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寡人乃是白衹国君!”
“那又如何?如果你的愚蠢足以毁掉大师兄所经营的一切,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南九手中这把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割下你的脑袋。你说,在大师兄心目中,是白衹为重,还是你这位国君为重?是千千万万的百姓性命为重,还是你一个人的命为重?”
鱼非池目光平静地看着白帝,神色坦然至极,她甚至懒得说什么漂亮话来恭维一番白帝也是为了白衹好,只是用错了方法。
在这种大事上犯错,本来就是愚不可及的事情,还有什么好原谅的?
“你勾结大隋意欲出卖白衹,你敢不认?”
“废话,我当然不认!”鱼非池骂道,“我要是跟大隋勾结我早八百年前就嫁给石凤岐了,我用得着跟他…”
鱼非池一时语塞,话头生硬地转过来:“我用得着跟他这么你来我往地暗中相斗,我犯得着非要将他定下的五城改掉两处?你脸上那两窟窿眼是摆着好看的是吧?”
白帝长这么大都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地骂过,鱼非池如此说他他自然是怒不可遏,气得全身都在发抖,眼睛像是长了刺一样的盯在鱼非池身上。
鱼非池偏过头看了看里屋里还躺着的窦士君,说:“看在我大师兄的面子上,白帝你最好不要跟我作对,虽说须弥大陆上好像还没有出过哪位帝王被人软禁的事,但我也不介意开个先河,行一行挟天子以令诸候的事。”
她说完,眼神转瞟,瞟回在白帝的身上,那双眼睛里的平静和漠然,看得让人心惊。
“你到底想对白衹怎么样?”白帝仍不甘心,握紧了双拳追问。
“你不会想知道的,不知情的人是幸福的,好好享受你所剩不多的幸福吧。”鱼非池说着,冲南九点点头,南九收了剑。
“明日起,白帝你就身体不舒服,不便上朝了,微臣将代您暂掌国事,白衹上下听我调遣。”鱼非池说。
白帝猛然起身:“你想夺权!”
“我夺…你大爷。”鱼非池突然知道为什么无为山上的司业们不乐意下山跟普通人玩了,这种智商上的差距很令人失败,让人难以有继续相处沟通的欲望,简直是让人活受罪。
白衹还有个球的权可以夺啊,鱼非池夺个球啊!
第二日,鱼非池身着国相玄色宽袍,重新出现在了大殿之上,狂欢还未够一天的大臣们立时惶恐,纷纷问白帝何在?
“病了。”鱼非池随口道。
“你竟敢戕害国君!”
张嘴就来,胡说八道这习性,大概是白衹国从上到下都有的毛病,所以鱼非池根本懒得搭理,只是举着手里一道圣旨,上面写着白帝命鱼非池全权处理朝中大小事物的旨意,还盖了玉玺印记。
当然了,这印记,是鱼非池自己拿着玉玺戳上去的。
大臣们一时惊恐一时愤怒,不相信一向勤勉于政的白帝会下这种圣旨,所以纷纷要求觐见白帝以求真相。
鱼非池刚准备跟他们叨叨一番的时候,见得大殿门口进来一人。
这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瞥得她周身发寒,又冷冷地瞥着金殿上各大臣,凉嗖嗖地声音说:“大隋既然派兵入白衹,白帝令我来与鱼国相商讨此事,各位大人是否要一并前来?”
“大隋派兵?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臣子们惊慌,没听说过这消息啊!
石凤岐心道白衹的人都是蠢得可以,又说:“难不成大隋出兵还得先向你们报备一声,早早告诉你我大隋要攻打白衹了,让你们先把脖子洗干净,沐浴焚香戒斋三日,做好准备再受死?”
这人说话刻薄起来真是无情得很,听得鱼非池闷头发笑,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转着大拇指,很是轻松的样子。
正当她轻松之时,又听得那凉嗖嗖地声音叫自己:“鱼国相。”
“啊?”鱼非池下意识抬头,蓦然想起乃是国相,当有国相气质,所以又端起了架子:“咳,何事?”
石凤岐瞧见她装模作样的架子就烦燥,拉长着一张脸说道:“据白衹所探情报,商夷已调兵数万,准备自白衹南境打开缺口进入,不知鱼国相对此事可知情?”
鱼非池当然是知情,本来鱼非池就是等着他们来嘛,如何能不知情?
