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啊…”窦士君抱着鱼非池,让她靠在自己胸口,他胸口处一大片暗黑色的血迹,还有一些血块,鱼非池抓着他的衣服听得到他微弱的心跳,只要还有心跳,就还有救,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大师兄,季瑾季将军,也只是想让你活下去而已,大师兄,你听我们的,好好活着,好不好?
窦士君脸上全是泪,他瘦了太多太多,瘦得颧骨高高凸起,深陷的眼窝里尽是疲惫,可是他宽大枯瘦的手依然在轻轻地抚着鱼非池的后背,就像往年那年,他说啊:“小师妹,是大师兄无能,委屈你太久了。”
“我不委屈,大师兄,我一点都不委屈,我只想你好好的,你不要辜负我这么努力,你不要吃这个药,季将军如果知道这是什么药,她也不会想你吃下去的。”鱼非池哭得接不上气,只是死死地拉着窦士君的手,一遍遍地说:大师兄,你不要吃这个药,大师兄,求求你活下去,大师兄…
旁边的石凤岐也劝他:“大师兄,如今的白衹马上就要好起来了,你若是觉得伤心,可以找个安静地方避世,不用这样白费性命,就算看着非池为了你,熬了这么些时日的份上,你也不能放弃啊。”
石凤岐想上去抢走窦士君手中的药,可是窦士君将那粒药丸紧紧地握在手中,石凤岐夺不走,夺不走这用季瑾的性命换回来的,半仙丹。
窦士君只是无声无息地流着眼泪,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哭过,没有这样痛痛快快地流过泪,他一直是一个很沉稳的人,无为七子的头把交椅他坐着没有人敢有不满,稳如山,沉如石的大师兄,他永远都是那样温文尔雅的模样。
他从未像这般,失态过。
所以,季瑾对他而言,真的真的,很重要吧?
哪怕他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他到底有多么深爱季瑾,但是,爱得很深很深吧?
他最终闭上眼,将药一口吞下。
鱼非池哭得声嘶力竭:“不要啊,大师兄!”
她死死地抱着窦士君,哭着喊着让他吐出来,不要死,大师兄,活下去,为了我,为了季瑾,为了所有人,求你活下去。
可是窦士君,只是紧紧地抱着鱼非池,让她不要再挣扎,不要再哭喊,小师妹,大师兄是心甘情愿,总有一日,大师兄是要去陪季瑾的,不差这几日,也不差这一个月。
至少如今换得一个月的太平无虞,可以陪陪你们,听你们说说话,大师兄足矣。
半仙丹,这是一味天下少有的药,这药只有一个地方有,那个地方叫无为学院。
无为学院的老怪物们总是喜欢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半仙丹就是那些奇怪之物中一味。
不管病得多重的人,只要吃下这种药,都可以换上一个月的寿命,榨干病人的身体,换得一个月的回光返照,算得上是一种救命仙药。
但又因为,如果你是个健全的人,吃下这药,也会被这药激发气血,功力大增,可若是不能及时调养,等到药效一过,便是气血耗尽,长病不起,直到死亡,所以只能算作半仙之药。
窦士君的身体之前的确不太好了,但是谁也说不准以后是不是好不起来,给他吃下这种药的人,心思有多恶毒啊!
