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目光忧虑地看着鱼非池,如今他是骑虎难下,窦士君一倒,白帝自己根本没有本事撑得住这摇摇欲坠的白衹,所以他就算一万个怀疑,也不得不依着鱼非池的意思行事。
这种忧虑,没过多久,险些让鱼非池所有的打算皆付东流。
第三百四十五章 离间计
早先就说过,白帝管晏如是一个开明仁厚的君主,这样的人不同于南燕燕帝那样的表面温和内里坚韧,管晏如从里到外都是一个很柔软的人。
不是说这种人不好,只能说,这种人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他耳根子太软,听了些不该听的闲话。
有一天鱼非池不在宫中,而是出宫去与季瑾商量五城之道的事,初止的步伐终于走进了白帝的宫殿。
白帝对高傲得甚至有点狂妄的初止并无几分喜欢,所以神色沉郁,问他道:“你来找寡人何事?”
初止这一回一改以往的盛气凌人,显得谦卑有礼:“在下是来与白帝国君您说一说有关我师妹,鱼非池之事。”
“她乃是我白衹国相,你又有何资格指手画脚?”这个时候,管晏如还是很愿意多留一些信任给鱼非池,而不是站在初止这边的。
但初止,或者说,整个无为七子都是能言善道的辩客,口条都好使得很,初止他说:“不知国君您可听说过,往日里我小师妹在大隋时,为了大隋的安稳,敢与大隋前太宰叶家,还有二皇子石牧寒为敌之事?”
“略有耳闻。”白帝面色不善地看着初止,“你想说什么?”
“不瞒国君,小师妹当年下山游方之前,便在学院中与叶家女子叶华侬有不和,起过争执,并且是与我师弟一同对付叶华侬。当年看着似乎只是一场打闹笑话,是因为他们在学院里与叶华侬结了仇,才在下山游方之时,与叶家有过节,继而,他们才与叶家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初止目光真诚地看着白帝,话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带着诱导的意味问白帝:“但若反过来想呢?”
白帝眉头一皱,下意识便问:“什么意思?”
“国君英明,若是将此事反过来想,不难想到,会不会是因为我小师妹与石师弟,本就要对大隋动手,所以才在学院的时候就与叶华侬不和,对她百般戕害,最终让她落得被赶出学院的地步,声名狼藉?”
初止的声音不大,甚至很轻,就像是他也在轻声问自己这个问题一般,语气与用词中都带着浓浓的质疑和引导,引导着白帝往他话中的方向去想。
“此话未免可笑,他们在学院之时如何料得到大隋之事?”白帝说,“更不要提,寡人听窦士君说过,鱼国相并无争名夺利之心,否则以她的手段,早已如韬轲那般名扬天下了。”
初止听他这样也不急,还点点头认同白帝的话,但初止又说:“我小师妹的确是个淡泊名利之人,她是心野,但是,我石师弟却是野心。学院里的时候,石师弟便与我小师妹在一起如胶似漆,仍谁看去都是一对,国君您又如何知道,不是石师弟说动了我小师妹,他们二人才联手的呢?下山之后,他们二人更是携手过后蜀,入南燕,都做出了不小的动作,这些事想来国君您也有所耳闻。那么…”
他停下,目光深深地看着白帝,轻声问道:“您真的还觉得我小师妹是一个无争名夺利之心的人吗?以她与石师弟的关系,是白衹重要,还是大隋重要?是大师兄重要,还是石师弟重要?”
白帝让他问住,陷入了沉默,桌下的手不知不觉握紧,眼神也乱了一些,他想了很久之后,不知是在问初止,还是在问他自己:“难道鱼国相是准备出卖白衹,故意放出那五城之道任由大隋攻我白衹吗?”
“国君您定然知道,商夷国此时忙于提防后蜀与大隋的随时夹击之势,对白衹之事上难以分出太多的力量,而大隋就不同了,早先时候他们准备派兵攻我西魏,后来不知为何停下,现在白衹北境他们大军数十万,足以踏平整个白衹,商夷无力应对,而白衹,又是否能应付得了那大隋的虎狼之师?”
