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五千万两黄金,依然让叶藏怄出了三口心头血。
黄金是借给南燕的,从瑞施钱庄划出去,立下字据,说是会还,但是叶藏心里清楚,这笔钱出去了,就回不来。
可是石凤岐说,以后他就能知道这笔生意不亏,叶藏也只能认下这倒霉债,割肉一般的割出了一半的家产,送进了南燕王宫,送到了燕帝手中。
对于需要银钱来维持南燕太平盛世,莺歌燕舞的燕帝来说,他不可能拒绝这种好处,而且就当时的情况而言,他只是需要派兵到边关震慑苍陵,未必真的要出兵打仗,这笔帐怎么算怎么划算。
有了这一重关系,石凤岐大可以得到暂时的南燕大军支配权,是出兵还是静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鱼非池控制着大局走向,石凤岐帮她补齐各种细节,填充四处遗漏,两人的配合,可谓天成。
当然,音弥生也十分震惊于石凤岐的大手笔,更震惊于叶藏对石凤岐的言听计从,像叶藏那么守财如命的人,能割出这么大块肉,就为石凤岐铺路,可见石凤岐笼络人心的本事有多强。
“听说现在后蜀蜀帝身边有一个谋士,名叫书谷,你可知道?”音弥生突然说起。
“知道,是个很了不得的人,不知为何当年没有上无为山,按说,以无为学院司业们的眼光之毒,是不会放过此等良才的。”石凤岐说道,关于书谷这个人,他听说过一些,是个很有才华,很有智谋的人。
在石凤岐离开后蜀之后,他才出现在卿白衣的身边,凭他过人的本事与手段,得到了卿白衣的重用,官升三级,直入金庭,伴帝左右。
就像曾经的白衹内有窦士君,外有季瑾一般,现在的后蜀是内有书谷,外有瞿如。
瞿如的领军将才一直得到卿白衣的认可,大军交给他训练管理也十分放心,就是瞿如与书谷之间有点不睦。
书谷觉得,瞿如到底是石凤岐的人,而石凤岐是什么来路谁都不清楚,这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宁可起用一个不及瞿如有能力的人,也好过让瞿如这么一个隐形的威胁手握后蜀大军。
不过好在卿白衣虽然变了很多,阴暗了很多,但对石凤岐依然念旧情,并未对瞿如如何,依然重用,大概,他是相信石凤岐绝不会害他吧。
在卿白衣失去了妹妹卿年,又差不多失去温暖之后,实在不该再指望他如往年一般,依旧是个善良天真的人,他会有所变化,实在是正常之事。
也要谢谢他,未把与石凤岐的旧情一并抹去,依旧记挂这位斗鸡走狗认识,浴血搏杀深交的兄弟。
“当初你与鱼姑娘一定要推我坐稳东宫之位,是不是也是因为卿年的原因?”音弥生莫名问道。
石凤岐看着他,没有说话。
“果然是的。因为我欠卿年一条命,我就绝不会对后蜀如何,后蜀就得到了一个最强有力的联盟,换一个人入主东宫却未必了,石凤岐,你真的很有福气,得到她明里暗里的相助,她虽从未承认过,可是她一定为你做了很多。”音弥生苦笑着。
“难说啊,她那样的人,说不定只是一时兴起罢了。”石凤岐也摇头笑,他一直觉得鱼非池不明白他要做的事情,所以,又怎么敢奢望鱼非池会帮他?