以窦士君的见多识广,又在学院里呆过的,一眼便能认出那药丸的,可那是季瑾用性命为他求来的,他选择服食下去,便是不准备活了。
可怜了季瑾,只是可怜了季瑾,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以为她换回来的是窦士君的长命百岁,以为她舍去性命可以保得窦士君性命无忧。
她不知道,她舍掉生命,换回来的东西,是什么。
多么可怜的季瑾啊,多么可怜的窦士君。
第三百六十二章 阴差阳错无可回头
鱼非池心里一片哀凉,凉得她骨子里都发冷。
她想不明白,这世上的幸福为何会如此短暂,方才还是欢声笑语,转眼便是悲歌四起,毫无防备地噩耗可以将她从天堂猛然拉入地狱,未给她做半分准备的时间。
她自沉重的昏睡里醒过来,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只是睁眼看到石凤岐坐在床头等,一见着她睁开眼睛,石凤岐连忙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鱼非池摇摇头,她嗓子痛得厉害,感觉有点说不出话。
“你吓死我了,怎么突然就晕倒了?”石凤岐倒了点水喂她,扶着她身子靠在自己胸口,喋喋不休着:“你这些天真的累着了,身子骨都垮掉了,好好养段时间吧。”
“我睡了多久?”鱼非池问道,她觉得她睡了很久,就是那种跟以前在邺宁城时一般的,一旦昏迷过去,就不知道自己要用多长的时间才能醒过来的久。
她无法确定时间,但她知道,她一定昏迷了好些日子。
“两天,怎么叫都叫不醒你,你都不知道有多吓人。”石凤岐后怕一声,“你说你也是,别大师兄没倒下,你先撑不住了。”
听到大师兄三个字,鱼非池鼻子一酸,转过身子扑在石凤岐怀里抬不起头。
石凤岐轻轻拍着她后背,心疼她,也心疼大师兄,心疼得不知该怎么劝这两人才好,只能安慰着:“这些日子,你就好好陪陪大师兄吧,剩下的事我来收尾就行。”
鱼非池在他怀中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没想到,韬轲师兄会用这样的方法对付季瑾,石凤岐,我对不起季瑾,对不起大师兄,辜负了他们对我的信任,是我没用。”
都能感受得到她的眼泪打湿了自己胸前的衣服,凉凉的泪水浸过石凤岐胸口的肌肤,石凤岐心想着,为何你心疼那么多人,觉得有愧于那么多人,却从不想一想,原来这一切都跟你没关系呢?
何必要把这些人的责任都揽在你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你,白衹哪里有现如今的局面?
“函郡只有季瑾才守得住,也只有她去了,白衹大军才会服从那样的命令,不怪你,非池,如果有另一个人可以代替她,你又怎会让她离开窦士君身边?她又怎会中韬轲的计?”
“你不是天上的神仙,你算不到所有的事情,总会有漏掉的地方,我们这些凡人,只要能把这些漏掉的地方都补齐,便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不要太自责,你不是无所不能的,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会难过,会哭,会伤心的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弱点,也有普通人的不足,你要接受这样的事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相信我,非池,不会有人比你做得更好。”
“可是,就算我守住了白衹,让白衹百姓免于战火,却失去了大师兄,失去了季瑾,这样的胜利有什么意义呢?我只想他活下去,石凤岐,我不想看到我们七人厮杀,我很怕,我怕有朝一日,你也会变得跟大师兄一样,跟韬轲师兄敌对,跟初止师兄敌对,跟向暖师姐敌对,我真的好怕,石凤岐,我做不到的,我没有那么勇敢,我真的,做不到的。”
头一次,换石凤岐无话可说。
他知道,鱼非池的担心终有一日会变成事实的,她不是预言家,她只是知道,这一切终究会发生,无法逃避。
他只能轻轻地拍着鱼非池后背,安抚着她激动的情绪,但愿有一日,他可以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她,保护到她不用面对这一切吧。
“小师妹。”
门口传来窦士君中气十足的声音,全然不再有前两日的病态,那半仙丹真是灵丹妙药,还了窦士君最后的回光返照,让他如个未受过病难折磨的健全之人一般,生龙活虎地站在这里。
鱼非池从石凤岐怀中抬起头来,看着笑语晏晏望着自己的窦士君,他越是这般什么都好的样子,鱼非池看了,越发难过。
“不要哭,小师妹你还是笑着最好看。”窦士君伸手擦了擦鱼非池脸上的泪痕,那双手也有了温度,不再像当初那般冷冰冰的。
“大师兄…”
“大师兄现在很好,比以前时候都要好,我也听说了你做的事,你真的是很厉害,敢下这样的凶险招数,后面的事情,交给大师兄跟石师弟吧,这些日子,好好陪大师兄说说话,好不好?”