石凤岐这话不过是说给这金殿上的臣子们听的罢了,意思是说,你们白衹都要快被人一口吞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跟鱼非池意气之争,简直不知死活!
鱼非池立刻做出沉痛的表情,悲愤地说道:“商夷行事卑鄙,偷袭我白衹之事,我定不会咽下这口气!”
石凤岐心里就更鄙视鱼非池这作戏的样子了,脸上都是不带掩饰的嫌弃与戏谑:“哦?那在下就等着看鱼国相的雷霆手段了。”
“早有安排,不劳阁下费心。”他一脸嫌弃,鱼非池还一脸不屑呢!
“好好好,希望鱼国相安排得当才好!”石凤岐咬牙切齿,鱼非池满脸的本国相很严肃。
这个该死的臭女人!
先不管这两人暗中较劲置气,先把正事儿说了。
正事就是,石凤岐虽然嘴上骂着鱼非池不知好歹,但总归是替她解了围,不然鱼非池今日在朝堂上怕是少不得要一番唇枪舌剑,跟这些仅有忠心没有脑子的大臣人好好说道说道,虽然鱼非池不惧,但跟傻逼说多了话,很容易把自己也拉到傻逼的智商线上。
石凤岐替她省去了这麻烦,以一招声东击西成功分散了大臣们的注意力,暗中还让鱼非池能够继续推行五城借道的事。
大隋跟商夷都已经派兵来了,白衹再不腾个战场出来,死的可是白衹百姓,不是他们的人,大臣们最好是闭上嘴,全力支持鱼非池的想法。
所以,当日鱼非池重归金殿,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季瑾继续将五城清空,越快越好,再晚,可就真来不及了。
至于白帝?白帝在他自己的宫殿里糟蹋着梨花酿,喝得烂醉如泥。
第三百四十八章 迟归之错
但管晏如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再怎么废他也是做过皇帝的人,爬上帝王的这条路总归是他自己一路拼过来的,所以,他也绝不可能就这般简简单单地被鱼非池制衡住,而没有丝毫反应。
给管晏如每日送饭的宫女是个长相普通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放在人群里根本不会引起人多看一眼。
这样普通无奇的人,是最适合做细作的。
她一双精妙的手为白帝陛下递上吃食,细长的手指为陛下送上一双筷子时,轻轻地碰到了那九五之尊的手掌,宫女的手心里就多了一道纸条儿。
宫女儿觉得这是她功成名就为国争光的时候了,这票大的干完她也算是为国为民付出过的人了,所以她的内心很是激动。
早就有人在等她,只要她把这纸条儿递到那人手中,就可以送出宫,送到季将军手里。被奸人蒙蔽的季将军一定会清君侧,杀奸相的!
她抓紧了这小小的纸条儿她一路惴惴,穿过了曲折的回廊与昏暗的过道,就像是穿过了阴霾重重的诡计一般,只要突破这些,光明便在眼前,白衹就会有救。
然这小宫女儿一步没走好,一头撞进了国相大人鱼非池的怀中,国相大人向来都是个懂得心疼人的,连连扶起这宫女左看看右摸摸,声声问着摔着没,万分的殷切。
小宫女儿吓得小脸青白如同白日见鬼,抓紧了双手就往后退,生怕被眼前这恐怖的国相大人生吞活吃了一般。
鱼非池有点无语,明明自己生如此美丽动人,怎么这小宫女儿见了自己却这般害怕。
于是她叹叹气,说:“关下去吧,等时候到了再把她放出来,挺可人的丫头,别把人家磕着碰着了。”
迟归有点奇怪地看着鱼非池,不解地问:“小师姐何不杀鸡儆猴?你今日放过这个,明日就还有那个,总是没完没了。”
鱼非池反手敲他脑袋,苦心教诲:“她做错什么了,你就让我把她杀了?各为其主,她也只是为了白帝为了白衹,小孩子别想太多。”
迟归撇撇嘴不说话,上去就要架起那小宫女儿,小宫女儿一番铁血豪情被激发,激动得涨红了脸对着鱼非池骂:“你出卖白衹,不得好死!”