两人正说着话,雪突然停了,积在树枝上的雪摇啊摇,再坠落,坠成一堆散开的雪沫子,不远处飘来几缕梅香,这破落王宫里的梅花树无人修剪,生长得粗野原始,绽放着梅树原本该有的傲然与骨气。
他们酒喝到一半,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这个声音让石凤岐的手都僵硬住,眼神一狠,他险些将手中酒杯捏得粉碎,就连音弥生都被他突然狠下来的神色怔住。
这个声音是——
“公子。”
能唤得出他这个称谓的人不多,能如此平缓地唤出他这个称谓的人更不多。
石凤岐缓缓放下酒杯,慢慢起身,闭了下眼,再转过身看着来人,看着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人:“上央先生。”
第三百六十九章 容不下她
不知不觉间沉稳了很多的石凤岐,现在除了跟鱼非池偶尔开开玩笑之外,已经很少再跟别的人嬉闹了,他好像开始背负了越来越多的事情,压得他眉头时常紧锁,难以展开。
也正因为如此,他越来越有大将之风,越来越能气定神闲,从容面对所有的事,他开始变得深不可测,让人探不到底。
可是当他看到他的家师上央先生的时候,无由来的心虚与谨慎依然漫过他心头。
“公子近来可好?”上央带些笑意,看着他一手带大的石凤岐,目光也很温和。
可是石凤岐却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低头回话道:“谢先生关心,一切都好。”
“公子几时与我如此生疏了?”上央笑一声,坐在酒桌前,又看向音弥生:“一别数年,不曾想在此处再见到世子殿下。”
“上央先生别来无恙。”音弥生礼貌地点头,看了一眼石凤岐,说道:“夜深了,我先歇息,以后再与上央先生叙旧。”
“世子殿下慢走。”上央也礼数周全,点头弯身送他。
音弥生回到自己房间时,多看了一眼石凤岐,眼中漫上沉沉的担忧之色。
喝了一半的酒被续上,只是与石凤岐喝酒的人换了,上央看了看鱼非池的房间,笑问道:“鱼姑娘最近怕是受了不少苦吧?”
“上央你有话直说吧,别把她拉扯进来。”石凤岐一掀长袍坐下,端正地看着上央。
上央轻笑一声,却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品了品这桌上的酒:“梨花酿,前白衹宫中珍藏,没想到我也有机会一品此酒的精妙。”
“先生!”石凤岐喊了一声,又压下声音,免得惊到鱼非池:“我知道此事是我不对,我自会去向…向隋帝请罪,先生你就不用再兴师问罪了。”
“兴师问罪?公子言重,上央并无此权利对公子所为作出评判,能评判得了公子所行之事的人只有隋帝陛下。”上央继续给自己倒着酒,他模样太文弱,难以想象这样一副文弱模样的他,却有着令人惧怕的智慧。
倒好酒,他抬头看着石凤岐:“按说,公子在半个月之前就该启程回大隋了,为何还逗留在此处?”
“旧白衹还有许多事未完,我要盯着。”石凤岐说道。
“笑话。”上央轻描淡写地揭破他的谎言,“这些事,有石磊在便足矣,何需公子你在此日日盯着?”
石凤岐抬眼看着上央,尽量让自己底气足一些,说道:“此乃为大师兄故国,我们一帮人把白衹闹得国成不国,君不成君,相不成相,就该对这个地方有一个好的交代,我从头盯到尾,又有何不对?”
“如此说来,公子你是念及一片旧情,想多留些时日,以祭奠窦士君英魂了?”上央好整以暇地看着石凤岐,不急不忙的样子。
石凤岐说:“正是。”
“那好,这么多天过去,公子可是祭奠好了?便是守灵,头七日一过,也就够了,公子莫非要为他守灵三年吗?”上央笑问道。
“上央,我会回大隋的!”石凤岐气道,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阴阳怪气的!
“你若真有心回大隋,早就回了。”上央面色微沉,“此番我来此处,正是因为陛下知道你又想跑,陛下特意派我来此,你以为我想来不成?”
“现在大隋又没什么事,有你跟老胖子在,大隋稳如山岳!我回去干嘛?”石凤岐气得一甩袖子,这样与上央说话,倒有了往日的模样。
“陛下有令,公子两月之内不到邺宁城,东宫易主。”上央淡淡说道。
“你说什么?”石凤岐以为自己听错了,“东宫易主?你们准备让谁做太子?”
“整个大隋国,只有两位皇子,东宫易主,当然是易给二皇子石牧寒了。”上央洒笑一声。
“你们疯了!”石凤岐猛地站起来,怒火中烧地看着上央:“你们竟然敢让林家的儿子,石牧寒入主东宫!”
“不是我们,是陛下一人的决定,公子你是知道的,我对东宫这种东西,向来不感兴趣,陛下起码还能活上三十年,足够我做一番事业了,大隋国下一位君主是谁,你都不关心,我又何必操心?”上央神色依旧很平和,书卷气极浓。
石凤岐站在那里瞪着上央说不出话,他知道这不过是隋帝逼他回去的手段,老胖子这个狗东西竟然敢用这种方法来逼他!
