倒,结起的蛛网上还有几只倒霉的蚊虫僵硬在那里。
进门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原来种了很多的花与树,有一株杏树,听说是鱼非池生下来那天他爹亲手种下的,平平安安长了好几年,开了一树又一树的杏花。
秋天的时候,爹爹便抱着上树摘杏子,又酸又涩的杏子不是鱼非池爱吃的,那时候总也嫌弃,如今想吃,却再也吃不到了,连这棵杏树,都已经枯死了。
院子里的青石砖也都烂了,龟裂成碎片,翻倒在地上,鱼非池记得,她小时候常与南九在这里练功,爹爹娘是有几分底子在的,比不得现在这些武功深不可测的大人物们,只是些粗手把式,但是在这种地方,足以自保。
爹爹说:“丫头你这么淘气,可得习几手本事在身上,不然以后嫁去了婆家怕是要受人欺负的。”
南九就在一边捂着嘴笑,鱼非池戳着南九的胳肢窝:“你还笑,赶紧练好武功以后保护我不受婆家欺负。”
“不害臊,你知道什么是婆家吗?”娘亲端着茶水点心过来,招呼他们过去。
再往前走,是正厅,以前一家人总是在这里吃饭,加上南九,整整齐齐一家四口,互相夹菜,席间说些玩笑话,双亲笑得合不拢嘴。
正厅后面有假山与花园,以前呢,下人总要在假山里寻鱼非池老半天,才找得到她不肯练字躲懒的地方,管事的管家李大爷总是气得胡子直翘,气哼哼道:“小姐你再这么不懂事,我就去告诉老爷,让老爷罚你今日没晚饭吃。”
个子虽小,灵魂却老的鱼非池很懂得如何哄这李大爷开心,甜甜蜜蜜一声:“李爷爷,非池知道错了,非池再也不敢了,李爷爷你最好了,不要生气了哦。”
李大爷再生气,也经不得这软软糯糯的声音一声声的灌蜜糖,笑着抱起她软绵绵肉乎乎的身子,叹着,我家小姐长大了可怎么得了,哪家的公子哥拿得住这鬼灵精怪的丫头。
“爹,娘,李爷爷,非池回来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恨吗?是恨的
阔别近十余年,不孝女鱼非池,回来看你们了。
鱼非池喃喃自语,仿似看到了这里人影穿梭,有来有往,双亲与下人之间不似奴仆,更像家人,大家其乐融融,有说有笑,每逢什么佳节,便在这花园里摆上流水席,所有人都聚在这里,唱歌说笑,举杯共饮。
说起穿越这件事,她跟别人穿得不太一样,没有一睁眼就遇上凶悍的姨娘跟恶毒的姐姐,没有宅斗恶斗与绝地求生,没有王公贵族与一纸不愿嫁的婚约。
她出生在一个平静幸福的家中,有爱她疼她的父母,有宠她溺她的长辈,她是父母心头肉,她是长辈手中宝,她是无忧无虑娇滴滴的千金鱼非池。
除了一开始鱼非池觉得这小孩儿身体实在是太不方便,装一颗过老的灵魂有点不伦不类之外,后来鱼非池是越来越喜欢这里的一切,她那时候,对这个世界所有的喜欢与热情,都是建立在鱼家这一门户上的。
她很感激上天重新给她的机会,她可以感受一下人间至真至纯的亲情,可以有这样一个美好的人生。
鱼家是平头百姓,未见得有多大富大贵,但是在月郡也算是一门大户人家,这里的山水养人,鱼家种些茶叶,做成茶砖,可以卖出好些银子。
月郡的好茶是可以供进王宫里的,娘亲却舍得用千金难买的好茶叶挤了茶汁给她做茶饼吃。
鱼家傲是她的父亲,穆茵是她的母亲,她叫鱼非池,她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叫南九,本来世上,不会有比这更完美的一切了。
后来一日战火至,摧枯拉朽,满门尽亡。
鱼非池走过了破烂的回廊,积雪盖不到的地方满是厚厚的灰尘,密密地腾起,她推开一间房门,“吱呀”一声,鱼非池看着这房中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笑道:“这是我以前的房间,我娘盼着我能做个淑女,不要总是爬上爬下的到处胡闹,所以给我备下了绣线与笔墨,希望我能养养性子,陶冶情操。”
石凤岐跟在她身后不说话,房中的一切都积了灰尘,手指划过都能留下深深一道沟壑,铜镜起锈,照不出如玉容颜。
“那年我十岁,爹娘有一段时间总是眉头不展,他们觉得我年纪小,不懂事,什么都不说给我听,但我知道,那时候打仗了。”鱼非池捡起一把掉在地上的剪刀,细细拂去上面的灰尘,“过了月郡,就是武安郡,武安郡派兵攻打月郡,要占据这里一个关隘,月郡里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大概是武安郡的人仁慈吧,给了他们逃命的时间。”
“你爹娘没走吗?”石凤岐声音发紧,低着头不看鱼非池。
“没有。”鱼非池轻轻摇头,“他们说,他们生是月郡的人,死也是月郡的鬼,怎能因外敌入侵就放弃养育自己的故土?任月郡被蛮人糟蹋?”