迟归哪里能听这话,自家小师姐那是心肝肝心尖尖,岂容外人如此放肆?所以他抬起手,就要一掌拍在那小宫女脸上,好好教她说话。
“住手。”鱼非池淡淡喊一声,定住了火气蹿到头顶的迟归,迟归气得瞪着小宫女,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按下迟归的手,鱼非池看着这小宫女:“死就是死,分什么好死坏死?”鱼非池好心教导,“所以,活着比较重要,活着才能看到别人是怎么死的。”
小宫女哭得泪流满面,愤恨憎恶地瞪着鱼非池,像是要在她身上瞪出两个血窟窿来。
鱼非池手背擦擦她脸上的泪,不知是跟她说,还是跟谁说:“活下去,不计代价,不惜一切地活下去,然后看着我死,不是比这样犯蠢更有意义吗?”
迟归怔住,不是很明白鱼非池的话,但他觉得,他的小师姐好像很难过。
鱼非池抬抬手,迟归押着小宫女就下去了,沿路可听到小宫女儿的怒骂声,骂得声嘶力竭,哭得撕心裂肺,用词也极尽恶毒之能事。
鱼非池站在那里,默默听了许久,那些话她一个字也不漏地听进去。
她听到的是白衹真正的声音,那些一个个,一条条卑微的生命对绝望的命运的控诉,对无救的白衹的不舍。
像小宫女儿这样的人有很多很多,他们并不是真的有多恨鱼非池,他们是恨自己对将死的国家的无力挽救,对沦为亡国奴的命运的无法抵抗,他们不过是需要一个发泄口。
鱼非池这个站在风口浪尖的人,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泄愤,泄恨的对象。
等到小宫女儿的声音也消失,鱼非池才寻了把椅子坐下,抱着双臂,靠在栏杆上,扯扯嘴角似笑非笑:自作孽,不可活,接了这白衹的烂摊子,被骂得再难听,也是自己活该,怨不得旁人啊。
小宫女事件发生的这一夜,白帝管晏如正在王宫里等着宫外的消息,他坚信以季瑾对他的忠诚,对白衹的忠诚,一定会来见他,救他。
他来回踱步地在宫殿里走着,等来的人却是他意想不到的。
哪怕站在这里的这个人是鱼非池,白帝也能接受,可是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无为老七迟归走进了他的宫殿。
“你不去守着窦士君,来寡人宫殿作甚?”白帝站定他走来走去的步子,横眉冷对。
迟归是鱼非池的人,在白帝眼中,这是她的走狗,白帝给不出好脸色。
不知何时起,迟归脸上那个稚嫩生涩的模样早已蜕去十之八九,显露出这个少年他的俊朗与锐利,他像所有的年轻人那样,有着逼人的朝气与令人艳羡的锐气。
在他琥珀色的眸子里,透着高高在上的傲然与不屑,哪怕他面对的是一国之君的管晏如也是如此,他根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他向来是不服任何人,不喜欢任何人的样子,哪怕当年他在学院里总是考倒数第一,他也从来没有对谁真正的诚心拜服过。
他不屑于那点名次,也不在乎在学院里的人有多么厉害,他根本懒得和他们有所比较。
他唯一服气,唯一愿意为之鞍前马后的只有他的小师姐。
现在他的小师姐在为白衹拼命,可是白衹的国君竟然敢在暗中害她,这等忘恩负义之辈,若不好好教训一番,如何对得起他小师姐一番辛劳?
所以他冷笑着走进大殿,昂首阔步,举手抬足间都是少年的骄傲,看着白帝一声冷嗤:“我来此处,是来跟白帝你说个事儿的。”
“你有何资格与寡人说话!”白帝喝道。
“你少拿架子!”迟归性子里那丝桀骜终是掩不住,跟谁说话都是带几分冲撞的,他说:“我小师姐辛辛苦苦帮的是我大师兄,不是你也不是你白衹,你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欺着我小师姐心善,不忍心伤你们这些爱国之人,我可不是我小师姐,你若是再敢对我小师姐动手脚,别怪我直接把你杀了!”
“你好大的胆子!”白帝气得身子都发抖,愤怒地指着迟归。
“我就是这么大的胆子!哼,现在你这王宫里,我给你下点毒,闹得暗杀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你要是不知好歹,也就怨不得我!”
“此乃白衹王宫,你竟敢如此口出狂言!”白帝恨道,何时他一国之君已沦落至此,竟被一个外人如此威胁戏弄!