初止分析得头头是道,好像全部都对,白帝难以找出反驳的地方。
而且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鱼非池好像真的是准备这么做一样,等大隋国的人一入境,白衹想赶都赶不走,到时候大隋一举歼灭白衹,赶走商夷,独吞白衹也不是不可能。
不等白帝说话,初止趁热打铁又道:“退一万步来讲,如果小师妹是真心真意为了白衹好,怎会不将真实的计划告诉国君您?如何会跟白衹上下全数作对?此时此刻,以我小师妹的智慧,难道不知道白衹上下团结一心,才有可能渡过此等难关吗?”
“我听闻小师妹在朝堂上与臣子当朝争执,稍有不如她意的地方都关进天牢,但凡敢反对她的,都打作奸细痛下杀手,把整个朝堂都弄得乌烟瘴气,人心惶惶。她这么做,难道不是在离间白衹国人,痛伤爱国之士的心吗?我想,如果大师兄还在,他一定不舍得这样伤害他深爱的白衹子民,因为他爱白衹,而小师妹的话…就难说了。”
大殿里的空气都好像安静了下来,秋阳一把洒在阴深深的宫殿里,照不亮这里的晦暗,平白地让这里阴气森森的地方更为阴寒,白帝坐在这一片阴影中,神色变化不定,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是信鱼非池,还是信初止,他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他在想,如果窦士君还醒着就好了,不必他操心这么多,只是让窦士君告诉他,在鱼非池与初止之间,手握着白衹命运的他,到底该信谁。
初止也不急,只是站在殿下静静地等着,看着白帝的神色一点比一点凝重,眼中的疑虑一次比一次多。
就在这时候,太监碎步跑进来,尖声尖气地说:“国君,石公子在殿外求见。”
白帝回过神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拂袖道:“不见!”
初止合了下眼,脸上微露笑意,悬着的心也悄然放下。
他知道,他成功了。
殿外的石凤岐听得太监的回禀,看了一会儿这大殿,他知道初止就在里面。
太监站在他跟前回话心里有点慌,他一直是伺候白衹国君的,但是国君是个仁爱的人,从来不会对下人怎么样,所以下人平日里也无甚惶恐。可是今日他站在这位石公子跟前,竟觉得内心发抖,惊惧万分。
他身上的杀气与戾气真的太重了。
等到石凤岐转身离去时,太监才觉得笼在他头顶上的层层重压骤然散去,能呼得一口侥幸逃命般的幸福空气。
当日,白帝下旨,暂停五城之事。
鱼非池听到这道旨意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惊讶的神色,虽然,她的确有点意外。
白帝下了旨,季瑾便一定会照办,因为不管怎么说,季瑾都是白衹的大将军,是白帝的人。
而且白帝后来私下跟她说过,不得与鱼非池走得太近,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去多看看窦士君,补偿一下以前一直不能陪在他身侧的亏欠。
这样一来,季瑾便能知道白帝的意思了。
白帝准备将鱼非池排挤出去,这位刚上任没多久的鱼国相,很快就失去了帝王的宠信。
后果是十分可怕的,她在白衹得罪了太多的人,之前是因为有白帝的百般信任与扶持,才能与他们对抗,无所顾忌。
一旦失去了白帝的信任,鱼非池最好的出路是卸去国相之职重新做回一个闲人,尚还能保得平安无事。
如果她要继续坚持她的所作所为,不肯罢休的话,她要面对的报复将是铺天盖地的,整个白衹都容不下她——这人好像走到哪里,都很难讨所有人欢喜。
这也正是初止的目的,他要阻止住鱼非池,既然看不清她的打算,就让她的打算胎死腹中,防患于未然。
攻于心计,是所有七子都擅长的事情。
只在片刻之间,鱼非池就猛地清闲下来,所有的事情白帝都不准她再插手,以前允她随意翻看的奏折也不再许她过目,五城之事立刻停下,她不能再有所调度,她在一瞬间就变回了之前那个闲散无事,天天看热闹就好的鱼非池。
南九抽了空从窦士君那里回来看她,看他的小姐不过一月多的时间都累瘦了一圈,背尽骂名不说现在还不得白帝信任,心中觉得有些不忍,便跟鱼非池说:“小姐,既然白衹不领情,要不小姐你也就算了吧,下奴陪小姐等着这里的一切结束,然后就保护你离开。”
鱼非池背靠在南九的胳膊上,闭着眼睛晒着并不暖人的秋阳,并未说话。
南九的话自是对的,做了好事人还不领情,实在不必再操心。
可是鱼非池并不是为了白帝,为了白衹做这些事,她只是为了窦士君,所以,只要不是窦士君命令她停下,不是大师兄也如白帝一样放弃她,鱼非池就不会停下来。