鱼家傲如他的名字一般有傲气,他本想送走一家老小,自己留在月郡,可是鱼家一门人,谁也不肯离开,守在这个地方,要与鱼家,与月郡共存亡。
鱼非池想尽了一切办法想劝鱼家傲离开,劝鱼家的人逃离这里,可是她年纪真的太小了,没有人听她说什么,她说什么都只会当她是在说胡话。
娘亲穆茵把鱼非池托付给李大爷,带着南九出逃,想要留得鱼家最后一线血脉。
鱼非池那时候哭啊,喊啊,求啊,娘亲啊,爹爹啊,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可是她眼看着穆茵手提刀,还未挥出去,就被一箭射穿了心脏,眼看着鱼家傲抱着娘亲嘶吼震天,双双遇难。
保护她离开的李大爷为了护住她,后背中箭,倒在了半路上,鱼非池被马蹄践踏而过,伤了筋骨,那些薄弱的武功尽失,而且后来她再也不能习武,那些强大的训练与力量,不是鱼非池薄弱的经脉承受得住的。
如果那时不是有南九,她连渡口都去不到。
那天啊,满天星光,满天大火,鱼非池眼看着鱼家满南九牵着她的手,站在小渡口,身后的芦苇荡一摇一摆,像是奏起了挽歌。
两个小小的人儿满脸是血与泪地看着远方的大火,鱼非池一句话也没有说,倒是南九,南九他说:“小姐,下奴以后会保护你,永远保护你。”
就只是这一晚上的时间,鱼非池失去了一切,用天崩地裂来形容也不为过,只有一个南九还留在她身边。
所以,让她如何不珍惜南九?如何不偏爱南九?
“咔嚓。”鱼非池握了一下剪刀,打断了石凤岐的沉默。
“其实像我鱼家这样的人有很多,整个须弥大陆上,有太多舍不得自己故土,拼死相搏的人。现在到处都有各式各样的摩擦,大大小小的战火层出不穷,到处都是像我这样的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鱼家,只是其中一门一户,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原因,你不会知道鱼家的故事,就像你不会知道无数其他的故事一样。”
鱼非池放下剪刀,推开窗子看着外面干涸的小湖,小湖里落着雪,厚厚一层,又松又软。
“你恨武安郡,恨那些当年杀了你家人的人吗?”石凤岐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压抑着巨大的苦楚。
鱼非池却笑一声:“恨自然是恨的,害得我满门尽亡,双亲皆去,家也没了,怎么能不恨呢?可是恨又怎么样?石凤岐,你知道我的,我不是那些自怨自艾的人,我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说得冠冕堂皇一些,就是这是历史的车轮,它轰轰隆隆地碾压而过,爱与恨都碾落成泥,不因为任何个人微小的绝望而有所改变。就像我将我旧白衹划成两半,不一样也是害了很多人吗?那些反抗的,痛苦挣扎的,最后又被你镇压了的人,也跟我鱼家一样,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所以,恨什么呢?恨我自己吗?”
做人不能太自私,别人给过你的痛苦记一辈子,却可以自动忽略掉自己给他人带去的伤害,同样的事情,自己也做了,便没有资格去责备他人。
谁的命不是命?谁的家不是家?难道就因为她鱼非池不同一样,所以这待遇也就要不一样些吗?