“你还真以为你是一国之君吗?我小师姐心善不愿将真相说破,其他人对你有所图所以也给你留了面子。管晏如,你现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若不是我小师姐还替你撑着这破王宫,你连个遮风挡雨的的落脚之地都没有!”
迟归的话一个错字也没有,真实有力,尽是真相。
是所有人都不忍对白帝说破的真相,大家在表面上给他编织了不少谎言,让他眼前的白衹至少看上去还不至于十分的破败衰落。
虽然,每一个人都知道,如今的白衹,千疮百孔,百姓能逃的早就逃了,不能逃的也对这个国家充满了绝望。
当白帝听到迟归的话时,身子一倒,直接坐在了地上,既绝望又悲愤地看着迟归,嘴唇哆嗦了许久,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好听我小师姐的安排,你白衹或许还有一条活路,再从中作梗,不止我不会放过你,石师兄与韬轲师兄也不会让你活下去!”
迟归走上去,逼近白帝,还准备说什么时,听到后面一声娇喝:“迟归!”
迟归猛地回头,看到鱼非池站在门口,满面怒容。
她深深地看了迟归一眼之后,走到白帝跟前,抬起双手作拱,对着他深深一拜,礼数周全,万般周到,她道:“师弟不懂事,言语之中冲撞了陛下,是他之过,万望陛下开恩,饶我小师弟一命!”
“小师姐,你哪里用得着求他,他又不敢…”
“闭嘴!”鱼非池闷声喝道,“向陛下赔礼道歉!”
“凭什么!”迟归不满道。
“听不见我的话吗?”鱼非池抬起头看着他,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迟归被鱼非池的脸色吓住,退了一步,虽不明白为什么,但也立时抬手行礼:“在下不懂事,冲撞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白帝看着这二人,现在迟归道歉有什么用,他早已让迟归先前的话打击得无力抬手,那些过于赤裸与残忍的真相,令他深感绝望。
此时只能摇摇头:“你们退下,寡人不想看见你们。”
鱼非池带着迟归退下,两人走到外面,迟归依然不敢说话,他虽知今日来找白帝有些过份了,但实不知是在何处惹得鱼非池这般大怒。
此时他只能惴惴不安地跟在鱼非池后面,看晚见吹动她宽大的袍子,就好像她的怒气盈满了袖。
“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沉默许久的鱼非池终于说道,但语气绝不愉快。
第三百四十九章 得此良人,幸与不幸
迟归的确不知自己错在何处,他是为了鱼非池,不想鱼非池腹背受敌,不希望她在应对外面的事情的时候,还在提防白衹的人作乱,这会令她心力交瘁的。
所以他不明白鱼非池缘何要让他向白帝低头道歉,更不明白鱼非池为何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明明那些话,都没有错。
他的小师姐,也是希望白帝不要再犯错,再行蠢事的。
鱼非池看着一脸倔强的迟归,沉声说道:“你错在对一个值得你尊敬的人,毫无尊重。”
“他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尊重的?”迟归小声嘟囔。
是啊,白帝有什么地方值得让人尊重?他一无能,二无才,在这个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世道里他一无是处。
他自己守不住白衹,先是苦了窦士君,后来又苦了鱼非池,自己还一直从中作梗,他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对他抬目侧看。
鱼非池却道:“他是白衹国君,这便是身份之别,他长你二十余载,这便是长幼之尊,他虽无能,但是他心系百姓,眼下关头他也未曾想过要逃避,他倾尽他所有的力气只想保护他的子民,哪怕明知这么做不过是螳臂当车,也未有后悔,你说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尊重?”
“可是他并没有做到啊!”迟归辩解道,“他虽有心,可是他根本无力做成此事,小师姐你为白衹这般费力,他也不曾说过谢字,他就是是非不分!”
“你放肆!”鱼非池喝断他的话,“他能不能做到是其次,有没有心是首要!他有心为国,有心为民便值得你我尊重!”
“阿迟,不是所有人都有福气像你我一般,入得无为山师从鬼夫子,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我们这样的机遇,得上天垂爱,你不该拿着这样的优渥条件去看轻旁人!”
“若没有鬼夫子,没有无为学院,你以为,我们是什么?我们不过同样是乱世里的一条狗,我们逃得比他更快,躲得比他更远,我们远不如他有担当有勇气!那么我问你,你又有何资格去看轻一个明知无力改变这一切,却依然要做拼死一搏的白帝?”