别人怎么看她,怎么想她,有什么要紧呢?自己珍惜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南九见她不说话,便知道他家小姐怕是铁了心肠要跟白衹一起耗到最后,所以他也就不再多话,只静静地坐在这里,让他家小姐可以靠着自己休息片刻。
现在所有的人,包括石凤岐都跟鱼非池是隐约的对立面,鱼非池身边好像已经只剩下南九跟迟归了。
过了好一会儿,南九轻轻拉了下鱼非池的衣服:“小姐,石公子来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你这么能耐你咋不上天
鱼非池在荒凉苍白的里秋阳里睁眼,入眼看到的是枯叶离树的荒芜景象,这白衹的气数是真要完了,连宫中这些景儿,都快要败了。
她坐起来,理了理南九肩膀上的衣服,笑声道:“你回去大师兄那里吧,你小姐我很好,不用担心我。”
南九迟疑地看了看石凤岐,他是习武之人,越发能感受到石凤岐身上并不温和的态度与气场,再加上之前他还跑来跟自己打了一架,越发有点不放心他跟鱼非池独处,所以显得犹豫。
“去吧,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鱼非池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让他安心。
“那小姐小心。”南九说,“有事记得叫下奴。”
待南九离开,鱼非池拍了拍身下长椅空着的一半,对石凤岐道:“坐吧。”
石凤岐没有走过去,只站在离她三步之远的地方,长身而立,气质高贵,鱼非池看着他,知道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虽说我并未答应你五城改道之事,但白衹如今停下此事,可是有准备给我一个交代?”石凤岐不看她,只望着别处。
鱼非池听着一笑:“按说,我应该叫你去问白帝这个问题的,反正这事儿他叫停的。”
“白帝无能,这种搪塞的话你就不必说了。”
“嗯,有道理。”鱼非池靠在长椅上,半闭着眼睛:“初止师兄看来是另有准备,就是不知,他想要做什么,你知道吗?”
“你能掐会算,何不算算?”石凤岐说。
“如果我不猜错,西魏在调兵吧?”鱼非池眸子半眯,轻声说道。
石凤岐这才回过身来看着她,她是不是长了千里眼,那么远的事她也猜得出来?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这并不难猜。”鱼非池感受到他的动作,睁了睁眼睛看着他:“很明显我是准备让大隋和商夷在五城之道上争个你死我活,商夷如果想要有必胜的把握,就必须有后手对付大隋的大军,很明显,西魏是有这个地理优势的,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让西魏整肃军力,所以,他要暂缓我的计划,为他们争取时间。”
石凤岐听罢笑了一声:“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那么石…石师兄,”鱼非池叫他的名字叫顺了口,很难改过这习惯来,好几次都是话到嘴边了才换掉,她继续说,“石师兄,你是希望我依他行事,还是希望我立刻续上五城之道的计划呢?”
“你说呢?”
“你当然是希望我依他计划行事的,这样,大隋就有借口对西魏动手了,不管西魏来多少人,你都会像包饺子一样把他们全部围住,到时候,你不仅得到了白衹,还可以顺手拿下西魏。”鱼非池直起身子坐好,叹了声气:“我说得对吧?”
石凤岐看着她有一晌没说话,从来他行事,鱼非池都是猜得出原由的,就像他猜得出鱼非池所有的心思一样,这种默契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该死,彼此都藏不住秘密。
“我可以帮你稳住白衹之外的其他力量,那么相应的,你该给我些好处。”最后,石凤岐说道。
“能稳住白衹以外,其他力量的人不是你,不是我,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鱼非池抬起头看他,“是我们所有人都不敢动,没有人敢去做那根导火索,也没有人敢第一个挑事,大家都承担不起这样做的后果。不管是你,还是隋帝,商帝,蜀帝,又或者是燕帝,哪怕你们这些无比希望现在须弥大陆战事爆发,你们可以一展雄心壮志,但你们都不敢做第一个惹事的人。”
石凤岐却觉得她的话很是可笑,三步距离他拉近,走到鱼非池跟前,弯下腰来看着她,对着她这双平静得该死的眼睛:“谁跟你说我的野心是一统天下了?谁跟你说我盼着须弥战事爆发了?鱼非池,你真的了解我吗?你以为我真的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吗?”