“我会回去的,你去跟老胖子说,两个月之内,我必到邺宁城。”
“是公子你一人,还是与鱼姑娘一起?”
“你们到底想对她怎么样?”
“如今的邺宁城,怕是容不下她。”
“她到底怎么了,你们就容不下她!”石凤岐恼道。
“很简单,公子你为了她放弃了天赐良机,令大隋失去了好南下最好的机会,只此一点,她便是红颜祸水,难说以后会对公子你产生什么其他的影响,这样的女子,我容得下,别的人也容不下。”上央坦承地说着,“她很聪明,但不能为我所用的聪明,便是毒瘤,公子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石凤岐冷笑一声:“我明白的道理多了去了,上央,这么多年来我明白最大的道理就是,如果这辈子我不能按我所希望的方式活着,就是白活了一场,如果我连我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守不住,我不觉得,我能守住大隋,守住天下!”
上央微微皱眉,看着眼前眉目越发凌厉的少年,有些欣慰,也有些遗憾,欣慰于他的成长,遗憾在未能参与他的转变。
“你是在要挟陛下吗?”上央问他。
“不,我只是说出我心中所想,并无要挟之意。若要我回到大隋去,最起码的条件便是不能阻止我要做的事,上央,现在的我不是当年,我有足够多的资本与你们抗衡!”石凤岐狠色对上央说道。
“公子是否忘了,你的一切资本,都是陛下给的。”上央的眉头越锁越深。
“不,我的一切资本,是我自己挣来的!”
上央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喝完最后一口酒,他放下酒杯,站起来看着石凤岐:“我会在长宁城留三日,三日后,你一定要与我一同回去,否则,你也知道的,以陛下反复无常的性子,谁也料不准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上央走时踩过积雪,发出咯吱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踩在石凤岐的心尖上。
石凤岐知道上央是为他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上央是绝不会亲自跑这一趟的。
白衹这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来的了,他是担心自己在此处停留太久,越发惹得隋帝不痛快,到时候回去越发解开与隋帝的矛盾,所以,上央才亲自来找自己。
他总是疼自己的,从小到大都是。
有人掸了掸他肩上的落雪,他反握住这只手:“你都听见了?”
“嗯。”鱼非池点点头,顺势坐下,摇了摇桌上了酒瓶子,这些人喝酒都挺秀气的,这么好的梨花酿,三个人来喝,居然还剩下半瓶。
“你愿意跟我去大隋吗?”他问着鱼非池,“也许会很凶险,会有很多困难,但我还想问,你愿意跟我去吗?”
鱼非池倒了一杯酒,滋儿一口,闭着眼睛在舌尖上回味了半天,眼睛才眯了一道细缝,看着石凤岐:“我记得去大隋的路,是要经过月郡的,这次不会错了吧?”
“是…”
“那我跟你去,到月郡的时候,停一下。”鱼非池笑着说,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喝吧,离开了这里,就再也喝不到这么好的梨花酿了。”
“非池啊。”
“嗯?”
“没什么。”石凤岐只是握紧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里,因为有太多事压在他眉头,所以他眉心处一大片哀愁。
鱼非池伸手揉了揉他眉心,笑道:“年纪轻轻的,眉头皱得跟个老头儿似的,你又不是挽澜,何必作出这副天要塌了的样子?”