自打认识鱼非池,鱼非池从来没有对迟归说过重话,有什么事都是轻言细语地说,慢声细气地讲,她对迟归永远有无穷尽的耐心。
像今日这样鱼非池对他声色俱厉,是迟归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开始不安,甚至觉得恐慌,好像觉得这样的小师姐离他很远。她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而自己好像上不去那个地方。
迟归连忙道:“我知道错了,小师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小师姐…我真的只是想帮你,我没想过这么多。”
他声音里充满了惊慌与失措,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讨好着向大人认错,生怕鱼非池一怒之下会赶走他。
他模样甚是可怜,一双眼睛往哪里放都不合适,四处乱望,既不敢看鱼非池,也不敢让鱼非池离他视线太远。
鱼非池终究是个软心肠,骂也骂过了,他错也认了,便也不会再对他如此严厉,便转过身来正对着他:“以后不得再做这样的事,这些事你也不要再插手,与南九好好照顾好大师兄,便是你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我知道了,小师姐,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迟归期期艾艾地要一个答案。
“哪里舍得生你的气,走吧,我们一同去看大师兄。”鱼非池拍拍他肩膀,心叹着现在的小孩子个子都长得快,不知不觉,连迟归都要比她高出一个头了。
虽说迟归这事儿干得很是昏头,但是效果还是有的,至少白帝不会三天两头想要找人送信求救,让人杀了鱼非池。
也算是误打误撞吧,迟归让白帝收了心,安份地做一个被软禁的帝王,等着鱼非池一人的独角戏,要把白衹唱成什么模样,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而鱼非池看向迟归的眼神里开始有了担忧,如果连迟归都开始下水,是不是七子之中再无干净之人?
鱼非池知道,那是迟归自己的路,他要走向何处自己无权干涉,更不能阻碍,但是她依旧不忍心,不忍心让迟归变得跟自己,跟大家一样,变成这样不堪入目的模样。
至少,七子里要留一个干净的不是吗?这样大家日后回想,还可以指着他说:你看,我们曾经都如他,那样无暇。
思及此处,鱼非池轻轻握紧了手,至少,在白衹的事上,不得再让迟归插手过多,等到此处事过,迟归再想走去何方,她都不会有多话了。
两人走到窦士君院子时,看到南九正守在外面,他跟鱼非池说:“季将军正陪着窦公子。”
季瑾时常来看望窦士君,她终于舍得抽出大把的时间来陪窦士君,可是窦士君却不会知道了,他只是日复一日的昏迷,不能清醒,面容快速的消瘦下去,渐渐已只剩下一副单薄得只有骨架子的身躯。
从前那个高大又温柔的大师兄,快要撑不住了。
鱼非池站在门口,看季瑾一遍遍地抚过窦士君的脸,一遍遍地与他说着话,眼中流露的浓浓情意看得让人泪下。可是窦士君只如枯木一般地躺在那处,给不出回应。
季瑾是一个很内敛沉稳的人,她是将军,不可能如普通的女儿家那般活泼肆意,所以连她对窦士君的感情,也显得如此的深沉寂静。
两人是深爱的,哪怕爱得这么艰难与痛苦,哪怕在白衹命运之前,他们的爱显得如此的微小与无关紧要。
可是他们都是深深地爱着彼此的。
大师兄何其有幸,得此良人,不离不弃。
大师兄何其不幸,得此良人,难守终老。
那么是不是,相爱的人不该再彼此折磨,享受当下?
鱼非池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站在石凤岐的门口很久,想着要不要进去与他喝一杯,站在门口,都能闻到他房中传出的酒水味道,浓得呛鼻。
石凤岐在金殿上帮鱼非池说了句话解决麻烦的很话,鱼非池也是想过要去道声谢的,毕竟她是一个讲道理,识大体,知好歹的优雅女子嘛。
但是鉴于鱼非池每次准备跟石凤岐说起此事好生道谢的时候,石凤岐都摆出一张比臭豆腐还要臭的脸,鱼非池便很是不乐意同他讲话。
一张脸拉那么长也不怕掉到地上去哦。
所以这一来二去的,鱼非池跟石凤岐便依然这么大眼对小眼的瞪着,都快要瞪出斗鸡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