世界不是围绕着她转,世界有它自己的运行规律,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而转移,他对每一个人的苦难与悲痛,都是公平对待的。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一直特别抵触须弥一统之事?”石凤岐走过去,与她并肩看着外面的雪景。
“是的,因为我知道,我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随意做一个决定,就会害得无数可怜的百姓丢失性命,无数平凡的家庭化为灰烬,像你们这样的人,是不会弯下身,俯下腰来看一看,那些如此蝼蚁一般渺小的平凡人家的,你们的大军铁蹄踏破的不止是万里江山如画,还有无数画中的人家。我失去过,知道那种痛苦,我很难无视这种切身体会的感受,把这痛苦再带给别人。”
鱼非池终于说出了她一直抵触这所谓天下一统大业的根本原因,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不觉得自己是天之娇女,不认为自己是上天命定的那个,一定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事业的人,她站在过最底层的位置,看到过最绝望的场景。
她憎恶一切战争。
她也憎恶对自己最亲近的人痛下杀手。
当她一无所有,只剩下南九的时候,她被鬼夫子带上了无为山,从一开始抵触着无为学院里的一切,到后来与同门好友结下情谊,从某种角度上来,填补了鱼非池内心里巨大的情感缺失。
好不容易自己有了新的眷恋,新的在乎,却被人告知,你若要活下去,除非杀光他们。
这是何等荒唐的笑话,要让她怎么接受?
她做不到,她宁可被人骂缩头乌龟,骂胆小无能,也只想躲开这样的血腥将来。
石凤岐拉过她让她伏在自己怀中,怜惜她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后,依然活得这样积极乐观,没心没肺。
蜻蜓点水一般地点过鱼非池额头,温热且柔软的双唇是极好的触感,他对鱼非池说:“你是不是还有话想对我说?”
“没有了,你不是一直想来看看我老家吗,就带你来了。”鱼非池靠在他胸口,侧脸吻过他胸膛,双眼望着远方。
“非池,如果我说,当年攻打月郡…”
“我们回去吧,上央先生估计等急了,过了月郡,就是武安郡了,你也就回到大隋了。”鱼非池打断他的话,环着他腰身的双手紧了紧,眉头也微微一皱,像是按下什么不愿表露的情绪一般。
“你会跟我一起去大隋,对吧?”石凤岐突然心慌。
鱼非池笑着不说话,抬起头来仰起脸看着他越发坚毅的轮廓,笑声道:“总是这样提心吊胆,你要不要拿根绳子把我栓起来,捆在腰上?”
“我倒是想呢,得栓得住啊。”
石凤岐小声地说,勾下头来,鼻尖点着她鼻尖,左右磨了磨,他说:“所有的事情都会一个交代的,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第三百七十三章 我是来睡你的
夜间他们宿在客栈中,明日就将启程入大隋,听说武安郡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只等他们一入大隋境内,便是千里良驹候着,马不停蹄地奔向邺宁城。
上央悄然松一口气,都到了这地方,他家公子总不会再跑了。
今日路过月郡,他也应该要明白,有些事远比他想象中的更为艰难,不该再有所执着了。
客栈是个好客栈,这一行都是贵人,谁也不会委屈了自己,住的房间都是清幽安静的,想着明日还要赶路,所以大家歇下得也早。
南九问过鱼非池:“家中是不是一切都变了?”
“是啊,都变了,就跟我们一样,不也是变了吗?”鱼非池拍拍南九的肩,让他不要多想。
南九不说话,论起对鱼家的感情,南九与鱼非池一样,甚至有更多的感激之情在里面。
当年鱼家老爷把他买下,待他跟亲生的孩子一般心疼关爱,给鱼非池买新衣裳的时候,总会为南九多带一身,买好吃的小点心,也总都记挂着他,鱼夫人那时经常左手牵着鱼非池,右手牵着自己上街,见了谁打招呼都是说:这是我的两个孩子,非池南九,快来叫人。
他们从来没有歧视过他脸上的烙印,若真要说真正不把南九当奴隶看的地方,只有鱼家了。
他们是这世界上,最善良,最淳朴的人。
可是好像,但凡是好人,都活不长命。
那夜的大火不止鱼非池记得,南九也记得,记在脑海最深处,平日不敢多碰触。
月亮爬上屋檐勾着,弯弯的一道,石凤岐与上央在房中说了会话,送走上央正准备熄灯歇下,却听到轻轻的叩门声。
拉开房门一开,他看见鱼非池裹着个披风眨巴眼,甚是无辜地看着他:“那个,你要睡了吗?”
“怎么,你想跟我一起睡?”石凤岐调侃一句。
鱼非池让他这话堵了一堵,清清喉咙,干咳两声:“这个,让我进去一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