石凤岐抓住她两只手放在唇边,闷声着:“不要离开我,非池,一定不要离开我。”
鱼非池笑着不说话,看白雪又降,落满了他的发,他好像一直都很害怕自己会离开他。
其实这些天来,鱼非池根本没有怎么想过与石凤岐以后的事情,或者说,她什么都没有想,所有的事情都懵懵懂懂的,自大师兄离去那天后,鱼非池就不再用力去想任何事。
能人那么多,他们都那么厉害,不管是大隋还是商夷,都会对白衹有一个好的交代,后面的事情实在是不再需要她操心了。
每天到点吃饭,到点睡觉,病了就吃药,冷了就加衣,石凤岐逗她就笑,她按部就班地生活,她知道她总是要继续把日子过下去,但是总觉得这日子里少了些什么。
有时候想想,大概是少了以前那种对未来总是充满自信的向往。
鱼非池,并没有把握,她可以如愿以偿地做个自由快活的人,她觉得,她在渐渐地被人剪去羽翼,困在笼中,就要逃不掉了。
第三百七十章 去往何处
三日后启程,鱼非池与石凤岐回大隋,音弥生回了南燕,南九与迟归依然伴鱼非池左右。
启程前鱼非池去见了上央,上央对鱼非池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如当年那般,行礼问好:“鱼姑娘。”
“上央先生。”鱼非池也点头,假假着算,这也是当年认识过的旧人了。
“此去大隋路途遥远,赶路又急,路上怕是有所颠簸,鱼姑娘请多担待。”上央说。
“上央先生言重了,反而是我,要麻烦上央先生一路照顾了。”
两人客套一番,鱼非池上了马车,南九与迟归骑马,马车里还有石凤岐。
这马车很是华丽,里面铺着软软的垫子,还熏着暖炉,备了矮几放有薄酒,在这里面若是睡大觉,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马车外面是改头换面的旧白衹,鱼非池知道这里的一切都将过去了,随着大师兄的离去,这里的一切都与她再无关系。
鱼非池看了看沿途的飞雪,白茫茫的一片,盖住这些日子来在旧白衹发生的一切,好像所有的事情随着这场大雪的降落,都被轻轻掩去了。
她想起上一次去大隋,也是这样的大雪天,他们无为学院一行人站在皑皑白雪里,吃着柿子苦哈哈地等着隋帝派人出来迎他们进城。
结果呢?
等来等去就等了一个当年还是抄书先生的上央,入了宫吧,还吃了一顿丝毫提不起味口的面条宴。
石凤岐跳上了隋帝的御案一屁股坐下,一口一个老胖子惊煞众人。
那时候的他们真年轻,那时候的他们,真无畏。
现在想想当年的莽撞无畏,竟觉得很是好笑,鱼非池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说来巧,鱼非池这一次再去大隋,又是上央来接,只是这一回,似乎不再如当年那般对味了。
她就像是想通了许久都想不通的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连着身子都清爽了一些,向前看,向未来看,不要回头,不要羁绊,只有这样,才能继续无畏地过下去。
闻着外面的凛凛雪气,鱼非池脸上浮现出那种以往才有懒漫笑意,偏过头看着石凤岐:“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一回说,想开个面馆,就把玉娘的豆子面搬出来,一定生意很好?”
“记得,现在也还想开,就开在邺宁城的老街上,怎么,你想通了,要做我老板娘?”石凤岐拉着她靠进自己怀中,不怀好意的调侃。
鱼非池在他怀中翻个个,身子软在他臂湾里,手指头划着他的脸:“做老板娘有什么意思,我要做,就自己做老板。”
“行啊,那我做你的贤内助呗,你负责在前面收银子,我就在后边的厨房里给人下面。”石凤岐陪着她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其实两人都清楚,这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他们怎么可能,能去做一对普通的市井夫妇,开店卖面,赚些小钱,开心就好?
鱼非池看着他,眼神很专注,藏着很多的话,最后她只说:“石凤岐,玉娘的豆子面很好吃。”
那一年,刚到大隋的时候,是鱼非池十五岁的生日,她都险些要忘了自己的生辰,石凤岐带她半路下了马车,一路把她拐进了玉娘的小店,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子里,烫了两片小白菜,底下藏着一个煎鸡蛋。
他说,依大隋的风俗,过生辰要吃面与鸡蛋,可以有个好寓意。
那时的鱼非池搅了搅碗里的面,一口面一口汤,吃得干干净净,她那时说了一句话,一句石凤岐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懂的话,她说:我真是太容易被收买了。
一碗面,就把她收买了。
就着那碗面,鱼非池一口一口吃下一个秘密,守了这个秘密整整四年有余,许多次险些说漏嘴,都让她生生圆回去,可是到现在,好像再也藏不住了呢。
一碗面,收买了她这么久。
唉,想想,她真是太容易收买了。
“你怎么了?”石凤岐见她神色不对,低声问道。
鱼非池笑着从他怀里起来,坐直了身子,对他笑道:“没事,只是有点馋玉娘的面了。”
“回邺宁城了我带你去吃。”石凤岐说。
“嗯。”鱼非池点头笑,又托着腮看着外面快速扫过的风景,惊呼一声:“柿子树!”