重点错了啊大哥,重点是现在七国谁也不敢妄动,不是你想不想一统须弥这种问题,不是这里啊!
鱼非池对他这样重点全错的话有点无语,所以眨了眨眼睛,颇显尴尬地说:“那就除开你嘛,其他人不敢妄动就好了啦。”
你不是就不是咯,这么凶巴巴的是做什么,白瞎了一张好脸皮。
再说了,就算你以前不是,现在还由得你说不吗?
鱼非池她还担心自个儿小命再过几年就要玩完了呢,你石凤岐就不担心?你骗鬼啦!
所以鱼非池的面色有点郁闷,向后缩了缩了身子,近来石家后生他火气实在是旺得可以,鱼非池万万不敢沾火上身。
石凤岐却有点不依不饶的架势,欺着身子就往前,继续逼近鱼非池的脸,口气也依然不善:“其他人?你是觉得,我没有本事平衡住他们吗?”
这个人最近真是太不讲道理了,说的这叫什么话,明显是鸡蛋里挑骨头,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嘛!
“有本事有本事,你本事大着呢,你这么能耐你咋…咋不上天啊?”鱼非池结巴了一下,也不知他听不听得懂这暗戳戳的风凉话,可千万不要听懂,听懂了又免不了要被他问个三五六。
但是他这话也的确没有说错,若不是他,后蜀跟南燕也不会纷纷倾巢而出,更难以促成现在这样暂时稳定的局面。
石凤岐把鱼非池逼得只差贴在长椅背靠上翻到地上去,逼得她一动不能动,鱼非池心里暗暗恼,这人突然间转了性子实在让人暂时无法接受,需得很长一段时间习惯,还是以前那个后生比较好调侃。
见鱼非池一脸避蛇蝎般的神色,石凤岐心头火气更旺盛,自己在她眼里就这么可怕,这么烦人不成?
两人各有各的小暗恼,石凤岐冷哼一声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瞥着鱼非池:“你若是不将五城改道,我或许可以帮你去跟白帝说一说,让他继续允你做白衹国相,完成大师兄心愿。”
鱼非池心想着这家伙什么时候学到的这一套,都开始学会要挟自己了?
但是他提出的那城真不能随便给,鱼非池改道过后的五城也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他明明都知晓,又何必要跟这儿与自己为难不是?
鱼非池坐起来,诚心诚意地说:“石师兄,这件事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实在不敢劳你大驾,你也不必在这儿心急,跟我置气,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这五城给清出来,这是诚信问题嘛。”
石凤岐越看她越来气,她就看不出来是自己是在给她台阶,她随便服个软都可以顺着下吗?
她要改道就改好了,她随便说说自己不也就答应了吗?
这么蠢是要作死啊?
所以他气得额头青筋都跳。
鱼非池向来也是个体贴人,懂说话的,更是对年轻人心中那点小九九都门儿清,知道这个爱啊情的容易把他们搞得头脑不清,她便想着,大概这个石凤岐,也是被搞得头脑不清了。
所以,她继续诚心诚意:“好吧,既然你这么着急的话,我这两天就去跟白帝把这事儿解决了,你那边的进度不必停下,耽误不了太长时间的。”
石凤岐愤愤然,甩袖而去。
鱼非池站在那里,莫名其妙。
她见对面房间里的音弥生正坐在窗前,状若看书,实在发笑,无辜问道:“我又说错什么了?这不都是顺着他的意吗?”
音弥生放下手中书卷看着她,笑容清润:“他想听什么话,你真不知道?”
“眼下这关头,难道不五城之道的事比较重要吗?这也应该是他想听的话才是呀?”鱼非池诚然知道石家后生想听自己服软的情话,可是刚刚她说起五城之道的事也不算过错,顶多没有完全如他意而已,但也摸着了五六七成啊,他咋就能气成那样,额头上的青筋都要爆开了一般?