他笑得真好看,就像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的灾难一般,依旧用他最好的温柔来宽厚地对待着他的师弟师妹,疼着他们,宠着他们,像个兄长那样的,爱着他们。
鱼非池还能说什么呢?她什么也不能说,当她的大师兄在生命倒数的最后日子里,都能这样乐观豁达地对待着将要完结的生命,鱼非池只能陪着他,走完最后一程,虽饱含心酸,但仍应笑着面对。
说来也是奇怪,鱼非池面对着石凤岐的时候,总是脆弱,想哭得不得了,觉得自己是个懦夫,无法承受住这些事情。
可是当她面对此时笑意盈然的大师兄时,却陡然坚强起来,她清楚地知道,在大师兄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她不该终日以泪洗面,让他担心,该要陪着他笑,陪着他闹,就像往年那样,或许,那才是大师兄想看到的。
所以鱼非池能笑着跟窦士君说话,哪怕眼眶还泛着微红。
“羞不羞,这么大个人了,还哭得这么难看。”石凤岐见鱼非池心情缓和一些,开了些玩笑逗她。
鱼非池提着他衣袖擦着鼻涕,翁声翁气地说:“你们又不是外人。”
眼见两人关系这般融洽,窦士君也受了感染,眼中笑意多了些,理着鱼非池鬓角碎发,看着石凤岐笑声道:“她啊,就知道胡闹,也就石师弟你能受得了她。”
“那可不,换个人早让她气死了,所以你要赶紧着抓紧我,没了我可就没人要你了。”石凤岐近来这喜庆劲儿,已经能在十里八里外就感受到了,只要鱼非池还愿意跟他闹,他就觉得比什么都好。
石凤岐最近在给鱼非池洗脑,反复地说世上除了他以外,不会再有人愿意娶鱼非池,因为鱼非池跟他亲过嘴了,所以鱼非池就是他的人了。
鱼非池对此幼稚得令人发指的言论表示沉痛扼腕,怎么好好的人,说傻就傻了?
见鱼非池连连横睨石凤岐,眼神一阵儿一阵儿的不屑,窦士君点着她额头,笑道:“你呀,不知足,像石师弟这般死心塌地的男子,你上哪里找?”
鱼非池一本正经地大言不惭:“凭我的美貌与智慧,要找死心塌地的男子,满大街都是!”
石凤岐听得一阵儿一阵儿脸皮发抽,就算不要脸皮,也要有个下限吧?
三人说了这许多闲话,大多都是与正事无关,后来窦士君对鱼非池说:“现在大师兄醒了,你就不要再操心白衹这些事了,好好跟石师弟两人在一起。”
“好,知道了,都听大师兄的。”鱼非池一下一下点着头卖着乖,又说:“不过大师兄呢,你刚刚醒过来,就再休息两天,过这段时间过了,再来操劳。我巴不得把这国相的重责甩给你,自己落得轻松呢。”
她不动声色地把窦士君的提议给否了,暗藏着她的心酸不露,把话说得很漂亮,窦士君也不好说她什么,只是看了石凤岐一眼,想着有他在小师妹身边,总不会有什么问题。
窦士君的事,未出一日就传到了该听之人的耳中,商向暖与初止也得知了半仙丹的事,得知了季瑾的事,他们既为季瑾唏嘘悲伤,也为窦士君难过心酸,还有对韬轲此番行事的震惊不解。
他们似乎不愿来见鱼非池,无颜相见。
远在商夷的韬轲几坛酒醉得不醒人事,下人躲开老远不敢接近,偶尔听得他自己喃喃自语:“大师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服用半仙丹,季瑾你又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拿到那颗药,我没想过让你们死的,我只想要函郡而已,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韬轲当然做不出谋杀窦士君的事情来,他不是苏于婳那般狠得下心肠,断情绝义之人,他只是想利用那颗药作引,引季瑾大军出城,他可以破开函郡,直取白衹。
树木因为满树春花四处绽放而美丽,歌声因传颂四海而动听,故事也一样。
因为有太多的出其不意与料想不到,就能围绕着故事的主干而延伸出无数的分支,这些分支是故事的四处春花与歌声飞扬,有了这些,故事才显得曲折动人,令人唏嘘。
季瑾的单骑出城,就是这大故事里的小分支,谁也料不到,谁也猜不准的小分支,人不是草木,无法依着旁人的所思所想而生长出最完美的样子。正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做出属于他自己的决定,哪怕这些决定不完美,有残缺。
却也正是有了这些残缺,才有了庞大复杂,精彩纷呈的故事。
哪里总是有完美呢?