“哪哪哪?快停车!”石凤岐赶紧喊道,惊得外面赶车的马夫猛地拉住缰绳,神色莫名地看着不由分说打开车门就往下跳的两人。
石凤岐也不理旁人的眼神,给鱼非池裹了一件披风就拖着她往远处柿子林跑:“走走走,我给你偷柿子去!”
“什么叫偷?说得多难听,我们这叫…这叫…取!”
“嗯,娶!”石凤岐忍着笑。
“石凤岐你不要脸!”
“你要脸,你要脸你能说出这是取的话来?”
“我待会给他放十两银子就行了嘛!”鱼非池一边跟着他跑,一边跟他斗嘴。
脚下的雪积得很厚,最浅的地方也没及脚背,两人一路跑来甚为辛苦,迟归见他们二人越走越远本是想跟过去,却被南九拦下,南九摇摇头说:“小姐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迟归便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鱼非池与石凤岐走远,又看了看神色深邃的上央,扁扁嘴说道:“别看了,你还能把他们抓回来不成?”
上央听罢一笑,倒不曾想四年过去,这位迟归小公子说话依然是这样的性子,他对下人道:“就在原地休整片刻吧,等公子回来。”
柿子林不大,叶子全落了,一串串红通通的柿子与白雪交相辉映,格外喜庆好看,鱼非池拍着石凤岐的肩:“这叫‘柿’‘柿’如意,是个好兆头。”
“嗯,味道也应该挺好。”石凤岐一边说一边解着披风递到鱼非池怀里,说:“知道你嘴馋,等着啊,我给你弄点下来。”
他轻功好,一跃而上,左右开弓摘了满手,可是柿子这东西软绵绵的,力气用得大些就要挤破了,淌出柿子汁来,石凤岐手再大,也抓不了多少,又想着总得给南九他们带几个才是,便对鱼非池说:“你让开点,我往雪地里扔一个,看会不会摔破。”
鱼非池抬着脑袋眼儿巴巴地看着石凤岐,又乖乖地挪了挪位置,石凤岐见她让开了几步,便把柿子往雪地里扔过去。
但是吧,咱们都知道,所有的浪漫故事,都是不会发生在鱼非池与石凤岐之间的,再怎么美好的事情,遇上他们两个,都会变成一场闹剧。
鱼非池有一种能把所有浪漫美好事情变得滑稽荒诞的神奇本领。
石凤岐看得好好的,那柿子扔下绝不会有什么问题,要死不死地鱼非池脚下一滑,身子一倒,倒进了雪地里。
巧就巧在,石凤岐扔的那柿子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冲鱼非池头顶上砸了过去。
这勉强来说的话,也算是头顶开花吧?
这模样实在是太难看了,红不拉唧的柿子水砸了鱼非池满头满脸,都流到了她脸上,就跟什么样玩意儿糊了一脸似的,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这简直是太不堪入目了,太令人羞耻了。
鱼非池一抹脸,匀匀气,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树上抱着树杆死活不撒手的石凤岐,冲他温柔地招招手:“小哥你下来。”
“我不下,你保证你不打我我才下来。”傻子才会跳下去好吗!这会儿跳下去不被鱼非池打断两根骨头,石凤岐他这名字三个倒着写!
“你下来,咱两聊聊人生与风月。”
“我不要跟你聊人生与风月,你先保证你不打我。”
“你给我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嘛,你自己往那柿子上撞,谁让你站不稳了!”
“你下不下来?”
“有种你上来!”
“石凤岐,你个小王八犊子你给我滚下来!”
“好了好了我下来就是嘛,那么凶,也不怕我不要你。你轻点打啊,身上上次的伤还没养好呢。”
可怜巴巴还抱着一堆柿子在怀里的石凤岐,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柿子,慢慢走近鱼非池,提起袖子想给她擦擦脸,赔着笑讨着好:“我是不小心,不过你这样也挺好看的,就跟别的姑娘描了妆似的,真的,我没有骗你。”
他一边说一边自己先憋不住笑,主要是鱼非池这样子实在是太惨了,惨得不笑都对不住她这么狼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