音弥生好生无语地看着她,正打算说什么,旁边的苏游又不知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那石公子明显只想听鱼姑娘你说软话嘛,这五城六城的,哪儿是他操心的?比起这点小事,鱼姑娘你一句服软的情话顶过所有,结果你偏偏一个字都不提,你说石公子他气也不气?”
鱼非池白他一眼:“你说得这么头头是道,懂得这么多,怎么不见你把你家表姐拿下?”
苏游这就不干了:“我这是一番好心为鱼姑娘你解疑答惑,你怎么反而跟我呛上了?”
“五十步笑百步,你还牛气上了!”鱼非池拍拍裙子起身不理他。
道理她都懂,但关键在于鱼非池她根本就没想过要跟石凤岐和解嘛,这要让她怎么跟石凤岐服软?
这两人的关系,就像是最近的天气似的,越来越冷,越来越寒,好像石凤岐的好脾气都用光了。
有时候音弥生看着书会想,鱼非池倒还在他意料之中,本来她也就是这性子,不喜欢的人也不吊着,能跟石凤岐假假地在一起那么长一段时间,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可为什么石凤岐也变了,以前不管鱼非池什么话,什么事,石凤岐都吃得消,接得住,但最近却如此反常?
第三百四十七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可是男女之间的这点小事吧,在这种时候,根本提不上台面。
再怎么看重感情,那也比不得眼下白衹之事重要不是?
所以这些你猜我瞒的感情琐事,都只是插科打诨一笑而过,正事他们都操心不完,这些事转眼就可以暂时放下。
石凤岐莫名其妙发完脾气之后的第二天,鱼非池叹着沉重的气,去与白帝相见。
见面的地方也挑得别致,正是在窦士君的房中。
白帝根本不给鱼非池见他的机会,他认定了鱼非池是要害他,所以连见她都不想见她,鱼非池不得不趁他去看望窦士君的机会,强行堵门。
说来白帝也是个重感情的,窦士君都病成这样了,换个帝王早就抛弃这粒废棋了。
可是白帝他却并没有就此放弃窦士君,良医好药都往他这里堆着,不管是为了白衹还是真的关心窦士君,一国之君做到这份上,都已经很是了不起了。
看在这份上,鱼非池也就能原谅白帝的目光短浅,脑子不好使。
白帝见着鱼非池的时候,起身就要走,鱼非池淡淡道:“南九,留客。”
一把剑便想也不想地架在了白帝脖子上。
敢这么果断,毫不犹豫就对一国之君拔剑相向的,也只有南九了,小阿迟在一边深感佩服。
白帝自然生气,搁谁谁都生气,他气得抖着手指头指着鱼非池:“大胆!”
鱼非池苦着眉头,万般无奈:“您听我把话说完,再走。”
“你放肆!”白帝拍着桌子,南九把剑压一压,冰冷的寒芒激得白帝脖子上的鸡皮都起来了。
“嗯,就当我放肆吧,反正你也不是头一个被我大胆放肆的皇帝老儿了。”论资排辈,鱼非池这一路下来不知跟多少位帝君叫过板,白帝他实在算不得什么。
鱼非池施施然坐下,端端地看着他,“不管我初止师兄跟您说了什么,他都只是希望拖延五城借道之事的进度,再这么拖下去,商夷与西魏一旦通气,白帝,我可就真的回天乏力了。”
白帝气得脸色煞白,瞪着鱼非池:“你妄图出卖白衹,还敢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我想您有一个最根本的问题没有搞明白,我从来没有忠于过白衹,我甚至没有忠于过任何其他人,我只是忠于我自己,所以,要背叛的话,我也只能是背叛我自己。而且此事我是因为我大师兄病重,才接过来的,大师兄一日不起,我便一日不会放手。白帝,你太瞧得起你自己,也太瞧得起白衹了,不论是你或是你的国家,在我这里,根本没有份量。”
鱼非池不再跟白帝兜圈子,说得直白坦承,这话其实蛮重的,有点像是在打白帝的脸,所以白帝气得说不出话来。
反正也没想听他说什么昏头的话,鱼非池便继续道:“虽然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的真正打算,但是我绝不会违背我大师兄的心意,这几年来大师兄将白衹整治得井井有序,我就不会毁了他的心血,任何敢阻止我做这件事的人,我都不会放过,这些人,包括你。”