于是所有人都不原谅韬轲,所有人都觉得,韬轲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不会有人知道,韬轲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窦士君,哪怕与他作对到此番地步,他也没想过,要取走窦士君的性命。
对敌手最大的尊重是打败他,而不是杀死他。
更遑论,他们原本就是同门情深的师兄弟。
事情已发生,一切无可回头,韬轲再怎么厉害,再怎么能算,也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
季瑾已死,窦士君服药,未来的结局,已提前写好,韬轲,他一败涂地,众判亲离。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机关算尽,反误卿卿性命
后来的事情进展得格外顺利,战场上的石磊率大隋军队,联合了函郡守城的白衹大军,合力将商夷大军共计二十一万人,射杀三万,围困十八万。
他们本来可以直接扑杀了这十八万人,但是他们并没有,只是将他们围住,每日还供粮供水,同时冰冷的箭矢也对着他们,稍有不对的地方,那万驽齐发的壮烈惨景,只在一声令下。
这个局面传回了白衹王宫,也传到了商夷国的韬轲那里。
韬轲悲然合眼:非池师妹,你终究还是赢了。
他料到了鱼非池会走这一步棋,只是他想明白得太晚,不得不逼季瑾开城门,打乱鱼非池与石凤岐的计划,以做最后一搏,杀出生天,让商夷摆脱被困的命运。
但谁能想到,最后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赔进了大师兄?
机关算尽,反误卿卿性命。
许久不见的众人有了一次正式意义上的会面,这些人包括,鱼非池,石凤岐,窦士君,商向暖,初止,音弥生,白帝。
七人围桌而坐,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今日要写下最后的局面,但是谁也不知道,鱼非池想写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她做了这么多的事,费了这么大的劲,是不是就是准备帮着大隋彻底拿白衹,让商夷一无所有了?
这不是商向暖与初止能够容忍的,所以哪怕他们对鱼非池多有亲近,也不得不神色严肃地提防着此事。
石凤岐在桌下轻轻捏了一下鱼非池的手,让她不必担心,事情走到这一步,早就不能回头了,再怎么难堪,再怎么难以启齿,总是要说的。
鱼非池摊开了一张白衹地图放在桌上,看着另外六人,提了一只笔,顺着那五城之道将白衹画开两半:“白衹之国,一分为二,五城之左,尽归大隋,五城以右,臣服商夷,两国退兵,不得伤民,世上从此,再无白衹。”
屋内有了短暂的寂静,静得连大家急促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鱼非池平视着众人,神色沉凝,无喜无悲,只有不容反对的气势。
“你这是胡闹!我白衹再怎么如何也是一方国家,岂可从中而破,国土分割,令我百姓隔城相望,改名换姓!便是白衹要亡,他也该是完整的,有尊严的消亡,而不是像你所说的这样,如同猪狗一般任人肆意宰割,东一块西一块!你让我如何向百姓交代,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鱼非池,你居心何在!”
这是白帝,他的愤怒是在鱼非池的意料之中的,所以鱼非池一直以来才始终瞒着他,瞒着自己的真实打算,白帝绝不可能轻易接受这样的要求,但,现在这张桌子上,已经没有他说话的份量了。
败要认,白帝败了,白衹败了,他当认命。
所以鱼非池并没有接白帝的话,只是静静等着其他人。
“非池师妹,你此番做法,师姐我怕是不能接受。个个都知晓西魏向来与我商夷交好,你将五城以左的白衹国土划给大隋,岂不是让大隋将西魏隔离开来,再也无法与我商夷互通来往?而且以大隋的野心,怕是下一个就要侵吞西魏,扩充疆土,增长兵力,与我商夷抗衡,你这番私心,太过明显,恕师姐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这是商向暖,向来极有才华手段的商夷国长公主,显露出她在政治上敏锐的嗅觉,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只会享福,纸醉金迷的富贵千金,她有足够多的智慧,可以在七国舞台绽放光芒。
她说得全对,依鱼非池这么划分,西魏与商夷便是从中间被大隋隔开了,而且还是那种牢牢的,死死的割开,大隋完全可以将西魏彻底包裹起来,吃干抹尽,商夷还无办法。
紧接着商向暖说话的人是初止,老四初止他说:“长公主言之有理,非池师妹这般划分的确有失公允,我西魏地方小,兵力弱,若被大隋包围住,便难有逃天生机,这些年也一直与商夷保持极为亲密的来往,不久前才刚有联姻之事,小师妹你这般强行中断我西魏与商夷的往来,便不怕受我等反噬吗?”
他的话重得多,明里暗里都透着威胁之意,倒也不奇怪,反而应该觉得正常,这才是一个谈判的人该说的话,商向暖师姐毕竟不忍心对鱼非池说重话,舍不得那点情意,所以温和许多。
初止是强硬派,他擅借势,便知如果西魏失了商夷的势,怕是马上就是步白衹后尘,成为下一个被灭的国家了。
鱼非池静静听他们两说完,眼眸轻抬,看着他们:“二位是否忘了,你们为何会坐在此处,听我说话?”
商向暖与初止神色俱是一变,两人对望,眼神渐深:“小师妹这是在威胁我们了?”
“谈不上,我清五城之道,迎你们两国大军入境,为的就是这一天,不管其中有多曲折的过程,我要的都只是这一个结果。我想你们应该记得,我说过的,我替大师兄,守白衹。”
鱼非池脸上没什么笑意,但也没什么不满的怒意,只是淡淡的,平静的,叙说着事实:“现在你商夷大军十八万被困,只需我一声令下,这十八万人无一可活,你们不要觉得我做不出这样的决定,必要的时候,我做得出任何残忍的决定。”
十八万人,十八万条命,十八万个家庭。
真正决定他们生死的人不是鱼非池,而是商向暖与初止,或者说是韬轲。
他们答应鱼非池的要求,这些人可活,他们不答应,这些人必死。
残忍的鱼非池用十八万条命要挟他们,要挟商夷,接受她的条件。
这是鱼非池从一开始就想做的事情,也是石凤岐从一开始就看穿了的事情,所以石凤岐很无奈,也很悲痛。
不想只得到一半白衹的人不仅仅是商夷国,还有他石凤岐与大隋国。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前些日子,石凤岐跟鱼非池闹别扭的时候,脾气格外的差,格外的阴冷。
白衹这地方不大,但是地理位置重要,如果能得到全部,对大隋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好处,现在石凤岐不得不把这好处让出去一半给商夷,他如何能不愤怒,能不暴躁?
这是一件极为曲折迂回的事情,最难的地方不是促成此等局面,而是在此局面之下,还要稳得住白衹以外的五国,骗得过韬轲师兄的眼睛,让他们相信,鱼非池是想让大隋与商夷在白衹境内分出个胜负,定出最后的胜利者。
等到他们都这样认为了的时候,白衹与大隋的联手就是出其不意之计,可以一击即中,扼住商夷的喉咙。
先不说白衹以外的事,只讲这白衹之内要做成眼下这局,就需要得到石凤岐与季瑾的点头,还要瞒过有心为民却无力救国的白帝。
石凤岐好说,他虽然被气得头痛,但是未失理智,他做出这样的妥协不仅仅只是因为鱼非池,还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将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而季瑾与鱼非池一夜长谈渐渐明白了鱼非池的打算,她是白衹除窦士君以外,头脑最清醒之人,如何做才是对百姓最好的,季瑾她心知肚明。
有了这两人的同意,鱼非池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
从五城借道完成,引两国大军入境,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着鱼非池的想法走,哪怕中间出过各种各样的小差错,鱼非池都凭她一人之力,蛮横地扭转了过来,一走就走到现在,走到如今七人对桌而坐。
十八万条命不是小事,谁也不敢拿着这么多人的生死开玩笑,哪怕是商向暖也不敢,除非丧心病狂之人,才能无视这么多人被坑杀。
但是鱼非池就真的敢吗?像她那样手软心慈的人,真的能下杀手屠尽商夷大军十八万人的性命吗?
这样的疑惑在商向暖与初止心中来回激荡,最后初止问道:“小师妹,若商夷不答应你的条件,你真的下得去手杀尽十八万大军吗?还是你也只是虚张声势,想要骗我们?”
鱼非池漠然无奇的眸子一扫,看向初止,淡声道:“我不杀了他们,难道放他们回去,等商夷国卷土重来,攻打白衹,将整个白衹拖入战火之中,涂炭生灵吗?到时候死的是白衹的百姓与将士,那又岂止是十八万之数?初止师兄,这笔帐不难算,我想,你也算得清。”
“就算我们答应了,白帝陛下能答应?此间三国和谈,割地亡国,白衹能答应?”初止说着望向满面怒色的白帝管晏如。
“那不是初止师兄你要考虑的问题,或者说,这里的问题,师兄你都没有资格开口说话,真正能决定商夷如何选择的,只有向暖师姐。初止师兄与其担心商夷的选择,不如多想一想,西魏的未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